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在弦+番外——陌上桑花
陌上桑花  发于:2015年0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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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邱雨南低头将妻子的披风又拢得紧些,“今天天气似乎还好,若再等下去便更加难行了。”

“恩。”昨日本是要离开的,只是看见陆清冱才执意留了下来,她一直担心邱雨南会介意,但看到对方待她依旧便彻底安心了下来。

第六十七章

介于昨晚邱雨南所说的状况,陆清冱决定在山下等上几日,若毫无准备贸然闯进杰英庄恐怕也只是徒劳。

而在城门一旁守候时,他正好听到几个下山的猎户提到早上看见一个落魄的男子独自下山,身上似乎带着伤。

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人从杰英庄的地盘上走下来,还带着伤?答案似乎不言而喻,即使不是对封晓下手的人,至少也是有干系之人。

刻意向两人询问那人走的方向后,陆清冱决定先去找到这个人,若是带着关系杰英庄的消息去,也许把握更大一些。

至于若逸,他应该已经回到山庄了,无论如何作为封晓的独子他暂时是不会有危险的,那么就再等上一会,等到他找到些许线索,也许对方会更加相信他,相信他并不是刻意接近他。

时隔半日,也许那个人已经离开,但是若是他身上有伤那么也许还有机会追上。

但是,当陆清冱在城中看见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时,他感一阵眩晕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

没有人会告诉他原因,即使知道的人就在眼前,可是却也没有余力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声音仿佛被扼在喉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也不知道该如何叫住眼前的人,原本急于伸出的手却被克制住了。

拉住他要说什么?

问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么?

而我却是那诸多祸首之一么?

他承认自己怯懦了,至少现在他没有勇气去直面若逸所有的质问,所以他只能这样胆怯地跟在他的身后。

很多次,他鼓起勇气想要冲上去解释清楚,可是看着他蹒跚的背影,总是想到那张脸上满是轻蔑和不屑,那足以让他无法坚持自己的固执。

直到在休憩的小亭旁,那个一直固执前行的身影突然软倒,陆清冱才放开心中的顾忌,抓住了那人的手。

“若逸!若逸!醒醒!”在陆清冱碰到若逸的一瞬间,包覆在若逸身上的寒气也扑面袭来,惊讶之余看着若逸勉强支撑的双眼,他想得到对方的一句回答。

只是在初时因为惊讶而睁大双眼后,若逸便再也没有了任何可以称的上回应的举动。

也许是太累了,已经到了极限,又或是安心下来,陆清冱就这样看着对方在自己面前闭上了双眼,而那个来不及揣度的眼神仿佛是给他最后的留念般,让他从心底感到恐惧。

而震惊之后,洒落在肩头并积起的雪花让他意识到,不能再放纵自己的情绪。

想到邱雨南临别的话语,他从心底感激其对方的善意,否则此刻真的只怕是到了穷途末路了。

接下自己的披风,将已经入寒冰般的若逸包裹好,陆清冱才弯下身将对方抱起来向秦家的大宅走去。

街上已经没有人了,陆清冱只能听见脚踩在积雪上“沙沙”的声音、自己的喘息声,还有若逸微弱的呼吸声,而那微弱的呼吸声仿佛也成为他此刻的救命稻草般。

每走一步,陆清冱都仔细地去听那声音,那唯一可以称得上回应的声音成了他此刻所有的寄托。

他要解释清楚,也要问清楚。

即使平日里他可以忍受别人的非议和误解,可是这次例外!

可是,只有他,只有他的误解没有办法……

第六十八章

长久的不安和压抑几乎已经耗尽了若逸的经历,因此这一次真正让他得以休息的机会也格外宝贵。

仿佛真的要就此长眠般的沉睡让陆清冱一直惴惴不安,透过秦家管家请来的大夫看到若逸的模样时,几乎吓了一跳,不过也因为有秦家在其中牵连着,所以并没有多问。

血虚气损,伤寒入骨。

字字都叫人忧心不已,因为没有外伤,所以几乎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而这些亏损因为是年轻人,若是能好好养着,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是一连几日退不下去的热症却让人始终放不下心,大夫开的方子只能内服,一开始还能用调羹一点点地渡进去。

但是情况却只能说是越来越坏,药喂进去的只能是一点点,额上冷敷的帕子换得再勤也无济于事,曾经想要捏开嘴强灌一次,可是反倒呛了起来。

大夫看着直摇头,让陆清冱一阵惊心。

可恨子墨不在这里,即使现在日夜兼程赶过去,若逸的身体也受不了,这几日的雪一直没停过,屋子里一直烧着暖炉也还有一股股寒气在四窜,更不用说到了外面更是死路一条。

高热一直退不下去,若逸开始会呓语些什么,虽然听不清是什么,但却没来由地让陆清冱觉得很悲伤。

这几日忙于照顾若逸,陆清冱也不曾好好休息,眼底已有了青影,受了秦夕叶吩咐的家仆对他很是敬重,见他连日来疲累不堪想劝他休息,却被拒绝了。

“把药放在那里就好,这里有我看着,你们去休息好了。”

“是。”几日来负责送药的玉桃已经习惯了如此,便也没有再劝,只是见陆清冱如此辛苦,也隐隐期盼着那位漂亮的公子能早日醒来。

“若逸,起来喝药了。”说着,将不会回答自己的人扶起靠在自己的怀里。

“即使你有再多的不甘和愤怒也请先醒过来好么?”近乎哀求的声音带着沉痛的意味,如果说,在没有见到对方时,还有些生气对方没有选择信任而独自离开流风谷的话,那么此刻那些焦躁已经完全变成了卑微的祈求。

无论醒来后,陆清冱要面对什么样的指责也好,此刻他的愿望只是希望若逸醒来。

如此简单而已。

没有继续重复着以往无用的动作,陆清冱自己先喝下了汤药,然后度进若逸的口中。

只是为了能喝下汤药。

陆清冱如此想着,但无形中却有些许其他的东西在他的脑袋里乱窜,而他只理解为是担心的一种罢了。

终于药总算喂了下去,也许是受那药中安神成分的影响,加上终于能喝下些药的安慰下,陆清冱感到睡意朦胧起来。

起初还能勉强支撑,通过不断提醒自己考虑接下来该做什么来保持清醒,可是到了最后,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头不断偏倒,虽然意识尚有,但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直到接触到床沿的木板才停止,而他的一只手无意识地覆在被棉被盖住的若逸的手上。

至此,原本紧皱的眉头才慢慢舒展,一直强撑的意识终于放松下来,最终沉沉睡去。

第六十九章

若逸一向睡得很浅,很容易被惊醒,所以和沉眠相连的梦几乎与他无缘,而这次因为身体受创,下意识竟然难得沉沉睡去。

因为眼前的一切都太过陌生,所以若逸猜也兴许是梦境吧。

只是真是久违的体验了,小时候在娘身边午睡时经常会做些奇怪的梦,若是记得还会告诉娘做了什么奇怪的梦,娘便会掩着嘴角哧哧地笑。

他还为此生气,以为娘亲不信他说的话,见他真的撇起小嘴,娘亲便会抚着他的头,玩笑式地说,这些也许是他前世的经历,所以才记得这么清楚。

只是那些天真烂漫的回忆和那些莫名的梦境也已经模糊远去。

他只觉得自己正往哪里走去,但是周围一片漆黑,风过时有沙沙声,许是小树林。

远处点缀着灯火的小亭中有一张清案,镂空雕花的香炉里焚香已燃尽,但是走近时仍有淡淡的余香。

案上摆着一把素琴,没有华丽反复的金丝雕花、珠玉镶缀,唯一的装饰便是那蚌贝点缀的徽,在灯火中折射摇曳的七彩光晕,为这张素琴填了几分精致。

只这样看着他竟不自觉地放松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竟有几分欢喜的感觉,甚至想要去听一听这琴的音色。

他虽不懂琴,却曾听娘提起一些,出于好奇伸手拨弄琴弦却只有闷闷的低沉之音,余韵悠长,仿佛是在叹息已被弃之良久。

原本那早已不在乎的寂寥之感也被这样的琴声激起,娘说,琴声即新生,难道如今我还会有这样的担忧和苦闷么。

他突然想起,曾今有一个人的箫声,让他神思悠远,畅而忘忧。

虽然,他已记不清那是怎样的旋律,但仍然清楚地记得,那时愉悦和轻松的心情,意外地放松而自由。

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听到那时的箫声了。

正在他回忆之际,原本一片漆黑的树林渐渐被照亮,好奇地望去时,一个模糊地身影在远处仿佛在呼应他。

只是突然的坠落感让若逸意识到梦到此处戛然而止,眼前早没了什么树林,而是陌生的天顶。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身体迟钝非常而且无力,勉强支撑起上半身时,突然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陆公子难得不在,管家便让玉桃多去瞧瞧,没想到正巧遇见这位漂亮的公子醒过来。

“公子,你可终于醒了……”只是显然这位漂亮公子并没有他的外表那样平易近人,玉桃的出现显然引起了他的警惕。

“这里是什么地方?”杰英庄、流风谷,这些地方显然都不可能,那么自己又在什么地方?

难道是寒磬?

看这里的摆设,也许是寒磬的一处别馆吧。

只是他怎么会找到自己?

他这些日子的行踪连他自己都不能预料,更不用是寒磬了。

玉桃见若逸低头皱眉若有所思的模样,似乎并不知道是陆公子将他带了回来:“这儿是秦府,是夫人的朋友陆公子将您带回来的,之前他一直守在这。”只是说到这,玉桃有些懊恼,“不过今天,陆公子说要出去打听些消息,不过,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若逸并没有听清楚她后面的话,只听见“陆公子”时,便失了原本的沉着,不禁握紧了手边的被角。

第七十章

虽然不是害怕见面,但是现在的话,并不想和那个人面对面。

很多事还不清楚,非常的混乱,难以理解。

所以他不想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做出什么选择。

若逸无法解释自己心中那种难以决断的感觉,尤其是现在,他的脑袋里有太多的事情,各种烦恼,几乎要压得他喘不过气。

面对各种抉择,原本能坚决的态度,却开始犹豫不决,很多事情冲撞在一起变得模糊难辨。

他不想在这个混乱的状况下再做出什么让自己留有遗憾,或者后悔的事。

也许陆清冱就在这其中吧。

几日来的沉眠,让他稍稍恢复了一些,但是精神上的压力和疲惫却无时无刻不在压榨他的元气。

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可是现在的自己却什么也不知道,不清楚究竟有没有把握而变得犹疑。

这种原地等待的状况让他难以入眠。

门外北风呼啸的声音让人更加惊疑不定。

“咿呀……”虽然有意放轻了脚步,但是有些古旧的门扉还是发出了声音。

可以感觉到,那人在一步步地靠近,若逸的身体渐渐僵硬起来,因为背对着的原因,他更加没办法看到对方的表情。

感觉到对方停下了脚步,感到莫名的安心下来,但是没想到对方却没有选择离开。

“封若逸?”

一瞬间身体紧张起来,以为被对方识破自己在装睡,而那个名字是在让他……

“果然还是更加习惯叫你若逸呢?”

到底是什么意思,一开始的紧张已经变成了简单的不解

“幸好,幸好你听不见我现在说的话……”

所以只是他的自言自语么?

“见到你之前总想着要怎样解释,这样苦恼的时候就会埋怨你,为什么没有选择相信我呢?”虽然陆清冱的声音很轻,但依稀能听出其中的愤愤不平,“不过见到那样的你之后,这些担心和埋怨反而变得不值一提了,只要你还安然地活着,这些误会不管怎样都无所谓了。”

“我不在意你如何想我的身份或者用意,如今只求你早日醒来,无论面对你怎么样的怨恨也好……”

若逸不想承认自己心里的动摇,咬紧了牙关,想要提醒自己别那么武断地去相信。

但是,那种心底某处稍稍解脱轻松的感觉让他无法忽视。

他是真的想相信陆清冱的。

想要一个可以相信、真正可以托付自己所有信任的人。

不知道陆清冱待了多久,再注意到房间里的状况时,人已经不在了。

但是,现在的他却没办法……去实现这份期待……

还有事情他必须去做。

“陆公子?”已经准备去休息的玉桃看见从若逸休息的厢房出来的陆清冱。

“玉桃么?若……,那位公子今天怎么样?是否又有高热?”

“哎?”玉桃以为管家应该已经告诉陆清冱了,“今天白天时,那位公子已经醒了,可惜您出去办事了,要不然也许能说上话呢!”

“什么?”陆清冱显然毫不知情,那么刚刚自己说那番话时,他究竟听没听见?

“陆公子?”玉桃有些奇怪,陆清冱的表情与其说是高兴,不如说是苦恼。陆公子前几日一直守着,不是很担心么?怎么这会子又似乎不太高兴了?

似乎是为了要确定什么,陆清冱无视玉桃的追问,又折了回去。

第七十一章

回到厢房,看到洞开的房门,陆清冱越发肯定刚刚若逸必然是醒着的,走进房间的时候只剩下被掀开的床铺,陆清冱来时挂在一旁的披风也不见了踪影。

“陆公子?怎么了?”跟在陆清冱后面的玉桃看见房里空无一人,不禁捂住了嘴:“怎么会不在?”

“玉桃,你能帮我准备一匹快马么?”没有时间可犹豫的了,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个时候离开绝不会有什么好事。

“好。”玉桃下意识地答应,便急忙去找管家了。

这个时候他能去哪里?

陆清冱只能想到杰英庄,尤其是今天他去打探消息,也着实让他无法理解。

庄主突然暴毙,少庄主昏倒在山脚下的城镇里,原因尚未查明却急着下葬,所有的一切都太诡异了。

除了那件披风,若逸没有带走任何东西,也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本来以为要从秦府离开要废一番功夫,但实际上却意外地轻松,并不是害怕再被人困住,只是如果见了面,依那个人的脾气一定会跟着自己走到底。

不过,这次他不能这样冒险,再让对方跟着他,也许这次真的是不归路了,不是他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只是有些遗憾不可留下,至于代价,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那个将自己带出来的叫苍崎的人也许知道什么,若是能找到他,也许就能了解到真相了,封辰为什么要把自己囚禁起来,爹的暴毙又有什么秘密。

不过他当时的说法依旧很微妙,是随娘亲当年一起来杰英庄的么?可是年纪未免也太年轻了些,再者对方似乎又在封辰的手下,若是不小心,也许要白白赔上性命。

他虽不害怕,但却不想白白浪费自己的性命。

这样想着的时候,若逸决定不直接去杰英庄,后山娘亲的坟茔不知有没有人打理。

后山的路多碎石,刚刚下过雪,便更加湿滑难行了,时隔三年,虽然没有忘记如何行走,但是却因为别样的心境而放慢了脚步。

原本以为会被荒草掩埋,做好了要找很久的准备,但事实上却意外的显眼,在一片枯黄之中,只有一片十分干净,仿佛是有人清理过一般。

走进看时才发现那并不是自己的错觉,确实是有人在这几日特意打扫过,周围的积雪明明还有薄薄的一层,但是娘亲的坟茔前却干净许多,供台上点缀着零星的忍冬,虽不如桃花娇媚,但在冬日里却也让人感到几分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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