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房客(包子)下——年小初
年小初  发于:2015年0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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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忙抬起另一只手慌乱地抹脸,结果凉凉的手背又是蓦地一湿。

他呆了两秒,似乎明白了什么,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这不可能。

绝不可能。怎么可能。

程诺震惊得脖子都僵硬了,机械地抬起头往右边看去——

那个他之前以为永远不会哭,后来又以为从来没有心的,风一样来去不停捉摸不定的无情男人,那一只永远笼罩着山岚雾气让人看不真切给人梦境幻觉的漂亮左眼里,竟不知何时已然下起了漂泊大雨,掀起了滔天狂澜,淹没了万水千山。

“……”整个人如遭雷击,程诺傻在当场呆若木鸡,张口却不能语。

他竟然哭了。秦深竟然哭了。

秦深他……居然……

也是会哭的。

就算现在秦深跪下来抱着自己的腿,痛哭流涕地忏悔说其实他一直真心爱着自己,之前不过是一时糊涂身不由己这种人鬼不信的谎话,程诺也觉得,要比此时此刻他眼见的场景更靠谱一些。

秦深双臂从程诺腋下穿过支撑着他的身子,没办法腾出去抱儿子。

不过看秦深现在这幅失魂落魄神飞天外的傻样子,就算他有一双空闲手,恐怕也抱不动自家儿子。

他简直比程诺还呆得厉害,浑浑噩噩,傻了吧唧,心脏像被谁放在了跳楼机上,一会儿尖叫着冲上云霄,一会儿又飞速地下坠降落,身边掀起的气流声呼啸猎猎,震得他耳膜都痛。

不止程诺,连苏予危也看傻眼了。

原来无论多么强大的男人,第一次当父亲,都是这个傻样。

早已红透了的左眼无意识地轻轻一眨,潮湿的边缘便又立刻涌出一层波光粼粼的水花,悠悠一转,就凝成了一滴滚烫晶莹的眼泪,咻地往下落进程诺的头发。

像一片下过雨的草原,因这天空最后奋力一滴的雨水,便顷刻湿成了一片风起云涌的汪洋。

程诺猛地一震,觉得自己的整个头皮都快要烫得炸开。那一滴微不足道的水滴虽然转眼就淹没在狂风骇浪的大海里不见踪影,但它残留的余热却足以穿透皮肤渗入骨骼,顽强而凶悍地钻进身体流遍四肢百骸,让程诺的背脊狠狠一抽,连指尖都在狂颤。

恍惚中,右边耳侧幽幽飘来一股若有若无春风细雨的暖流:“诺诺,我爱你……你们。”

秦深叹息着吐字,凉凉的嘴唇一张一合时而碰在程诺白白软软的耳垂上,轻如鸿毛的七个字,却怎么感觉重如泰山。

程诺晃了晃神,猛地往右一扭头,感到冰凉的脸颊到底滑过了一滴再也忍不住的泪珠。

正是无声胜有声的温情时刻——

“……生了?”

一个绝不该在此时此刻出现在此情此景里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就像暖融融的春意里忽然节外生出了一截闪着寒光的利刃,一下子破坏了整片美景。

程诺刚生完孩子,身体正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脑子自然也没平时那么敏锐,闻声条件反射地抬起头看着来人,目光星散表情怔怔的,没什么反应。

而秦深在最初微微紧了紧双臂之后,也只是抬起头淡淡扫了来人一眼——不过周身温度直接下降数度,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倒是苏予危,听见这个声音,立即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嗖一下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霍地掉头转身死死盯着来人。

琥珀色的眼珠一点点涨成深深的咖啡色,里边一瞬间溢满了许许多多密密麻麻的情绪,无从分辨更难以细数。它们在两方小小的天地间翻滚汹涌撕扯交织,简直要喷出火来,却在呼之欲出的刹那又被力挽狂澜地扼住。苏予危双手垂在两侧紧紧攥着,全身绷得近乎笔直,不细看的话很难发现其实他的全身都正压抑地颤抖着,极力克制住那一股正从胸腔深处不断涌上来的,想要冲上去给眼前这个活体冰雕一样的家伙狠狠一拳,将他打趴在地的暴力冲动。

萧岚笔直地站在门边,这时正午的太阳已铺满整个客厅,金灿灿的光芒从他背后延伸出无数条光线,将他的身影虚虚罩上一层浅淡的光环,让他本就修长高大的身材显得愈发笔挺突出,显出一具极富男性美的轮廓来,反而具体的眉目神情却变得模糊不清,颇有些电影里反派大boss登场的感觉。

和苏予危不甚在意地对视了一眼,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苏予危的这种反应,萧岚根本懒得再理,只一秒就移开视线,顺势往下一滑,便定定落在了苏予危怀中的小宝宝上。

然后萧岚便怔住了。面对这个初临人世,全新的,纯洁的小生命,自某人去后很多年不曾体会过人世感情,早已冰封了自己的所有情绪,以为世间再无一物可以将他打动的萧岚,也和刚才的秦深一样,突然就看得入迷,心神巨震,猝不及防,竟一下移不开眼睛。

他看着那个孩子,久久地凝视着,目不转睛,全神贯注,仿佛一瞬间忘记了真实的世界而踏入了那个他一直追逐却害怕亵渎的梦想里,眸中冰霜裂缝,春风化雪,茫然而又渴望,毁灭中暗藏重生,如同死灰深处突然闪现的一丝火光。

这个刚刚出生什么都还不懂的小婴儿,却做到了季晚潇苦心孤诣用尽力气也没能做到的事情——让萧岚从地狱回到人间,从魔鬼变回人类,哪怕只有这短短的一瞬间。

苏予危对萧岚的敏感度,从来就像一头被侵占了领地的雄狮对着那头占着他的茅坑却死活不拉屎的雄狮那样(……),瞅出对方的不对劲儿,赶紧侧了个身将怀里的干儿子遮了大半,双臂微微紧了一紧,怒目而视,不满叫道:“喂萧岚,你这是什么眼神?想抢干爹的位置可得先问问我苏大爷同不同意……”

“萧岚——”

秦深忽然开口,音量不大,但一下子就盖过了苏予危的。云淡风轻地扫了萧岚一眼,秦深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微笑着落下一句:

“你休想。”

轻轻的三个字,像一柄陡然出鞘的利剑,无声无息地滑过空中飞旋的叶片,落地的瞬间被一分为二,并不见血,却死无全尸。刀光剑影,无比震慑。

“……”

萧岚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一抬眸对上秦深毫无温度满含警告的眼神,略一偏斜,余光又瞥到苏予危满脸戒备一个劲儿护犊子似地抱着怀里的小婴儿,再仔细一听,身后还有一个步步逼近,不容小觑的阿莫尔。

在心里迅速衡量了下,知道这次是天不遂愿,来不逢时了,萧岚在生死一线的修罗场里浮沈多年,早已练就一身出神入化的处事本领,拿得起放得下,这一次也很有风度,丝毫不拖泥带水,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转身就走。

“萧、萧岚……”

一个虚弱的声音却在身后轻轻响起,叫住了他。

竟然是程诺。

秦深和苏予危都吓了好一大跳。

”哎呀诺诺!你叫他干嘛!?这个魔鬼……我勒个去别告诉我你真的……”

苏予危话没说完就被程诺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秦深更是目如寒电朝他直射而来,那眼神简直是要把苏予危给活生生撕碎了。

“呃……”苏予危自知失言,浑身打了个冷战,撇撇嘴不说话了,低头哄他的干儿子去。

秦深这才收回眼刀,一低头那表情换得比变脸都快,温柔深情自不必说,眉目间没还带着点不知所措的小紧张,生怕自己心软又重情的小爱人还真的会因为心疼朋友所以……略想了想,便小心翼翼地把环着程诺的双臂又温柔地紧了一紧,做出一副强悍霸道却又颇孩子气的撒娇姿态来。

萧岚停下脚步但没转身,程诺也不介意,缓缓移动视线落在对方那浮满光粒的笔直的背影上,深深的目光仿佛穿透他的身体和一段恍若散发着旧书中淡淡沈香味的的漫长时光,回到很久很久以前,他们还在高中时的那段青葱岁月。

那时,程诺也是这么眼巴巴地落在后方,既羡慕又憧憬地遥望着前方那两道潇洒恣意的背影,不敢,亦不愿跟上去,只怕会破坏了这一幅令人为之目眩神迷忘记呼吸,梦一样美好的景象。

只见前方的两人并肩而立,亲密无间,同样的风华正茂,同样的意气风发,偶尔略一偏头和对方相识一笑,那一天的阳光就变成耀眼的钻石,一颗颗倾泻进他们暖意融融的眼睛里,闪耀出璀璨夺目无可匹敌的光芒,而他们看起来就像将全部未来都握在掌心里,所向披靡,无所不能的世界之王——

却再也回不去了。

后来萧岚如愿以偿地当上了黑暗中的帝王,然而曾经和他并肩站立的那道身影,却永远地消失了。

从此他的身边再没有别人的位置,而他也注定孤独终老,寂寞一生。

原来,他只想当那一个人的王。原来世界没有那人,之于他已毫无意义。原来……那么多的原来,他却是在那人永远离开后,才终于懂得。

世界每分每秒都给人选择,却从不给人重来的机会。这就是人生。

程诺出了半会儿神,慢慢垂下头,很轻,却极清晰地低声说道:“我以为楚回走了这么久,你早该想明白了,没想到……”顿了顿,他遗憾地闭上眼,唇角微颤,苦涩一笑。

“我很失望,萧岚,这么多年,你还是根本不懂,楚回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

尽管萧岚离开时的脚步依然稳如泰山,背影笔挺如松,可这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明白,他比季晚潇走的时候,可要狼狈多了。

第七十七章

萧岚走后,屋子里的肃杀气氛顿时消失了一大半,不过却诡异地尴尬起来。

苏予危抱着宝宝但心思早飞到了他家男神身上:连诺诺都看出来萧岚那种人不解风情不懂美人心十足的渣男无疑!肿么小潇潇试了这么多年还是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啊55555~~

程诺毕竟是刚生完孩子的人,坚持到现在身体早就濒临极限了,虽然眼睛还恋恋不舍地流连在宝宝身上,然而到底抵不过眼皮子一点点往下垂,眼看着就要昏睡过去。

秦深无时无刻不注意着怀里爱人的情况,早就发现诺诺的疲惫,抬头用眼神示意苏予危一个字:滚,然后再一次发挥变脸特技,低头的瞬间立刻换上满满溢溢的柔情似水,轻轻在程诺的侧脸蜻蜓点水地一吻,目光缱绻缠绵似有皓月白雪,在他耳边低声温柔地说:“乖,睡吧,我陪着你。”

程诺的确是太累了,身体的虚弱让他的脑子也跟着不清醒起来,秦深久违的温情更是致命的一击。

那种熟悉的,温暖的,铺天盖地将他整个人都严严实实地包裹却又丝毫不让人感到窒息,宛如天地间一缕和风轻烟般不可捉摸却又无处不在的依赖感,不经意地一拂,就让程诺禁不住心神摇曳魂魄荡漾,刹那间忘却所有卸下心防,不知不觉竟和曾经无数次一样,轻微地扭了扭身子找到一个最舒服的位置,半边脸贴上秦深宽阔又结实的胸膛,听着那咚咚咚咚一下一下充满着澎湃生命力的有力心跳,仿佛倚靠在一座永远不会倒塌的墙上。

唇微微一张,程诺迷迷糊糊吐出一个单音:“恩……”便安心地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秦深的目光又深又热,躁动难忍,像漫山遍野的枯草遇到了奄奄一息的火星,彼此救赎一相逢即成干柴烈火,转眼就烧出一片燎原之势,赤目充血,天地红光。

咕咚咽了咽喉结,秦深努力压抑住体内奔腾咆哮的兽性,不由收拢双臂将怀里的宝贝抱得更紧了些,一副就要这么抱到天荒地老的架势,不肯放手。

苏予危斜眼看着,撇撇嘴,认命地叹了口气,小声说:“好好好,我出去我出去。不过那什么,待会儿你记得给诺诺清理下……嗯,你懂的。”

秦深回了苏予危一个像在看死人一样的冰冷眼神:废话!如果不是看在你是医生的份儿上,别说你这几个月你明里暗里不知吃了我老婆多少豆腐,就冲你刚刚对我老婆那股又看又摸的热切劲儿,老子恨不得一脚把你肠子踹出来!

“……”苏予危一口老血……心里头那个气啊!终于明白为啥小说里御医大夫总是位居高危职业第一名了!就是因为有秦深这种不讲理的暴君啊!!

抱着宝宝愤愤不平地出去,早在外面等得心急火燎的阿莫尔看见苏予危终于特么的出来了,眼睛一亮一下子就扑了上去,那动作矫捷得,还真不输给捕食的豹子。

“噢……噢!上帝啊!上帝啊!”只探头往里看了一眼,阿莫尔就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像被陡然丢进了甜腻腻的奶油汁里泡得全快要化掉了似的,灰蓝色的眼珠精光大射父爱泛滥,一边扭动身子一边发出受不了的呻吟,“瞧瞧,瞧瞧,这娇嫩的肌肤,精致的五官,小小的胳膊……Oh Jesus Christ!多么美丽的小天使!噢……我的上帝!小宝贝儿,要乖乖地健康长大哦,干爹给你准备了好多好东西哦,全部,全部都是你的哦~~”

苏予危之前看阿莫尔这么兴奋,还觉得很高兴很自豪:不愧是自己的干儿子!果然一出马就迷倒众生啊哈哈哈!结果一从对方嘴巴里也听到“干儿子”三个字,微微一怔,登时黑脸:“喂喂喂,阿莫尔,话说清楚,什么干爹?你是谁干爹?谁又是你干儿子?我靠!当我不存在啊你!”

阿莫尔听得一脸莫名其妙,但仍然舍不得将视线从宝宝身上挪开,随口敷衍道:“当然我是宝宝的干爹,宝宝是我的干儿子,难不成我还能是你干爹,你是我干儿子?”

他无心之言,却不知正好拂到了苏予危的逆鳞捅了马蜂窝。

苏予危才在里面丧权辱国地丢掉了照顾诺诺的机会,可不能再退底线把干儿子也拱手让人!一下子怒从胆边生,压低嗓子恶狠狠地对阿莫尔说:“我操你大爷的阿莫尔!宝宝是我干儿子!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啊!”

听到这里阿莫尔总算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格老子的,苏予危竟然要抢自己的干儿子和干爹头衔……这还了得!?立刻拿出“西方列强”的无耻面目了。

“见鬼!诺诺是被我救的,我带来的,我保护的!你不过是我叫过来照顾他的,怎么就轮到你当宝宝的干爹了!?”

“我靠!没见过你这么过河拆桥的!情谊呢!?没我这几个月的贴心照顾和刚刚的奋力接生,你哪能见到健健康康的宝宝和平平安安的诺诺!?!别忘了之前是谁被秦深虐成狗,又被萧岚吓出翔的!”

卧槽!高能虐梗粗线!

阿莫尔被戳到痛处恨得咬牙切齿,不过他花豹子也不是吃素的!

“哈!你有脸说我!?你不也是被秦深给赶了出来,还被萧岚虐成了渣么!”

“……我本来就不是贵圈人!我只是个医生!医生!救死扶伤的纯良医生!”

“哈!是吗,行,那你也别自己追不到季晚潇了!”

“你!”

…………

“哇!!!”

一声响亮的啼哭打断了这两个幼稚大男人的没营养斗嘴。

两个人同时愣住,面面相觑三秒——

“啊啊啊啊,宝宝你别哭啊别哭啊别哭啊!宝宝你肿么了肿么了肿么了!?”

“到底怎么回事?哎呀阿莫尔都是你的错!”

“What?我的错?怎么会是我的错?是你吧!”

“是你!……好了这个不重要……宝宝应该是饿了……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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