朱醴不说话,不动作,双眼空茫茫的,连眼泪都不流了,左手却将手机、信抓得很紧,指尖近乎要嵌进手机屏幕里。
周朗月怕朱醴伤着自己,想要将手机、信从朱醴手里抽出来。
“朱醴,松开。”周朗月低头亲吻着朱醴的手指,“会疼的。”
朱醴默然不语,在周朗月的亲吻下,松开了手机与信,周朗月便将它们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紧接着,周朗月半拖半抱地将他弄到了楼下,朱醴却望着一点虚空:“朗月,我们忘了把给妈妈买的菜、水果和饮料拿下来了。”
“嗯,是我不好,我这就上去拿。”周朗月抚摸着朱醴的额头,“朱醴,你在下面等我。”
“你手还没好透,我和你一起上去。”朱醴脸上一片茫然,却抓紧了周朗月的右手不放。
周朗月不愿违背朱醴的意愿,只能应了:“好,我们一起上去。”
俩人和刚才上楼时一样,一前一后地走着。
到了朱醴母亲的住处,朱醴走过每一个地方,珍视地用手抚过,然后一扇扇地关上房间门,最后关上最外面的门。
他将脸贴在门上,唇角微微勾起一点苦涩的笑意:“妈妈,再见。”
他收回钥匙,踮起脚尖来,轻轻吻住了周朗月的唇瓣:“朗月,带我回家。”
“嗯,朱醴,我带你回家。”周朗月温热的气息覆在朱醴脸上,将他的脸熨热了。
俩人各自提着一购物袋的食物下了楼,慢慢地走到小区门口,而后打了辆出租车,回了家。
周朗月堪堪踏进门,朱醴马上从背后抱住了他,闷声道:“朗月,抱我。”
周朗月放下手中的购物袋,回过身去,关上门,牵了朱醴的手,将朱醴带到床上。
朱醴急急地喘着气,也不知是舒服还是难过,没多久便低低地哭了起来,只双手双脚缠着周朗月不放。
结束后,朱醴仍旧缠紧了周朗月,好似生怕周朗月被人抢了去。
“朗月,我爱你。”朱醴含情的双眼潮湿着,嘴唇也是水光润泽,而且红得扎眼。
“朱醴,我也爱你。”周朗月吻了下朱醴的唇瓣,又抚过朱醴汗津津的后背,“我带你去洗澡吧。”
“嗯。”朱醴点点头,站起身来,随周朗月进了浴室。
周朗月将自己与朱醴上了沐浴露,冲洗干净后,又放了一浴缸热水,自己先进了浴缸,才去拉朱醴的手。
朱醴也进了浴缸去,后背贴着周朗月的心口,周围的热水由于被俩人占据了原本的空间而微微溢出了一些,流淌开去,将米黄色的地砖濡湿了。
朱醴陡然转过身来,将右耳抵在周朗月的心口,倾听着肌肤下的跳动。
也不知听了多久,他好像睡了去,又好像还清醒着,与母亲共同的回忆在脑中仿佛走马灯一般一帧一帧地播放着。
在他自己原来的世界,他的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而父亲认为是他害死了母亲,从来都不曾主动与他说话,反而待他的同胞哥哥很好。
父亲也没有续弦,每到母亲的生辰与祭日,他都会喝得酩酊大醉。
平日里严肃,难亲近,进退有度的父亲,酩酊大醉后,便会毫无形象地念着母亲的闺名发疯似的砸东西,与十里八乡的疯子全然没有什么区别。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母亲的关怀,他不是个感情丰富的人,起初他不过是怕被识破身份,才喊那个陌生的中年妇女“妈妈”,后来,特别是在遇见周朗月之后,他慢慢地认同了他有一个母亲的事实,并且与母亲渐渐亲近了起来。
而现在,母亲不要他了。
周朗月的心跳声令朱醴平静了下来,朱醴怕周朗月担心,抬起头来,唇角僵硬地牵动了下:“朗月,我饿了,你做菜给我吃好不好?”
冰箱里已经空了,周朗月怕刺激到朱醴,犹豫着是否要将今天在超市买给朱醴母亲的食物下锅,又听朱醴道:“你把今天买的菜做给我吃吧。”
“好。”周朗月温柔似水地道,“水有些冷了,你还要再泡会儿么?”
“嗯。”朱醴哭了一通,鼻音极重,鼻尖也红了,瞧来十分可怜。
周朗月亲吻着朱醴的眉心道:“我给你换水吧。”
周朗月将浴水放掉了一些,又开了热水,待水温适宜,他才出了浴缸。
浴室里雾气腾腾的,周朗月的身影不久便被雾气掩盖住了大半,朱醴不由心慌,胡乱地去抓周朗月的手。
周朗月走回朱醴面前,疑惑地道:“怎么了?”
朱醴摇头道:“没事,朗月,你再吻我一下。”
周朗月伸手扣住朱醴的后脑勺,将朱醴的唇瓣往自己压去。
朱醴的唇瓣分外柔软,周朗月吻了吻,那唇瓣便分了开来,朱醴嫣红的舌尖随即胆怯地探出了一点。
周朗月听见朱醴再次发出哭泣般的低吟,便将舌尖松开了,又抚摸着朱醴湿润的刘海道:“朱醴,你不要泡太久,泡太久会头晕的。”
朱醴答应了:“我知道了。”
“那就好。”周朗月拿起浴衣穿了,一面穿,一面提醒道,“地上很滑,你出来的时候,要当心点。”
说完,他就出了浴室去。
朱醴茫然地望着眼前袅娜的雾气,猛地把自己整个身体沉入水中。
他本能地阖上了双眼,所以双眼什么都看不见了,因为在水中,所以双耳也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逃避似的什么都不去想,末了,却是想起了周朗月。
——眉眼温柔,清朗如月的周朗月。
我爱周朗月。
思及此,他不由自主地从浴缸中出来,沾了水的地砖如周朗月所说十分湿滑,他险些滑倒了,幸好用手扶住了浴缸壁,才勉强站稳。
他小心翼翼地走出了浴室,朝着厨房走去。
周朗月正在洗西蓝花,他就趴到了周朗月背后,软着声音唤道:“朗月,朗月……”仿若是小孩子在撒娇一般。
周朗月回首一看,只见朱醴浑身不着寸缕,没有穿浴衣,甚至连拖鞋都没有穿。
朱醴身后是一串湿漉漉的脚印子。
周朗月也顾不得自己的右手还没有好透,将西蓝花一扔,立刻将朱醴打横抱到沙发上,又匆匆从浴室拿来了浴巾与浴衣。
周朗月将朱醴的前胸、后背、手脚擦干,又朝朱醴道:“抬手。”
朱醴依言抬起了手来,周朗月便用浴巾擦过他的腋下。
被周朗月一擦,腋下有点发痒,朱醴不禁启唇笑了。
周朗月不愿舍得斥责朱醴,只能叮嘱道:“虽然快入夏了,但天气还不算热,你不能不把自己擦干,不能不穿浴衣,也不能不穿拖鞋就出来,地板很凉。”
周朗月又补充了一句:“就算是夏天也不行。”
朱醴乖顺地点着头,他只想着周朗月,想快点看见周朗月,想到周朗月身边去,完全没有意识到应该把自己擦干,应该穿上浴衣,应该穿上拖鞋。
他伸手揽住了周朗月的脖子,含情的双眼眼波流转,语调柔软地道:“我刚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想你,就什么都忘记了,只记得你。”
朱醴的表白使得周朗月满身满心都是甜意,仿若饮了一大杯蜂蜜似的。
周朗月俯下身来,拨开黏在朱醴额头上的湿发,压着朱醴亲吻。
吻了一阵,周朗月松开朱醴,含笑道:“我去做菜,最多一个钟头就可以吃了。”
“嗯。”朱醴软倒在沙发上,维持着被周朗月亲吻的姿势,“要是一个钟头后,还不能吃,我就把你吃掉。”
朱醴这话毫无威胁性,反而蕴着旖旎。
周朗月用眼神将朱醴浑身上下逡巡了一遍,轻笑道:“应该是我把你吃掉才对吧。”
第19章 第十九幕
一个钟头后,周朗月将年糕炒梭子蟹、蒜蓉波士顿大龙虾、葱油海瓜子、黑胡椒牛肋骨、清炒西蓝花、烤板栗一一从厨房端了出来,放在餐桌上,又将碗筷、玻璃杯摆上了。
然后,他又走到朱醴面前,柔声问道:“朱醴,你喜欢苹果汁、椰汁还是橙汁?”
“我喜欢你。”朱醴仍旧躺在沙发上,维持方才被周朗月亲吻时的姿势,四肢舒展,含情的双眼凝望着周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