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毅的话音消失之后，只有三人的房间里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静，静的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半晌，季云突然弯腰伸手附上姜琰的脉门，蹙眉感受了一会儿才松开。

“来人。”季云直起身背过双手，直直的盯着门口的方向，在看到夜鹞组成员应声进来后，继续吩咐道，“带话给兰妃，让她配合你们彻查整个后宫，看都谁那里有腊月红，不要放过一丝一毫的可能。”

“领命！”二人齐声应下，迅速离开房间。

“罗毅。”看着夜鹞组成员离开，季云将视线重新放到罗毅身上，肃声道，“主子给你一个月时间，务必救醒逸王！”

“臣领命！”

罗毅对着季云郑重的行了个礼，然后便不顾季云还在房间里，率先走出了房门，朝太医院方向走去。

“小茶子！”季云也随后走出房间，冷声吩咐道，“传播消息到边疆，大熙逸王毒发，至于现状如何不要多说，我们就让传播消息的人帮大熙的人民去想象吧！”

“是！”

“严首辅，传旨给边疆守将，即日起严格守卫，加强练兵，以应对任何时候大熙发兵。”季云又调转视线，看着一直站在院子里的严庆廷。

“来人，将院子里这些下人统统关入天牢！没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不得审问，倘若这些人当中死了任何一个，天牢中所有狱卒连同其全族，男子全部死刑，女子全部堕入贱籍，不论老少！”

就在院内的侍卫上前抓人的时候，在跪着的人当中突然冲出来一个侍女，侍女一边哭叫着一边朝季云跑去。

“皇上！皇上饶命啊皇上！”

“皇上！”站在季云身侧的小茶子连忙上前，四两拨千斤挡住跑过来的侍女，一脚将人踹倒在地，“大胆奴才！”

“皇上！”侍女的右手被小茶子用力踩着吃痛，可饶是如此也不能阻止她一脸慌张后悔的对季云求情，“皇上奴婢都是听从……唔！”

季云满意的看着小茶子手疾眼快的捂住侍女的嘴，似是在欣赏好戏一般静静的看着那个女子一边发出“唔唔”的声音一边挣扎。

“将其他人分开关入天牢。”季云欣赏够了之后对守在一旁待命的侍卫们重新下令，然后转头对小茶子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低声道，“小茶子，将她关进洪牢！”

“皇上！”就在小茶子将地上的侍女拎起来要带走的时候，小院门口传来邓老将军低沉浑厚的声音，“皇上，逸王情况如何？边疆刚刚传来的消息，大熙发兵要人了。”

080、倾国保卿

十月中旬的气温还延续了一些盛夏的燥热，御书房外的小花园里，秋蝉正在为最后的生命而发声，而正当季的鲜花却争先恐后的开放着。

相较于小花园内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此时此刻的御书房内的气氛就显得过于沉重了。

季云双手在胸前交叉，倚靠书案而站，若有所思的盯着书房内的大理石地板。兵部尚书邓老将军则端坐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盯着季云看。

“皇上，可想好了？”邓老将军率先开口打破了房间内的沉默局面。

“邓老将军。”听到邓老将军的询问，季云抬起头看向他，一本正经的问道，“您觉得派齐国公带兵前往边疆，可好？”

“您想来想去，觉得齐国公是最合适的人选？”邓老将军挑眉反问。

“本君是觉得最近这段时间齐国公太过闲散，以至于他开始插手本不属于他的事。”看到邓老将军眼中的不满，季云嬉笑着耸了耸肩，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最近朝里头乱成什么样，您也看见了。正好本君愁没事派给齐国公做，大熙就送上门来了。”

“皇上，有句古话，叫做自己种树，自己吃果。”无视了季云的委屈表情，邓老将军继续问道，“看来皇上是不打算交出逸王了？”

“反正他们熙国要回逸王也是要处死他，不如本君留下，对我们沂国还能有所帮助。”季云再次耸肩，回答的轻描淡写。

“即便与大熙开战，即便我们沂国并没有做好战争的准备，即便我们沂国内部都还没有安定好？”邓老将军紧接着又问了三个问题。

“是！”这一次，季云收起了懒散的表情，认真的看着邓老将军，并无意中站直了身体，坚定开口，“逸王，本君保定了！”

季云坚定不容否决的话音落下，房间里再次进入了沉寂的状态。季云笑眯眯的盯着书房地板出神，邓老将军若有所思的盯着季云。

屋子里仅有的两个人就这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本来应该是略有些尴尬的场面却意外的和谐。

“皇上。”

半晌，依旧是邓老将军先开了口，紧蹙的眉头突然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

“家国天下，岂能这般儿戏？”

“邓老将军难道不认为逸王归顺我们，对沂国有利么？”听出了邓老将军言语之中的严肃和质问，季云一愣，随即反问。

“老将承认逸王非池中物，但皇上，您与老将都清楚，大熙给逸王的通敌叛国罪名不过是莫须有。”邓老将军顿了顿，看了眼季云的脸色，继续道，“倘若逸王当真因我沂国而被大熙降罪，老将自当竭诚保他。可如今，显然是逸王与大熙皇室的私人恩怨。既然是私人恩怨，皇上又为何要以我沂国江山掺和进去？皇上当真能肯定我们救了逸王，逸王就能为我沂国效力？”

“邓老将军明知道逸王只听令与大熙十一王爷。”季云轻叹。

“那皇上又何必要倾国保卿？”季云的示弱并未得到邓老将军的退步，反而是愈加严厉的质问。

“单纯的……执念吧！”跟随着邓老将军的询问，季云想了一下轻声回答。

要说将领之才，邓老将军、百里默就是季云手里最得力的将领，这还没有算上洪馆出色的各组组长。

要说出色的办事能力，季云身边的小茶子还有夜鹞同样出色，这两年多的时间也漂亮的为季云解决了大大小小不少事。

所以，说来说去只不过因为姜琰生前给季云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他所创造的形象太过高大，太过牛逼，所以在这个陌生的古老时代再遇，让崇拜强者的季云对他产生了莫名的执念。

最后，也多少还有些他们共同认识的那个女人——宇文月的影响。

倘若就这样放任大熙针对姜琰，季云会觉得心有不安。

“皇上，恕老将直言。”把季云那一抹细微的苦涩看在眼里，邓老将军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理了理衣摆，对着季云行了个郑重的礼，缓声道，“您是一国之君。”

季云靠在书案上目送着邓老将军踩着矫健的步伐离去，嘴角的苦涩慢慢扩大。

“一国之君，我现在有点嫌弃这个位置这个身份了。”

“主子。”一直守在外面的小茶子稳步走到门口，低眉顺眼说道，“刚刚太后差人来请，让主子去趟养怡宫。”

“太后？”季云收起刚刚的失意情绪，微微蹙眉，“可知是何事？”

“午前似是请了娘家的小姐们入宫说话。”小茶子略一思量，低声回答。

“哼！难怪吃斋念佛的太后会想起找朕，原来也是在张罗选秀之事。”季云冷哼，“小茶子，主子这一个选秀，可让不少人蠢蠢欲动啊！”

“主子已多年未选秀，如今朝堂之势又已掌控大半，有些想法的人之前苦无门路，自是要抓住此次的机会。”小茶子对着季云遥遥一俯身，嘴角带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道，“何况，主子，能够侍奉主子是多少待字闺中女子们的毕生之愿。”

“呵！小茶子，胆子变大了。”已经站起来往门口走的季云听到小茶子的话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哼笑，“主子你也敢说来玩笑。”

“主子明鉴，属下所言句句属实。”小茶子跟在季云身后，说的一板一眼。

“派人去请兰妃也到养怡宫，告诉她，朕有旨意要宣布。”没有理会小茶子的回话，季云想了一下之前严庆廷的提议，面上露出坏笑。

季云赶到养怡宫的时候，太后正好在跟一群妙龄女子在花园里有说有笑。季云制止了守门太监的通报，站在门口遥望了一下太后以及太后的娘家人们。

看着在那群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片子们里唯一的“熟女”，季云缓缓眯起了眼，这样一看的话，太后也不过才三十五往后到四十之间的年纪，应该正是……火热的时候啊。

如此想着，季云突然仔细看了两眼守门的太监，在看到对方敬畏的注视后讪笑了下，抬腿走进院门。

“皇上驾到！”

跟在季云身后的小茶子见季云往里面走了，才跟在后面扯开嗓子喊了一句。

随着小茶子的话音响起原本还热闹非凡的院落立马寂静起来，季云好笑的看着那些小丫头片子惊慌失措的整理仪容，然后低头用自以为不会被发现的目光打量自己。

“皇上来啦！”

坐在石凳上的太后顺着小茶子的声音抬头看向季云，然后开心的笑了起来，对季云招手示意他走过去。

“快来！往日啊皇上忙也顾不上跟哀家坐坐，今日哀家实在闷了，才把族里的姑娘们叫进宫解解闷儿。”太后看着季云的眼里一片慈祥，随后一面说着一面又环顾了下四周安静的姑娘们，笑道，“哀家是听你们说仰慕皇上，问能不能有幸目睹皇上尊荣，才差人将皇上请过来的。怎么这会儿，你们都没声啦？”

“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太后的话说完后，院子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问安声。

“都起来吧！既然是太后请来解闷的，就都不要拘束。”

季云好笑的看着眼前这群小丫头片子们装成熟，有些无奈，他还是更喜欢兰妃那个年纪的女子。

“正好，朕也有事要对太后说。”

“哦？皇上想说什么？”太后疑惑的看着季云，马上似想到什么一般警惕的看了眼周围的姑娘们，再开口时言语之中多了几分警告，“不若一会儿没人的时候，皇上再说吧。”

“不急。”

把太后的神情尽数看在眼里，季云淡笑，对身后的小茶子摆了摆手，示意他去给自己端茶上点心，然后颇为好心情的扫视了一下院子里的姑娘们。

“十二三的年纪果然正值花季。”

季云突然出声感叹，低沉磁性的嗓音成功让所有妹子们红了脸颊，羞怯的对他抛了几个媚眼。

“如此想一想，兰妃入宫也有些年头了。陪了朕如此久，现在还将向岚教导的如此出色，是难得的贤内助啊！”

季云这句感叹又成功让花园里的女眷们变了脸色，一时间小姑娘们脸上五颜六色，宛若开了染坊一般。而太后刻意摆出来的温和表情更是彻底僵在了脸上，看着季云的眼里也多了很多狠戾。

“齐妃入宫比兰妃要早，要论起来，齐妃也帮着皇上分担了不少后宫事务。二皇子向邺，齐妃也教导的很出色。”

太后缓和了下语气，淡淡出声陈述，似是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手里的茶杯。

“是啊！”季云认同的点头，然后对着太后笑了笑，“所以朕已经决定派齐国公带兵出征，解决这次大熙逼境的棘手问题。”

“皇上若真想要与大熙和解，就应当把逸王交出去。”季云的决定让太后微怔，随后冷哼。

“太后，您忘了？后宫不得议政？”季云漫不经心的提醒，看向太后的目光却带着警告和冷硬。

“皇上，兰妃来了。”小茶子将给季云准备好的茶点放到他面前，然后低腰轻声汇报。

“请进来。”季云听到小茶子提到兰妃，嘴角笑意温柔。

“皇上请的兰妃？”太后的面色更加难看，她已经猜到了季云想要说什么。

“正是。因为朕接下来要宣布的事，兰妃不在场不好。”季云抿了口茶，笑得牲畜无害。

而院子里的姑娘们自打季云和太后开始打太极就面色尴尬了，她们虽然小，但一开始提及后宫的那两句话她们还是听得懂的。

摆明了是皇帝不满太后把自己叫来，这会儿要出辙为难太后。

“嫔妾见过太后，太后安好。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兰妃仪表端庄的跟随下人走进来，对着太后和季云遥遥一拜，嘴角笑意温柔平和，不失大家风范。

“兰妃快起。”

季云笑着起身走到兰妃面前，俯身亲自将人扶了起来，然后两人亲昵的挽着手重新走回太后身边。

“小茶子！”季云安抚的拍拍兰妃的手，高声道，“传朕旨意，自朕即位，中宫凤位空悬数年，现兰妃为人谦虚厚德，温和端庄，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堪称六宫典范，实能赞襄内政。今，册为中宫，执六宫奏笺。太后年事已高，打理后宫精力不暇。朕心忧太后凤体康健，已差人去青松寺打点。明日，太后便可前往青松寺，安心礼佛。后宫有皇后打理，太后也不用再忧心。”

081、合作达成

“自朕即位，中宫凤位空悬数年，现兰妃为人谦虚厚德，温和端庄，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堪称六宫典范，实能赞襄内政。今，册为中宫，执六宫奏笺。太后年事已高，打理后宫精力不暇。朕心忧太后凤体康健，已差人去青松寺打点。明日，太后便可前往青松寺，安心礼佛。后宫有皇后打理，太后也不用再忧心。”

季云封后旨意一出，满朝哗然，堆在季云书案上的奏折比当初周熙整治左丞相的时候还要多。

除了内阁首辅严庆廷还有百里默及个别季云手下的臣子，其他人都认为没有娘家势力的兰妃登上后位有欠考量，这样的后妃不能给季云政绩带来任何帮助，所以反对声音此起彼伏。

而始作俑者季云对这些反对意见熟视无睹，依旧强令要求礼部开始准备封后事宜。

朝臣当中数齐国公反应最大，但还没等他提出反对意见，季云又一道旨意，将他同另外一名企图在选秀中给族人走后门的武将，再加上之前洪馆众人投票选出来的三名将领一起发配到了边疆，抵抗大熙逼境的大军。

季云一下派出五名将领前往边疆迎战，成功转移了一部分朝臣的注意力，让他们意识到封后事小，大熙逼境事大，于是又有一部分人把目光放到了逸王身上。

于是主战的，主和的，同意封后的，反对封后的。沂国朝堂上一时间混乱不堪，让人不忍直视。

晟盛五年十一月上旬，礼部通过半个多月履步维艰的准备工作，封后事宜终于进入了尾声。

而此时，季云与朝堂之臣们的矛盾也进入了白热化状态。不过，他本人并没有这种认知，把齐国公扔出了京都，季云很高兴。而且封后事宜势在必行，他也没什么好担忧的。

当然，季云还是有一件事很挂心的。正确来说，应该是一个人。

“小茶子，夜鹞近期可有反馈？”

季云漫不经心的翻看着书案上的奏折，脑海里却在回想着周熙的一颦一笑，不知不觉间，这个孩子就已经离开半个多月了。

“今早刚来了一封书信。”在一旁研磨的小茶子听到季云的问话，手下一顿，理了理思路后缓声道，“夜鹞说熙公子已经在那个崖底住了下来，就在司城奕和卢影浩墓旁边的木屋里。现在正在跟邻村的人学习种地，过的也算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