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界之河山晚照(6)——越陌渡阡
越陌渡阡  发于:2015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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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让我看的,就是军医疗伤的情景?”眉妩再一次确定。如果真是这个,不错,她看见了,但是,这又怎么样?

“这样的情况,以前会发生么?”

军中医疗资源紧缺,尤其是在行军打仗途中,人数有限军医更加不可能照顾到每一名伤者。羽檄军也许还不至于像有些纪律涣散的军队那样,为了争夺优先治疗的权力出现大打出手的情况。然而,谁也不会将救治的先机主动让给别人。有些伤势,哪怕多耽搁片刻,赔上去的就是一条性命。

求生,是所有人的本能。谁也不是傻子,不是么?

眉妩以一缕冷笑代替了回答。

燕归愁想问什么?羽檄军是否具有谦让的精神?关于这一点,她不会盲目给出肯定或否定的答案。不过谦让这种东西,只存在与同类之间不是么?放在军队之中,要让一名士兵将生存的希望让给别人,除非对方是他的袍泽兄弟。可惜的是,在汐族人眼中,七界的其他部族,都比他们低下了不止一星半点。

尤其是魅族,不就是一群可让任人驱使的刺客么?哪里够得上资格与他们称兄道弟?

“现在,这些不都发生在眼前了。”

直到燕归愁的声音再次响起,眉妩才被拉回现实之中。眼前的情景明明真实的触手可及,偏偏又带着一层捕捉不到的朦胧虚幻。想了许久眉妩才明白,原来是自己的内心在下意识的躲避这种事实。

这种从来不曾奢求会发生的事实。

毫无征兆的想起最后一次见到烈熠时,他与自己的对话。

——情况总会有变好的一天,悲惨的种族总不会一直都悲惨下去。这样,还有什么公平可言?

猛然转过头,迎上了燕归愁温柔到近乎宠溺的目光。“你是说,如今羽檄军中的转变都是熠公子的功劳?”

“是不是功劳,我并不敢肯定。”燕归愁依旧还是实话实说,到目前为止,他也一样有许多看不透的真相。“不过你我都清楚,没有之前一战,就绝不会有如今我们看到的一幕。魅族的拼死相援,从内心里震动了羽檄军的士兵。他们大概第一次真正认识到,魅族与汐族,已经是一个阵营的同伴。彼此,同为汐蓝的人民。”

军人,本就是世上最固执也是最单纯的一群人。有时候,再多的道理也难以令他们信服,他们只信奉于某些特殊的东西。绝对的力量,是其中之一。

而生死与共,就更是其中之一。

为了共同经历生死的同伴,他们也可以不要性命。尤其是有过救命之恩的兄弟,他们更是可以同样以性命相报。

“公子让羽檄军的各族战士相互理解,惺惺相惜?”眉妩喃喃自语,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团结只会令汐蓝更加强大,世上哪有人处心积虑只为提升敌人的实力?”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

“是否为了皇上?”这是眉妩所能想到的唯一可能,然而却是经不起推敲的。与其拐弯抹角的做这许多事,烈熠不如原则留在滟昊泠身边,那样岂不对其更加有利?有了他的帮助,汐蓝或许早已完成了统一天下的过程。

“皇上,应该也是其中一项理由罢。”燕归愁又何尝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这还远远不够。“妩儿,你自己又是由于怎样的原因才卷入这场漩涡?”

燕归愁的话题换的太快,不知怎么就从烈熠的身上转到了她的动机。眉妩怔了一会儿,才有几分苦涩的回答,“为了什么,你不是早就知晓了?皇上将隐匿部队交到我手上的一刻,我已经将目的说的清清楚楚。”

只是再明晰的目的,也有违背初衷的一天。一点借着一点的偏离预定的轨道,如今的木屋已经分辨不清,如今所做的一切是不是依旧正确。

记忆一下变得鲜明,燕归愁点头。“是了,你是为了你的族人。”伸手理了理她散下的发丝。为了行动方便,眉妩的头发永远都是束起,在先前的大战中,发丝终于也有几分散落。“其实,我一直都很敬佩你。”

眉妩露出一个不知是哭还是在笑的表情,充斥其间的,只有满满的无奈。保护族人,只有在夸下海口的一刻才能做到信心十足。只有当真正深入其中,才能体会没走一步都受到无尽的束缚,艰辛无比。

手指一勾,将一缕鬓角的发丝掖回她的耳后。“妩儿你可想过,其实公子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帮你?”

“帮我?”三分惊诧,三分怀疑承载于眉妩的眼眸之中,剩下的部分,却是躲避不了的深思。

“回顾一下这次战斗,将羽檄军一分为二的人是我不假。最后阻止姚阂部队前来汇合的还是熠公子。”这是一场相当复杂的战斗,燕归愁只挑拣了最重要的部分来讲。“比起对于姚阂的阻截,妩儿,你和你的属下到达战场的一路上,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不是么?”

眉妩从虞关方向前来,如今这座关卡已经是烈熠的囊中之物,在这样的情况下眉妩依旧一路畅通无阻,这事本就不通情理。唯一的解释就是烈熠故意放水。

——曾经有人对我说过,这个天下还没有大的足够令世仇的民族共同生存。谁也无法预料明天的情况,但是,不能因为无法预料,就什么也不做。

曾经亲耳听见烈熠如此说。如今,似乎正看着他再如此做。

魅族与汐族之间,还谈不上百年世仇那般严重。但是由于魅族的特殊性,与七界中任何一支部族间的关系都谈不上太好。所以即使幽川成了幽州,族人的地位依旧没有半点改变。

直到今日,眉妩终于亲眼得见些许可喜的迹象。

“我也不知道这话怎么说才好。”燕归愁略显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今次不求得胜的战争也好,还是熠公子亲手所建立的平乐镇。妩儿,你不觉得,公子所做的一切都有一个既定的目的?”

似乎能够隐约抓住那个答案,到底其太过飘忽不定,费力去追寻的一刻,它似乎又逐渐远离。“你的意思是,熠公子不是为了自己的野心,也不是为了皇上的野心?”

“野心,等同于希冀。”燕归愁难得这么一本正经,素来的他都最讨厌探讨这些道理。人生在世,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岂不是最自由恣意的状态。所以眉妩没有想到,对于人生,燕归愁竟有如此深刻的一番理解。

“任何想要的东西,都可以称之为野心。因为仇恨,想要覆灭谁;因为爱慕,又想到得到谁。这些都可以算作野心,每一个人一生中都在为之而苦苦追寻,奔波一生。”

“一定要说的话,我们的皇上的确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哪怕逐鹿于这个天下,只怕当七界到手之后,他也不会珍惜,因为这本就不是他真正想要的东西。”所以才会有风御畅的占星存在罢——覆灭天下的语言之子。

谁都晓得滟昊泠唯一想要攥在手中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将毕生情爱倾注于一人身上,到了一国之君的身上,是否就成了最为危险的状态?

“相较起来,熠公子的胸怀才是大爱无疆罢。比起我们的杀戮征伐,说不定他才是对的,统一七界依靠的不是抹灭所有的国境线。而是,消除人与人自己的隔阂。”

燕归愁仰天长叹,最后几个字已是低不可闻。说到底,这些也仅仅只是他的猜测。到头来,他也还是什么都没能明白。要等到正确的答案,只有到最终一天来临的时刻。

——第十卷·完——

第十一卷

第一章:兵分两路

吞下一粒药丸,并非寻常意义上的苦涩,而是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异香,从肺腑之间翻腾上来,腻味的紧。烈熠长长吁了口气,忆起桑柘曾经的一番叮嘱——

“按照皇上的要求,这药我算是配好了。”将药瓶交到烈熠手上时,桑柘的表情如同阴云密布一般的凝重。“不过我还是要多嘴说一句,以医者的立场而言,根本就不该配这样的药。后果我也说的十分清楚,请皇上每每考虑清楚,不到万不得已一粒都不要吃。

到底是出自桑柘之手,即便他再不情愿,这药依旧制的无比精良。瞬息功夫药效就已经发挥,缓解了几乎要炸开头颅的剧痛。烈熠缓缓阖上双眸,借得难得没有旁人在场的机会稍事休息。

之前一战中,过于明显的放水行为已经引起了将领们的质疑。为了给他们一个合适的解释,着实费了他不少心神。面对类似的情况,便真心觉得还是滟昊泠的铁血手腕管用些。在汐蓝,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有胆子忤逆皇帝的意思。

幸亏父皇出现在此,他才得以脱身出来。况且虞关确实已经到手,加之占据了原幽川的大片平原,在这样明显的战绩之上,一句”穷寇莫追“好歹倒也堵住了悠悠之口。但是,真正的问题现在才慢慢到来。

不过才经历了一个额开头,竟已是超乎寻常的漫长。令烈熠不禁怀疑,或许永远都没有结束的一天。

没有再继续开启战端,即使在之前的一战中处于优势的一方。但不会因为这个理由,牧野军就不存在任何消耗。无论是人力还是物力,在大规模的战斗后都蒙受了不小的损失。

当休整的命令被下达之后,军中上下虽然还多少有几分不甘心,可毕竟还是结结实实的松了口气。在严密的检查之后,虞关城内再无任何敌人埋伏,之前被眉妩利用来偷袭的密道也全部堵塞起来。为了使部队得到更好的休憩,烈熠终于同意牧野军暂时驻扎于城内。

虞关毗邻的荒原,也是之前两军交战的荒原,便成了缓冲的空白地带。

如此相安无事的过了四日,到了第五天的清晨,前去探查敌军动向的先头部队回来复命。

探子借助军事地图的帮助,向烈熠汇报目前所掌握的情况。”皇上,幽州素来都有大陆交通要道之称。“一边说着,一边在地图上画出两道黑线。”一道是经过成阳的官道,道路平坦易行。而另一道则要翻过西岩山,一路都是山路,并不十分好走。“

烈熠点头示意他们继续,两条的存在应该算是常识,只要是稍通地理的人都能知晓。所以到目前为止,探子的回报还没有到重点之上,他们想说的内容还在后面。

“经过属下等人仔细探查,这两条通道都是安全的,汐蓝没有设立任何关卡或埋伏。”

“以你们的意思,我军应该选哪条作为行军道路?”烈熠照旧问的温和。即使臣子的意见与他相悖,烈熠也甚少疾言厉色。类似的相处模式在焰赤已经成为习惯,所有人也可以毫无避忌的畅所欲言。

行军路线,是时候决定下来了。一人的喜好或者厌恶,早已无法阻止这一场失速流离的战争进程。

“走成阳的官道。”探子如是回到,看了看皇上的脸色,清冷之中没有任何变化,料想其应该也是赞同的。“既然两条路径都畅通无阻,当然要选择易行的一条。之前的一战中,我军已经给予汐蓝沉重的打击。当务之急就是尽快追上他们,确保我军胜利的成果。”

“畅通无阻?你们真能确认这一点?”就连质问,都温和的听不出丝毫火气。然而这不代表听着就没有感到任何压力,不怒而威的道理,最能形容烈熠。这才是真正的天潢贵胄,淡然无波中就能令人甘愿折服。

“能确定。”思索再三之后,探子最终还是回答了,不过怎么听也没有先前的信心满满。

烈熠倒也没有怪罪的意思,毕竟探子也不是在信口胡说,他所回禀的一切内容都是基于亲眼看到的情况。而且烈熠也相信自己手下密探的实力,既然他们没有找出埋伏,就证明那些东西的确不存在。

至少,在他们经过的时候并不存在。

然而战争最可怕的一点就在于瞬息万变,再如何锐利的目光都无法完全肯定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什么也不做,这么放任我军追击,滟昊泠应该不是那般容易想与的人物。”赫连远遥插言进来。面具之下露出的皮肤比纸张还要苍白,怎么也找不到半点血色。旧伤未愈的情况下还要与羽檄军的侧翼正面对战,烈熠也知道如此的要求过于为难他了。奈何手中除了赫连远遥之外,他还真没有别的人可以托付。过于重要的任务,半分闪失也容不得。

赫连远遥装作没有看见烈熠有几分担忧地目光,只是阐述自己的意见,“以滟昊泠的性格,从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几时轮到别人在他头上动土?睚眦必报的本性决定了,他会用最短的时间内回报敌人。”

一番话和所得极端尖刻,但烈熠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如今我军占据先机,士气难免有所浮躁,汐蓝若是在这个时候伏击我军,时机最为恰当。”

“那我军是否只能通过西岩山前行?”

烈熠没有马上做出定论,而是再一次咨询确认地图。从地形上来看,西岩山的路径异常狭窄,即便有埋伏也不可能规模太大。只要通行的军队保持一定的警惕性,在足够战力的支撑下就可以无所畏惧。麻烦之处在于,狭窄的通路也将在极大程度上降低行进的速度。一旦选择西岩山,当牧野军通过之后,恐怕汐蓝的军队早已没有踪影。

这还不是最令烈熠担忧的,他最不愿意在此刻留给汐蓝足够的时间。通过之前一战,好歹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羽檄军的力量,一旦等到其恢复过来,双方又将再次恢复旗鼓相当的态势。

要是在和平时期,双方实力相差无几应该是最为理想的状态。在彼此的制约之下,任何一方在采取积极行动之前都会多加考虑谨慎为之,将在很大程度上避免大规模战争的发生。但是交战双方实力太过接近,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你死我亡,不死不休。

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战争,最快的手段就是一方以雷霆之势压制敌人,再也没有半点反抗的可能。

“全军都通过西岩山的话,太慢了。”烈熠否定了这个结论。自从决定要在冬季开战,目的就是为了缩短战争时间,他怎么能轻易拖延?“况且三分之二都是山路,骑兵要如何通过?”总不成就此舍弃马匹,那和投降有什么区别?

赫连远遥已经听出了他的意思,不等烈熠详细说明,就已然截口。“那就将骑兵部队交给我,我带领其从成阳通过。以骑兵的机动力,一定可以追上羽檄军。”

烈熠轻柔一笑,却是无比坚定的摇头。“赫连,你要带领的是另一支队伍。确保七成主力部队通过地势复杂的西岩山,是只有你才能完成的任务。”考虑到前程道路并不平坦,主动避过危险是眼下的既定思路。但是行军速度又不能不加以保证,如此决定已经最好的安排。

说的好听——换成过去的赫连远遥,应该当场就已经吼了出来。西岩山的道路难行是没错,然而在艰辛之外几乎看不到半点危险。烈熠不过是故意将这任务形容的十分不易,借此理由将他支开。

可惜如今他们的身份起了彻底的变化,再也不是并肩而立的同伴,君臣有别。赫连远遥不得不将所有的不满悉数咽下。在这个时候,总需要一个人带头遵守军令,显然烈熠希望他来扮演这个有些可笑的角色。

周遭一片沉默,表示所有人再也没有异议,都等着烈熠下达最后的命令。

“各位下去立刻清点整理军备辎重,明日清晨,全军即刻出发!”

第二章:有恃无恐

“皇上,你已经两个晚上没有合眼了。”景卉是此行唯一追随在烈熠身边的军官,原本按照烈熠的意思,是打算独自一人带领骑兵,剩余所有的军官都负责西岩山的行军。最后到底还是没有拗过众人,尤其是赫连远遥的毫不妥协,最终还是让景卉跟随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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