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顾老离开后,长安和郝凌掣相视一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些许无奈。
“走吧。”长安走到郝凌掣身边,主动牵起他的手,“去跟舅舅他们道个别。”
郝凌掣笑着转头,温柔地说,“好。”
顾云昊和离族众人还沉浸在找到解药想喜悦当中,酣畅地饮酒歌唱,垂首弹琴,温和的女子不再拘束,放开身段纵情跳舞,不少男子甚至顺便拾起一根木枝就开始舞剑。场面既混乱,又疯狂,疯了的狂欢。
长安看到大家欢欣鼓舞的样子,不禁也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舅舅。”长安和郝凌掣走到顾云昊面前。
“怎么了?长安。”顾云笑的笑容十分开怀,“这次多亏了你们,舅舅代表离族多谢你们了。感激不尽。”说着便朝两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不敢当,舅舅使不得。”两人皆伸手拉住了顾云昊。
“也罢,大家一起畅饮!一醉方休!”顾云昊抬起手中清酒,率先仰头一口饮尽。
“舅舅。”长安有些不忍让顾云昊扫兴。
“怎么?这酒是你舅母发明的草叶白,入口有草叶的清香,口感很不错。”顾云昊高兴过头,也没意识到长安有话要对他说。
郝凌掣爽快地抬起一壶酒,直接对着壶嘴痛快地喝完。
顾云昊开怀大笑,拍着郝凌掣的肩膀说,“好小子,不错!”
“舅舅,酒也喝了,我们明日便要离开了。”郝凌掣果断代替长安开口。
“啊?怎么回事?”顾云昊似乎从醉醺醺的感觉中找回了一丝理智。“你们要走?”
“嗯。”长安也接过酒来,“如今离族安定,我也放心了。郝凌掣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会和他一起离开,共同面对以后的风浪。这杯酒,当是为我们践行!”说完便大口喝完了酒。
顾云昊愣了一会,看了看郝凌掣才笑道,“你们都这么说了,舅舅说再多恐怕也不能留住你们。只消记好,这里是你永远的家。”
“多谢。”郝凌掣朝顾云昊抱了抱拳。
“不和大家一起乐乐?”顾云昊说。
“好。”长安欣然应允。
“我没意见。”郝凌掣摸摸鼻子。
郝凌掣随意演了一套武技,长安伴着他弹了一曲。众人渐渐都停了手中动作,静静的看着他们。两人轻笑着演出一幕剑胆琴心,白衣黑袍相缠,似乎永远都不会分开,几乎要合二为一了。
一曲终了,时间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步,停顿了片刻,大家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两人悄悄离席,又去告别了长安的舅母莫雅和宁淮渊莫泽等人。
最缠人的便是顾盼盼了。
小丫头在长安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眼泪鼻涕大把大把地往他身上擦。
“哥哥,盼盼舍不得你。呜呜呜……”顾盼盼扑在长安身上哭得好不用心。
长安揉了揉顾盼盼的头发,笑着说,“哥哥也舍不得你们俩啊。我们以后会回来看你们的。”
顾盼盼泪眼朦胧地问,“以后是什么时候啊?”
“等我们处理完军中的事以后,就会来看你了。”
“不行。“以后”是什么时候,谁也说不准。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
长安顿时哭笑不得了,不知道该怎么劝这头固执的小牛,还用眼神示意郝凌掣帮忙,毕竟郝凌掣这头固执的老牛总是能把顾盼盼吃得死死的。
“咳咳。”郝凌掣严肃地说,“你如果能打败我,就可以跟我们一起离开。”
顾盼盼立马就炸毛了,“郝凌掣,你太无耻了!你明明知道我武功不如你还提这种要求!卑鄙小人。”
“妨碍别人的人不是更卑鄙?”郝凌掣理直气壮地回敬道。
“我怎么妨碍你了!”顾盼盼显然十分气愤。
“你若是跟着我们,我们要亲热还要顾及你的面子,这不是妨碍是什么?”
“嗷……噢”顾盼盼气得肺疼,“郝凌掣,你真是太不知羞耻了,你简直是世上最无耻的人!我哥哥简直是鲜花插在牛粪上瞎了眼才看上了你。哇哇嗷……我受不了你了!”
郝凌掣无赖地笑着,“受不了就别跟着。长安,我们走吧。”
顾盼盼也哭了半天,心里知道自己跟着去不合适,又舍不得自己的好哥哥,心酸地说,“让我再抱抱哥哥。”
郝凌掣用牙齿磨叽了半天,才嗯哼了一声。
终于解决了所有人,长安已经累得不行,无奈道,“没想到跟人打交道这么累。好在我过去十五年一直没出过叶府,也算是幸运的了。”
语中虽有些怅然,但过去诸事,长安都已经放下。
郝凌掣揽着他的腰,低笑着说,“那以后你就跟我一人打交道呗。”
长安戳了他一下,“真是越来越贫了!”
两人回到房间,长安却觉得头晕的厉害。
“怎么了?”
“大概是酒的后劲大。”
郝凌掣将他抱到床上,戏谑道,“这是要酒后乱性么?”说着便俯身在他脸上落下了细碎的吻。
“……”长安对着郝凌掣的厚脸皮即无语又没有办法,虽然嘴上推拒,心里却很受用,放任他温柔地亲吻自己。
“现在是夏末,那白草原景色美得惊心,不如明日我们去看看?”
“嗯……”长安意乱情迷地应道。
是夜,淡淡的月光下,白衣飘飘的族人正在狂欢,不起眼的小屋里面,动情的两人在被翻红浪。
41.回城
郝凌掣和长安离开的时候,只有少部分人来送行,出了白云台,大家互道珍重,两人携手离开。穿过不离不弃山繁复的山洞,就是白草原。
已是夏末,白草绿意黯然,尖端一点银色是天然的头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微风吹过,草叶摇摇晃晃,一时间像是晶莹的星辰落在了绿色的海洋当中,美得惊心动魄。又像是调皮的精灵随风起舞,沙沙的轻响,撞击进心里,像是草窃窃的私语,又像是风温柔的呢喃。
“真是美极了。”长安站在山洞出口,甚至有些不忍心踏足这片美丽的草原,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破坏它的美丽。
“嗯。”郝凌掣背着手站在他身边,风轻轻撩起他的衣角,让他原本犀利的眉眼染上了一层温和。
长安长舒了一口气,感叹道,“白云苍狗,世事无常。上次离开的时候,还是寒冬,如今已经是夏末了,时间过得好快啊。”
郝凌掣笑了笑,说,“世间事确是无常,所以我们要及时行乐才对。”
等回到汀芷,季君阳那关肯定难过,先不说他对将军执念太深。退一万步说,就算季君阳不喜欢郝凌掣了,皇帝的尊严也会让他对郝凌掣刁难一番,更遑论郝凌掣还擅离职守,真要计较起来,郝凌掣麻烦便大了……
长安幸灾乐祸地说,“及时行乐?恐怕你的日子还早着呢。这次回去,肯定是一波三折,不过,你放心,我会在对岸临渊而渔,坐等你归来。”说着还象征性地拍了拍郝凌掣的肩膀。
“……”郝凌掣微微一笑,“没有我这条渡船,不知你怎么过河?”
“涉水而过。”
“涉水根本不可取,徒步太伤身体,我会心疼的。夫夫么,还是同舟共济比较合适。”郝凌掣毫不在意地笑道。
长安听完莞尔,却也没继续跟他犟嘴,而是静静地闭上双眼,凝神感受掠过草原清凉的微风,感受青草和泥土的芳香,以及近在咫尺无拘无束的自由。
这似乎没有尽头的绿色海洋,轻轻翻滚着银白的浪花。
有音符窜到脑际,方才是真正的天籁之音,属于自然最原始的语言,是人类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半晌,他睁眼,意犹未尽地说,“没有碰上春分时候的瀑布,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这有何难?”郝凌掣笑道,“明年再来。”
“走吧。”长安轻轻笑着,率先提起步子,踏入草丛中。
青草没膝,长安一步一步踏开,似乎从冰雪覆盖的冬季穿越到了阳光明媚的夏季。
郝凌掣看着他明丽的笑容,翩翩白衣似乎要融在风里,美丽的背影似乎要乘风而去。心中一动,突然温柔地说,“长安,我想吻你。在这片美丽的草原里,与你尽情地做爱。”
他说完脸不红气不喘,长安却猛地回头,恨恨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真会破坏氛围,这么美丽的景色,他怎么能这么坦然地说出如此煞风景的话来,懂不懂什么叫浪漫啊!还有,郝凌掣从来没这么直白的说出那种事情。况且这是露天好不好!长安又气又羞,一时憋着说不出话来。
“我看你的眼神。”郝凌掣顿了顿,欺身贴到他脸旁,“似乎不乐意嘛。”笑着喷吐出的热气混着清凉的自然气息,让长安抖了一抖。
长安白了他一眼,“你就不能稍微讲究一下时间地点?”
“这个点地不是很好嘛,我看你很喜欢。现在天时地利,只差人和了……”郝凌掣突然很谄媚地一笑,“其实,我只是想让你留下一份难以忘怀的记忆……”
“你以后再随时随地发情,我一定用药让你终身不举!”
郝凌掣也不管长安口是心非,便厚脸皮地双手缠上他的腰,长安红着却没有反对。
“你还是这么害羞。”郝凌掣笑得很欠揍地吻着他说,“不过我喜欢。”
“……下流”
“这个问题我们还需要讨论吗?不是说你银荡我下流,我们天生一对佳偶天成……”
“……”长安心道,看来以后应该跟郝凌掣约法三章,制定家规什么的真是太有必要了,跪搓衣板简直太轻了……
跪在地上唱国歌?馨兰国似乎没有国歌……跪在地上唱《征服》?“是你征服了我……”
长安想着就抖了一抖,这场景实在太奇葩了吧,还是用把药粉让他不举算了……
“唔……”突然被舔中敏感点,他忍不住低吟一声。
郝凌掣想,这种时候分神?难道是自己的分身不够粗大?还是自己技术不好?不行,还要多多努力。
……
微风,青草,阳光,海浪。
将军驰骋沙场勇猛异常,美人辗转承欢娇喘兮兮……
再次正常行走的时候,长安已经被打横抱住了。
出了白草原,郝凌掣派人向镇守苍鹿的郝老实打了个招呼,便与长安两人提前赶往汀芷。
三人行的弊端实在太大,不仅长安羞涩得要拒绝自己,郝老实还要找地方藏起来甚至捂住自己的耳朵,为了避免尴尬以及折磨,郝凌掣直接杜绝了这种可能。
苍鹿最大的祸患便是防着离族,如今离族正需要休养生息,又暗地里与将军结成姻亲,实在不会脑抽到主动向苍鹿城发难。
郝老实收到郝凌掣的命令,便找了几个得力的下属留守苍鹿就直奔都城。
郝凌掣与长安缠缠绵绵悠悠晃晃一路游山玩水,并不急于回府,竟然让郝老实先一步到了汀芷。
大将军不在半年终于回城。将军府一派喜气洋洋,热情地准备着迎接将军回府。
宫中并没有什么特殊动静,但郝老实私下捏了一把冷汗,平静得诡异,那分明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主要战场集中在北方,不曾想征讨离族变得十分乌龙,季君阳在郝凌掣离开的半年内并没有再向其他小国宣战,一小部分侍卫倒是被派出寻找莫非了。
朝堂上由于郝凌掣之前的安排,并没有什么乱子。
况且季君阳本身不好惹,除了需要郝凌掣的武力来扩征疆土巩固边防以外,朝中大臣谁敢对他不敬,搞什么小动作,那可真是活腻了。
曾不减等人知道郝凌掣失踪是为了长安去南疆寻珍稀药材,但听闻那南疆十分凶险,而自家将军又十分固执,决意要与长安两人去寻药,便一直担心两人安危。如今听说他们安全归来,提着六个月的心终于放下,真正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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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芷,皇宫。
季君阳处理完一天的奏折,没什么大事,处理国务辛苦了一天,便也觉得疲乏得紧。
他抬手按压了一下太阳穴,抿了一口热茶,带着淡淡的药香。
入口微苦,但是喝入腹中顿时从五脏六腑生起一股清凉之气,霸道地将身体中的乏气驱逐到体外。
阖上眼皮休息片刻,他舒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犹豫了一会,才又拿起那封特殊的信笺。
——他回来了。
季君阳心中很不是滋味,拿着信看了半天。最终还是将它扔入手炉中,眼睁睁看着纸片在红色的炭火上变焦,轻轻翻卷,似乎在挣扎,想要挣脱,却身不由己慢慢冒起了黑烟,最终“砰”地一声骤然绽开耀眼的火花,猛烈地燃烧起来,最终于在炙热的炉火中化为虚无,什么也不剩下。
最近季君阳感了风寒,又因为过于劳累,身体不是很好。在寝宫中设了地龙,书房里他却坚持只随身携带着暖手的炉子。
刚才的茶口感很不错,季君阳唤来宫女问话。
“这茶是谁煮的?”
小宫女以为茶很难喝,皇帝要发怒了,连忙吓得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皇上饶命,奴婢也不知这茶是谁煮的……”
季君阳笑面虎是出了名的。不管喜怒脸上都是笑容,也不怪宫女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生气了,连忙磕头讨饶。
“皇上饶命,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啊……”见皇上不说话,小宫女急得都快哭了。
季君阳一怔,不禁自省了一番,难道朕就是这么一个暴君?思虑之际小宫女又使劲的磕头,额头已经破了,有血流出。
“不必磕了。”季君阳摆摆手,“不知道是谁煮的就算了,朕只是觉得这茶好喝罢了。你先下去,招人给包扎一下,便说是朕的口谕。”
小宫女受宠若惊地朝季君阳谢恩,急忙退去。
季君阳又把她招回来了,眯着眼睛道,“朕有些乏了,想静一静,没有传唤就不要进来服侍了。”
小宫女以为皇上又要罚她,抖着身子回到季君阳面前,见只是传个话,跳出嗓子眼的心又跌回了肚子。
季君阳突然问,“朕很昏庸吗?”
“啊?”小宫女被问道这么一个敏感话题,吓得颤抖着说不出话来,“皇上……皇上英明、神武,一点都不昏庸。”
季君阳好笑的看着她,“朕不昏庸,那你为何如此怕朕?”
“奴婢……女婢是新来的……”小宫女战战兢兢地回答。
“你下去吧。”
调戏了一个小宫女,季君阳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转而又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得十分悲哀,为什么人人都对自己敬而远之?
出神之际,突然被一个戏谑低沉的男声唤回神智。
“好喝吗?”一个黑衣人抱着剑从房梁上跃了下来。
“又是你!”季君阳方才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咬牙切齿地看着黑衣人,随手拿起一本奏折就往他脸上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