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他信了? 这时楚满和那位长的很像燃的青年慢慢走过来,纳瑟已经很激动的从床上下来,满脸激动,这一幕看的龙延顿时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这两个好友了
他识相的退开站到一旁,用不悦的眼神瞪着楚满,可对方却像没看到似的开始编起谎话来
“失忆了?” “嗯……”青年燃紧张的站在纳瑟面前,他甚至不敢多说一个字,几乎全是楚满在说
“当年他被乌伤老王囚禁虐待之后只剩下一口气,当时的刑官以为他死了就抬去丢进乱葬岗,所幸他大难不死,被收尸人救了回去,却失去了所有记忆,收尸人怀疑他是得罪了乌伤王,就让他离开伤城躲避乌伤王的耳目,一路逃亡最后被木狼族的人抓到,干脆就顺水推舟入了儿狼渊大军,正好就在森仇一夺下二十万大军里……” 楚满曾说过“我从不说谎,如果哪天我说谎了,一定是为了你好
” 此刻楚满肯定不觉得自己在说谎,因为在说谎以前他已经把谎言消化成事实,所以楚满在说谎的时候也能做到脸不红气不喘,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龙延实在看不下去地轻轻叹气,说了声“我先回去了”便悄悄离开了纳瑟的房间
楚满看着纳瑟痴迷般地轻抚着假“燃”后颈下的牡丹,满意地勾起嘴角,道:“他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对你是陌生的,既然人已经回来了,便慢慢来吧
” 纳瑟轻轻地点点头,情绪渐渐回复平静,他贪婪的打量着眼前的人,他的燃变了,个子长高了,人也变黑了,已不再是那个青涩白皙的少年了
目的达成的楚满不知何时已经退出房间,却在门外与还未离开的龙延撞了个正着
他扬了扬眉:“怎么你还没走?” “干麻?怕我揭穿你?”龙延白了他一眼,“连幻化师这种偏门的人都被你找到,你也真辛苦
” “哼,你以为被冷藏了十年的感情能有多深?那种莫名其妙的执念很快会被淡化的
等宫殿落成之日,我会安排贵族的女儿和他见面的
” 楚满自信的说着,完全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问题,倒是对龙延的行为感到不解:“你才奇怪吧?” 龙延咬牙切齿却也无从反驳:“楚满,你这种人根本不懂感情
” “哼,那种会乱人心神的东西要来何用?” “你会后悔的
” 楚满冷笑着目送龙延愤怒的背影,觉得他的愤怒实在是莫名其妙
十年,不算很长,却也不短,至少对于纳瑟来说沉积了十年的思念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个理由来发泄的
然而再见时的激动与兴奋只是一时的,特别是只有他一人陷入回忆的时候,纳瑟总有些失落,几日下来,纳瑟虽乐此不疲地拉着他的“燃”诉说他们的过去,可渐渐的他发现,他们之间竟只剩下过去,“燃”对自己的态度永远都是陌生和紧张,他不再是记忆中那个任性的少年,他称自己为“陛下”,甚至不敢大声说话和大笑,哪怕纳瑟极力表现的像个普通的恋人,也无法改变
【给他一点时间,记忆总会恢复的
】 纳瑟这么安慰自己,而脑子里总是有个消瘦的身影一闪而过,他强迫自己忙碌起来,最好现在马上出征,因为他拒绝去思考一些东西
比如……楚满的谎言
“怎么?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
” 当纳瑟来到龙延的药舍时已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这半个月来,纳瑟的失眠症状不仅没有好起来,反而更严重了
许多不想面对与拒绝的事在梦中呈现,每晚都折磨的他无法入眠,明明那个人已经回到自己身边,可梦里燃的脸依旧模糊不清,最后总会被满眼的鲜红取代,每每惊醒总是全身冷汗,所以他想起了好久不见的龙延,同时不得不去想那个浑身是伤的人
龙延说他的身体很不好,别说已过去半个月,就算再过个一年,都不可能完好
至今仍无法下床,伤口反反复复总不见好,可当纳瑟来到药舍的时候那人却静静地站在了门口
值得纳瑟欣慰的是他乌黑的眸子里隐约闪过一丝暗淡的光,说明他的视力正在恢复
深蓝色的长衫因为太宽松的关系,让他看起来更苍白消瘦,黑白相间头发被剪去一大截,由原来长及腰迹变成了及肩,不过剪的并不整齐而且还是一样凌乱,不听话的刘海掩住了他大半张脸,微启的唇依然是没有一丝血色,但并不像龙延说的连下床都做不到
“他啊,听说你要来,难得肯乖乖吃药
” 龙延在紫砂壶里热上药茶,说:“那你们慢慢聊,我去给你调药,还有……不要聊太久
” 不久以前,纳瑟曾为这个人感到心痛,为了他独闯敌营,没想到此刻见面竟会这么尴尬
纳瑟默默地看着壶顶缓缓升起的烟,一时也找不到话题,要对面的人先开口估计更是不可能,他只是微微低着头,凌乱的刘海盖去他大半张脸,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
龙延说千鸩已经对他不起任何作用,也就是说他渐渐拥有和普通人一样的情绪,有悲有喜,就是不知痛的时候会不会老实也喊疼呢? 还有面对自己的过去,他又是如何想的呢? 纳瑟微启着唇,有些话已经冲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不论如何,他们交焦都应该到此为止的
就这样,两人谁也不说话,沉默让气氛变得尴尬,纳瑟看着他握着杯子的手不由地皱了皱眉,那杯茶估计早就凉了吧,可对方似乎并没有喝的意思,而自己已是第四杯茶下肚了
“哎……” 一声轻叹,却让纳瑟捕捉到了来自那双满是伤痕的手指的极小轻颤,也莫名地扯动了纳瑟的心,指尖不知何时已轻轻抚开他的头发,对方的低垂的头却突地一沉,纳瑟微微一愣,顿时失笑出声,对方的头猛地抬起来,神色紧张的看着他,但视力尚未完全恢复的眸子却一时抓不住焦点显然有些茫然失措,这模样竟有些……可爱? 纳瑟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问:“很无聊?” “不……” 明明无聊到打瞌睡了不是吗? 纳瑟的心情瞬间明朗起来,其实真的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但想想有些事不问不说也不是坏事,如果是不好回忆,又何必非要让对方去回想呢? “你的伤怎样了?” “已经……好多……了……” 他的声音依然沙哑,说的有些费力,龙延说他的韧带受过伤,而且没有得到好的治疗,一直带着炎症,以后可能也好不了
“眼睛呢?看得见我吗?” 那颗微低的脑袋轻轻地点了点:“比以前好多了……” “那就好,你就在龙延这里好好休养,这里的药材最齐全,等你好了以后……” 说到这里纳瑟却触起了眉心,他的视线落在然遍布伤痕的双手上,他知道,在他的身上,比这样还要严重的痕迹还有很多,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们会淡化,却不会消失,那么心上的伤呢? “我看龙延之前在向侍女推荐他新调制的美容药膏,不知他有没有办法连你的这些疤痕也一起治了
” 纳瑟玩笑般地说着,手却不由自主地轻轻握住了他冰凉的双手,下意识地捂在手心里试图温暖它们
可从掌下传来的颤抖却更明显了,纳瑟想问他怎么了,张了口又莫名其妙地把话咽了回去,收回了手
“伤城郊外十里处有一座小别院,我已经让人去打理了,到时你就去那里吧,我会安排一些人过去,你就……” “谢谢你
” 纳瑟的话被硬生生地截住,但他并没有生气,因为自己说的这些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谢我什么?我之前那么对你,你还谢我?” 纳瑟眯起的视线落在他隐约露出的苍白嘴唇上,不知为什么,从那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莫名的让他心痛,因为同情和怜悯吗? “我们是敌人……你明明可以不管我……” 做不到! 纳瑟吃惊的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生生地吞回刚刚那三个差点脱口而出的字
幸好对方的视力并不好,不然一定能看到纳瑟此刻狼狈的模样,他顿时觉得不能再待下去,于是站起身子和他告别
“总之,你好好养着,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龙延,还有,别说什么敌人不敌人,你的事我都知道,乌伤老王给你和那些鬼兵队都下了药种了盅,你和他们一样!都是受害者!” 所以我同情你,仅此而已
纳瑟大步跨出门槛,身后却再次响起然沙哑的声音,还是那句“谢谢你
” 纳瑟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停下,直至第二声“谢谢你”响起时,纳瑟才缓缓说道:“我知道……” “那么,请纳瑟大人以后请别再来了
” “……” 在纳瑟回到住处时才猛然想起,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完全可以发火,那里是龙延的地方,而龙延是自己的好友兼死党,他一个曾经的阶下囚凭什么限制自己的去来?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纳瑟却因此情绪低落到连续几天都没有去见心爱的“燃”,每天忙着处理政务和听那些长老以及楚满的唠叨,足足花了半个月时间去消化那个人的话
“怎么样?恢复意识了吗?” “还,还没……” 侍女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手里捧着一盆被血色染红的水
小小的屋子里堆放了十几个暖炉,炉上的药罐不停地冒着烟,整个屋子里冲刺着浓浓的药草味,可床上的人却依然手脚冰冷,消瘦苍白的身体时尔抽搐与痉挛,意识永远飘散在灵魂之外
刚刚换上新药的伤口没一会儿就渗出血来,在雪白的纱布上晕开赤色的花朵,龙延根本不需要为他穿上衣服,因为他全身大大小小的伤,随时都需要盖上新的纱布,即使如此,就算痛的意识模糊,床上的人依然固执地忍耐着,只是偶尔发出几声低不可闻的□□,就连负责照顾侍女都不由露出同情与怜悯
这么辛苦的活着,还不如死去,可让他活着是王令,也是他自己的执念
龙延接过干净的手巾轻轻地替昏迷的人抹去层层细汗,对旁边的侍女说:“去换热水来
” 距离上次纳瑟来药舍已有半个多月,床上的人亦迷迷糊糊地昏睡了半个多月,偶尔醒来也只是意识不清地低喃着那个名字
事实上,除去纳瑟来的那一日,其余的时间他从未真正清醒过
在那个战场上,纳瑟被乌金箭所伤,伤势严重,箭虽然及时拔出,却也不可避免地伤到了内腑,若不是咒印启动,伤口转移置这个人身上,估计没个大半年的调理,是不可能痊愈的,而然所接受的并不只有那个伤口,而是包括所有大小伤,再加上他体内的药力失效,以前用内力与药压制的伤口亦全部重新裂开,有些甚至急速恶化腐烂
那个晚上对于龙延来说简直就是恶梦,他根本顾不得其他人包括纳瑟在内,明明一直着干脆就让他这么死了算了,可到了紧要关头却开始妇人之仁起来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他就那样不明不白的死去,不然不仅龙延自己会后悔,纳瑟也会后悔
狼渊城是个天气多变的地方,白天天气炎热,夜晚寒冷潮湿,根本不适合养伤,在那里只会加速消减然的生命,而且那里根本没有足以救治他的药材,他的身体早已被药物侵蚀得非常虚弱,有些伤口已经开始发炎化脓,虽然龙延咬牙替他刮去腐肉,可炎症并没有因此好起来,所以他不惜与楚满翻脸也要用快马带人回城
就这样,经过十多天的救治,虽然效果微乎其微,可然身上的伤总算渐渐好转起来
至少在纳瑟来之前,这个人都处于昏沉中,就算偶尔醒来,意识也不曾清晰
龙延并不认为他能起来与纳瑟见面,可以说根本不可能,所幸楚满“送”了一个“燃”给纳瑟,而纳瑟也不知为何,自见过“燃”以后便绝口不提这个然的事,龙延也不想深究,如果纳瑟就这么把他忘了,也不是坏事,反正救活了就留着给自己打打下手,救不活……反正也已经被遗忘了
谁知道,几日后,他在替他换药的时候无意地提了句“纳瑟说要来看看你”,这人在一阵痛苦的挣扎后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龙延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虽然他的眼神茫然,但似乎能看到一些东西,甚至对他的行为做出了反应
“你,你醒了!?”龙延惊喜地叫起来,因为以他的诊断来看,然根本不可能现在醒过来,不仅如此,他的意识也很清晰
“药……” 但他的身体还很虚弱,连说话都仿佛在呼气,仅仅是一个字就好像花了他所有力气
意识的恢复也代表他必须在清醒的状态下承受身体的疼痛
他的身体从内脏到表皮,几乎全有问题,特别是曾受过严重伤害的肠脏,哪怕是喝口水都让他痛苦万分,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痛苦
一想到这些,龙延又觉得还不如不恢复意识比较好
“能恢复意识就说明会好起来,喝了药再睡会儿
” 当龙延端着安神疗伤的药准备喂他的时候,然却紧抿着唇,痛苦地抽着气,一副绝不喝药的表情
“怎么了?”龙延不解地看着他,随即笑道,“你不会是怕苦吧?”可对方哪有力气和他开玩笑,只是默默地闭嘴忍着一波波疼痛
龙延看着碗里淡黄色的药汁,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想见纳瑟?” 怀里的人缓缓眯起眼睛,轻轻点头
“难怪你突然恢复意识,是因为我告诉你纳瑟要来,所以你才……可是你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吗?” 仍然是轻轻点头
龙延失笑,身体是他的,他的痛苦谁能比他自己更清楚? “我明白了
” 然而纳瑟根本不知道那一日,这个人到底花了多大劲才让自己在门口站稳,他仿佛忘记所有疼痛般直直地坐在那里与纳瑟喝茶,甚至聊起天来
只有龙延知道,当时那件深蓝色的长衫下包裹的层层纱布与绷带下正不断地渗出鲜血,而当时他的一时失神也并非打瞌睡,而是真的昏了过去,但他的潜意识里仍记得自己正在与纳瑟煮茶,他交握的双手颤抖不已也不是因为紧张,而是正在忍耐着来自身体各处的剧痛
所以纳瑟一离开,虚弱的身子便再坚持不住靠墙滑倒,当时他送纳瑟所站的地方一滩暗红正在不断扩大,而他所坐过的软垫亦是早已被血渗透,而他却坚持到纳瑟离开,一声不吭
那以后然清醒的时间便越来越少,意识更是从未恢复,在龙延的努力下,伤口虽已不再开裂渗血,内伤却仍未好,只要稍稍移动身子,便有血丝地从苍白的嘴角滑落,他内脏的伤比龙延想象的还要严重,就算每日以药香熏着、泡药浴,也无法阻止这个身体一日日破败下去
“啊……” 侍女的惊呼拉回了龙延极飘渺的思绪,他看向床上的人,发现他的腹脐里正冒出一点红色,接着暗红色的浓血便溢了出来,他赶紧取过手巾轻轻压上去,不悦地瞪了一眼手足无措的侍女
“算了,都下去吧
” 她们并不懂医术,再加上这个人的身体实在太脆弱,稍一不慎便会受到损伤,所以也不能全怪侍女
然全身最严重的伤正是腹部,当初黑铁钉的伤害使他腹内肠脏受到严重损伤不说,森仇一那毫不留情的一枪更是打断了他好几根肋骨,同时也震伤了胃,而从纳瑟身上转移来的伤更是严重到不得不为他截去几段肠子,而且当时断裂的肋骨有一根甚至插进他的肺里,所以现在哪怕是呼吸这么简单的事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龙延取来百花百草调制的药膏倒了一些在他平坦柔软的腹部,从腹脐开始慢慢向周围抹开,当药物抹匀的时候便摊开手掌慢慢地由上腹到小腹按摩起来,力道由轻至重,一点也不含糊,可哪怕他已经很小心,依然无法阻止然因为疼痛而不安的挺动
“嗯唔……” 或许是真的疼的狠了,他的腰猛地向上微微挺起,汗水已然从他全身的毛孔里钻出来,□□也抑制不住
龙延摇摇头,身为医者当然不会因为病人太疼而放弃上药,掌下稍稍用力,使这个身体疼的一阵抽搐后虚弱地瘫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