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迈开步子，眼前就多了一只人形巨龙，鎏银般的眼睛里含着淡淡嘲讽扫过精灵的脸，彬彬有礼地问道：“怎么好打扰精灵王陛下呢？我是叶迟的男朋友，自然要和他同进同出，西尔维斯你说是吗？”

眼看这两个人又是要丢脸的节奏，叶迟只好从中拉偏架，传音给银龙，告诉他生命女神的事。温彻斯特暗笑：要不是为了向这位女神求子，他也不跑这一趟了。叶迟肯定是被这只精灵骗了，不知道他们这趟去星光森林来找生命女神的真正目的。

“精灵族与我们是朋友，当然会让我也一同分享赫柏女神的恩赐。不要因为我们的事干扰到精灵王陛下工作，有西尔维斯领路，这片森林也会和圣伯多禄山一样亲切地欢迎我们的。”银龙态度温文，极其自然地揽着叶迟的肩膀，另一只手看似轻柔实则有力地钳住了精灵纤细的手腕，转身就往绿光亮起处走去。

精灵族已经习惯了胖达王左拥右抱攀花折柳，更习惯了被攀折的两位大打出手，如今看到温彻斯特和他们的先王这样亲密地并肩而行，心中都有种玄幻的感觉：“胖达王果然不凡，这两个人关系一开始那么恶劣，在他的教导和感化之下，现在都亲如兄弟了。”

“不对，”唯有精灵王高瞻远瞩，看着他们状似和谐的背影喃喃自语：“叔祖父失利了啊，上次他还能趴在胖达王肩上，现在连碰都碰不到了哪。”

这群精灵说话时也只是压低了声音，被议论的三位不是有种族天赋就是有元素精灵当耳报神，还有一位神识已经能笼罩整座森林，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

出于胜利者的得意或是另有所图，银龙和精灵都装作听不见，只是加快了前进的步伐。叶迟环顾身边两位既不懂“压寨夫人”是什么意思，也不守三从四德的夫人，苦着脸叹了一声：“咱们的形象在精灵族都已经这样了，别人眼里就更要不得了，你们俩以后可长点心，别再当着外人搂搂抱抱了吧。”

西尔维斯痛快地笑道：“当然不会当着外人，精灵族现任的王是我的姐姐的孩子，怎么能算外人呢。”而且生命女神是他唯一真正信仰的神，还是他们的孩子的创造者，更不能算外人。

精灵满怀期待地打开幻阵，温彻却在放开他的手之后单手抱起了叶迟，托着他的大腿回忆道：“当初我不是一直这么抱着你吗？那时你也有一百多公斤了，也没有不自然的地方吧。”

提起当初来，叶迟就回忆起在奥西乌斯山上的温馨生活，更记起温彻斯特刚刚来到圣伯多禄山时，把已经长成大熊猫的他放在肩上的情形。那时候的确光顾高兴了，并没觉着什么，可是现在……

可是现在他也是只国宝大熊猫，让人抱着不是很正常吗？叶迟心念一动，人就变成了能托在掌心的小熊猫，前爪搭在银龙胳膊上，顺着他的衣袖往上爬，几步就爬到了肩头那个专属位置上。

幻阵解开，在树干中沉睡的生命女神徐徐睁开双眸，正好看到了这副温馨的画面，欣赏赞叹了一阵，忽然失声问道：“西尔维斯，你变心也太快了，不过你们一头龙一个精灵是怎么生下这只小胖达王的？”

西尔维斯连忙解释，银龙震惊得忘了寒暄，紧盯着这位传闻中温柔和蔼，实际上温柔和蔼过了头的女神。唯有叶迟淡定如常，跳下龙肩，恢复了上次见面时的正常人类形态，主动招呼道：“女神，我们是来履行上次的约定的。不过这枚是战神神格，不知道您能吸收不能。”

呵呵，还有什么可惊讶的，他早就知道这位女神跟这只精灵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了。

西尔维斯已经把那枚炫目的金红色神格送到了女神面前，请她赶快吸收。赫柏却摇了摇头，露出慈和的笑容：“感谢你把这枚神格送给我，请让我给你们最后一点作为生命女神的回报吧——”

生命树周围浓郁的乙木精气忽然暴动，化成一道光流投入赫柏胸口，她的身体也从巨木中挣脱出，虽然只剩下了残缺的上半身，却也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她的双臂笼在胸前，手臂上缠绕着细小的嫩芽枝蔓，渐渐越长越长，叶子成熟之后又开始生出花苞。

女神嘴角微挑，含着神秘韵律的声音在空中流动：“这株生命之藤上结出的果实含有最纯粹的孕育之力，只要把你们的血液滴进去，就能孵出拥有你们血脉的孩子，通过我的培育，还可以让这孩子的外表也完全合你们的心意。世上独此一只的异兽胖达王，你真的不想让自己的种族重新繁盛起来吗？”

叶迟紧盯着那条细蔓，心中带了少许惊讶和不敢置信，却也有点动心——反正不用自己生……

“你不想要我们的孩子吗？”叶迟一恍神才发现，正问他这个严肃问题的不是那个和生命女神思维高度一致的精灵，竟是成熟温柔的银龙温彻斯特：“我们两个的孩子，我们可以一起养大他们，就像之前我带大你一样。雄性到了成熟期最重要的就是有个孩子，我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居然还能遇到这样的机会……”

他的眼中浮动着小心翼翼的期待，还有几分落寞和忧虑，看得叶迟心都要化在那双银眸中，忍不住点了点头。而后生命女神惊讶的声音就又响起：“想不到你竟然脚踩两只船，还让两个男人心甘情愿要有你血统的孩子，简直是奇迹！我们那个年代的男神可比你差远了……”

生命女神啧啧赞叹，手上的藤蔓转眼间已经开了花，结出了两枚果子。西尔维斯对比自己小了几百岁，但也基本算是一代人的银龙能用出这样无耻的攻势不屑一顾，直接握住叶迟的手按到一枚青色的圆形果实上，把自己的手也放在果子上，坚定地抬起头看着女神：“我想要一只和胖达王一模一样，但化形要化成精灵的孩子。”

银龙照着他的手法占了剩下的那枚果子，彬彬有礼地请求女神把孩子塑造成能在龙形和熊猫形随意变化，化形之后也像叶迟这样和人类一模一样外表的孩子。

生命女神又赞叹地看了叶迟一眼，也问了他这位当事人一句：“你也这么想吗，或是还有更高要求？”

他只考虑了一秒钟，就果断提出了自己唯一的要求：“性格不能像西尔维斯！”也不能像这位生命女神，不然万一是女儿可怎么嫁得出去！

这句话一说出，他就感觉两手掌心被什么吸吮着，气血无可抑制地向那两枚果实流去。生命之果吸取了父父双方的血液，从下往上一点点变红，果实也从青杏模样长到了水密桃大小，外表却是红润无毛，更像油桃。

堂堂化神大能，看着什么就只能想到吃吗？好歹想个桃太郎还沾点边啊！叶迟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继续看着那果子越长越大，渐渐像蜜瓜一样沉甸甸地挂下来。

生命女神身上的光辉却已暗淡了许多，眉宇之间的皱纹也多了几条，那皱纹甚至并不是普通的皮肤褶皱，而是深通到体内的裂痕。

“看来我就只能帮你们到这一步了，可惜里面孵出的并不是小胖达王，而是还不该出生的，所有生物在母体中的模样……”女神身上的神光黯淡到了极致，再也支持不住那条藤蔓，张口微一吸气，就把西尔维斯手里的神格吸到口中咽了下去。

生命之藤从她身上脱离开，飞到了叶迟手里，而女神身上则燃起了金红色的战意火焰，烧尽了仅余的生命气息，也将她的身体完全包裹起来。从那熊熊烈火之中生化出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强大气息，破损的身体也重生出来，远远看着便可从火焰轮廓中看出，那位女神已经重生了肢体，化成一位身姿窈窕矫健的正常女神。

神火将她的身体补全之后，露出来的便是一位和从前的生命女神略有几分相似，却是一头红发、气质刚硬明朗的少女，身上散发着无穷的活力。她从此也不再是生命女神，而是拥有一战毁灭天地之力的女战神。

赫柏倒提神枪，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身体，重新对叶迟道了谢：“没有你们的帮助，我也不会有重生的一天，为了表达我的诚意，从今以后精灵族必会待兽人会像同族一样亲密，也会敬奉胖达王如同敬奉我本人。”

叶迟捧着两枚生命之果答道：“兽人也会同样和精灵结成同盟，我会亲自向信徒宣告两个种族结盟的事。”

他怀里的果实不小心碰在一起，红色的果皮竟发出一丝清脆的碎裂声，相撞的地方越裂越大，另两位父亲也吓得苍白了脸手忙脚乱的抢救。可是他们的努力没有丝毫结果，不过几秒钟之内，密瓜大小的果实完全裂开，里面露出两只仅有手掌大小，肉红色半透明，像是长了层稀疏白毛的老鼠一样的动物。

好丑……他刚孵出来时就是这样的吗？小埃文真是好人，要是他孵出只这么丑的魔宠，当场就得去找卖宠物蛋的退货！

可是这么小小的软软的，一动不动地趴在他手里，也真是可怜得让人舍不得放开。叶迟的心被这软软的小身体和身上的细毛蹭得痒痒的，多看几眼居然也能看出可爱来。他托着一对不知是儿是女的小熊猫，嘴角不知不觉挂上了所有傻爸爸都会有的笑容。

另外两位爸爸比他还傻，已经从空间戒指里掏出各种药物，准备抢救自己可怜的孩子。就连新任的女战神赫柏也觉着这对小熊猫是因为她魔力不足而早产，怕是很难活下来，自责地说道：“都是我的力量不足，这两个孩子还没正式开始发育，不如也放在生命树里休养一阵吧？”

叶迟不好容易从当父亲的感觉里回过神来，看到精灵和银龙如丧考妣的神情，惊讶又愤愤地问道：“你们自己要孩子像我的，现在居然嫌丑吗？别看我们熊猫小时候丑一点，熊大十八变，长几个月就变成人见人爱的国宝了！”

77.

两只小熊猫趴在叶迟手里“啊啊”地尖叫起来，精灵吓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轻手轻脚地在叶迟掌上来回摸着孩子，问前生命女神、如今的战神赫柏：“他们为什么在叫，是饿了吗，还是冻着了？”

银龙教过叶迟说话，对熊猫语经验更为丰富，当下先施展保温魔法覆住两只小熊猫红通通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孩子接到手里，爱怜地说道：“我想他们是想要喝牛奶了，叶迟以前就是喝牛奶的。你先去找一只正在哺乳期的雌性动物来，我和叶迟照顾两个孩子就够了。”

西尔维斯一向不愿意受这只龙的指挥，可是想到自己可爱的小女儿——没错他刚才看过了，是女儿不是儿子——正等着喝奶，身上就充满激情和神圣的责任感，没有多余的心思和对方扯皮，身子一转就消失在了树林里。

叶迟把精灵熊放在臂弯里，和银龙一起向女神告别。这位女神笑了笑，眉目之间都是和以前完全不同的潇洒自在，爽快地答道：“我得去见见精灵王，说明身体的变化。而且我已经不是生命女神了，他们如果还愿意信仰我也得改一下祭祀的神名，不然信仰之力都要给光明神夺去，不会再落到我身上了。”

随着神职变化，生命女神本身的气质和性格也变了不少，现在倒是更有少女气息，不像之前那样一见面就跟过年走亲戚一样专注八卦别人家事了。

不过等赫柏说完了正事，转回头来再开口，果然还是之前那位生命女神：“这两个孩子是男是女，哪个出生更早一些？”

“两个孩子好像是同时探出头来的，然后我施法抖开果壳……这个没早没晚，不知道是谁大。而且现在他们还小，肯定看不出男女来的，只能等以后化了形再分……”他长到能化形了才知道自己是男的，之前连自己都以为自己是雌性。这两个孩子里除非有大熊猫饲养员转世，看来还是得过了化形天劫，或者能变成神圣巨龙或是精灵才能看出来。

赫柏已经没有了身为生命女神时一摸断性别的神力，纤手翻过小熊猫身体，看到鼓鼓的肚皮下方的小珠时，眯着眼问道：“难道不是女孩子吗？”

是女孩就好了，男孩这么小肯定要被笑一辈子啊。叶迟想到自己穿着裙子过来的童年，伤心得说不出话，温彻斯特倒不觉着有什么可耻的，代答道：“叶迟两三岁的时候，我们还都以为他是女孩子呢。可能胖达王的种族就是这样，从外表分不出男女。”

女神没见过熊猫形态的胖达王，以她的智慧和经验也推想不到能有这样奇特的生物，感叹道：“但愿等到这些小家伙有了男朋友，我已经能得回生命神格，帮他们塑造出可爱的孩子了吧。”

不，我还是希望儿子能找女朋友，然后由女方生孩子就够了。叶迟假装没听到这话，抱紧怀里的小熊猫往精灵王宫方向走去。

刚离开生命树守护阵的范围，两人就看到一个和精灵一般俊美，只是身材更高大精壮，充满了骑士特有的飒爽风度的人类正翘首以待地等着他们。那人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目光却只盯在叶迟一个人脸上，主动踏上几步迎来：“叶迟，你是不是又晋级了？上次见面我和你的差别还没有这么大，现在再看你竟好像处于非实非虚的状态，明明眼睛能看到，神识却无法扫到了。”

神识扫不到叶迟，却扫到了他手里的小熊猫，埃文刚刚笑着说了这些话，脸色忽地凝住，不敢置信地盯着他和温彻斯特的怀抱，许久才哑声问道：“原来你们已经有孩子了？这两个孩子真像你，从前你刚孵出来时就是这样的……”

他的瞳孔收缩到了极点，机械地张合着嘴唇，说着自己都不明其意的话语。外表的波动可以掩饰，内心的波动却无法强行压制，他体内金丹都已经摇动起来，丹田内府中的真气不受控制地旋转起来，紫府之中因为空虚而产生了强大的吸力，强行夺取森林中浓厚的乙木精华，在经脉中层层流转提炼，最后融汇入妖丹之中。

他体内的妖丹虽然本质不如金丹，却胜在纯粹，绝大部分都是光明神神体转化而来，其中蕴含的神力也别有妙用。这些年他在教会也学习了大量高阶魔法，自己不自知时，妖丹就已吸取了神殿中不少高品质的光明之力，积累已十分充裕。且他本人因为主修骑士方向，也十分注重修心，方向尽管和正式的道修不大相同，可也比完全不修心的妖类道心坚定得多。

如此厚积薄发，再加上他现在暴发式的吸收，妖丹终于突破上限，就要化婴了。

这才是妖修一辈子的大事，更是要命的事。一会儿雷劫劈下来，可不管你是渡劫的妖怪还是打酱油的精灵，都是一体挨劈的。叶迟也不知该替他高兴还是担忧，连忙把孩子塞到温彻斯特手里，抢在天劫落下之前提起埃文的领子纵身而起，遥遥传声：“你跟西尔维斯照顾好我儿子，我带埃文找个没人地方渡劫。”

温彻斯特的翅膀已经长出来了，但想到叶迟渡劫时那惊天动地的雷光，手里软呼呼的小熊猫就似重逾千斤，压得他飞不起来。这种血脉相连的感觉虽然刚刚出现，却已让他生出了无法割舍的责任感，不愿让孩子受哪怕一点点惊吓。

踌躇了几秒钟，他忽然想到渡劫的人是埃文·拉乌尔，刚刚的紧张担忧之情便稍稍缓解——叶迟渡劫时都是要别人远远离开的，埃文应当也是这样。既然叶迟不会进入雷电范围内，自然也不会受伤，顶多是像他们那样在外头守一阵，关键时再帮忙挡一记雷击就够了。

这种功法虽然提升速度快，但是总要被雷劈，实在是麻烦。以后他的孩子还是只学习龙族魔法和武技就够了，哪怕不能像父亲那样成神，做一只神圣巨龙也可以享有无尽的生命和强大的不逊于诸神的力量，有什么不好呢？

他微笑起来，用脸颊蹭着掌心两只一模一样的小熊猫，并不因为另一只身上有精灵的血统就厚此薄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