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压着火想,你要是敢说个‘不’字,以后,看我有机会怎么折腾你!
又是起头第一个女人惊呼:“这可是我们亲手做给陛下尝的!”
“何必这么小气。”宝琢不管她们惊疑的眼神,没等皇帝答应就拾阶而上,大胆地挑了块蝴蝶卷,咬下一半儿翅膀来嚼了嚼,“手艺还成。”
那个妃嫔又惊又恼,把头转向皇帝,一副委屈死了的模样:“陛下——”在求皇帝做主。
皇帝冷着张脸唤她:“宝儿。”
宝琢也转脸过去,没好气:“在呢。”脸上的表情活生生在说“有事说事,没事滚蛋,大爷忙着呢”,简直颜艺了得。
“过来。”他不动声色。
她也不违逆他,让过去就走过去了。谁知他竟捉着她的手腕往自己这边送,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那点心。
那可是宝琢吃剩下的东西,明晃晃的牙印还在上面留着呢!
一亭子人显然都愣了,连丽淑妃都不自觉地敛了笑。
皇帝蹙了下眉,德碌立刻端着小骨碟过来,贴心贴肺递到他嘴边,简直过分殷勤。皇帝把不合意的东西吐出来,顺道把她手中残留的也拿来扔了,语气颇淡地问宝琢:“好吃?”
宝琢马上决定说实话:“一般吧,太甜了。”
他扯出一个淡笑,在德碌递帕子来的时候,自己擦完了,还不忘替她擦,一边擦,一边说:“以后这些东西别乱吃,即便是没毒,吃到难吃的也不舒服。”话说得轻描淡写,可一点面子都没给人留。
那个做点心的御妻气得脸都青了,又因是陛下发话,强忍着眼泪。她旁边站着的女人尽皆噤声,只悄悄地瞥向丽淑妃。
丽淑妃也攥了下手帕,笑着打了圆场,私底下却眼神微凝,悄悄给她们递了个眼色。既然陛下这会儿要给乌婕妤撑腰,她就不能做得太过分。她无根无萍,比不得别的女人有背景靠山撑腰,因而只能专注于陛下的一喜一怒。这宫里要论起会看陛下脸色的女人,她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丽淑妃只当皇帝这一下是要敲打她,可宝琢却忽然察觉到哪里不对。
她记得皇帝是喜欢甜食的,或者说,一直以来与她相处更多的那位冷漠人格君喜甜,那这个御妻做的糕点偏甜不算是错。可她刚刚被他的举动惊住,眼神便钉在了他脸上,自然没有错过他那一闪而逝的皱眉,因为情绪消失的速度格外快,所以她不觉得是假的。
长期喜欢吃甜食的人怎么会突然讨厌了,这蝴蝶卷的口感其实没有难吃到不能下咽的地步,所以……
“淑妃身上的香味,今日格外浓一些。”皇帝有些低沉的嗓音,倏尔打断了她的思绪。
宝琢一个晃神回来,听见这句便抽回了自己的手。
都嗅到人家的香味了,是要多灵的鼻子?还是刚刚和人家贴得太近?
他似有所觉地回头,却又恍如不知,重新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竟还问她:“宝儿说可是?”
她还没答,一眼看过去,果然丽淑妃喜上眉梢,又略矜持地低了低眉:“陛下过奖,许是今日佩戴了这香囊的关系。”
丽淑妃从大袖中取出香囊,藏青腰圆形,不像是给女子佩戴的,倒像是为男子准备的。果不其然,她温温文文地说:“这是我特意为陛下准备的香囊,有益睡眠,陛下日夜辛劳,能否睡好是最主要的……并非是我邀宠,早前陛下曾说喜欢我身上的香味,闻到了才能睡得好。如今您不常来朝华殿,我便比着自己的香,命人配了香料。”
宝琢听完了冷冷一笑,手挣脱不出来,就下死劲掐了他的手一下,没破皮也能掐出痕迹来。可惜自己没养长指甲,不然还怕破不了他的防?
底下那几个小喽啰跟着起哄:“都说淑妃娘子生来带香,竟是真的。”
“必是娘子上辈子积德,今生才有的大福报呢。”
一个嚷嚷娘子好福气,另一个嚷嚷陛下好福气,活像是看到了天仙配。把同样站在亭子里的宝琢,衬得像是个第三者,别提有多尴尬。
宝琢也觉得自己今天格外不冷静。要说她有多喜欢皇帝,当然没有。她常常提醒自己,皇帝再优秀,待她再好,他的身份都代表了难以捉摸,而喜欢他的下场,可谓是万劫不复。
但即使在这种时时警醒的情况下,但凡他自降身份撒撒糖,放一两个甜蜜的技能,还是会给她某种错觉,好像他和她不是宠幸与被宠幸的关系,而是谈恋爱的关系。
所以前不久他才和她在桃花池里亲亲密密,这会儿就换成和别人你侬我侬,她的心情不失衡才怪。
就在她想撤离战场,直接走人,好眼不见心不烦的时候,手忽而被他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
她视线转到他身上,却见他眉梢微扬,和她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像是在传递某种讯息。
宝琢一愣。
这个表情很微妙,怎么看怎么不像皇帝能做得出来的。不,应该说,怎么看都不像是A人格会做的……
皇帝跟她眨完眼,转头就问丽淑妃:“淑妃有心了,但朕闻到你的香味才能入睡之说,从何而来?”
丽淑妃的笑容一瞬间变得尴尬,她张了张口,说不出来。
往常她在话里夹带一些东西,因是无关紧要,虽然于女人来说会挑起战火,可陛下都会忽略过去,所以她才放心大胆的说出这番话来。熟料陛下今日并不给她脸面,当着众人的问反问她,岂不是在说她刚刚的话是在说谎?
一个被指撒谎的妃嫔,威信自然会下降。
那些妃嫔们果然喁喁私语起来,偶尔把视线瞥到她身上。
她竭力去圆:“我是说‘睡得好’,并非是‘入睡’……这亦是我根据陛下的神情揣测而来,因此……”
谁知她话说一半,皇帝陡然冷下脸:“谁准你妄测圣意,好大的胆子!”
丽淑妃打入宫起就没受过这样的惊吓,到底背景轻,骨头软,一个挺不住跪了下来:“陛下,我万万不敢……”
“真是好笑。”宝琢笑吟吟踩上一脚,“淑妃做都做了,还有什么不敢?”
丽淑妃倏尔抬头,她即使要受罚,也不允许宝琢欺负到她头上来。她目光如电直视宝琢:“乌婕妤何须落井下石?我出生大玄,对陛下的心一片赤城,婕妤娘子生在乌戎,可就未必了。”
宝琢服气,人家在这样的情形下,还有心思拉她下水呢。
“是是是,我是乌戎人,偏你们长一个鼻子一双眼,我长了两个鼻子两双眼,行了吧?”她哼声,“只我一个异类,你们都是同族,你们相亲相爱去!”
皇帝绷不住脸“嗤”地一笑,他视线往下,投注在丽淑妃身上时便变成了淡淡的威压,使得丽淑妃不由得垂下了眼皮。
只听他道:“宝儿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
丽淑妃狠狠一怔,众人也都是惊讶。
这个场景仿佛似曾相识。在长安殿时,乌石兰宝琢咄咄逼人,不等她反唇相讥,陛下便现身替她压制住了对方。而眼下,她跪着,而他握着这个女人的手说,她的质问就是他想问的。
说是时移世易,也不过一月之间,这让她情何以堪?!
“淑妃想要狡辩,换一个让朕信服的理由来,何须牵扯到宝儿身上。难道异族女子,你们就这么容不得?”
这么长一串话,宝琢越想越觉得这个是B人格,她也没管这么多人看着,趴到他肩头悄悄咬耳朵问:“陛下,崔皎裙子被风吹起来的事,你知道吧?”
“咳咳——”
这个问题一出,皇帝猛烈的咳嗽起来。他只觉得好险自己没喝水,这么多东西好问,她怎么偏偏挑了这个?
宝琢犹自不知,还推了推他的肩膀,一副求不到答案心不死的样子。
他无奈点了点头。
宝琢拖出长长的一个“哦”字,然后问:“那你欺负他的女人,他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祝大家新年快乐~\(≧▽≦)/~过年事情太多啦,一不小心没日更,大家不要介意哟,送过年红包补偿~
☆、42|纳新人
皇帝——即宗策微微一怔,在众人面前轻笑出声,把弟弟冷漠的人设崩坏得一塌糊涂。
既然是跟在丽淑妃身边,这里跪着的便多是宗政的人,虽不见得见过皇帝的面,但口口相传多是以陛下性子冷为主,至少在这一刻之前,都如她们所知晓的一样。
谁知这位乌婕妤在陛下肩头喁喁私语罢,竟听见了陛下的笑声。
她们恍若幻听的抬头,只看见眼前人笑如春风,比起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这一番风姿更迷煞人眼。
宝琢也察觉不对,偷偷掐了他一下,让他转瞬间恢复成普通的淡笑。变脸太快,以至于宝琢扑哧笑了一下,严肃地捂住了嘴。
幸而底下的人都因为不敢直视圣颜,瞄了一眼就飞快地低下了头。
丽淑妃轻唤了声“陛下——”试图寻找存在感,随之辩解道:“我只是关心陛下,并非如陛下所说的那样妄测圣意。”说着,有些委屈的攥住手里的帕子,却不敢抬头。
宝琢印象里的丽淑妃,一直是高高在上,性子动作慢,看似棉花一般,言语却尖锐的女人。她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能看见这样的丽淑妃,忐忑不安,仅仅是皇帝一句充满威压的“大胆”,就能让她瞬间软了骨头跪下来。
这就是女人底气不足的模样吗,即使有再多的宠爱,心里始终觉得自己被人拿捏在手里,对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让她不由自主的屈服。
宝琢忽而觉得没底,在失去了乌戎当靠山,没了小公主的身份,皇帝……会怎么待她?
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比古代的人要高一等,反而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很棘手。现代的记忆教会她不能屈服,人求生的天性又让她不愿意赴死,以至于使她进退维谷。一旦真相被揭开,她求不愿求,生不得生,死不能死,只能放任局势流波把自己推到一个退无可退的境地。到时候,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如何抉择。
宗策刚想对丽淑妃说什么,却忽然发现身旁宝儿的手冰冷。他微微心惊,想起她在芙蓉池畔吐血的模样,手握紧了一点,想给她取暖,“可是风吹得冷?”
宝琢回神,“……陛下,现在是夏季。”
他轻敲她额头,“就是你不知道养护自己的身体,才让人操心。”
她嘻嘻笑了一下,不想秀恩爱拉仇敌,把话题转回到丽淑妃身上。
“淑妃娘子在这跪着总归是不太好,我怪不忍心的……”
丽淑妃心底冷笑,她用不着这个女人假惺惺,不就是想在陛下跟前摆个姿态吗?
“——要不然我们先走一步吧,眼不见为净。”
旁边挂着耳朵听的德碌险些一口喷出来,他忍住笑,哎呦喂这个乌娘子,入宫没多长时间,损人的词倒是学得很溜。什么叫眼不见为净?好像丽淑妃是个脏东西似的。
宗策早知她心眼坏的很,她那一顿,视线再往下一撇,十足看好戏的模样,就知道即将溜出口的那句不是什么好话。他看着丽淑妃活像是吃了只苍蝇的表情,用轻咳掩饰住了笑意。
“宝儿从乌戎来,大玄语说得不佳,你们多担待。”
他替她把话圆了圆,毕竟丽淑妃品级在上,她在下。她这样的语气传扬出去,任谁都要骂她一句张狂。
众女知道陛下这是让她们噤声不得宣扬,连声说不敢。可陛下这话,好似他和乌婕妤站在一块,她们是河对面的人似的,生生分出一条界限来,她们不由得咬牙嫉妒。
宗策哪管她们心里想什么,既然揪住了丽淑妃的错处,任她如何解释也无用。他钦点了一位郑昭仪,分担丽淑妃的宫权。
在丽淑妃想要再挣扎一下时,他不过一笑:“牡丹宴上发生的事,你找的宫女确实忠心,没有吐露半个字。可这宫里由不得你们做主,朕信她是你的人,她就是。”
底下跪着的丽淑妃绝没防备他旧事重提,一个激灵血液冲脑,险些趴伏下去。幸而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磨练,她到底不再像从前那般怯懦,咬了咬牙,终是一拜。
“谨遵陛下旨意。”
*
宗策跟着宝琢回栀兰阁的时候,宝琢略有点嫌弃他,走到门口了转回头问:“你就没有正事要做?”
他反应迅速,眉梢高挑,风流无匹的模样:“宝儿的事就是我的正事。”
“哦……”宝琢若有所思,“看来寻常的政治事件都是他来处理的了。”
“……”
宗策露出白牙灿烂的一笑,“不错,我们分工合作,我只用娱乐休息陪你就好。”作为一只颜狗他表现得十分正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