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界之河山晚照(1)——越陌渡阡
越陌渡阡  发于:2015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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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兵攻打百图,是不是惹得你不高兴了?”似乎就是从那一日开始,从那一日他追问他该将百图和柔蓝中的何者做为第一步覆灭的对象时,烈燚就一直没有开怀过。

算起来他对他的过去可谓是一无所知,难道他与百图之间有什么割舍不掉的渊源?——滟淏泠不愿这么想,可思绪总是控制不住的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假如百图真是他的故土,那他又该如何?

烈燚依然凝视着对方的眼眸,只是这一次,多了些许探究的意义。至少在眼下,烈燚是诚心想要弄清他到底有多少悔过之意。而这份真诚的悔过,会让滟淏泠成为一位真正泽被天下的君王,也,终究可以令他与这一场算计亲人的筹谋相脱离。

可惜,烈燚失望了。

真正的失望了。

第七十三章:几度乾坤

滟淏泠的眼中有着愧疚不假,却仅仅只针对他一人。他甚至能够想象此时滟淏泠正在担忧些什么,他怕他与百图之间有什么深切的关系。倘若百图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滟淏泠并不会在乎踏平百图的每一寸土地。

心里萌生起来的情绪应该称之为感动,然而这只能属于他一人。燚,仅仅只是燚——这将是个多么美好的谎言。就算他瞒过了滟淏泠,瞒过了天下人,终究还是无法瞒过自己。焰赤太子烈燚,从他出生起就已经决定,身不由己。

“天下,早晚要统一。”没有一个多余的字,这就是烈燚给出的回答。

滟淏泠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问他是否为出兵一事而不高兴,他却用天下大势做为答案。去他的天下,滚他的七界,滟淏泠感到怒不可遏。“燚,我是在问你,你是否为出兵的事情而生气。”完全是咬牙切齿的重复着问题,迸发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从齿缝间硬生生的挤出来。

“淏泠,你听我说。”有些时日没有这样直接呼唤他的名字,那份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泛起的是满满的酸涩。将之前的话又重复一遍,“七界,早晚需要统一。”

这便是烈燚与父皇之间的差异,烈炽所想只是如何阻止这一场迫在眉睫的战乱,而烈燚却希望借助滟淏泠的力量,将分崩离析的七界大陆划零为一。

悲嗟自古争天下,几度乾坤复如此。

乱世,本就是野心的舞台。为每一个有能力的,没能力的野心家提供了最好的舞台。而在他们的推波助澜之下,任何的和平都只能是一场虚幻。既然免不了要流血,那索性一次性就让他流个痛快,只望在这一场酣畅淋漓之后,还天下一个真正的歌舞升平。

“如果定然需要一个人在引导天下局势,我希望那个人是你。那个人,也只能是你。”烈燚正色,眉宇之间霸气四溢。他不再是那个轻袍缓带的清贵公子,反倒更像是将局势尽握手中,权势滔天的掌控者。

不知为何,总觉得他有些言不由衷,再不然就是还在心中藏有无数的未尽之语。这是一个被挑起之后就无法避免的话题,两人都并非碌碌无能之辈,一旦真正开始俯瞰天下,便注定要开始左右时局——而同时,也注定被时局所左右。

“为何是我?”同样郑重,之前那些仅仅属于两个人的氛围已经宣告瓦解,如今的他们不再仅仅属于自己。

滟淏泠心里涌起一阵不甘心,就算到了无可挽回之际,依然令他依然想将时光拖延,哪怕分秒也行。他的自我放纵永远要比烈燚,比任何人都我行我素的多。“燚,你是不是打算回答我,有能者居之?”

看得出来,他并不高兴,不然不会刻意使用这样的言语。被他讥讽的不仅是他烈燚,还有他本人。“难道不是?”本该是句带有赞扬意义的话语,被滟淏泠这么说出来后就变了味道。不过不管怎样,那依然还是事实。

想要这个天下的人不少,时逢乱世,只要是具有一定实力的人都免不了做这个梦,真正能将七界握在手中的又有多少?

挑起这个话题的人是他,如今不想继续下去的还是他。一旦心情变得恶劣,话也就相当难听。“要说能者,天下都传言焰族太子烈燚也是一位惊才绝艳的人物。说起来,他还与你同名呢。”

有一瞬,至少有一瞬,烈燚的心快速的跳动起来。但只要稍微的想一想,便能发现滟淏泠不过是随口要说,与拆穿之类无关,他不过是想将此时的烦闷发泄出来罢了。烈燚陷入静默,不打算与他继续在这个话题上争执。

想到明日还要早起赶路,而他们继续在这桥上站下去也没有多大意义,烈燚已经萌生了回相思楼的想法。脚步才刚刚抬起,就被身后的人重重拉了回去。滟淏泠使的力气有些大,又是在烈燚全无防备之际,这么一来他便失去平衡跌入他怀中。纵然烈燚素来冷静自持,即使生气也不会轻易摆在脸上,但这一次脸上到底还是起了些变化。

“还有事?”若说烈燚平日的声调是清冽悦耳,那么此时就是一径的冷。

“再呆一会儿。”哪里还有什么事,唯一的话题都谈论不下去——他甚至没能弄清彼此之间完全相悖的因由。然而就算没有事,还是想要继续相处下去。“从明日开始,很长时间都难得空闲了。燚,陪我再呆一会儿。”

很难想象名震天下的汐蓝君主滟淏泠会有这样的口吻,几乎是带点卑微的恳求。烈燚长长一叹,怎么也无法说出拒绝的词汇。

——第一卷·完——

第二卷

第一章:内战误国

异常富丽堂皇的宫殿,墙壁、屋顶以及地板之上,处处以金箔镶嵌出线条繁复的花纹。为了让装饰看来更加美轮美奂,在花纹之中还点缀着各色艳丽炫目的宝石。黄金珠宝这一类在世人眼中无限宝贵的物品,在这里仿佛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除了用作建筑材料以外,别无他途。

宫殿的建筑与修饰,应该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用了这许多的宝物铸造,给人的感觉只有无限奢华,并不觉得俗气。

照理来说,能够在这样的殿宇之中坐上一坐,应该就已经是万般幸福之事。况且今日天气也着实算很不错,明媚的阳光自镂花的窗棂之间透设进来,让那些花纹显得更加美丽。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列席的人数并不算多,除去侍奉的宫婢以外,一共就只有四人,两坐两站,两男两女。共同之处在于,他们的面上都笼罩着一层挥散不去的阴霾。

“送来的情报就是这样。如今百图已经危在旦夕,还望熊、蚺两支部族以大局为重,暂停内战,一致对外。”正在说话的,是坐在首席上的一名女子。从她所坐的位置来看,应该便是在场之人中地位最为高贵的一位。

苍白的脸色,任由再如何名贵的珠宝也难以修饰,即使她头戴牡丹王冠,璀璨闪亮的宝石依然无法掩盖面容上的愁绪。

身旁站立的女子,与她比起要年轻的多,不过面容中神似的部分很容易令人猜出她们之间的关系。“母亲?”明知场合不对,白环蝶还是担忧的唤了一声。以现在她的身体状况,应该多多静养才是,结果却为战乱操碎了心。

“无碍。”在亲生女儿面前,任何一个母亲都无法硬下心肠,即使她是百图女王也不能例外。白凤蝶接过女儿手中的信函,妥善放好。种种缘由,这封密信越少人看见越好,所以之前她并未将信交给在场众人传看,而是让自己女儿代为诵读。

见白凤蝶将那封万分重要的信件自己收起,一点也没有要交给他们的意思,熊明贵率先发难。“王上,你这样怕是很难让人信服罢?”坐姿不雅,声音倒是洪亮。对于掌握实权的百图权贵来说,是否要尊重这个女王,全凭他自己是否高兴。

对方的态度显然激怒了白环蝶,与别的女子比起,她眉宇间显出的是勃勃英气,如今更是柳眉倒竖俏脸含煞。“熊、明、贵——”

“环儿!”白凤蝶喝了一声,知女莫若母,没有人别她更清楚自己这个女儿有多么口无遮拦,尤其是骂起人来更是不留丝毫情面。平日也就算了,不管怎么说环蝶还有公主的身份在,训斥臣下两句在情理上也说得过去。只是如今这个多事之秋,白凤蝶怎么也不想再节外生枝。

嘴巴是闭上了,只是脸上的委屈依然清晰可见,怎么也遮掩不下去。

“王上,没必要责怪环公主,她不过是个性率真而已。”熊明贵开口,乍看上去是在替白环蝶开脱,然而那眼神怎么看怎么让人不舒服,别说是白环蝶本人脸色红白交替,就连做为母亲的白凤蝶都不由拧眉。

这么一来,哪里还顾得母亲的忠告,王族再如何没落她好歹也是百图唯一的公主。白环蝶蹬蹬几步冲下台阶,眼看一场冲突就要发生,而她高高举起的手掌让人毫不怀疑,她是想要赏给熊明贵一个巴掌。

“何必这么冲动?”一直冷眼旁观的冉晨不咸不淡的开口。

白环蝶的手僵在半空中,俏丽的容颜上浮起了一层惊愕。如果问世上谁最希望熊族族长与百图王室闹得不愉快,三岁小孩都该知道答案,那人一定是蚺族的长老冉晨。如今最应该好好看热闹的人,却在关键的时刻打断了一切,看上去倒有几分劝阻之意。

白环蝶怎么也无法相通,然而在她的心中,既然是内战的一方,必然都已经和“可耻”划上了等号。嘀咕了一句,声音太小以至谁也没听见她究竟在说些什么,不过在场谁都可以猜出那一定是骂人的话。

反正没能听清内容,冉晨当然不会和一个小女孩计较。而就算他听清了,也不见得那张脸上有什么变化。转向白凤蝶,至少从态度上看,他比熊明贵好上几分。“王上,要阻止内战其实也很简单,只要王上能证明汐蓝的确会借道柔蓝领土,便足够了。”

毒蛇般冰冷粘腻的目光,慢慢的停留在白凤蝶所坐王座的扶手之上,在那里设置了一个暗格,刚才他亲眼看到她将那封写有情报的密函收入其中。

比起熊明贵,冉晨自然更加关注这份情报的真假。原因无他,从柔蓝边境线抽调的部队,如今已全成为他作战的主力。一旦这个情报被证实,会否停止内战姑且不论,将抽调出来的部队归还,那是一定。

“冉长老,你怎能不相信王上?”熊明贵改变了注意力,一双食肉动物般的眼眸从白环蝶转到了冉晨的身上。“王上既然敢于将这份情报拿出来,自然是有可靠出处的。”

暗骂一声落井下石,若是真将这部分军队归还,那这场仗也不用打了,谁胜谁负从人数上就已经一目了然。不想与那个疯子争论什么,冉晨只是死死盯着白凤蝶,继续坚持。“还请王上将密函拿给我看看。”

第二章:三青平原

“这个……不可。”明知拒绝会带来什么后果,白凤蝶还是坚持这一决定——这是她对那个写信人的承诺,世事再如何艰难,她也万不敢忘。只是,面上愁容更浓,苍白的脸色表明她随时会昏过去一般。

白凤蝶的态度更加加深了冉晨的疑虑,“如果不能看,那能否请王上告知这条情报来自于何人?”

告知了这一点,与直接将密函交与他看也没有什么区别。白凤蝶无法在这件事上犹豫,轻叹一口气,与方才一样的回答,“不可。”

冉晨脸上变了脸色,既然自称为蚺族,每个人都多多少少带着毒蛇的本性。做为当今在一族中掌权的首席长老冉晨,这份本性就更是明显。萃毒的不仅是他的声调,还有他的措辞,“既然如此,我难以相信这条情报的真实性,或许这根本就是杜撰出来的。”

拿出密函的人是白凤蝶,而诵读内容的人是白环蝶——冉晨指控情报是虚构的,到底是何人所为就算不直接点名也已经清清楚楚。

冉晨不给女王及公主留下丝毫反驳的空隙,继续发言,“而且据可靠情报,汐蓝的军队已经向北进发数日,日前已经进入三青平原。相信无论是王上,还是公主,都十分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三青平原,对水系发达的汐蓝国来说,是国境内最大的平原,也是最主要的粮食产区。除了地形地貌以外,造就三青平原素来安静祥和的还有一个重大原因——三青平原西邻天险眠玉山。

被世人誉为无法攀越的天堑,眠玉山对于与之相邻的两个国家来说,究竟何者作用意义更大,谁也无法断言。

早在百年之前,就有当时百图的著名将领王世贞指出,如果不是眠玉天险,百图与汐蓝之间已经引发无数战争。王世贞的看法究竟有没有道理姑且不论,但是他至少说对了一点,倘若两国之间真的纷争不断,在经年累月的国力消耗下,汐蓝定然不会傲视当今七界,成为与焰赤并驾齐驱的当世两大帝国。

按照这个观点,似乎眠玉山对于汐蓝的意义更大,就连三青平原都是在其庇护之下才能长久保持安泰。但是,到了今天经过几多演变之后情况是否依然还是这样呢?

很简单,只需一个假设就足以说明一切——倘若有一天,整座眠玉山蓦然凭空消失,汐蓝、百图,究竟何者更加惊慌失措?眠玉山脉末端,唯一一段没有天堑阻隔的国境线,在此处修建的雄关止水,属于百图。

目前,至少是目前,名对国力如日中天的邻国汐蓝,百图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这座天然屏障。

冉晨的话让白凤蝶的神色变得复杂,那是真正的喜忧参半,似乎连她本人也无法判断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是应该感到放心,还是该更加忧心。

白环蝶的神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与大多数的公主或者名门闺秀不同,从小性子就野,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位驰骋沙场的不败将军。在别的妙龄女子沉醉与诗词歌赋之际,白环蝶却将兵书当做从不释手的读本,因此她也比别的女子更加了解当今局势。

眠玉山阻隔的不仅仅是汐蓝与百图,大概有三成的部分,挡在了汐蓝与属国柔蓝之间。直观一点描绘,三青平原便是一坐三面环山的半盆地。方才冉晨所说,不仅仅是指出向北进军的汐蓝羽檄军要进犯百图领土,唯一的途径便是踏平不可能踏平的止水关,他还有一层更加重要的言外之意——

他在证明,白凤蝶的情报是假的。

既然羽檄军无法跨越天险到达百图,那么同理,已经进入三青平原的羽檄军,除非掉头重新来过,也一样无法途经眠玉山借道柔蓝。

做为女儿,也是百图王位唯一的继承人,白环蝶当然不会质疑自己的母亲。然而,这封密函着实来的太过诡异,诡异到母亲未曾向她透露只字片语。

“汐蓝的羽檄军真的已经进入三青平原?”也难怪白环蝶会不相信,在整个百图,蚺族长老冉晨的阴险狡诈都是出了名的。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会撒下漫天谎言也不是不可能。

母亲与冉晨之间的话完全彼此矛盾,如果一定要在其中找出一个撒谎者,白环蝶从感情上更加倾向于谁自是不用说。

冉晨冷冷一笑,“环公主,不管你信不信,我还可以提供一条情报。为了攻克止水关,羽檄军新制了一种攻城器械,专门针对止水关的护城壕沟。如果一定要抽调人手加强防备,也该是尊敬的熊族族长才是。”

没想到祸水这么快就引向自己,熊明贵脸色变了几变,喷火的眼神几乎要将冉晨烧出一个窟窿。权力的争斗不仅仅限于战场,很多时候更是暗藏在这样的场合之下。明枪明刀的战斗熊明贵不会害怕,而这种机关算计,就算他再不情愿也只能承认,自己不如蚺族那条狡猾的毒蛇。

哈哈一笑,宏亮的声音中多少带有那么一丝尴尬,面对白凤蝶的态度也略有收敛。“王上,要想停止内战不是还有个更加简单的办法?”

白凤蝶没有接口,即使是明白熊明贵的意思,她依然还是没有接口。这个办法若能使用,早已使用了,哪里还会等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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