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梧桐栖仙鸟》完本[古代架空]—— by:阿泱
阿泱  发于:2017年08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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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恼,他难道是石头做的,不怕疼么? 这么想着,包扎的手上不由加大了两分力

他“嘶”了一声,笑容却有增无减

飞快地给他包扎完,乔炳坤忽然在一旁幽幽说道:“难道长秀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叫我脸上怎么过得去?” 陆隶蹙眉:“老六,你还要怎么闹?” 乔炳彰亦换了阵营:“老六,罢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也是你的功德不是?” 长秀跪了下来:“是长秀的不是,给六爷添堵了

请六爷责罚

” 他把头压得极低,叫人看不出脸上的喜怒来,我却莫名知道,他在哭

“罚你?只怕你师哥又要心疼

等会再在我五哥和表哥耳边吹吹什么阴风,还不指定我要挨多少骂呢!”乔炳坤不悦起来,说的话越发难听

乔炳彰亦沉了声:“好了,老六!闹狠了有什么意思?今天是吃酒取乐的,你不给我面子,也得给陆哥一个面子

” 说罢,对上长秀:“长秀,你把衣服穿上,给我们好好吹一曲,这事就算揭过去了,如何?” 长秀低低应了一声是

乔炳彰露出满意的神色,看了看我,邀功似的笑:“仙栖,你说这样好么?” 不等我说话,又笑:“等长秀吹完,你再给我们唱一出《游园惊梦》,就当是给越之兄的贺礼了

” 他这话说得姿态极低,倒叫我没意思起来,只得点头答应了他

第20章 一月之约 不得不说,长秀吹笛子的时候,真是丰神俊秀,漂亮极了,连我看了,亦有爱怜之意

只是乔炳彰的视线太过灼热,叫我越发烦躁起来,只得借口解手出去

刚一走出屋子,扑面而来的寒意立即叫我清醒起来

冷风吹在身上,解了酒热,亦缓解了我内心的烦躁之意

我叹了口气,缓缓在廊中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夜凉如水,月色皎然

不知为何,我竟有些思念起母亲来,想念她在我头顶上摩挲的那双温暖柔软的手,想念她心情好的时候会微笑着说:“仙栖,秀儿是弟弟,你要多照顾他

” 那时候,我还和长秀走得很近

那时候,亦没有今时今日的尴尬

我只觉面上一凉,不由怔怔拿手去摸,只怪是酒喝多了

忽然间,肩上被轻轻拍了一下,我一惊,急忙转过脸去,就见陆隶在我身边坐了下来,递来一块干净手帕

我连忙用手背擦去了眼角滚落的那一滴断肠泪,摇了摇头,笑了

陆隶亦笑了笑,颇为苦涩地说道:“方才,实在是……对不住了

” 我愣了愣,笑:“你为何要道歉?” 他苦笑:“你是我请来的,原本是请你一同和我们玩的,如今却叫你动气,我亦不能劝,心里实在惭愧

” 我微笑了一下:“他们都是你的表亲兄弟,你自然不能说什么

” 我顿了顿,见他仍是闷闷不乐,遂又笑道:“越之,你不向着他们我已经很知足了,又何必耿耿于怀?” “你不生我的气?”他问

我摇头:“为何要因为乔老六而和你置气?” 陆隶的面上露出欢喜的神色来,他握住我的手,晃了晃:“仙栖,你真是个善良的人!” 我含了几分真诚的笑来:“越之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啊!” 陆隶闻言,若有所思,茫然道:“真的么?” 我偏了头,问他:“你为何自贬为坏人?” 陆隶怔了怔,过了一会儿,方说道:“仙栖,难道在你的眼里,我和炳彰他们不都是一样的么?不都是富贵人家养出的纨绔子弟?只知道花天酒地,不务正业

” 他突如其来的这番话叫我一时难以领悟,遂笑道:“越之,你怎么了?我可是什么也没说啊!” 陆隶恍若未闻,只顾自言自语:“唉,也许我与他们,也真的并无两样

” 我笑:“怎会?” 陆隶却缓缓松开了握着我的手,摇头:“仙栖,你怎么像初见世事的孩子?无知得令我心惊

” 我听了,不由皱眉:“你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白玉月光下,他凝视着我的目光不知为何带了几分愧疚神色

我想,一定是我弄错了,不然,他为何要愧疚呢? 陆隶见我开始打量他,不由扭过脸去,闷声说道:“罢了,别把我的话太放在心上了

” 我心里疑惑,但不愿意勉强他说,只得把话咽了回去

静坐了一会儿,陆隶忽然取出一样东西放在我眼皮底下

我低头一看,只见他托了一串佛珠在手中,便玩笑道:“咦,你是把预备着出家用的东西拿出来了么?” 陆隶果然笑了笑,他温言说道:“仙栖,这是给你的

” “给我?”我疑道,“无功不受禄,为何要给我这个?” 陆隶却抓住我的手,翻了过来,让我掌心朝上,缓缓把佛珠放在了我的手上

他笑:“这是我从栖霞寺里请回来的,那里的香火灵验极了,能保佑你平安如意的

” 我托着佛珠,一时不知该作何表示

陆隶便拿起那串佛珠,亲手给我挂在了脖子上,完了又仔细看了看,笑道:“挺好的

” 我摸了摸那串佛珠,笑着叹了口气

陆隶忙问:“为何叹气?你不喜欢?” 我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很喜欢,只是想到白白拿了你这一串佛珠,心有惭愧罢了

” 陆隶大笑起来,他拍了拍我,说道:“记得么,我说过,我与你一见如故,你又何必与我见外?” 我亦是感动,还没来得及表示,就听背后一声不阴不阳的笑,来者说道:“表哥,你和仙栖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头皮一麻,下意识蹿出去两步

乔炳彰见我对他唯恐避之不及,不由恼怒起来

他的视线落在胸前刚挂上的佛珠上,目光更为阴沉起来

饶是我刚才拼命一场,仍对这样的视线心生畏惧,不由又后退了一步

倒是陆隶站了起来,沉定着微笑:“我出来吹吹风,遇见了仙栖,就和他多聊了两句

老五,怎么着,这也要你批准么?” “仙栖?”乔炳彰越发不悦起来,“何时表哥与个琴师这么熟稔了?” 陆隶不是我,自然不怕他,反问道:“一个琴师?仙栖在你眼里仅仅是个琴师么?” 乔炳彰的目光立即投到我的身上,随即又飞快地挪开了

他压低声:“表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要和我抢?” 我脑袋里转不过来——抢什么? 陆隶闻言,不知怎么松了口气,他别过脸去,不看乔炳彰,亦不看我:“……不,我怎么会和你抢?” 乔炳彰得了保证,点头道:“表哥,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 他朝我走了一步,见我又跟着往后退了一步,便站定住脚,说道:“你不进去?里头大家正等着听你的《牡丹亭》呢!” 我想起自己应了他,只得点头,称:“知道了

” 遂低了头,脚下一道烟似的从他身边窜了过去,连他的衣角都没擦到,生怕他突然来拉扯我

唱《牡丹亭》倒也不难,唱曲的,谁没学过几段昆曲打底子? 我唱《寻梦》的《懒画眉》一段,那杜丽娘怀了春,连眼前的□□也可喜起来,于是说道—— 最撩人□□是今年,少甚么低就高来粉画垣

原来春心无处不下悬,是睡荼蘼抓住裙钗线

这段原本时常唱,月生更是爱在海棠花下唱这几句

我以前不懂,常问她,这几句怎么就让你念念不忘了? 月生说,这四句勾人心魄

那时,我总不能明白

今日唱起,不知为何竟有些如痴如醉了

不觉洒下泪来

这泪却不是悲伤的,亦不哀痛,倒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蕴藏在其中

如繁花盛开在枯枝上,亦如久断香火的案台上燃起袅袅香雾

我只觉心越升越高,几乎要从我的嗓子眼蹦出来了

脸上亦是越烧越热

恍若那天宇文钊的面前,我亦是这般的失态,亦是这般的难以自矜

我只怕是害病了

一曲唱罢,我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燃烧,烧得我如一汪春水般溢溢将出了

只得丢下一屋子的人,捂着脸落荒而逃

听见好几个人在背后叫我,却也顾不得了

楼道口放着一面落地镜,我瞥了一眼,不由地愣住了

镜子里的那人饧着一双桃花眼,眼中溢着滚滚的柔波蜜意,脸红得好似偷染了胭脂,就连眉梢尾角,亦沾染了醉色

我怔怔上前两步,一手抵在镜子上

那镜面却凉得好似十二月的寒冰

我一个寒噤,越发迷糊起来,这镜子里的人,真的是我么?或者,是个很像我的幻影罢了

身后很远的地方遥遥传来说话声

“找见他了么?” “没有

” “外面漆黑的,这酒楼里又没多大,他能去哪儿?” “你若不放心,我们再找找

” “越之,我最近越发焦急起来

倘若叫别人抢先得了手去,我心里岂不要遗憾死?” “你既然心急,为何又来找我讨主意?” 说话的声音在此断了一会儿,我贴在镜面上,身躯不受控制地缓缓滑了下去

那人又说道:“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土匪强盗,纵然得了他的身子也是无趣

总要他服服帖帖、顺顺意意的才好

” “那你又何必抱怨!总说这样的牙疼话!” 那两人的说话声渐渐远得听不见了,我只觉得累,很想在这地上一睡了之

忽然一人搂住了我,急急忙忙地摇晃我:“仙栖,仙栖!怎么能在这儿睡?” 我费力睁开眼来,迷迷糊糊看不清

只怕是那一海碗的酒后劲厉害,这会把我快醉死了

那人更加用力地来晃我:“仙栖,你醒醒,我送你回去!”说罢,打横一把抱起了我,就要往外走

我拽住他,嘟囔:“别……等长秀一起走

” 那人反问:“为何要等长秀一起?” “……别叫六爷他们再欺负了他去

”我分辨不清来人,心里却记挂着长秀

那人似乎愣了愣:“……不会

” “什么不会?” 他已经走到了门口,门口悬挂着的两盏红灯笼晃得眼晕,我使劲眨了眨眼,慢慢看清了抱着我的人

“……五爷?” 乔炳彰低头看着我,轻轻嗯了一声

我已经没有力气和他周旋了,疲惫无比地闭上了眼,只是问他:“之前,你为什么肯帮我?” 他说道:“仙栖,你迟早是我的人,我维护你是应该的

” 我轻笑两声

乔炳彰叹道:“何必不信?你我尚有一月之约,一月之内,我不逼你,只要你心服气服地来就好

” 他低下头,鼻尖摩挲着我的鼻尖,语气令我疑惑极了:“仙栖,你不知道的,我要的,不光是你这个人而已……” 我强撑着最后一点精神:“这一个月,你真不会强来?” 他做了保证:“不会

” 我得了准话,心下一松,立即晕睡过去

第21章 孝子 那天在我的记忆里,起初是晴空万里的

但当月生一阵风似的刮进我的屋子里的时候,屋外也刮起了猛烈的阴风,就好像她来时的匆忙与不安

她一进来,就抓住我的胳膊往外拉,边拉边嚷:“快、快点!十郎要走!” 我愣住了:“走?去哪儿?” 月生抹了一把泪,我这才发现,她哭得满脸都是泪水,神情极为焦虑

“他要、他要……回家!” 月生把“回家”两个字好不容易从牙缝里逼了出来,仿佛脱了力,一把撒开我的手,趴到我的床上嚎啕大哭起来

我心里既震惊又觉得情理之中

卢十郎,果真要舍了月生去么? 我扶起月生,坐到她身边,给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又给她端了杯茶压惊,好言安慰她:“为什么突然要走?” 月生哭哭啼啼,含含糊糊地讲了半天,我才弄明白,原来卢十郎的父亲听说了他落第后,在秦淮狎妓的事情,暴跳如雷,连连发来九封家书,一封比一封言辞激烈,把他骂得个狗血淋漓,就差骂得他立即跳河自尽了

卢十郎本来就是个胆小怕事的人,看了这些家书,筛糠似的发抖,面色惨白得像个鬼,立时就要套车回家

任凭月生怎么苦苦劝说,他只会颠颠倒倒地重复“回家”两个字

我暗道,不好,若是旁的因素也就罢了,这家有严父,只怕卢十郎那怯弱的小身板难以招架

便把情绪极不稳定的月生托付给长吉暂时照看,火急火燎地就往月生的屋子里去

卢洛正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一屋子的东西给他翻得到处都是,行李摊在一旁,里一半外一半的

我看得极为恼火,这东西,一点气性也没有,枉为一世男人! 因而气得直唤他的名:“卢洛!” 卢洛被我连名带姓的这么叫了一声,竟然惊吓得窜起三尺高,煞白着那张废物脸目瞪口呆地望着我,半天讷讷唤了我一声:“仙、仙栖,你来了

” 我望着废墟似的屋子,无从下脚,只得站在门口责问他:“你立马就要走?那月生怎么办?你不打算娶她了?” 卢洛连连摆手,磕磕绊绊说道:“不不不,家父、家父只是命我回、回家,过了年、过了年,我还来,到时候一定、一定娶月生!” 好个自以为是的东西! 我冷笑:“你真以为,月生还会等你到来年?” 谁知卢十郎这回竟不磕绊了,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她会

” 我被他这笃定的模样气了个仰倒,不得不深吸两口气说道:“十公子,可别把人想得那么贱!这次你不娶了月生,将来你就再也见不到她了!你可得想好了!” 卢十郎期期艾艾,居然责备起我来:“仙、仙栖,你可不是这样的人啊,你不是一向很通情达理的么?” 所以,倒怪我了? 我既恨他,亦恨月生,更恨自己,索性搬了个凳子坐到门口,翘起二郎腿,和他一五一十地掰扯:“是,都怪我太好说话了——当初你来赶考,月生劝你客栈落脚,你不肯去,月生怕你耽误考学,硬是把你赶去了客栈

后来你名落孙山,就流连在这里,花光了盘缠

我们这里本不该再收留你,是月生哭求着黄妈妈把你留了下来

她情愿赔给那七老八十的吴老六,赚了银子倒贴你!你那时候,别说身家多少了,就连回乡的银子也没了,你自己说是不是?” 我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一气说完,卢十郎已经呆滞住了,怔了半天,垂死反抗:“可是……当初,我在月娘的身上,投了多少银子,你、你怎么不说?” 这个家伙,真是好极了!当初难不成还想白嫖? 我沉下脸来,冷冷说道:“呸!这里是秦淮旧院,不是慈善堂,不知有多少达官贵人在这里一掷千金,谁像你,最后还要和我们算旧账的?” 卢十郎被我说得几欲晕厥过去了

我仍不肯放过他,这样薄情薄义,没有担当的东西! “为着你,月生放过多少好亲事没有应?你真以为,除了你,月生真没人可嫁了?”我讥讽他,“月生图你什么?你又不是长子,你家里的产业,最终能落多少到你头上?若是你中了举,那另当别论了,如今你一名不值,还有什么好吹嘘的?” 我叹气:“不过是月生以为你忠厚老实,才相中了你罢了!谁知道,你既不忠厚,也不老实,枉费了她的一番苦心!” 卢十郎的浑身都在发抖,我细细一看,却是被我气的

也是,他毕竟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几时受过我这样小小琴师的晦气? 卢十郎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来:“……你、你别欺人太甚!” 狠话说了个够本,我放缓了声,问他:“来年,你真回来?” 卢十郎犹豫半天,这才略略点了点头

我看他点头着实不情愿,刚有点舒坦的内心又开始不舒服起来,便又问他:“如若娶了月生,令堂令尊可容得?将来你娶正室,又欲置月生于何处?” 他大概是从来没考虑过这件事罢,不然怎么支支吾吾老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父亲母亲那里,暂且、暂且是得瞒着的,我在街巷里买间屋子,另外安置月娘,不好么?”他出了个馊主意,心虚不敢看我,眼珠子扒在地面上直滚,“将来,将来也省得你担心有人为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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