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地上,一滴一滴的血印在地上,朝一个方向延伸。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肯定走不快,现在立刻追踪,一定可以追上。
谢东行望了眼悬崖下面正坐在地上等他的雷烈,又望了眼宇文休逃逸的方向,虽然感到可惜但还是放弃了追逐,又攀下了山崖。
“什么!他没死!”雷烈不信,“不可能,我打中他心脏了,那么近的距离我闭着眼睛都能打!你不要告诉我他心脏是长歪的!”
“那倒不是。”谢东行淡淡道,“他能捡到特警的电脑,说不定也捡了他们的防弹衣,看情形子弹击穿了防弹衣,再击中他的身体,但他运气好,保住了小命。”
雷烈怔了怔,恼道:“都是你,给我那么废的手枪,你给我把杀伤力大的,他肯定死了!”
“他伤成那样,要是还一个人躲着,也活不了多久,我们先回去吧,离开的时间不短了。”他说着拿出电脑看了一眼,屏幕上一些绿点显示着队友的位置,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又怎么啦?”雷烈翻着白眼道。
“那么久他们居然只走了这么点路,看来是又遇到麻烦了。”谢东行向雷烈伸出手,“来,我扶你。”
“别,我自己能走。”雷烈舒展了一下身体,抱起了小女孩,但是动作过猛,疼得龇牙咧嘴。
毕竟是从那么高的高度摔下来,就算有再多保护,也是一具血肉之躯。
谢东行上前抱住了他的脖子,头靠在了他的头上,亲昵地蹭了一下。
雷烈咧嘴一笑,勾住了他的肩膀,轻拥了一下。
谢东行也顺势勾住他的肩膀拍了一下:“走。”
他们看着对方,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激情在空气中激荡。
澎湃的热血,昂扬的斗志,永不言败的气势,这是他们独有的绽放生命的方式。
小女孩还处在昏迷状态,为了她,他们战斗不息。
就是他们,用青春燃烧生命,用勇气点亮意志,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会放弃战斗,即使摔得粉碎,也能毅然地站起来,勇敢地重生一次。
他们就这么搂着彼此的肩膀,肩并肩走着,越走越远。
如果可以,他们都希望能永远这么携手战斗,只要他们两个人能在一起,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敌人,都不会畏惧。
他们加快脚步,追上行进中的队伍。
当他们回来时,就看到这群人正坐在地上,一个个神情紧张,疑神疑鬼地东看西看。
唐炎飞一看谢东行二人回来,立刻迎了上去:“师兄,你们回来了。”又看到他们还带回来了盈盈,更是惊道,“把她也救回来了?那宇文休呢?”
谢东行摇了摇头,看了众人一眼:“为什么不走,才走了这么点时间就要休息了?怎么着也得翻过这座山才休息啊。”
唐炎飞挠了挠头:“对不起,师兄,你们走后没多久我们就出了点事。”
“怎么了?”
“有人不小心踩到蛇窟了,惊动了蛇群。大概是因为前几天下雨的缘故,蛇群都爬到了地面上,那几个坑里起码有几千条蛇,数量的确是惊人。可那种蛇都是无毒的,被咬到了也没有什么关系,可这群人哪管得了这么多,一看到这么多蛇,吓得四处逃窜,拦都拦不住,我费了好大劲才把他们一个个带回来。”
“那现在情况如何?”
唐炎飞愧疚地上前低声道:“少了一个人,小兵和小灰找去了。”
说话间就看到林君和李文斌一前一后回来了。
他们看到谢东行,都是一脸尴尬。
“人找到了吗?”唐炎飞急道。
他们摇了摇头。
“少了的那个是谁?有留下携带的东西吗?”谢东行问道。
唐炎飞连忙跑去拿了一件外套:“是一名家属,叫张粤,男性33岁,这是他遗留下来的衣服。”
谢东行把饭桶抓了出来:“你带其他人先走,不要再在这里耽搁了,人我去找。啄木鸟呢?把他叫过来,他受伤了,给他看看。”后一个他指的是雷烈。
唐炎飞这才发现雷烈不是一般的狼狈,身上的衣服已经快破得遮不住身体了:“怎么搞成这样?”
“不小心摔了一跤。”雷烈满不在乎道,“有什么好多看的,别叫他来了,你刚才不是都检查过了吗?要是有事早死了,还能跟你走回来?你不是又要去找人了吗?我跟你一起去。”
“你休息一下吧,找人这种事情你就不用管了,小灰再跟我跑一趟吧。”
“好。”旁边李文斌应了声。
雷烈怒道,“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去,等我死了,你再找别人配合你!”他说着还推了李文斌一下,“去去,这里没你的事。”
谢东行无奈,又想找人也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就是耗点体力耗点时间:“那好吧,要是感到有什么不舒服,要立刻告诉我。”
“知道了,真是啰嗦。”
饭桶闻了气味在地上乱跑了一阵,因为有太多人在这片区域经过,气味非常混乱。好不容易它嗅准了,冲谢东行吱吱鸣叫。
谢东行朝唐炎飞挥了挥手,示意他赶快前进,跟雷烈两人一头钻进了丛林。
饭桶这次走得非常慢,走走停停闻闻,可见当时他们受到惊吓后是何等的混乱。
蛇本来就是令许多人恐惧的冷血动物,就算是无毒的,那滑溜溜的身体,尖尖的牙齿,也能吓死一大片人。
当他们寻出了几百米后,饭桶不再前进,围着一棵树反复转圈。
谢东行扫视四周:“应该就在附近了,我们分开找,你去东面我去西面,不要超过半径五十米。”
“五十米内如果找不到呢?”
谢东行略一思索,低声道:“那就算了。”
雷烈深深望了他一眼:“我明白了。”
“你没有定位器,千万不要走太远,小心不要出事。”
两人分开行动,一个朝左一个朝右。
大自然自有一种威严,当一个人单独行走在天地之间,那简直就渺小得如同一粒微尘,你不得不去敬畏她,服从她的规律,决不可妄图征服她,否则大自然的惩罚必然是无情的。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混着青草的气息,雷烈缓缓走着搜寻着,没走多远,就听到了轻微,但是痛苦的呻吟声。
第38章:鲜血
这里的泥地很滑,一不小心就容易滑倒跌入低洼。雷烈锁定了声音的来源,一步步靠近,在一条水沟里找到了那个人。
那人一看到雷烈,仿佛看到了生存的希望,求救的声音立刻变大,他瞪着充血的眼睛,伸长了手臂:“救我!快救我!”
但是雷烈却只是站在旁边,冷冷地看着他,根本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这人从高处摔倒在了水沟里,一根折断了的树枝硬生生穿过了他的膝盖骨,硕大的一个洞,满地鲜血。
他已经走不了了。
这人一看雷烈冰冷的样子,神情变得惊恐:“不要丢下我……我可以自己走……不要丢下我……呜……求求你……”
雷烈慢慢靠近,在他身边蹲了下来,查看他的脚伤。
那人颤颤巍巍地念着:“求求你,救救我……不要丢下我……”
雷烈试图把他的脚从树枝上拔下来,但是断枝上细小的旁枝横生,刺进去容易,拔出可就难了。他又试图把树枝连根拔起,但是刚刚碰到脚,那人就疼得哇哇直叫。雷烈的眼神益发冷了。
“你走不了了。”雷烈放弃了尝试,注视着他。
那人一听这话,五官都吓得变形了,眼泪当即就涌了出来:“我可以走,求你帮帮我。”
雷烈缓缓摇头:“我可以帮你解除痛苦。”
那人双眼圆睁,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他惊恐地向后缩着,试图远离雷烈,可任何细微的动作都会牵动脚上的伤,又是疼地直叫。
雷烈又向他靠近了一些。
那人突然惊叫:“救命啊!有没有人!救命啊!”
雷烈立刻捂住了他的嘴,生怕他的喊声被谢东行听到,另一只手掐上了他的脖子。
那人扒着雷烈的手,脸憋得通红,已顾不得脚痛,拼命挣扎着。
雷烈手上加力,可手臂上忽然钻心地疼,手臂的脱臼虽然已复位,但还是伤到了筋骨,影响他发力。
于是他放开了手,那人刚刚松了口气,雷烈已掏出了枪,抵在了他的眉心。
“不要……”那个人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疼痛。
“很快的,你不会有任何痛苦,比你脚上被扎到的痛苦轻多了。”雷烈冷冷道。
远远的,谢东行的声音传来:“阿烈,你有找到吗?”
雷烈不再有任何耽搁,立刻扣下了扳机。
那人的眼中最后一道生命的光芒熄灭了。
“你在干什么!”谢东行行走速度很快,已站在了他背后,厉声喝道。
雷烈站起身,随手把枪插回了腰间,没有看他:“没干什么。”
谢东行几步冲了上来,首先看到的是就是那人眉心中间的血窟窿。
“你杀了他?!”谢东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受伤了,走不了了。”雷烈解释道。
谢东行看见了那根穿过他膝盖的树枝:“就因为这个,你就杀了他?”
“他的脚根本拔不出来!他会耽误大部队行进的!”
“他还是个活人,他完全有可能活着离开这里的,就这么了结了他?”
“那你准备怎么样?先回去拿锯子,然后再回来把树枝锯断,然后再派出两个人力抬着他,对了,还有你那个队医也得帮忙,别管那个大肚子和特警了,你是准备冒着感染的风险在岛上动手术,还是从现在开始24小时伺候他,喂他各种消炎药,麻醉剂?这样下去,别说天黑了,你走到明年都走不到码头!”
“这都不是你杀他的理由!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
“我是不需要考虑,难道你也不需要考虑吗?你想让这么多人为他一个人承担风险吗?你也知道取大舍小,保全大部分人的性命才是关键!你心里也有舍弃他的打算的!”
“那是在没有找到他的情况下,但是你现在找到他了,而且他还是活着的!”
“但是他现在已经死了,我们也可以回去了。”
谢东行退后了一步,不可思议地摇着头:“雷烈,你就是这么解决问题的吗?”
“你没有多余的时间在这种事情上浪费了!”
“我说了一千遍了,别拿我做你的挡箭牌!”谢东行怒不可遏。
雷烈也气不过:“我没拿你做挡箭牌,我只是想快点离开这里!他一个大男人,被一条蛇吓得逃那么远,至于吗?难道他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跟紧大部队才是生存之道吗?他能少给大家添点麻烦,少让你为了这些不必要的事情东奔西跑吗?你以为你是铁打的吗?”
“我不想和你多说了!”谢东行又后退了几步,和他拉开了距离,眼中已没有了先前的温情,“我真不敢相信,我……”
他说不下去了,他不敢相信这个眼都不眨一下就把人打死的雷烈,和奋不顾身跳下悬崖救小女孩的雷烈是同一个人,他不敢相信自己已走过来了,他还当着自己的面杀人。
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他不认识了,这还是他熟悉的雷烈吗?
看到他的眼神变了,雷烈就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从来就厌烦那些帮不上忙还要连累别人的人,雷烈始终坚信自己是正确的,哪怕谢东行再恼火,他也没有半点怀疑。
就好像一个人身体的一部分出了问题,那为了保住他的命,就得切掉出问题的那部分。一队人也同样如此,当一个人会拖累乃至危机到全队时,有的时候不得不舍弃。
可是他那变冷的目光,为什么让自己那么难受,像一根根针似的往心口扎,密密麻麻,无处可躲。
刚才还谈笑风生,这会就白眼相看,一瞬间从温暖的春天扔到了寒冬腊月,雷烈冻得从心底到身体不住地颤抖。
谢东行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朝大部队方向走去。
“你又生我的气了,是吗?”雷烈追问。
谢东行根本不理他,兀自前行。
胸口阵阵地疼,呼吸稍重一些,身体就想要被撕裂一般。“东东!”雷烈咳嗽了一声,跟了几步,“其实山崖上那一下真的摔得我很疼。”
谢东行脚步顿了顿,但还是头也不回地走着。
“东东……”
“别叫了!”谢东行回头,冷冷说道,“我不想再和你废话了!”
如果他是用吼的,或许雷烈心里还会舒服一些,可就是这种冷到极致的语调,让人从心底里发寒。
雷烈闭上了嘴,不远不近地跟在了他身后。
他们真的没有再说话,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行走在丛林里。气氛是压抑而诡异的,谢东行低头走在前面,根本不管后面有没有人跟着。
雷烈的视线始终都没有离开过他,不管前面的人会不会回头,他都想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哪怕这人是恨着自己的。
因为他知道,再过几个小时,他就永远都看不见这个人了,也永远都没有机会和这个人说话了。
他几次想开口叫他,可“东东”这两个字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而前面的人越走越快,根本没有等他的意思。雷烈只觉得离他越来越远,就快要抓不住他了。
雷烈很想离开这座岛,因为这个岛在不断地吞噬着人的生命,总有一次会轮到谢东行。他也不想离开这座岛,因为一旦离开,那将是永别。
雷烈心中也恨。两个人明明是这么的合拍,为什么又会有这么大的分歧呢?又为什么,自己每次做点不太好的事情,都会被他抓个现行呢?
“东东……”终于雷烈还是忍不住。
谢东行停下脚步。
“东东……”雷烈放低了姿态,“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你就不要……”
“别老拿这套说事!”谢东行扔下这句话,再度迈开步子。
雷烈愣在原地,被他这句话说得许久都回不过神来,他看着谢东行迅速走远,一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
他走了,人走远了,心也走远了,
像是被一道枷锁压着,怎么都挪不开步子,雷烈挣扎了一下,拖着这道沉重的枷锁,慢慢移动。
当他们赶上队伍时,唐炎飞看到回来的只有两个人,就明白了大概:“师兄,没找到吗?”
谢东行迟疑了一下,含糊地说道:“嗯,没找到。”
唐炎飞遗憾地噢了一声。
“让大家尽量走快点,时间不多了。”
“我也想啊,我都想直接用鞭子抽了,可他们就是慢吞吞的。”唐炎飞叹道,“他们也的确太累了,能撑到现在都不容易。不过好在都还能自己照顾自己,那个孕妇虽然神经一直很紧张,但是多亏身体不错,连山路都敢自己走,都不用人扶,俞光晓的体力也恢复了不少,毕竟是个特警,不至于太菜,就是这个时间上……”
“这样。”谢东行说,“你带一个人先走,先到码头去等船,这里有我在就行了。”
“也好,我跟他们说让他们等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