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东行沉默着,不知道能说什么。
雷烈又靠近了一些:“东东,我很想你,我们曾经那么好……”
他的确很容易满足,允许他叫一声东东,他都会高兴得没边。他越靠越近,头微微一侧,他的唇就在眼前,就要落下。
下一瞬间,就听到雷烈啊得一声惨叫。
饭桶尖叫一声,丢下啃了一半的瓜子,扑到了雷烈脸上,尖细的小爪子在他脸上抓着。
“死老鼠,老子都喂你吃东西了,还这么不识相!”雷烈骂着去揪它尾巴。
饭桶奋起反抗,可还是被他倒拎了起来,悬在半空中,还冲他挥舞着爪子。
“等没吃的了,我第一个把你剥了皮,煮了吃,你信不信?”雷烈威胁道。
饭桶愣了一下,当即转向谢东行,吱吱叫着求救。
谢东行护住饭桶,把它放下:“别欺负它,小心被饭桶军团围攻。”
饭桶安全着陆后,昂着头,得意洋洋地对雷烈叫了几声,捡回那里啃了一半的瓜子,继续吃了起来。
雷烈气道:“东西要吃,关键时刻捣乱,别以为有东东护着你,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了。”
饭桶不理他,干脆背过了身子,把屁股对着他。
雷烈气急败坏地戳着饭桶的背,饭桶不耐烦地扫着尾巴。
“看,给你香瓜子也不管用吧?这就是我训练的成果。”谢东行颇为得意。
雷烈望着他,出了神,仿佛他难得的笑颜是这天底下最美好的景色。有多久没有好好看着他了,在自己十年的牢狱生涯,曾经的记忆被反反复复地翻出来,一遍又一遍品味,简直都快翻烂了。
谢东行被他看得有些尴尬,扬了扬手里的饼干:“要吃吗?”
“我要吃你。”雷烈毫不犹豫地说道,眼中欲望翻腾。
谢东行一字一句道:“你想死吗?”
“做鬼也风流。”他说着,竟真的伸手去搂抱。
谢东行横了他一眼,抬起胳膊挡住他。
两人纠缠着,眼角瞥到阮堂正站在他们几步远处,正犹豫着要不要在这个时候打扰他们。
谢东行把雷烈推到一边,对阮堂说:“有事吗?”
阮堂胆怯地看了雷烈一眼,后者正恶狠狠地瞪着这个闯入者。“我有点话想说。”阮堂轻轻道。
“过来坐。”谢东行并不是个爱心满满,喜欢安抚叛逆期青少年的人,但他也想找他说事。
阮堂一坐下来就低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
“那个士兵……他有叫我不要乱跑,是我嫌他烦,故意越走越远……没想到……对不起!”阮堂大声道。
难怪他们会在那个角落里出事,其余人赶去搭救都来不及。谢东行了然,脸色阴沉了几分,他可不会大方地说“没事,我们军人为了保护人民群众,甘愿牺牲性命。”。平白无故的牺牲就是浪费,生命只有一次,不能重来,他们可以拼尽性命去救别人,但不代表他们可以随随便便去死,军人的性命也一样宝贵。龙牙的每一个队员都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不能容忍任何一个人轻易离开。
“那你现在过来,是想说什么呢?”谢东行冷声道。
“我就是希望能跟你说对不起,这样我才能安心一点,希望你能原谅我。”
“我是不可能原谅你的,你也是个成年人了,可以为自己行为负责。我只希望你能记住他,先锋临死前决定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我尊重他的选择。”
阮堂呆呆地看着谢东行,江海的死一直像块巨石压在他心上,这个士兵根本不认识他,只是当时正好离他最近,而且还凶巴巴的,可当他被丧尸抓住的时候,是那个士兵用坚实有力的双臂保护了他。他以为鼓起勇气来跟谢东行道歉,就可以放下这个包袱,但是不行。
谢东行找出了那个应该是他爸爸的号码牌,交到他手上:“我想这个还给你比较好。”
那个时候,阮堂就已经在那群丧尸中认出了他的爸爸,他捏着警号,眼泪汇聚在眼底:“我真的很讨厌他,他总是不回家,妈妈病死的时候,他都没有回来。那么多年,他一直窝囊地呆在这个监狱里,还自以为在做大事……”
“你爸爸是个好警察,你应该为他感到骄傲。”
阮堂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奔腾而出。他不想让人看到他流泪,匆匆抹了抹就躲到了角落里。
“哎呀,不愧是队长大人,教训人一套一套的。”雷烈笑嘻嘻道。
“你同情他了?”
“怎么可能?”雷烈收起了笑容,又想起了一些往事,“我变成孤儿的时候,比他小多了,你不也是一样?他还不够惨,差得远呢。”
“我可没兴趣跟你比惨。”谢东行翻了一个身,就地睡下,“我要抓紧时间睡一会,你走开,不要吵我。”
“走开?你居然叫我走开?”雷烈压在了他身上,“喂,你这样睡不舒服,我肩膀借给你啊。”
“我不稀罕,你去找那个贝小元吧。”
“他正缠着你队里那个蒙古人呢,没空理我。”
“嫉妒了?”
“我嫉妒?我看是你吧,我就知道你吃醋了,对不对?你放心,他不是我的菜。”
“滚远一点,不要吵我睡觉。”
“我给你望风,保护你不被丧尸吃掉。我给你当被子,帮你保暖。会不会灯太亮了,我帮你遮一遮。要我给你唱摇篮曲吗?”
正当雷烈碎碎念的时候,贝小元正好走了进来,听到他的这番话语,惊悚地看着雷烈。
雷烈脸色骤然一变,凶悍地说道:“滚开,看什么看?”一回头,又一变脸,温柔地对谢东行道,“你安心睡觉哦,做个好梦,我不会让任何人吵你的。”
“就是你在吵我好不好!”
“好了好了你睡吧,我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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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12点,除了站岗的人,所有人都已进入了梦乡。
就在一片黑暗中,一个娇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冒了出来,他先是探头探脑地望了一阵,然后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
过了一会他回来了,还拖着一件重物,他费劲地把那东西拖进了一间屋子,然后又偷偷跑出来。又过了一会,又拖回来一件东西,就这样反复几次。
他打开一个手电筒,一线光芒照亮一角,他手里拿着一把刀,兴奋地朝搬回来的东西戳着,嘴里还嘀咕着:“啧啧,有意思……喔,太吓人了……咦?这是什么东西?……嗯?怎么会这样?……”
啪地一声,房间里的灯被打开,一下子亮如白昼。
第14章:活杀
“你在干什么!”吉达厉声喝道。
那黑影吓得蹦了起来,拍着胸脯道:“哎呦,吓死我了,大半夜的那么大声做什么?”这不是贝小元还能是谁。
“你也知道是大半夜,你不睡觉跑这里干什么?”吉达朝他在摆弄的东西望去,惊愕得不能自已,“你在干什么!”
他拖进来的不是别的什么,而是两具死透了的丧尸。
贝小元一脸无辜:“我随便挖开来看看。”
他说得就好像把西瓜切开来看看熟不熟,反倒是吉达大惊小怪了。别人避之不及,生怕不小心被传染,他竟然还特意从外头弄进屋,又挖又掏。
“真是疯子!”吉达说话道,“赶快回去睡觉!”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贝小元兴奋异常,“活生生的人居然会异化成丧尸!死了之后大脑还能控制肢体的行动!他们在一边腐烂一边活动,这太神奇了!这不是比把人溶成渣渣还要有意思吗?”
他满手血腥,朝吉达一步步靠近,诡异地笑着。
吉达被他笑得瘆得慌,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贝小元见状哈哈大笑。
“有病!”吉达骂道。
贝小元不以为意,根本不在乎别人骂他,更加高兴地跑到吉达身边:“你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别靠过来,我觉得你没意思!”
“你什么星座的?月亮星座,太阳星座,上升星座,下沉星座,都是什么?你喜欢什么口味?甜的?辣的?你最喜欢什么颜色?”
“你有完没完?”
“我们互相了解一下嘛,说不定你就会发现我的优点。 ”
“我一点都不想了解你。”
“可是我想啊,难道你感受不到我对你深深的爱意吗!”
“你当我傻吗?”贝小元整日纠缠吉达,可吉达根本不会相信这个奇怪的人会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是一见钟情。
“你不信吗?我不喜欢为什么要跟着你?”
“因为你想回监狱。队长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对他胡搅蛮缠肯定没戏,你主观判断海豚小兵他们也不会理你,所以你找上了我。你童年的创伤让你对肢体破坏有强烈的执着,所以你是真的对这些丧尸感兴趣,这就是你想回来的原因,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你以为我好糊弄,但是我告诉你,你恰好弄错了。”
贝小元的笑容有了几分寒意:“龙牙的名号我以前也是听说的,能加入的除了会打仗外,必须得有特殊才能,你的才能是什么?”
吉达看着他说:“心理学。”
“你对我以前很了解吗?”
“龙牙的队员在执行任务时,信息获取级别是S级,你的个人经历根本算不上秘密。”
贝小元先是露出一丝怒色,可很快压抑了下去:“真是太无趣了,一点神秘感都没有了,不利于我们逐步认识对方。”
吉达沉着脸,对贝小元的装疯卖傻仍有些无法应付,从这点来说,贝小元绝对选了一个正确的人。
“那你肯定能当心理医生吧,你帮我治疗一下啊。”贝小元手上还沾满了血,就想靠过来搂他胳膊。
“别过来!”
“我病得这么厉害,你怎么忍心让我继续疯下去?”贝小元可怜兮兮道。
“你一点都没有疯,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需要的不是治疗,而是……”
自己的疯话被他一本正经地回答,贝小元反倒有些意外,但又被他吊了胃口:“而是需要什么?”
“没什么。”
“难道你不想知道我刚才发现了什么?”
“你发现了什么?”
贝小元暧昧地笑着:“你吻我,我就告诉你。”
“那你还是走吧,现在!马上!立刻离开这里!”
贝小元撇了撇嘴:“那好吧,我把这些丧尸搬出去。”
“你走吧,这里我来处理。”吉达说着就带上手套准备搬运。
“你不怕传染吗?”
“怕。不过……”吉达去拖尸体,“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你们避免传染,安全撤离,警察也好,囚犯也好,都是一样的。所以这种事情我来做就好了,你回吧。”
贝小元微微一怔,缓缓走出去,走到门口又回过头,看着吉达处理那些东西。
“吉达不是你的大名吧?”他问道,“你们都用代号称呼,不可能告诉我大名吧。”
吉达抬起头:“的确不是大名,是我部族里的称号,我就用做代号,队员们也都这么叫我。”
贝小元干脆不走了,竟蹲在了门口,默默地看着他。
吉达看了看贝小元,刚想说话,突然听见耳机里有队员在大喊:“2号位有情况!”随后就听到了一声枪响,他跳了起来,立刻冲出房间。
贝小元也听到枪声响起,就跟着吉达追了出去。
赶到另一侧通道,看到一名龙牙队员正趴在地上,用一个别扭的姿势,单手举起步枪,开了一枪。
“啊!”有人被击中,摔倒在地。
吉达冲了过去,因为手刚刚碰过丧尸,也不敢随便去碰他的队员,紧张地问道:“怎么回事。”
那人翻了一个身,是队员周涛,他捂着左臂道:“我中枪了。”
如果他说被咬到了,虽然恐怖,但还在情理之中,但他却说中枪了,而且看上去还经过一番搏斗?在这个监狱里还有谁会对他们开枪呢?再看远处那个被他打中的人,已被他的伙伴丢下,正匍匐着试图逃跑。
说话间周涛已自己站了起来,还想去擒住那人。
谢东行等人也闻声赶来,一看眼前状况,没有丝毫犹豫,命令仇云峰立即治疗周涛,几步上前把那个受伤的人抓住。
这人是个囚犯,在谢东行浏览过的囚犯名单里,对他没有什么印象,他的肋骨下方被周涛击中了,正不停地流血。
“子弹还在肌肉里,需要马上取出。”那边仇云峰检查了伤势。
“找个干净的地方动手术,这个人就交给我了。”
三分钟时间,仇云峰就准备好了手术需要的东西。对于龙牙队员们来说,非要害部位取一颗子弹,简直就是家常便饭,能有个安静的环境用手术镊子已是奢侈了。必要的时候,经常是直接用格斗刀把子弹挖出来,连麻醉剂都不一定有。
而那个囚犯也被谢东行押到了旁边,也准备一套手术工具。
周涛一边盯着仇云峰的手术刀,一边说道:“他们一共有五个人,突然从黑暗里冲出来,武器是警用枪,但是没子弹了。他们想抢我的枪,我击退了两个,又有两个人扑过来,有一个人本来在较远的地方指挥,后来突然冲过来速度非常快,手里拿着一把斧子。他们人太多,我躲了一下,自卫手枪还是被他们抢走,那个拿斧子的人夺过去就朝我开枪,我避让了一下,打中了胳膊,他们听到你们过来的声音,就逃走了。这个人跑得最慢,就被我打下来了。”
他所叙述的与谢东行预想中的差不多,谢东行拿起手术刀在手指上转着圈,表情玩味,那囚犯看着谢东行,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雷烈从一开始就跟在身边,这会打着哈欠,站在一旁看着。
“你叫什么名字?”谢东行问道,银白色的手术刀在他修长的手指上划出一个个圆圈,在灯光的照耀下,发出刺眼的白光。
囚犯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谢东行面无表情道:“子弹在你最下面一根肋骨往下两公分处,根据我的队员开枪时与你的距离,推测子弹的位置很深,我想我可能要把刀口开大一点才能找到子弹。不过我们的药品数量有限,我不想把麻醉剂浪费在你身上。”
话中的潜台词太过明显,就是两个字,活杀。
那囚犯的脸白得没有了半点血色,但他仍然不相信谢东行这么一个穿着军装的人,真敢对他用刑,嘴抿得更紧了。
谢东行没在多说,用刀在他伤口上轻轻戳了一下。
“啊!”那人当即惨叫。
“你叫什么名字?”谢东行重复道。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吉达,把他给我按住了,不要让他乱动。”谢东行说着,手术刀就刺入了伤口。
不会再有任何警告,既然不愿配合,那就来硬的。
囚犯像被电击似的,猛地从桌子上弹起来,但被吉达牢牢压住,根本动弹不了,脸涨得通红。既然是在第十八号监狱里,那在他手里走过的人命肯定不止一条,可此时此刻他不过只是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