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哂笑道，“这个小肥妞嘛，就是你舅舅的女儿，顾盼盼。”

小女孩也不介意男子说她胖，而是转着黑乎乎的大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长安。好像等着讨赏。长安下意识地摸了摸她的头。顾盼盼立马把头在他身上又蹭了蹭，然后咯咯咯地笑起来。

“长安才醒过来，睡了这么久，肯定饿得不行了，我去给他做点吃的。”长安的舅母，也就是莫泽的姐姐，莫雅笑着说道。

长安很从莫雅怀中退开，自从云笑离开后，就没有谁这么温柔地抱过他。

脑海中郝凌掣的身影一闪而过，长安却没有时间细想。

确实很饿，一时也无法接受突然冒出来这么多的亲人。但是，从来都很敏感的他，还是能清楚的感受到来自对方的善意。

顾云昊看时间差不多了，正准备开口，没想到被顾盼盼抢先了，“哥哥，说话试试，应该可以说话了。”

“小丫头不错啊，医术又进步了。”莫泽笑着调侃她。

顾盼盼昂首挺胸，自豪地说道，“那是当然，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说着还送了一个白眼给莫泽。

转头又朝长安谄媚地笑道，“哥哥，怎么样，可以说话了么？”

这差别待遇，直把莫泽气得不行。

“外公。”长安试探性地开口，真能说话了！只不过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听不出来。

老人一直默默在旁边看着长安等人，都怪当初任着云笑胡闹，没有及时阻止，才造成了如今这么个落叶不归根的结局。外面的世界，人心险恶，一如既往么？

老人听得长安这一声外公，又情不自禁想起了云笑小时候，险些落下泪来。

倒是顾盼盼，知道长安能说话了，高兴得手舞足蹈，见她这么开心，大人们也不好再破坏氛围。

一场认亲就这么结束，有时候，家的感觉就是这么真切，不需要特地去证明。大概就是所谓的血缘吧。

中午的时候，顾老他们先离开。顾盼盼又领着她三岁的弟弟，古灵精怪的顾枭宇来看望长安。

之后又来几人，有神经大调的江泊然，江泊然爱惹事也爱热闹，当然，有他的地方，即使宁怀渊不乐意，也都会一起去。

宁静他们三人当初闯祸之后，负伤回族，把莫泽气得不行，两人正冷战。

莫非和长安突然出现，也来不及追究宁静当初的任性，大家都把视线转移到云笑的儿子——长安身上。两人的冷战也就慢慢淡了，最终和好，从某种层面上来说，长安是他俩的和事佬。

当初云笑的任性，造成如今这么个悲惨的结局，也让宁静引以为戒，收了收胡闹的心思。莫泽乐见其成，拉着宁静来看了长安好几次。

况且，不论别的，光是长安异常绝美的外表，到哪都是亮点。

即使是在美人遍地的离族，长安竟也美得突出。

离族总共也就几百人，只有四姓人家，顾、莫、宁、江，几家关系极好，上任族长是顾老爷子，现在的族长是顾云昊。都是轮流来任职，本是轮到莫家，结果莫非跟着云笑跑了，莫泽也不愿意当，况且莫雅嫁了顾云昊，最后还是由顾云昊当族长。

本来百多年了，也没出什么大事，离族人也不问世事就生活在与世隔绝的云水涧。但是前不久却跟苍鹿打起来了，离族人向来护短，跟大陆人又有些宿怨，先不管是对是错，离族早不是当初的软柿子了，既然有人来挑衅，自然是要给他们些教训。

只对付杨喆，自然游刃有余，让顾云昊烦恼的是，新来的那个将军郝凌掣，据说是馨兰国的战神，几乎是百战百胜。顾云昊在他手上吃了不少亏，本来离族人就不多，比不上馨兰的十万大军。

打起战来总有些投鼠忌器，确实，输不起，一旦输，就意味着族灭。

顾云昊靠着族内药理和阵法的优势以及特殊的地理位置，暂时与郝军形成了稳定的局面，双方持平，但是，这种局面迟早要被打破。

目前正直寒冬，等到春来雪化，郝军的优势将会增大，而且离族也经不起持久战。

郝凌掣在来苍鹿不久以后，加紧攻势，恨不得立刻解决了离族，回去寻找长安。

十五天后，又接到季君阳的旨意，不惜一切灭离族。

但是季君阳没有说明原因，当初单挑皇帝暗卫和将军影卫的那个黑衣人就是离族人，要是郝凌掣知道是季君阳从中作梗，派人暗杀长安，说不定郝凌掣能直接从战场上奔会来与他算账。

离族开始应对颇为游刃有余，但是在郝凌掣的怒火之下，渐渐应对吃力起来。

莫非把长安送回族内，把云笑的骨灰交予顾云昊。自己给云笑立了一个无名的牌子，又独自离开。关于离族与馨兰的战事，不是他不关心，要真到紧要关头，他一定会回来。只不过当初他走的时候，离族还占上风。

季君阳命令自己的暗卫，天涯海角地搜捕莫非，虽然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但是季君阳不死心大海捞针地找他。

缘起缘灭皆因孽，殊不知，一场新的孽缘才刚刚开始，起初，不过是一丝丝执念。

21.亲人

长安昏睡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醒来除了身体还在有些虚弱之外，基本已经完全康复。

长安不知水云涧的环境是如何奇特的，冬天不下雪，在室内也很暖和。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长安尚未出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早就是一片冰天雪地了。

长安身体尚弱，闲时便看些医书。他本就热爱医学，况且在离族人人尚武人人会医的大环境下，长安看书看得更勤快。

况且离族藏书博大精深，当初云笑拿给他看的，简直就是冰山一角九牛一毛，其中关于疑难杂症的解说更是让长安叹为观止，族里的书不仅种类齐全，而且涉略广泛，几乎是应有尽有，虽然有的知识没有完全成形，但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发现了。

他恨不得扎进书堆里，废寝忘食的琢磨自己喜爱的医术。

但顾盼盼不想让长安太过劳累，总是想着法子打断他看书。

“哥哥！”正埋头看书，一个肉球倏地砸进长安怀里，把他手里的医书都撞掉在地上。

顾盼盼人还没有进门声音就已经响起，“哥哥，你喜欢什么呀？”

小胖子窝在长安怀里，手还在长安腰上揩油。

“喜欢什么？”长安笑着把书拾起放在案上，揉了揉顾盼盼的头发说道，“哥哥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不用特别喜欢，一般喜欢也行，反正哥哥要告诉我喜欢什么，否则今天我就不走了！”顾盼盼努力地撒娇。

长安想了想，笑道，“喜欢……喜欢琴吧。”

“那哥哥有喜欢的人么？”小胖子揩足油水才仰起头来看着长安。

长安脸一红，“没……没有，没有喜欢的人。”

“连我也不喜欢吗？”顾盼盼立马跳起来大声说道，“噢，不对，哥哥害羞了，哥哥在撒谎，肯定有，哥哥肯定有喜欢的人！”

长安愣了愣，略微尴尬地拍拍顾盼盼的头，“哥哥当然喜欢你啦。”

顾枭宇领着一条还在挣扎的黑鱼进来，听到长安的话，一个怔愣，鱼从手中滑落，小家伙大早上兴高采烈的厨房里偷了一条鱼来准备送给哥哥吃，结果被顾盼盼那个大胖子抢先了……

顾枭宇正准备酝酿一下眼泪，博得长安同情再赢回一局，一个没注意踩到鱼上，脚下一滑朝后倒去，眼看小家伙就要着地，只见一个黑影迅速奔到小家伙跟前，一把揪住他的衣服领子，把他给提起来了。

长安看得心惊肉跳，顾盼盼那么一个肉球，想不到身手那么好！

“哇……”小家伙被姐姐救起来，却吓得大哭起来，长安也连忙跑过去哄他。

“哥哥……”顾枭宇及时脱离顾盼盼的魔爪，蹭到长安怀里，却哭得更加大声。

“顾小鱼，你给我滚出来……你再装！再装看我不把你扔到白云台（湖泊名）里去！”顾盼盼大声呵斥，还使劲扯着像八爪鱼一样粘在长安身上的顾枭宇。“快下来！不准你爬在哥哥身上！死小鱼，滚下来！”

离族的祖先受到大陆人的驱逐，而且被用来试药，以至于后代越来越男多女少，并且男生女相。很长时间才可能有一个小孩出生。像顾盼盼十三岁了，顾枭宇才三岁。

所以族内同龄的小孩很少，在顾盼盼这一代，最大的已经二十多，最小的还在是胎儿，能跑能跳的也就顾枭宇和顾盼盼。好不容易冒出一个哥哥来，顾氏姐弟争抢着当作至宝。

长安小时候一个人活在梨园里，也没有接触过同龄的孩子，见两人觉得十分亲切可爱，便对他们极好。

虽然离族和馨兰战火肆虐，但是由于大人们保护工作做得很好，所以小孩子们并没有受多大影响。

长安很无语地看着两调皮的姐弟，心里想得却是另外一回事。像顾盼盼这样的小女孩身手都极好，自己却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实在是太不中用。

看着打闹的姐弟，长安想起了郝凌掣，那个曾经教他武功的人。

长安一阵怅然，他还欠那人一个答案。说好了要等他，自己去意外的离开。

不知他收到消息时，会是怎样的咬牙切齿。

长安想着，心里不是十分好受，突然说，“盼盼，枭宇，来，哥哥给你们弹一首琴曲。”

顾盼盼一听长安要给他们弹琴，眼睛一亮，“好，哥哥等着，我去抬我的琴来给你。顾小鱼，你守着，别让哥哥反悔！我马上回来。”说完往自己的房间飞奔而去。

长安笑道，“不反悔不反悔，你小心点，别摔跤。”

顾云昊、江泊然、莫泽、宁淮渊等人正在议事厅议事，最近战况尤其紧急，之前设在不离山、不弃山和白草原相接处的法阵快要支持不住了，这是离族人防范和抵御敌人的第一道关卡，若是被郝凌掣攻破，第二第三道防线也有崩溃的可能。

苍鹿以北，靠近西部是方圆百里的白草原，东部是巍峨的雪山不弃山，草原沿西北方向倚靠着绵延的不离山脉，在草原的尽头与不弃山相接。原本不离不弃两座山之间有一山谷，但是日久天长，两山相连，渐渐长成一体了。

两山山脚出有一狭窄的入口，被高深的荒草和树枝掩埋，从洞口进入，往里愈加开朗，视线也更加开阔，是一巨大的山洞，足以容纳上百人，再往里却变得狭窄，仅能容纳一二而并肩入内，行上百里，出去便是水云涧了。

两山脉在此分隔，不离山蜿蜒往西北方向延伸，不弃山往东北方向延伸，恰围成了一个三角形的水域。出了洞口，入目是低矮缠绵相连的小山脉，山顶覆着厚厚的白雪，像是顶着白色的帽子，自山顶到山脚，稀稀落落都盖上了积雪，隐约可见有些墨绿，是些四季常青的松柏。

山峦围绕中央，是一汪静湖，当真静若处子，微风掀不起一丝涟漪，湛蓝清澈，如同婴儿澄澈迷人的眸子。这就是顾盼口中的白云台了。

离族人生活在湖中的小洲上，但隐匿在不离山山脚，湖泊的尽头。

顾云昊他们对抗郝凌掣军队总共有三道防线，第一设在不离不弃山和白草原相连的三角口处，三角口易守难攻，而且很难找到，郝凌掣的精兵和探子也不是吃素的，花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才找到入口已经触及郝凌掣的底线。

第二道设在山洞出口，若是两头封死，即使入得了洞口，无法出洞，也就无法攻破离族。

第三道就是设在家门口了，若是真等郝凌掣打到白云台，那就只有等着灭族。

眼看三角口处的阵眼已经坚持不住，郝军却更加咄咄逼人。如果第一道防线被攻破，郝凌掣不选择从洞口进入，而是选择翻越不弃山，那简直就是火烧眉毛了！

虽然翻越不弃山困难重重，但是保不准不会出现这种不要命的打法，离族只能坐以待毙！现在正直冬天，雪厚不宜行动，春天的时候雪化，翻越不弃山成为可能，再加上白草原雪水逆流，若是郝凌掣把雪水围堵回流进洞，白云台水涨，离族也会被淹没！

不管是翻越不弃山还是雪水回流，都是劳民伤财的浩大工程，但是只要有一丝可能，离族人都不敢冒这个险。

同样的，郝军若是抓住了离族人这种投鼠忌器的心里，那么离族将处处受桎梏，碍手碍脚，迟早会输。

整个议事厅死气沉沉，气氛相当压抑，众人都眉头紧锁，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众人只得死守第一道关卡，在三角口处的法阵中加入毒药，修补损坏的阵区，增强法阵的抵御能力，希望战况能有所好转。

最坏的情况是郝凌掣打到白云台，众人迁移。

但是，很久以前，离族的祖先就是被大陆人逼得背井离乡，来到这么个荒芜的地方安家，过了百年，怎么可以让同样的事情再度上演，这是任何一个离族人都不能容忍的，即使是同归于尽也好过再一次屈服！

众人把厉害得失都分析了一遍，久久沉默，江泊然忍不住了，讪讪地开口，“要不我们派人把郝凌掣暗杀了……”

还是没有人说话，江泊然使劲的给宁淮渊使眼色，结果宁淮渊一直皱着眉头却不与他搭话。

江泊然无奈，只得继续说道，“我们族内虽然人少，但是高手挺多的，我们联手而上，把郝凌掣抓了，逼他们退兵或者投降。正所谓擒贼先擒王，那郝凌掣不可能有三头六臂，我们多派几个人，不愁拿不下他，杀了郝凌掣，他们军心必定大乱，我们趁机把我们的毒药一洒，保管他们被打回娘胎去……不知你们觉得此法怎么样？”

众人眉头紧皱，也不表态，江泊然只得喊道，“怀渊，你觉得呢？”

宁淮渊摸摸下巴，竟然说，“不错，可行。”

江泊然一听，喜道，“那昊哥你们觉得如何？”

顾云昊扶额，“容我再想想吧。”

莫泽微微皱眉，“可是可行，只不过难度很大，郝凌掣虽说没有三头六臂，但绝对不弱。他身边肯定也有不少奇能异士，暗杀一事，还得从长计议。”

众人陷入沉思，突然听见一悠扬的琴声传来。

22.惊喜

“谁在弹琴？”

“妙！”

“好动听的曲子！”

江泊然，顾云昊，莫泽异口同声地说道。

此人琴技竟还在自己之上，宁淮渊微微皱眉，遂好奇心大起。

几人算是四大家族的中流砥柱，青年才俊。顾云昊正直稳重，年纪较长，武功也在几人之上。而江泊然武功平平，琴艺平平，但是医术却是族中的佼佼者。而莫泽则是对排兵布阵比较擅长。宁淮渊武功不弱，但打不过顾云昊，医术不弱，比不上江泊然，排兵布阵不弱，又不及莫泽。综合实力挺强的，但若是论及琴艺，在离族怕是无人及得上他了。

宁淮渊性格不说冷淡，但是也有些不近人情，除了对江泊然还搭理，对别人总有些淡淡的疏离。

见他不说话，三人把目光都转向他，毕竟对此最感兴趣的应该是宁淮渊才是。

“怀渊，我怎么觉得此人琴弹得比你还好呢？”江泊然笑道。反正宁淮渊不可能跟他生气，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处可以损他的，自然乐得好好嘲笑宁淮渊一番。

没想到宁淮渊坦然承认，“我也觉得他的琴技在我之上。”

江泊然被噎住了。

顾云昊不知他俩关系，为了解除尴尬，笑道，“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对，刚才议事大家也累了，我也想知道是何人在弹琴。”莫泽笑着开口。

“怀渊，快过去灭了他的威风！”江泊然起哄道。

于是一行人就循着琴声而去。

几人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长安居中央，认真专注的弹着琴，顾盼盼和顾枭宇坐在他旁边，一左一右，两个小人拄着下巴听得如痴如醉，少年指随心动，灵活巧妙地在琴弦上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