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出来了！”秦芳菲目光灼灼的看着秦怀瑾，眸子里简直能喷出火来，还向安然招手：“小安然，到芳菲姐这边来，不用怕。”

“芳菲姐，宇文大哥，早安。”安然有礼的打了声招呼，抬眼看了看似笑非笑的秦怀瑾，直觉这个笑有些危险，秦怀瑾低头对上那双纯澈的眸子，星眸里柔和而温暖，安然不自在的偏过头，果然是自己的错觉。

“然儿，走，吃早膳了。”秦怀瑾淡淡的瞥了两人一眼，微笑着带着自己的小王君向偏厅走去，吃过早饭再跟你们算一下早上的账。

“芳菲，这下好了。”宇文华无奈的笑笑，带着有些僵硬的秦芳菲跟着去偏厅，大早上还没起来就接到秦怀琏的通知，早饭没吃就赶了过来，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有惊无险的吃完早饭，当然了，另三人狠狠的见识了一下这个贵公子对少年的照顾和温柔。

“现在，说一说别的吧。”秦怀瑾优雅的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方帕，在安然还没来得及反应时替人擦了擦嘴角，顺带着擦了擦手，然后举止自然的放进侍女伸过来的托盘里，再优雅的接过另一块，优雅的擦擦嘴，笑道：“今日皇奶奶要去华严寺上香，芳菲好像挺闲的，就去陪陪老人家好了，至于宇文，待会儿陪姜起过过招吧，他想念你的。”

“不……”秦芳菲一脸惊恐的看着秦怀瑾，但是看到那人嘴边优雅的笑容，反对的话无疾而终。为什么要去华严寺，为什么要赔皇奶奶去华严寺？这真是太恐怖的事了！

“……好的。”宇文华有些艰涩的应声，瞅了眼笑的优雅的某人，宇文将悲愤的目光瞟向别处，为什么又要和姜起那个武痴过招啊？！虽然比跟坐出这个决定的某人对招要轻松很多，但是那个武痴也不好对付好吧！

安然在哭丧着脸一张脸的芳菲和宇文两人脸上瞄了瞄，又看了看嘴角含笑的秦怀瑾，有些不解，貌似瑾没说什么很惊悚的话吧？！

陪皇奶奶去寺里上香有那么恐怖么？

王府护卫统领姜起看起来很和气豪放啊，宇文大哥怎么好像不怎么想和他切磋？

一边的秦怀琏暗暗的庆幸自己溜得快，不然也是少不了一顿好整，当某人好惹啊，这结果全是自找的！

82.那个孩子

一场大雪过后，几日未融，四处粉雕玉砌，花园里观赏性的树木上的积雪也被下人特意扫落，而且由于王君的带头作用，众人看着那在雪地里细细的采雪的少年，都以为看见了坠入尘世的仙子。那一身暗嵌牡丹绣纹的锦裘衬得少年肤色润白，五官如画，而那嘴角的温然浅笑，及眸光的明澈温润，让人觉得他所做之事仿佛是天下最幸福的事一般。

秦怀瑾嘴角含笑，星眸里只有那执着竹签子轻巧的采雪的无双倩影，不是没有发现越来越多的下人在聚集，同他一起分享他的然儿这绝世无双的姿态，只是突然想慷慨一下而已，让所有的人认识到他的然儿的美好，美好到他们只能心存崇仰。

康叔立在一旁，看着站在少年几步远的男子，心里微微一暖，看来他是真的找到了啊。

找到了那个他想用心呵护，用真心去对待的人。

这样也好，上天怜爱，赐福一对佳人。

“玩够了么，然儿？”见安然手上的荷叶敞口玉壶里的一层半融的雪后，秦怀瑾拿过一旁侍女端着的棉帕走了过去，另一手将安然手中的签子接过，带着宠溺戏谑道：“有成就感吧？”

“才不是这样！”安然任秦怀瑾将签子拿走，看见秦怀瑾手中的棉帕后很有先见的拿了过来，他可不想在这样的地方让瑾为自己擦汗，那样好羞人的。

秦怀瑾略带遗憾的眼神落在安然拿过的棉帕，面上的笑是一众下人都能看的出来的柔和宠溺。

对于自家王爷的改变，众人是真正的信了，传言非虚啊，还有，王君真的是很美丽的如玉公子啊。

角落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探出头，盯着那无比夺目的两人，咬紧下唇，双眸有些不敢置信，那样笑着的是自己的父王吗？那个美丽的哥哥就是父王前些天娶回来的王君么？

为什么那个哥哥和月姨说的差别那么多？他看起来那么美好，一点都不像她嘴里说的狐狸精啊，到底是月姨看错了还是那个哥哥真的是狐狸精，所以可以那么美好，美好到迷惑了父王？

秦炽盯着那一青一白的两道身影，灵动的眸子里纠结闪动，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也满是纠结，到底该不该信月姨的话呢？她最近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一点都没有以前的温柔，有时候的目光竟然带着一种让人发凉惊惧的感觉。

他知道是因为父王不再理她了，所以她悲伤了，可是怎么会变了那么多，为什么要将前来看病的大夫骂了回去？她的身体的确不好了不是么？为什么还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不是说以后会陪着炽儿长大的么，为什么自己突然就不信了呢？自己只剩下父王和她两个亲人了，为什么他们两个都要远离炽儿？

泪水顺着变红了的眼眶流落在白嫩的面颊上留下两道泪痕，秦炽抬手狠狠的抹干，他才不要哭了，他是要像父王一样成为大男子汉的，男儿流血不流泪！

秦怀瑾在偏头放锦帕时突然扫过那一角，那张明显忍着哭意的脸没有勾起他的同情心，更没有让他心中升起一丝的父子之义，论冷情他从来不否认他的冷情之冷，时至如今，也只有身边这一人让他真正的软了心，动了情。

自己是不会再有孩子了，这个当年的意外留到了现在也许是当年没有下狠手的预感吧，他还有最后的价值。

如果他不犯不可饶恕的错误的话。

——而那不可饶恕的错误首先就是对身边这人的伤害。

秦炽，本王会让你得到你渴求的温暖，代价是承担起相应的责任及对然儿一生至高的敬爱。

那种敬爱，本王要你刻进血肉里，永生不忘。

“然儿，我们回去吧，这雪天还是有些冷的，嗯？”秦怀瑾将裹着毛皮的小手炉放进安然的手中，让这手又是冰凉一片的人抱着，然后细心的将带着毛边的宽袖理了一下，不让那双白皙纤细的手经受一点点的冷风。

“可是，今天的画集还没有送过来，藏书阁的书也没有送来，回去就只能干坐着了。”安然抱着暖炉，对于秦怀瑾的动作，心里感动一片，从很早前就发现了这人对自己的好，这成婚后却是更加的好了，好的让他感激不来，让他都有点承受不起了。

瑾对侯府的帮助已经让自己难承大恩了，身为男儿，他知道嫁给一个男子是不太好的，可是他甘愿，以身报恩从来就不只是诗文里的小故事，因为人对抱恩有一个尺度，恩越大所需要回报的就越大。其实，他是明白的，爹爹根本就不会让自己沦为联姻的物品，可是他不想让整个侯府蒙受重大的打击，不想让爹爹为了一个他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现在，这人这般对自己，叫自己如何还，以何为报……

“那我们去回廊里走走，活动一下，等书送来了再说？”秦怀瑾弯下身温声道，就站在他的身边，那么明显的神色自己如何不知，然儿，如果你真的以为这是莫大的恩情的话，一定要回报的话，那就请你别离开我，无论发生什么。

“嗯，听瑾的。”安然淡声答道，努力的平复内心的酸涩与苦闷，努力的不让自己的声音染上那些思绪，他知道身旁这人的明厉，想瞒过真的是很不容易。安然微微偏过头，将眼神撇开，扫过不远处的假山与亭台，在假山与亭台的衔接留白处突然与一双含着泪光的眼眸相对，那样可怜而悲伤的眼神，还带着一丝纠结与困惑。

是什么事情让一个那么小的孩子露出这种眼神？

好美丽的一双眼睛！秦炽陷在那双明澈温润的眸子里失神忘我，一时间呆呆的对视着，一滴冰冷的水顺着岩石滑上那只小手，瞬间将人惊醒，秦炽慌忙的移开眼睛，慌乱的转身，跌跌撞撞的往回跑，连脚下的路都没法去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看到了，看到自己了！

大脑有些空白，但是那双眼睛却分外的清晰，真的是很美丽的眼睛，很美丽，温暖柔和清澈，像是夏日的清泉。

“瑾，快，快追回那个孩子！”安然回神，抱着的暖炉跌落在地，双手紧紧的扒住秦怀瑾的袖子，温润的眼眸里是满满的担忧和焦急，还带着浅浅的泪光。那个孩子很让人心疼，就像是小时候偷偷的看英娘与六姐和七哥他们母子天伦般，那时的他也露出过这样的眼神，只是没有那一丝纠结，只是满满的羡慕，和困惑。

他在有爹爹和三哥在的时候万般幸福，可是怎么也改变不了，他也羡慕着有一个爱他怜他的母亲，可以让他向其他的兄弟姊妹一般可以撒娇的娘，不只是敬爱，还可以随心……安然抿紧唇，他的心底其实还埋着一份难以填实的遗憾的，只是每每这份遗憾出来时他就觉得自己是那么的不知足，那么的不懂得珍惜，那么的奢求，明明有了爹爹三哥还有大娘他们的爱，为何还要苦苦的想着那没有丁点印象的亲生母亲？

他心底的遗憾，从九岁时便被深埋心底，这世上，真的是找不回那个可以让他不加任何前缀词后缀语的女子，能让他就那样濡慕而憨然的喊一声“娘”……

“好，好，让人找回那个孩子。然儿，别这样，有我，有我！”秦怀瑾将那明显因为某件事而脆弱了的人儿拢进怀中，温柔的抚摸着那笔直的脊背，一手那面露脆弱的人扣在怀里。

“然儿，有我，那个孩子马上就会找回来的，不要悲伤！”

后面的康叔立马反应过来，不远处的慌乱的脚步声，一看他就知道那个孩子是谁，安然那声惊慌的喊声让他着实惊愣了一下，不过瞬时，偏头对一旁的人吩咐道：“你们，赶快去将小少爷安全带回来。”

看着那面露歉意心疼的男人，康叔收回有些复杂的眼神，转瞬变为平静，他还是选择相信，即使您的歉疚是因为您故意让安然看到那个孩子所带来的心疼。

秦怀瑾就那样就人拥着，温柔而强硬的拥着。他知道这人也不愿意在人前露出脆弱，他也知道了自己的故意引导让安然想到了什么往事，忆起了那不怎么愉快的过往。

他心疼了，后悔了，也许不应该让这人就这样对上那个孩子，不是很有很多机会让两人酿成羁绊么，何必选在这时？

“瑾，我没事了，放开……”安然轻轻的用手拉了秦怀瑾一下，不好意思的在那宽厚温暖的怀里出声，康叔他们都还在呢，这样多不好意思啊。

“不伤心了？”秦怀瑾垂眼看了看那露出的红红的耳朵，凑近低声道。

“没有伤心！”安然低声反驳，手开始推人了。

“哦，没伤心就好！走，我们可以去看书了。”秦怀瑾顺着意思放开人，然后看着少年垂着头理了一下宽袖，耳朵红红，脸颊也染上红晕。

“嗯，去看书！”安然飞快的应声，主动拉着秦怀瑾的衣袖疾步而行，后面的众人默默忍笑，王君，你要不要这么害羞啊？！

83.便宜爹爹

当被赶来的人围住的时候，秦炽喘了几口粗气，然后倔强的咬紧牙，竭力压住内心的惊慌和无措，他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派人来捉他，他只是偷偷的出来看了一下，才只是看了一下……

“小少爷，不用担心，只是王爷召见。”看见无路可逃的小孩脸上强忍住的惊惧，领头的人恭敬的说道，刚才管家可是说“安全”带回，现在自然是得好好的说明一下，最好是让这不太受重视的小王爷主动跟自己走。

“父王召见我？”秦炽瞠大眸子反问了一句，他已经几个月没有看见父王了。在得知父王要成亲时他和月姨就特意被安排到了王府比较偏僻的院子安居，今天过来偷看也是跟着侍女溜出来的，不然月姨肯定不会让自己出来，而过不了几天自己就要去玉林私塾读书去了，这件事在年前康叔就来通知过了，那边有住的地方，那样就很难回来一趟吧。

“是的，请小少爷随属下前往。”刚才说话的侍卫点头。

“小少爷，随我来。”在秦炽还想说什么时，康叔的声音也传来了，秦炽看了看几米远外的康叔，小小的脑袋最终点了点，迈开虽然稚嫩但还是努力稳重的步伐向康叔走去。

穿过刚才的假山亭台及曲折有致的走廊，秦炽慢慢的平复刚才激荡的心情，现在他只是有点恐慌，还有着向往和期待。他甚至还很明显的觉得这去看的可能不只是自己的父王，应该还有那双美丽的眼睛的主人，那个看起来就很美好的哥哥，也就是父王现在的王君。

“康叔，父王是和那个哥哥在一起吧？”秦炽想了想，还是没能忍住内心的好奇。

康叔偏头看了一眼那个仰着头看着自己的可爱孩子，笑着点点头，想了一下，道：“你知道那个哥哥是谁吧，可就不能叫哥哥了，要叫爹爹。那个人很好的，肯定也会喜欢小少爷的……”

“哦，我知道了，那个哥哥看起来就很好的。”秦炽若有所思的点头，康叔应该不会骗自己，那么，那个哥哥就真的很好吧。

——希望他不是月姨说的狐狸精。

“王爷，王君，人带来了。”康叔敲了敲阖着的门，恭敬的说道。

秦炽默默的站在康叔身边，看着门缝，也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进去。一道门的间隔，区别就是这么明显，这个地方，以前没有父王的准许是不会让人随便前来的，而现在，那个哥哥就在里面。

也许，月姨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吧。

门开了，秦炽抬脚走了进去，慢慢的呼出心中那口有点莫名憋闷的气，只知道，现在走进去的地方就是他父王待的地方，还有刚才那个只是看了几眼的哥哥。

“不用行礼了，坐。”秦怀瑾淡淡的看了进来的小孩一眼，淡淡的道。

“是……”后面那个称呼在秦怀瑾漫不经心的一瞥中省略掉了，秦炽默然的坐到那准备好的凳子上，那上面铺着柔软的毛皮套子，洁净而素雅，与这间房里奢华大气的风格有些不一样，只是与一边的两张小圆桌十分配套。

“嗯，可以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吗？”安然看着为垂着头莫不作声的小孩，禁不住出声问到。

秦炽在那温和的声音中抬头看了一下，那双美丽的眸子温润而带着喜爱，还有淡淡的好奇和不解。秦炽愣了一下，点了一下头，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就又将脑袋埋了下去。

“你怎么了，不用担心，我没有恶意的。”安然看着明显有些犹豫和无措的孩子，只是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顾忌？真的是环境的原因么，那爹爹和三哥他们为自己的成长又该是做出的多大的努力，费了多大的心思？！

安然偏过头看了一下有些事不关己的秦怀瑾一眼，又将眼睛放在小孩身上，犹豫了一下才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是瑾的孩子，所以，嗯，你可以叫我叔叔的，不用太担心的，我们是一家人。”唔，自己和瑾现在是一个辈分的了，那么这样一来，瑾的孩子喊自己叔叔也是正好的。

这句话一出，秦怀瑾和秦炽父子两都看了过来，齐齐的盯着那个面上关怀未褪的如玉少年，那明澈的眸子还是温润清亮，没有他们以为的介怀。

“然儿，你……”秦怀瑾有些忐忑的开口，但是那句问话怎么也没有说出口，尽管知道安然回知晓秦炽的身份，但是还料到在这时，自己刚才还在想最好的解释方法，让安然接受的最佳方法。

“瑾，你看那个那个孩子和你很像的，很容易就看出来的。”安然偏过头，说的是风轻云淡，却让秦怀瑾呐呐的没有话说，也看了一眼，当然，他是没有觉得这个孩子有多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