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竟点点头,“如果是娱乐圈明面上的经营战,我可以自己应付,但是如果对方玩阴的搞这种暗地里的小把戏,我就使不上劲了。……我知道你跟本家一直不太联系,我这次开口,心里也觉得非常过意不去。但是除了你,我真的没办法相信别人。”
黑道上的关系,韩竟之前在私矿上面混时自己也积累了一些,可到现在还牢不牢靠真的说不清楚。而孙维那头,虽说不至于会出卖他,毕竟也是给夏奕办过事的,不得不提防一些。尤其这件事关乎身家性命,绝对含糊不得。
这样算下来,能够托付的人,就只有陈曦。
陈曦低垂着视线沉默了一会,面色破天荒地露出些许忧伤,半晌才抬起手疲惫地拢了拢头发,起身挪到韩竟身边,把手轻轻盖在他的手背上。
“混小子,这件事你不来找我还能找谁?……正好赶上过年,我这出来六年多,也该回去看一眼了,估计老头子得挺高兴的。”她微微笑着,语气却格外寂寞而无奈,说到最后也低下头,像在尽力拼凑一段早已模糊的记忆。
良久,她揽过韩竟的肩膀,轻声说道:“我一直觉得自己一辈子做的最对的事儿,就是认了你这个弟弟,没你的话,也就没今天的你姐。咱俩这么多年,也是让你多担待了。”
“姐,你这说的什么话啊……”韩竟心里不是滋味,转过身来坐正身体,认真地看着陈曦,“要说也是我来说,当年是你救了我的命,没你的话,也就没有今天的我——”
他话没说完,就觉得胳膊上被狠狠掐了一下,最后那个“我”字结束在一种特别诡异的呜咽之中。下一秒陈曦格外豪爽地把他拥进怀里,在他背上重重地拍了拍。
“姐只能在背后支持你,真正冲锋陷阵的事情,都要你自己来做。”她停顿了一下,沉了声音道:“……不过,不管对手是谁,你一定要赢。”
韩竟侧过脸,只看到陈曦柔顺的卷发。他默默微笑起来,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
————————
夏炎效率颇高,两天之内就联系到皇城根底下一位德高望重的高人,来给房子做了一场最高规格的法事,还帮忙重新布置改了小风水,让家里整个焕然一新。
韩竟效率也高,两天之内给家里装了全套安保系统,摄像头防盗报警一应俱全,门锁也改成了指纹密码。弄得夏炎颇摸不着头脑,“这些都是防人的东西,也能挡得住鬼吗?”
韩竟笑而不答。
他跟陈曦商量之后,还是决定暂时先不搬家。一是相同的手段对方不会使第二次,盲目搬家等于庸人自扰,二是战役刚刚开始,总不能一上来就输了气势。
陈曦请来的人叫陆斯宇,据说比韩竟还小一岁,个头不高,带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可是隔着衣服都能看出来,这人肌肉紧实的程度甚至还在韩竟之上,而且绝不是健身房里刻意练出来的花架子,而是无数搏击实战积累出来的成果。他的左手背上有一道极其刺目的疤痕,一直蜿蜒到袖子里面,线条格外清晰干净,可见当时刀锋的利落,很可能再深上一点,这只手就保不住了。
道上有道上的规矩,韩竟不好问人家过去做过什么,可单从这刀疤来看,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
这人见了韩竟也特别客气,热情地笑着打招呼道:“韩哥,曦姐叫我过来的,您叫我小斯就成,家里的安保系统连着我的电脑,摄像头我和哥们轮班盯着,以后有什么事情您就给我打电话。”
事情不能跟夏炎细说,可人总得让夏炎认识。韩竟在介绍的时候姿态极其坦率,轻轻揽着夏炎的肩膀,诚恳地说道:“这是夏炎,是我的爱人,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真的不希望他遭遇任何的意外,但在这方面我是外行,力所不及之处,就请你多多照顾了。”
两人的关系一直没有公开,除了夏父和陈曦,连何朗都没有告诉。如今韩竟就这样大大方方地以“自己的爱人”向一个陌生人介绍夏炎,还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大串甜言蜜语,让夏炎禁不住愣了一下。小孩视线不知道往哪搁,一会看小斯一会看地面一会又扭头飞快地瞟韩竟两眼,嘴唇弯成一个羞赧的弧度,脸颊已经红了一片。
小斯就是干这行的,自然知道干这行的规矩,“韩哥,您就放心吧,有什么事,只要您信得过我肯对我说,我到死都不会泄露半个字。”
三人这就认识了,小斯性格好,一点也没有道上人的架子,倒很快跟夏炎热络起来。等送走了小斯,小孩对着新换了指纹锁的大门面壁了半天,反而显得有些失落。
韩竟笑着去揉他的头发,“怎么了?”
夏炎眉头皱成一个“八”字,“有两个问题。第一个是,我们这是摊上什么大事了吗?忽然搞得这么全副武装的,怪吓人的……”
韩竟摊摊手,“没什么,就是加强防盗而已啊,未雨绸缪嘛,等到真的被盗了再回来装就来不及了。”
“可是咱们家有什么贵重物品吗,感觉这套安保系统好像比你的全部家当还贵……”夏炎茫然往四周看了一圈,感受到韩竟周围骤然降低的气压,终于没继续说下去。
其实夏炎可没有说错,确实是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还欠了一身外债等着还呢,唯一值钱的那块百达翡丽5002P算不上是他韩竟的东西,也根本就没在家里,一早被他存到银行保险柜了——韩竟心里悻悻地想着。
——可是,还有什么比得上面前的这个人呢?
只要他能平安的话,做这些哪里贵,简直都太实惠了。
夏炎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问道:“还有第二个问题……我没注意看,家里面也有装摄像头吗?卧室里也有吗?洗手间也有吗?咳……那以后咱俩那个什么的时候会不会有点那个什么?虽说……我脑补了一下那个,好像确实挺刺激的,可是还是有点那个……”
这句花了一大把“那个”人工打码的话是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韩竟眨眨眼睛,凑到夏炎耳边像要说话,却先自下往上轻呵了一口气上去。耳朵到颈侧本来就是夏炎的敏感带,这一口气激得他猛地一哆嗦,脖颈露在外面的皮肤几乎立时起了一排淡淡的鸡皮疙瘩。
“那,要不要现在就来试试看……”
韩竟忍不住笑意,贴着夏炎的耳朵轻声说道。
第96章 正片
阎王爷一共只给韩竟一周时间,被这事一闹就闹过去两天,算上设计造型打版裁衣服还要摄影,几乎已经急得火烧眉毛了。夏炎一直单方面地跟阎王爷有仇,加上心里总微妙地觉得自己对这次事故有些责任,更是责无旁贷摩拳擦掌要助韩竟一臂之力。
又不是死要面子的时候,有人愿意帮忙韩竟自然不会拒绝。两人在图书馆泡了一天,又抱着一大摞大部头板砖书回来刷了一宿,总算把魏晋时期的服侍装扮和礼仪民俗粗略过了一遍。夏炎毕竟书读得多,文献能力比韩竟强上不少,这次可帮了韩竟一个大忙。
总算赶在第四天一大早把设计图交上去,杨宇晗被李导嘱咐不能多加指点,只是拿着设计图不动声色地细细审视了一番。韩竟详细向他讲解了自己对于服装造型的理念和想法,从他的表情看来,对这个设计倒相当惊喜。
就算是加班加点赶工,做好衣服也要三天,这样将将来得及在阎王爷给出的死线之前完成。两人一起准备了其他道具,联系好化妆师,等讨论请摄影师的时候,韩竟郑重地向夏炎俯身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夏炎红着脸把手搭到韩竟手上,小声吐槽道:“……我不是不能给你照啊,论摄影技术我自认在我们协会里也是排得进前三的,应该也拿得出手……可你这不是请人跳舞的姿势么?”
“……”韩竟望了望天。
直到第七天中午韩竟才终于拿到衣服的成品,在摄影棚画好妆装扮妥当,就已经几乎是黄昏时间。好在两人足够默契,摄影非常顺利,一组照片拍完也不过用了半个小时。
实在没时间做细致的后期了,夏炎开电脑简单修了两下,就把片子给闫婓之传了过去。韩竟见他若有所思,便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没关系,主要是看造型,后期都是其次的。”
夏炎却摇了摇头,仍是望着电脑屏幕上的照片看了许久,才慢慢开口说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有时写完一篇论文,就觉得应该能得到A,拍完一张照片,就觉得拿去参赛应该可以得奖,就是那种对自己特别有把握的感觉。其实说不出来到底哪里做得好,也不清楚对方会用怎样的评判标准,但就是知道自己的作品能够得到承认——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这组照片一定没问题。”
韩竟愣了一下,微笑着用力握了握夏炎的手。夏炎转过头来,清澈的眼睛无比明亮,“既然好不容易扮上了,只在棚里拍一组不是太浪费了吗?要不要出去拍外景?”
韩竟连着眨了好几次眼睛,“……哈?这天气?拍外景?”
当天天气极好,蔚蓝的天上点缀着几片洁白的云彩,看来尤其赏心悦目,明媚的阳光格外温暖——仅限于在室内才能体会得到。这可是2月头上,就算三九天已经过了,就算帝都不比大北方,可也是足足零下七八度,那套戏服就是单衣,为了贴近魏晋时期的衣着风格,里面还只能光着,要这么穿着出去拍外景,可真是应了那句话,美丽又冻人!
韩竟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可拗不过夏炎软磨硬泡,只得勉强答应了,心里想着大概车上有空调出门穿棉袄就拍照时候露那么一小下应该也还好……吧。
两人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要落下去了,天色还很亮,可冬天天黑得也快,再多耽误一会光线大概就不够拍照了。
时间关系只能就近,夏炎略一思忖,抬手指了条路:“去K大,我知道有个地方很好。”韩竟唯一的主意就是不想去,既然如今都已经出来了,也就没了主意,索性都听夏炎指挥。
临到年关,学生几乎都回家了,校园里一片静谧,倒别有一番风情。韩竟找地方停了车,又跟着夏炎走了十几分钟,到了地方才知道,夏炎所言非虚。
那是一片湖泊,不算广阔,却颇具风致。冬季湖面结了冰,被傍晚的阳光一照,大片大片都隐约泛着金色的光芒,却又不像湖水波光粼粼那么明亮刺眼,有种柔和内敛的美,犹如韬光养晦。而湖边临的就是一片挺拔笔直的松树,正成为最好的背景。
夏炎显然早就盘算好了,跟韩竟交代好暗号就抱着相机和三脚架颠颠地跑去湖另一侧。那湖虽小,从一边到对岸直线距离也有一百多米,韩竟远远地看着夏炎架上三脚架换好长焦镜头,朝他打了两次手势,才慢吞吞地到镜头外的长椅那脱了棉袄,只觉得冷风嗖地钻进敞开的衣襟里面,冻得他狠狠打了个哆嗦。
本来拍这种古装照,为了突出文人墨客那种衣袂飘飘俊逸潇洒之感,总要人工打点风上去。这回可根本用不着人工,刀子似的小风儿已经吹得韩竟风中凌乱了。
他上下牙不停打着架走回镜头里,还得硬摆个不羁风流的造型,这样站了半天,等夏炎对面又打了两个手势,隔空向他喊了句“好”,便急吼吼地跑回去把棉袄紧紧裹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