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前这个惑人而不自知的少年恰好让自己很想得到,真的想!
所以,就花点心思去得到吧。
秦怀瑾优雅的将茶杯放在嘴边,没有像秦怀珏那样直接而火热的看着少年,余光却没漏掉安然的动作,嘴角淡淡上勾,优雅而意味深长。
茶水差不多都没热气了,没有错过对面男人的细微变化,入口的茶水有些涩,但心里却更加明朗了,其实偶尔发发善心也是不错的!这么多年了,似敌非友,是该好好来一场了,再等下去,对自己也不是很有利呢。
看来,初步的契机已然出现了。
而且,对于安然,秦怀瑾是真的有心掺一回的,与情爱无关,只是突然起意了,从九岁之后就没有这样不顾利益的来了,这次,顺一回又如何?!
秦芳菲终于花痴够了,笑弯了一双漂亮的杏眼,“小安然啊,”喊了一声儿后顿住不说了,果然看到对面的少年好奇的看着她,手还僵在脸上。
抬起手拢在嘴边,假咳一声儿:“咳,小安然啦,额,你不用再摸下去了,你脸上没别的东西。”她眼里的笑意装都装不住了。
安然听后一顿,立马放下了手,缩进衣袖里,浓长的睫羽垂了一下,掩起眼里的尴尬,脸上有些泛红,心里是郁闷不已。晓桐总是告诉自己,别人看自己不转眼,不是因为脸上有东西,是因为自己的长相……可是,安然抬眼看了对面还在笑的女子一眼,立即又收回去了,可是,芳菲姐自己就很好看啊。
肯定不会是这个原因,对吧?!
秦芳菲瞧着这快速的一眼,不解,眨眨眼,细想一下,大概猜到了几分,眼里的笑意直接流露到脸上了,那笑开的一张俏脸儿,比花都美。
“小安然啊,芳菲姐刚才逗你呢,没想到你还真上当了,哈哈!”
安然被这话弄得愣了愣,瞅了瞅那个笑得欢快的人,暗自无奈,自己就这么容易逗吗?!
而且,自己没招她吧,干嘛要堵逗他?!
不过,看见秦芳菲笑得这么开心,安然心里也挺开心的。他能感受到这个才认识半天的姐姐对自己的关心,这是府里的人给不了的,无论是朋友,还是姐弟情。几个姐姐很早就不在府里了,还有一个嫁去外族已为人妇了,回来也少,碰见了说话也不多,有何感情可言,而且,有两个姐姐都觉得自己夺走了爹爹的注意,更不会对自己有多少好脸色。
他从小便渐渐明白,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三哥和爹爹那样一心全意的对自己好的。
“小安然,有没有想去的地方?!”秦芳菲嬉笑着问道。
她现在是越看这个少年越喜欢,不只是因为他的外貌,毕竟在皇家,好看的人多的去了,她很喜欢少年的性子,纯澈安静而温文润雅,像极了夏日深林的清泉,也像初春里的阳光,靠近就让人觉得舒服安宁,这也是那两人接近他的原因之一吧。
安然微微摇了摇头,他今天出府只是因为晓桐想出来玩罢了,与其在街上逛,忍受着各种各样的目光,他更喜欢在安苑里看书喝茶,不是说他不想去那些被文人雅士咏颂的风景胜地,只是没那个精力及——条件,他不想让爹爹及府里的其他关心着他的人担心!
上次出府的事儿引起了什么他不是很清楚,只是从彤姨的讽刺里得知一丁点,但想必事儿不小,不然早上出门前,就不会一拨人在那里“出谋划策”了。这都过了半个来月了,刚才一路走来听到有人在谈论“千佛寺”“仙子”什么的,细细推测一番,发现他们说的与那天的自己很相似,他不确定是不是说的自己,但小心点是不会错的。自己没三哥他们那样强健的身体,也没有他们那样的能力,能做的只有尽力不给府里添忧了。
瞧见安然眉间隐含的一丝低落及忧郁,秦怀瑾细细揣测一番,有些明白了。
他突然很想告诉少年:你不适合这样的表情。
在秦怀瑾的认为里,这个温文润雅的少年应该是淡淡温润的浅笑,要么就是笑颜如花,前一种似幽静的寒兰,后一种就如绽放的桃花,都无限引人。
不得不说,在观察人这一方面,几乎没人比得过秦怀瑾,如果比喻秦怀珏是带着暗夜色彩的帝王,那么秦怀瑾就是高深莫测的尊者,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
因为他善于观察,而且会用人。
他也有不属于秦怀珏的本事,只是他喜欢藏得比较深。
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了,安然总觉得两边的人的沉默有些尖锐,像是在斗争。可是,他们是兄弟不是么?安然暗暗说服着自己,是自己多想了。
秦怀珏的沉默告罄了,突然将脸凑近安然,低沉放柔的声音里一如既往的夹着丝丝魅惑,可这样的行为只是再次换来安然本能的后退。
“那,安然想干些什么呢?!”
安然脸色有些发白,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男子靠近,他就忍不住想后退,那个人给他的感觉很危险,很有压迫力!勉力维持脸上的笑容,“没,没什么要去的地方,等晓桐回来就好了。”
秦芳菲蹭的站了起来,凳子发出很大的响声,秦怀珏似笑非笑的转过头看着秦芳菲,身子却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秦芳菲的脸也有些白,她忘了这个是她哥哥的人性子嬗变,而且,她没有那个能力与他相对抗。
那么,就是说,这个少年她终究是插不了手。
想到这儿,秦芳菲颓然的坐回去,垂下眼,她不忍再看少年那满含关切的神情。
秦怀瑾摸了一下面前的茶杯,对着眼含担忧的安然安抚似的一笑,“没事儿。”
安然回以淡淡的一笑,心下自是知道不可能没事儿。
几个人都沉默了,安然更加的低落了,他能感觉他们在闹矛盾,而他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他也不善于调和这样的局面,于是安然有些歉疚的垂下头,他果然是很多事都做不了。
秦怀瑾看着少年那浮现的表情,抬手抚了抚额角。这个少年该不会是被他那个小侍传染了吧,说敏感挺敏感的啊,怎么这会儿就粗线了呢?!
他当然不会知道,安然曾见过两个姨娘闹矛盾,与刚刚的情形差不多。
所以,根本就没想到是因为自己……
26.边关战事胜
昭帝二十三年九月底,西北战事终是兵戎相接了,铙族八万铁骑与洛国五万护城军相抗七日,护城军余三千不到,在绝望中拼死抵抗的士兵,忽见远方尘土飞扬,渐渐接近,马蹄声轰隆作响,整齐有序,几十面旗帜迎风飘飞,给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只见黑色锦旗正中一威风凛凛的火色麒麟,麒麟身上绣有一靛字,字体狂放而充满劲道——齐。
“兄弟们,坚持住啊,援兵来了,齐军来就我们了,锾城有救了!”
“终于有救了啊,坚持住啊!”
“来啦,来啦,哈哈……”
“来,多杀几个蛮子!”
“杀,……坚持住啊!”
“……”
又三日,齐军交接成功,以三万铁骑大破铙族七万。
七日后,铙军后撤三十里。
再五日,铙族撤军回族,遣使者约以十月二十日于锾城外十里处搁金坪议和。
捷报传至琼都,昭帝大喜,檄文以通告天下。
半月以来,齐军只在锾城下扎营抗敌,毫无进城之意,锾城百姓齐齐出城相迎,齐北侯跳下高头大马谢绝好意,在百姓不舍但又不得不欢送的注视下,三万齐军铁骑连夜返回北疆。
议和以铙族赔偿金银百万两,珠玉二十车,铙族宝马百匹,及其他珍物若干,盟誓十年内兵将不越锾城三十里之内,为结点。
战事就此以闪电般的速度宣告结束,后事的处理交接完成,昭帝再发檄文大赏齐军,及齐北侯府,以及众将领。
一时之间,洛国处处争相说的都是“铁血侯爷”齐北侯,“战神”之名再次响彻洛国上下。
北疆齐军招收的新兵逐年减少,但参军报名的越来越多,经此一役,齐军在相对“冷淡”了几年后,再次成为各地热血男儿眼中的圣地。十月下旬的招收,激起数以百万计的人去竞争报名,更有甚者,齐北侯三女六女所在的“苹军”人数也空前高涨。
齐军,齐北侯,齐北侯府。
这几个名词一出口,直接是一个个不得不说的话题。
自豪的,羡慕的,敬佩的,痴迷的,嫉妒的,忌惮的,忧虑的,观望的……各种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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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侯,这一战,似乎有些过于太轻松了,铙族铁骑不应该这么容易就被杀退的……”
看着端坐在书案后皱着浓眉若有所思的男人,齐战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考虑。这一役太轻松了,半月就完胜,这样的功绩太惊人,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铙族的铁骑没那么容易对付,更勿论是三万对七万,即使是出其不意,也不会胜成这样。
战争,不是那些连边疆都没去过的文人笔下的故事,那些三千对十万的绝对胜利,只有臆想中才会出现。而他们这些真刀真枪的过着的人不会这么天真,即使是草船借箭、火烧连营什么的,这样的战事也是因为战略得到,善用天时地利,而这次,他们什么战术都没开始用,就胜了,极其漂亮的胜了。
俗话说,凡反过度必有妖,这次太反常了,由不得人不去生疑。
齐北侯放下手中的朱笔,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站的笔直的青年,眉头依旧深锁。他不是没分析过这场战事,的确蹊跷。而且,越想越不对劲,但说具体哪不对,又说不上来,心里有些微的不安,却又想不出什么。
这种感觉实在不好!
“嗯,这场战事的确有问题,疑惑点存在,可是看似倒也无关紧要……”
听着这自问的声音,齐战又想了想,发现联想不到什么,摇了摇头,“没什么头绪”,顿了一下,又道:“要不要查一下?”
“先不要轻举妄动,我们先自己分析一下,如果里面真有什么事儿,我们就有个心理准备。”齐北侯沉思了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
果真有事儿,那就是故意针对他们的,既然是套,怎会说避开就能避开的。
如确实,那他可以确定是冲着他或者齐北侯府来的,这时一查,等于是打草惊蛇了。而且,他还要仔细想想这场战争的过程,也许能有什么也说不定。
“三万对十万,损失三千不到,而铙军的损耗尚且不明,我们一到,还没怎么打,他们就以显怯。但带兵的是那个人,会有这样的表现也不会太令人生疑,只是他们不停的后退,而且交兵数次也不见有援兵,这些,都不太对。败北赔款百万两,宝马百匹,盟誓,立界碑……”
齐北侯回想着这场战役的经过及结果,一切顺利,就是太顺利了,这其中有什么吗?那目的又是什么?
齐北侯的眉头越皱越紧,简直就是在打结。冷硬的脸在认真思考时更加冷峻,两鬓微霜,眼角也带上了岁月的痕迹。
齐战抬头看着灯光下的那抹霜白,心里微酸,这个他从小崇敬的男人,还是老了!
而他们这些为人子女的也长大了,不但长大了,还能为他分忧了,哪怕他总是在冷冷的拒绝或视而不见,也掩盖不了他对他们的呵护。只是表现得太含蓄了。而有了那个少年作为对比,他们中的很多人就被嫉妒迷住眼和心了,就更加体会不出来了。
你们以后会明白的。
希望不要太迟!
齐战垂下眼眸,收回了心绪,沉入到刚才的话题中。是得好好想想了,他们的身份地位已经容不得他们走错了,一错就是再也挽回不了的结局了,从几年前父侯把他带在身边教习时,他就慢慢懂得了。
在这样光鲜的身份下,他们过的其实没有一点自由可言。
——要防范的人和物太多,要注意的言行太杂。
齐,这个姓可不是皇姓,也与那些皇孙贵胄的姓氏无关,皇家就这样看着,想动动不了,想拉拢拉拢不来,说是立场居中、铁面无私,其实他们那些人更想说的是“带肉的硬骨头”。
祖训有曰,后代不得卷入皇室纷争,齐军只忠于洛国,不听任何一方。
几百年下来,齐北侯府代代恪守祖训,不敢有违,即使是二十四年前那场差点改变洛国命运的皇家斗争中,当时还只是齐北侯世子的现任齐北侯,在最后关头还是立即撤身出来,保全了齐北侯府,也保全了齐军。而上任齐北侯最后的下场是直接从族谱除名,流放极北之地,永不得出。
齐战明白,待父侯的试炼结束,就会入宗庙确定他的身份了,如无意外,他就是世子了。这个身份并不是他真心想要的,但他有责任接下来!
一直到灯油耗了大半,月上中天,父子俩的讨论才告了一段落。
“今天就谈到这里吧,早点休息,明天训练照旧。”齐北侯按了按眼角,说道。
声音依旧冷硬,但他这也是在关心人啊!
齐战行个礼,转身出帐。
走到门口,还是忍不住回头轻声道:“您也早点休息。”
27.班师回朝
次日,早上的训练刚结束,东边太阳刚露出一角,十月下旬的时节已有些寒了,但将士们个个大汗成流。
“报!京城来使,令齐北侯出门接旨!”
齐战擦手的动作一顿,见他父侯转身入帐,不一会儿就一身正装出来,面上依旧一派冷硬。齐北侯经过齐战身边时,斜了一眼,脚步没有半分停顿,走过了,声音才淡淡的传出来。
“吩咐一下,准备早膳。”
“是。”
前前后后不到一个月,昭帝琢磨了一下,几匹快马一路狂奔,愣是将五日的马程提前一日的功夫跑完了。圣上只给他们半个月时间去北疆传旨,返程则是并同齐北侯及三万将士一起回来。
抗旨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儿,能不使劲儿跑吗?!
看到了齐军军营大门的栅栏,及那个高大伟岸的男人驰马跑近,马上坐着的几个使者几乎要热泪盈眶了,呜呜,终于到了,不枉费他们一路换了三匹好马。
“齐北侯接旨。”
看着这样傲骨的男人跪下,宣旨的那人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样的男人屈膝有几个人受得起?!即是只是单膝。
“微臣接旨。”
“西北战事已了,朕深感欣慰,特,恭齐北侯以及洛国的英雄们回京听赏……”
听完旨,齐北侯冷淡的接过,客气的与几个使者一同回主帐。
齐战办事他放心,那边早饭已经备好了,照这情况,最迟在午饭后就得启程了,先得安排一下。
果然,在一顿热粥小菜之后,一边的酒水点滴未动,几人吃完一抹嘴就进入正题。
“侯爷,出发前皇上说让尽早回京,我们推估了一下大队人马从北疆回琼都的时间,最迟不能过午时。”最好即刻动身!后面那句几人不敢说出来,人家是堂堂的齐北侯啊,说了这么多都已经是借着胆子来了,后面那句实在是不敬。
齐北侯也没想为难几人,他们只是传君之命,而且他已经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只是,提前了几天而已。
一个时辰后,齐北侯领兵三万浩浩荡荡的出发了,喜得几个使者差点抱着男人的大腿以示他们的感激之情。
半个月后,队伍抵达琼都。
巍峨的城楼上挂着红布,分外热情,这些都是百姓的心意,沿路遇见不少类似的情况,只是琼都的更盛大。城墙上,护城兵站的笔直笔直的,今天他们仰望的偶像的归来。
城墙上的士兵们看着队伍渐渐由模糊到清晰,看着队伍最前面傲然立于马上的男人,那身玄黑的铠甲在太阳底下熠熠生光,更显战神风姿。而下面众人的视线及心也都热起来了,这个人,是他们洛国的战神啊,他们洛国的守护神之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