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奇妙地感觉到一股羞涩。
“不是……所以说,那个……没有什么奇怪的深意。”
支支吾吾的口气反倒变得尴尬起来。
“嗯。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是吧?”
是如沐春风,柔和的语气。平稳的……温柔的,有抚平暴躁情绪的不可思议的神奇效果。
“可以的哦?”
基本来说,尚人认为自己还是很有倾听的天赋的。
可以的哦——被如此承诺,不觉的,停留在内心底处的不安都因此全部倾泻而出。
但是,零并不是想把尚人当做心情垃圾桶。只是……家里的氛围太沉重,他确是想要在闭塞感里挣扎排开有毒气体呼吸到干净的空气。或许他只是想要再次确定自己并不是独自一人而已也未可知,(借口啊。)
紧跟着,自嘲起来。
“翔南高中的文化祭,是什么时候?”
这个季节,又同是高中生,感觉这个是最有共同语言的话题了。
* *
*
尚人维持着手持手机的姿势。
(突然的,为什么提起文化祭?)
泛起小小的疑惑。
大概,零打电话的理由并不是那种事吧。
(难道,或许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也不一定。)
能够立刻察觉到是因为在之前已经从零那里知道了他们的家事,但即使如此,尚人能够为他做的事也近似微乎其微了。
虽然雅纪也说过,家庭内部的问题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够跨越,但那种事做要比说艰难的多,对于这一点尚人是深有体会。
“正常举办日是十一月十二号,零那边呢?”
说到这里才恍然记起,自己连零就读的学校名都不知道。
(我似乎还真是,非常糊涂……)
但其实,就如今与零的关系而言如此也已经是仁至义尽,然而,如果能够见面即使是作一些无关痛痒的交谈,或许对现在的零来说也是必要的也不一定。
“我这里是五号,原来,错开了一周啊。”
或许因为零的学校是县外的关系。
“那一天学生的时间几乎完全被占用掉,零君那里也差不多?”
公立学校的体育祭以及文化祭大抵都会侵占大家的私人时间,虽然尚人不会对他校的活动产生什么兴趣,即使是在同一天举办也根本就是无所谓,但与尚人不一样的人似乎确实也有,并且,那类人好像也不是仅限于有女朋友的人群。
“……大概,那么,尚君的班级要做什么?”
“和式点心咖啡屋。”
“真的假的?好古朴啊,不,现在来说应该是很稀奇的不是?”
差不多,大家都是同一个反应。
说到文化祭固定出场的咖啡店,常见的主题就是Cosplay啊女仆啊或者是执事——这样的话,雅纪也对他说过。那么,为什么还要选择和式点心?……被这样问时,答案当然就是因为同班同学的家里开的正是和式点心店,这样的回答所有人都会从疑惑转为理解。
“那零君那边呢?”
“没有负担的杂货店。”
(没有负担是什么意思?)
大概就是与饮食店不一样,不用担心卖剩下的食物会坏掉吧。士气相反的中野和山下他们倒是,正在为赚足文化祭结束后的庆功宴费用而摩拳擦掌。
“哦?那么有人均售卖定额之类的吗?”
“有热衷于此的女生在,那种事交给她们就行了。”
“这样啊?”
那方面的规定似乎果然是因校而异的。
之后,就在以文化祭为话题气氛高涨的时候,零突然轻问,“我说,尚君,我啊……去参观翔南文化祭可以吗?”
没想到,零居然会萌生这样的念头。
(难道零君,病急乱投医了?)
即使如此想着,却并没有说出口。尚人也还没有多管闲事到没有被别人拜托却自以为是地提供建议的程度,一旦超过了这条底线便成为一种失礼。
“零君想来的话我是没关系哦,但时间上没问题吗?”
无论如何,零身在县外。
“没事没事,到了以后首先就是要去吃尚君的和式点心。”
零没有任何犹豫一口气说完。
——此时。
“哥哥。”
突然,出现了其他声音。
(……这是,瑛君?)
唐突地打断两人的交谈的声音,为什么呢,感到一股与怒气相当接近的音色。
同时。
“啊……那么,尚君,谢了,再联络?”
零的口气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嗯,拜拜。”
(感觉,瑛君出现之后,零的情绪陡地下滑了。)
这样想着,尚人不禁担心起来。
* *
*
这个时候。
跟平常一样。
结束了社团活动回到家的瑛吃过独自一人的迟来的晚餐后走上二楼,听到了零的房间里传出来的笑声。
不自觉,吓了一跳。
笑声在他们家消失了多长时间了,不……不仅仅是笑声,甚至是家人之间的谈话都没有了。
——然而。
(到底是在做着什么呢,哥哥。)
行走的脚步顿时停住。
正看着电视上的动漫吗?
还是,DVD?
总而言之,能够让那个零扬声笑出来,绝对不是寻常的事。
在意到不行,他终于轻轻打开房门。
这样的行动是曾经出现过的记忆幻觉……不是幻觉,居然第二次偷偷窥视零的房间,我到底是想怎样……不禁埋怨起自己来。
零正在打电话,看到连那个坐姿都维持着与上一次一样的姿态,他半带无意识地皱起眉头。
“呵,这样的话,感觉超级可以理解。”
零笑着。
犹如条件反射一般,瑛勃然大怒。
(又是尚人啊?)
肯定错不了。
平常连结伴同行的朋友都没有的零能够手持手机欢乐交谈的对象,除了尚人不作他想。
所以说,
为什么,
——是尚人?
(明明什么话都不和我说。)
怎么,
偏偏是他,
——不是尚人就不可以吗?
这样想着,愈渐怒火中烧。这无疑对自己……不,一想到造就自己的家庭如此惨状的元凶是尚人的父亲——庆辅,零的行为根本是对所有家人最残酷的背叛。
(这样做,不可以的吧。)
零到底在想什么,完全不明白。
他们连兄弟间的交谈,不,这种时候他与上学和放学时间全部交错的零打照面的机会几乎等于零,正确而言,如今这个家所有成员的时间都形成擦肩错过的状态。
而跟造成这一切的凶手的儿子如此快乐地聊天的零的心情,他无法理解,那是怎样的神经构造,更是不懂。
烧成火红的怒气不断往上冒。
这与之前仅仅是窥探零的背影时的恼怒不一样。
“我说,尚君,我啊……去参观翔南文化祭可以吗?”
零这话说出口的同时,脑子里的什么东西似乎被猛然扯断了。
“没事没事,到了以后首先就是要去吃尚君的和式点心。”
零的声音里满是亲昵。
(搞什么啊,这语气。)
零每叫一次“尚君”,瑛的心情就跟着布上一层黑云。
到底是为什么?
弄错了不是吗?
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不断上涌的不快感让他按耐不住了。
“哥哥。”
怒叫。
零回过头,惊讶地睁大眼。为什么你会在这里?——眉心短暂地皱起。
这样的表情,是平时见惯了的脸部动作。这是瑛做了什么时,零无法苟同的时候对他露出的表情。
毋需言语,仅用眼神就充分表达出了责备之意。在他因在社团打架继而被禁闭处分的时候,也是如此。
——看你做的什么事?
——你是笨蛋吗?
——究竟想要干什么?
眼睛里充斥着这样的话。
现在也是,明明看着瑛的眼里有着严厉,
“啊……那么,尚君,谢了,再联络?”
却仅仅是语气非常温柔。
但是,在切断通话的同时,
“做什么?”
零的语调瞬间冰冷。
这显而易见的差距,让瑛的怒气值更是冲上顶层。
“什么做什么,这是我要问你的,偷偷摸摸的到底是在做什么。”
零没有回答。
瑛认为这是愧疚的表现。
“那家伙是,把父亲……把我们家推下地狱的混蛋的儿子啊,然而,你却感情甚笃地与他通话……哥哥,你在想什么?”
即使想要压抑却压不下的愤恨高涨着,声音也跟着尖锐起来。
前几天,明仁伯父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母亲跟平时不一样地完全像变了个人一样地歇斯底里大声哭骂。
就像是忘记了父亲正自闭在卧室里一样地,把庆辅,还有祖母都凶狠地责骂一番。
【为什么,能够做出那种事情来】
【没有常识也应该有个限度吧】
【不可原谅】
【我们和堂森从此断绝关系】
说了那样的话。
那件事,零也是知道的。
却,偷偷地和尚人保持着联络。
“这样做,不是很奇怪吗?很不正常吧,不能那么做的啊。”
这是,背叛家人的行为,是绝不被允许的。
只是,即使瑛一个劲地在强烈谴责、逼问,零甚至连表情都没有改变。
(我和谁在说什么话,跟你没有关系的吧,再且,不要给我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