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一切的假设前提是来抢你夫君的是一个女人。那么，如果换作是一个男孩呢？

凌斐清还没起床，就听见门口吵吵嚷嚷的声音。

「混账丫头，什么时候我要见一个奴才也要得到你的批准？」

「是王爷吩咐说公子养伤期间不许闲杂人等来叨扰。」

「少拿王爷来压我！闲杂人等？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么？哼，一个刷马桶的臭奴才什么时候变成公子了，真是可笑！」

接着就听见了沧紫「哎呦哎呦」的呻吟声。

听到这里情况已然明了，是月姬来寻麻烦，然后拿沧紫出气。

凌斐清担心沧紫吃亏，慌忙扯过衣服穿上，然后奔出去救场。虽然下身仍然轻飘飘地使不上劲，但是也不知是哪里突然来的力气一鼓作气就冲了出去。

果然，出门就看见月姬正在死命地揪着沧紫的耳朵拧。小丫头又哭又叫，却因为被两个丫鬟扭按住了身子而挣脱不开。

情急之下凌斐清也顾不上那么许多，扑过去就双手抓住了月姬正施罚的手臂，「月姬主子，沧紫年纪小不懂事，您就手下留情放过她吧？」

这般一说，月姬倒真是放开了沧紫的耳朵，将注意力全数转移到了这个自己朝着枪口撞上来的不知死活的小子身上，「呦，正得宠的小男娼竟然还称呼我为主子，我哪里承受得起啊！」

下巴被月姬擒住，凌斐清像以前一样不躲不避，将她的怒火尽数承受。

「昨儿夜里王爷在你这里睡的？」

「嗯……」

见他痛快地承认了，月姬的脸色气得都变了颜色。龙烨从来不肯把自己毫无防备的时候完全暴露在别人面前，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和花瑜谁都没有真正在龙烨身边留寝过，可是现在眼前这个恶心的小男娼竟然告诉她说王爷在他身边安稳睡过一夜？

「你……你真让人觉得恶心！」月姬仿佛像害怕脏了自己的手似的一下子甩开凌斐清，然后指着摔在地上的人骂，「天下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张开双腿在男人身下求欢？看来你爹就是个没种的废物竟然生出你这种婊子，你下面那玩意儿是不是天生就是摆设用的？像你这种人就应该从骨头里生疮烂死算了！」

月姬的话越来越难听，凌斐清的脸色越来越惨白。

被放开的沧紫拦在凌斐清和月姬中间，「不许你欺负他！」咬紧下唇，语气坚决。

大概是没有料到一个小丫头居然敢如此顶撞自己，月姬发了下愣。

时间仿若静止一般，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了沧紫身上。

沧紫俯下身扶起凌斐清，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外面冷，公子先进去吧，别再凉着了。」

凌斐清立刻压低声音提醒她，「别再乱说话了，为了我这样的人赔上自己就太不值了。」随后又说，「再者，月姬主子说得也没错……」

「王爷派沧紫过来就是伺候公子的，所以要保护好公子才行。」沧紫按下凌斐清拦她的手，继续固执地挡在他面前冲着月姬，「我家公子脾气好好欺负，你别以为我也好欺负！」

「哈哈～」

月姬在旁边拍了拍手，讥笑了两声，「好一个主仆情深。看来你不光会勾引男人啊，连女孩也不放过，挺有一套的嘛。」

这下子连凌斐清也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收场了，不明白局势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白热化的阶段，按照以往的经验，月姬就是那种口硬心软冲动莽撞的性格，她做事情从来都是一阵脑热完全不考虑后果，所以让气头上的她发泄过后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现在被沧紫这样一搅，全乱套了。说不定月姬这下子就彻底变成敌对的了……

像王府这样的地方，多树立起一个敌人，将来就多了一个挖坑把你活埋的劳力。

眼看情况就要愈演愈烈，这般局势却突然被一个冷漠严肃的声音打破——「大冷天的怎么都在院子里站着。」

既然龙烨来了，那么只得暂时休战。

月姬扁了扁嘴，眼眶立马湿润了，「王爷，您一定要为妾身做主，那个没半点规矩的死丫头欺负妾身，刚刚还指着妾身的鼻子骂呢。」

「是么。」不温不火的一句。

「是啊是啊，她骂妾身也就骂了，可是她这样辱骂妾身，分明就是不尊重您啊！妾身实在是气不过……」

可是龙烨却没理她，而是皱着眉把视线转向沧紫，语气凌厉，「本王不是说过让你看好，不许乱七八糟的人进来扰了清净么。你是怎么办事的？」

沧紫委屈的都快掉眼泪了，明明是月姬跑来取闹，明明她拼尽全力在保护公子，为什么连王爷都还要骂她……

瞧见沧紫忍泪的模样，凌斐清有些心疼，只是开口想把责任揽上身，「王爷，其实……」

可惜还没说出几个字，就被龙烨一拉手臂扯进了他怀里，接着朝膝下一兜，仍然是被以公主抱的姿势抱起来。

「病还没好就乱跑！这样，在获得我批准允许你下床之前，你要是再胆敢偷偷溜下来，别怪我打断你双腿！」

虽然语气凌厉，但抱他的手上却是一片轻柔。

龙烨说罢就抱着他进了房间，没再看月姬一眼。

沧紫匆匆跟上，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月姬和她带来的两个丫鬟。

如此这般收场。

在这样的事件之中，花瑜完全没有出场。但稍后自然会有人去将一切报与她听，每一个细节都不会错过。

所以在这即将开始的游戏当中，谁愚昧，谁聪明，所有的一切不言而喻。

愚昧者傻傻地把自己推出去，自以为在主导一切，最后却只能在什么都不明白的状态下就成为了华丽的炮灰。

而聪明者总是站在暗处，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猎物和猎手，然后耐心等待时机，伺机将猎物和猎手一网打尽。

话说龙烨把凌婓清抱回屋子里，因为凌婓清嘴里喊着「放开我」然后动个不停，所以龙烨也就在站定。

龙烨低头问怀里的人，「真的让我放开你？」

「嗯。」毫不犹豫地点头。

「好。」

正在凌婓清被这爽快的回答搞得措手不及、暗自寻思着今天王爷怎么这么好说话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托在身下的手一瞬间迅速移开了——龙烨竟然直接松手了。

龙烨的手一松开，凌婓清自然自由落体直接掉到了地上。

虽然不是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来，但是也还是会屁股痛。更何况受惊之下凌婓清也没了往日敏捷的反应能力，甚至都没有就地滚一下以减少一些冲击力。

总之，就这么直挺挺地被龙烨扔到地上了。

钝钝的一声响，随即便是跟在后面的沧紫的掩口惊叫。

「公子你没事吧？」沧紫匆匆跑过去，蹲下去扶凌婓清。

在沧紫的搀扶下站起来，凌婓清冲她笑笑，表示自己没事。

龙烨甩开沧紫扶凌婓清的手臂，「你出去吧。」然后把她轰了出去。

沧紫离开后，屋子里顿时只剩下龙烨和凌婓清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

最终还是凌婓清先开了口，「王爷，您先坐下歇歇，我去给您奉茶。」说着就要往外走。

被龙烨一拉就带了回来，「摔疼了没有？」龙烨的手从他背后捞过去掸了掸他的衣服，然后还好心替他揉了揉屁股。

凌婓清却像被烫到一样火速跳开，去躲龙烨的手。

「以后搂紧我脖子，即使我松了手，你也能拉着我一起倒下去。」

听了龙烨的话，凌婓清短促而轻浅地笑了一下。

很久都没有看到这样单纯的笑容了，龙烨觉得凌婓清的笑就像是水流一样从心里流过，柔软到让他想紧紧抓住永远不撒手。

既然凌婓清不喜欢被抱来抱去，龙烨就牵着他把他带回床上，「你好好在这呆着，再休息几天，过几天我带你去皇家猎场。」

凌婓清捏着被角，问，「王爷是要跟素王爷他们一起去吧？」

「嗯，跟皇上一起，三哥，五哥也一起去。」

听到这几个人，凌婓清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了，「……带着我去跟前伺候，怕是不好吧？」

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龙烨想要安慰他，「这有什么不好的，既然当年我们可以放过你，现在自然也不会反悔杀了你。」

但是似乎这样的安慰却起到了适得其反的效果。

因为凌婓清立刻低下了头，一副内疚的样子。龙烨不用强迫他抬头也知道他肯定已经又红了眼眶，这一句话，牵带出来的是他这一年多来的刻骨铭心的悲惨经历。

「好了，男孩子别总掉眼泪。」顿了一顿，龙烨发觉到了这句话中包含了太多的担心成分，于是又补充道，「再说难道这些不是你该得的么，当初没让你偿命是因为要让你活着受到更多的惩罚。」

所以你快快给我养好身子，然后接受我的亲自惩罚。

第六章

龙素像走进自家大门一样溜达进静王府的时候，龙烨还在王宫。他说要进，门事自然不敢拦他。他要在王府里散步，自然也没人敢拦。

冷管家本来还打算亲自跟着他，可是不过才说了句「素王爷您想去哪儿，奴才给您带路。」就遭到了干脆果断的拒绝——「算了吧，我最讨厌你这种规矩多的人了！」

最终静王府里一干人等，也只能放任龙素「随意走走」。

可是看他那寻来觅去的神态，哪里只是想要随意走走，分明就是来找东西的！

去临麒殿找过之后，就绕过花瑜、月姬的住所直接去了王府里最后一个可以住人的地方——南苑。这样的踪迹，根本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嘛。

到了南苑，龙素看到了一个小丫头在屋子里打扫。以前这南苑是没人住的，那么现在既然有了打扫的丫头，说明肯定是新搬进来了主人，而这个主人，肯定也就只可能是他要找的那一个。

于是去问那个丫头，「住在这里的是凌斐清吗？」

沧紫是不识得龙素的，但见来者衣着光鲜华丽，又能一路畅通无阻地达到这南苑，想必也是显贵之人，于是施了个礼，恭恭敬敬地回答了，「是。但是公子当下不在南苑，您稍等片刻，奴婢去找他回来。」

「不必了，他去哪了？」

「呃……马厩……」犹豫了片刻，沧紫还是说出来了。毕竟凌斐清只是叮嘱她不要告诉龙烨他去了马厩，又没有吩咐说不许对别人说……

呃，马厩？龙素怔了一下，然后掉头走了。

龙素去了马厩，看见凌婓清正在洗马。用刷子沾了水，一下下地刷过那匹叫做月华的马的身体，偶尔还孩子气地附在月华耳朵上说些什么。

「咳！」龙素干咳了一声，借此唤回凌婓清的注意力。

「素王爷。」看见龙素，凌婓清的神情立刻紧张起来。毕竟根据前几次的经历，每次遇到他后都会倒大霉。

龙素先是四下打量了一下，溜达过去拍了拍月华的头，然后略显漫不经心地问，「怎么是你在伺候它？原来养马的师傅呢？」龙素记得石海，是因为早先他从南面带过来的马匹发生过水土不服的情况，还是石海给调养好的。

「石大叔被王爷赶出王府了……」想着石海毕竟是受到了自己的牵连，凌婓清心头又涌起了一阵难过。

「哦，真可惜，老七既然不要还不如给了我呢。」

「素王爷，您还是暂且去前堂吧，这里太乱了，怕脏了您的衣服，而且……」

凌婓清还没有将理由说完，龙素就已经上前一步拿过了他手里的刷子，然后丢在地上，一手揽过他的头，「小清怎么跟我如此客气啊，以前不都是叫我三哥的么？」

「……素王爷说笑了，奴才怎么敢……」

「其实你有没有发现，你跟龙烨说话的时候，偶尔会不用您而用你，也会不自称奴才而说我？他也是这样，经常在你面前不说本王怎样怎样。」

凌婓清低着头，不知道龙素说这话时的表情，自然也就不知道他的心境，因此也不敢随便答话。只是垂着手，低头不语。

「所以呢，既然我们都是兄长，你也就应该一视同仁才对。」龙素继续说，「所以，在我面前也稍微放开一点吧。」

说到这里，凌婓清反倒扑通一下跪下了，任龙素怎么拉也不肯站起来。

「素王爷，奴才求您别再乱说话了，让人家听见就完了……尊卑有序，当初皇上下旨令奴才用一生来偿还罪孽的，所以……」

话还没说完，就被龙素截住，「尤菲妹妹的事情怨不得你，也就别再提了。」说着半抱半拖起凌婓清，伸手去擦他急出来的眼泪，「来，再叫声三哥我听听。」

「……您之前还说要把我送去红馆……」凌婓清不明白，之前还扬言要代替龙烨惩罚的人，怎么会突然对他这么好。

「哈哈，小清还真喜欢记仇啊，谁让那天你惊了我的宝贝疾雪，我自然会生气。」

就在说话的时候，沧紫突然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公子不好了，王爷提前回来了，快点，你赶快回南苑吧！」

「啊！」凌婓清低声惊叫一声，然后匆忙就想跑。

却被龙素拉住了手腕，「怎么了？」就算龙烨回来了也不用这么慌吧……而且按理说，知道他回来了不是应该着急去门口迎么，怎么这两个人反而往南苑跑？

被龙素拉住，碍于他王爷的身份，凌婓清也不敢用力甩开，只好慌慌张张地解释给他听，「是这样，原本王爷说过不许我私自下床，今天是我偷跑出来了的……」

正说着，背后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原来你还记得本王的话啊。」

龙烨一进王府就听了冷管家的汇报，直接就朝着马厩来了。

这个声音一出现，凌婓清更是有些六神无主了，害怕龙烨真的会像他许诺的那样把他的腿打折。

可是龙烨却暂且搁置了这件事，只是一伸手把他拉到了自己旁边，然后跟龙素说话，「三哥怎么今天这么早就过来了，难不成是三哥忘记了我今天要去王宫么？」

「呃……唉，忘了。」总之是不能坦白自己是专程来找人的。

「或许……三哥是担心明天狩猎会输给我，所以来对我的马做手脚？」

「哼！我会输给你？」龙素立刻被挑逗起来了，「要不要来赌一场，明天谁先猎到红狐狸就算谁赢，怎么样？」

龙烨淡淡一笑，「一言为定。」接着又把一直缩在他背后的凌婓清推到了跟前，「既然是赌局，那么理应有赌注才对，我的赌注就是这个奴才，如果我输了，他就给你了。」

一语毕，四座惊。

「哈哈，到时候你可别耍赖不给啊。」

「难道三哥认为我连一个奴才都输不起么。」

莫名其妙打了这个赌，龙素就借口说是要回去做准备，打道回府了。

只余下凌婓清，站在龙烨面前不敢抬头。

龙烨语气平淡，好似漫不经心地问，「之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复述出来。」

「……说是未得到您批准不许奴才下床，否则……否则打断奴才的双腿……」

「那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可以下床了？我不记得了，你提醒一下。」

凌婓清一下子就跪下了，吓得声音都变了，「王爷，奴才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然后就是连忙磕头。

可是龙烨却又转了话题，「刚才我好像听见，他让你叫他三哥？」

「……是。」

「你以为他这是念着往日的旧情？他分明是对你心存邪念！罢了罢了，明儿我就让他胜一回，让你随了愿跟了他，到时候可别怨我没拦着你进那人间炼狱。」

说罢龙烨一甩袖就要走。

却被凌婓清拖住腿，「王爷，奴才错了……」可谓是声泪俱下。

龙烨一脚把他踹开，「我不要不听话的男宠。」

龙烨走后，沧紫才敢过来扶。

「公子，咱们回去吧。」

凌婓清扑在沧紫怀里哭，却仍然不敢大声哭出来，只是抽抽噎噎的，「……你也看见了，我不过就是这样低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