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事倒是小事，眼下这位……此刻即便是醉了，但是心里的那份痛楚，应该很清醒吧？

酒能麻痹神经混乱意识，但惟独不能麻痹的就是心。

季楠兀自感慨着，不知不觉手中的那杯酒已经被他渐渐喝光了。

而对面那人，在疯了几分钟之后突然定定地凝视着他，醉意犹然，可是表情却是严肃至极。

“你……怎么了？”喝出毛病了？

谢尘眨了眨眼，忽然倾身向前，半眯着眼轻声问道：“听说你和秦永有些矛盾，那你和他还有来往吗？”

季楠当即摇头。

“那就奇怪了……”影帝挠了挠后脑勺，显得困惑不已。

“发生什么事了？”直觉他有话没有说出来，季楠不由放下酒杯，迫不及待地问道。

“……阿菡亡故，我并没有对媒体发出讣告，萧柯他们也表示没有透露消息，”谢尘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闭眼撑在桌上，暂时压住了眩晕的感觉，浅浅纳闷着，“那个秦永，到底是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的？他早上发邮件到我的公共邮箱里，字里行间都是对我的安慰。”

第七三个故事

季楠蹙眉凝视着谢尘，确定他不是酒后胡言，这才开始纳闷。

知道Belle的事的人少之又少，除了公司里的那几个，就只有他和希然了。剧组里覃念和袁导都知晓，袁导不会把这事告诉秦永的，覃念和秦永关系不怎样，也不可能有来往。

自己就甭说了。

莫不是……希然？

季楠赶紧摇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怀疑谁也不能怀疑到他的头上来不是！

秦永是真关心谢尘还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毋庸置疑是后者。

眼下最关键的是，秦永会不会把这个消息公布出来。

季楠还想再说什么，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已经扫了两瓶酒的谢尘再也支撑不住了，脑袋一歪，就着之前双手肘在桌上的姿势趴了下去，很快就睡了过去。

把谢尘这尊大佛安置妥善之后，季楠就匆忙赶去剧组陪柳希然。

《谎言》的部分场景拍摄是医院实地进行的，不过碍于对院内病人的影响，剧组也只租借了几天的地方，加班加点地拍摄完毕之后就回到了影视城，稍加布置一番后也是个像模像样的大型医院。

每天都陪着柳希然，虽然不是时时刻刻，但这种感觉已经渐渐成为了一种习惯，就算偶尔公司事忙无法抽身过来，只要从电话里听到他的声音，也会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

谢尘借着酒劲儿在季楠的别墅里睡了两天，醒来后在他的房间翻箱倒柜了半天，最终把自己打扮得英气逼人，用谁也超过不了的帅气精神把秦永约了出来。

秦永在国内的娱乐圈算是个大头了，拍摄的电视剧基本都能摘下收视桂冠。

不知道是不喜欢看谍战类的影视作品还是其他缘故，谢尘对这个笑得分外友好的演员没有任何好感。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当初回来客串《华灯孽》时，他找过自己，好像是……跟他套近乎？

两人在一家豪华咖啡馆坐下，偌大的vip房间只有两个人的身影，里面不值得典雅舒适，一切规格都是按照星级酒店的装饰来操办的。

透过彼此的视线望过去，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是蔚蓝的游泳池，透亮的波光跳跃到屋内，增添几分清凉夏日的味道。

这次说约，还是谢尘主动的。秦永没有想到，这个高傲如孔雀的男人，竟然会对他发出邀请。

不过坐下来之后，该由谁主动，还得有几分主见才是。

搅动了一下手中的热咖啡，秦永落落大方一笑：“谢大哥这次回来倒是住得挺久的，今天有幸和你一起喝杯咖啡，实在是我的福气。”

半响后没有等到他的回答，见他兀自发呆注视着房间外面的景色，秦永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立马变了神色，眉睫下垂，换了个说法：“Belle的事的确有些无法阻挡，故人已去，你要节哀。”

一直都在凝望着外边泳池的人这会儿终于有了些反应，锐利的眸子轻转过来，泛着捉摸不透的情绪看向说话的人，直到把对方看得颇为不自在了，这才淡淡开口：“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秦永抬起眼皮，时刻都不忘保持良好的微笑形象：“……什么？”

不是不懂，而是在懂所有事情的情况下尽量装作不懂。

谢尘勾了半边唇角，一眼瞟过他再次望向那座游泳池，似笑非笑地说：“Belle现在活得好好的，对于你说错话的事情，我就不予追究了。过几天我就去美国了，我不想听到任何关于Belle的传言，她过得好不好是我的事，与任何人无关。”眼眸倾斜又瞧了瞧他一眼，冷哼一声，“我不管你和季楠有什么恩怨，只希望你积点德，不要牵扯无辜的人进来。”

秦永点头应了声“受教了”，面上的笑容暖如春风。

可是心里，却恨得牙痒痒。

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把罪责推到他的头上来呢，季楠就真的没有一点错吗？他把自己逼得穷途末路，差点害死了誉彰，这些，难道不足以证明其实季楠比他还要冷血还要残酷？

即使他牵扯到了其他人那又怎样，都是拜季楠所赐，都是他逼的！

谢尘没有心思去分析他的心理变化，喝了口咖啡后就离开了。

前后不过五分钟。

他给秦永的荣誉，也就这五分钟而已。

季楠没有想过谢尘会去找秦永，而且给了他一个大大的下马威，直夸谢影帝酷炫狂霸拽。

如谢尘所说，几天之后他就去了美国。回来了将近一个月，加之之前陪伴Belle又休了半年多的假期，这一次，是时候让他回归并且好好表现一番了。

而且后来的日子里，秦永也很安分守己，没有将Belle的事透露半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他的复出作品《夜雨》上，也算是精力憔悴。

日子总在忙碌中度过，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最炎热的季节，电影也拍摄了一大半，越到后面情感就越浓，大家的激情也就越旺盛。

柳希然虽然每天都闷头闷脑地拍着自己的电影背着自己的台词，不过有时候他也会在闲暇时刻悄悄关注一下《夜雨》的拍摄状况，得知对方开机时间早于自己，但是进度却落后了一大截，心里便免不了又是一阵欢喜。

如此一来，到时候两部电影的上映，就不会撞档了。

虽说这样想来心里比较畅快，但是偶尔他也会暗自揣测，如果两人的戏调到同一档期上，不知道谁的更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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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去年年末到今年的七月，当中这么久的日子，季楠只吃过几次荤腥，心里惦念得慌，便在前几日找了个借口把柳希然从剧组弄了回去。

柳希然对他的话一直都深信不疑，说家里来了位重要客人要见他，他也就真信了，傻乎乎地跟着季楠上了车准备去季家，谁知道半路季楠就把车停在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忍不住在车上对他撒起了疯。

车上办事，听起来十分时髦的，也带了几分刺激。

可柳希然不是那种寻求刺激的人啊，而是越隐晦越好。

这下倒好，竟然在车上玩起了真人秀！

柳希然不干，死也不干，终于在他脱裤子的时候放了句狠话——你要是敢在车上来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你上床了！

这话的确够狠，害得季楠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只得蔫蔫地回到家，然后在房间里完事。

不过，对于季楠来说，敢威胁他，那么后果必然会很严重。

后来据知情人士透露，之前季楠悄悄买了些恶趣味的用品，什么夹子啊圈圈啊小皮鞭啊小手铐啊，都在那天晚上用上了，吓得柳希然连声儿都不敢出，双腿硬是颤抖了足足两天左右。

七月下旬，光华新人培训也结束了，公司在25号那天对几名新人进行了最后一轮的测试，一直表现优异的苏祺睿毫无压力地得了第一名，在公司的大力宣传之下，他的星光之路正式开启。接下来的几天里，他收到的公告数不胜数，与同期出道的那几个艺人来说，多了好几番，年轻稚嫩的容颜成为了多家媒体抢先报道的热门对象。

现在许多年轻的美男子多以选择团体出道，这样以来既能大范围地收获人气和粉丝，又能凭借团体的力量来增加曝光度。

然而一直注重内修外形的培养方式的光华却把苏祺睿这个没有什么特别出彩之处的新人大胆地用作了个体发展，而且经过一轮的综合训练，他的所有不突出的表现也变得突出了起来。

公司对他的培训团体要比对团体的培训下的功夫多，所以正式出道后得到的重视以及各界的压力也是一个人承受的。

换句话说，如果苏祺睿被别的经纪公司签走的话，出道方式必然会是个偶像团体。

相对于多人组合，恐怕没有一个艺人不希望大众的眼神都在自己的身上。

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做完了第一天的访谈后，苏祺睿就兴致勃勃地跑到了男神的剧组，跟个没有顾忌的孩子似的跑过去一把抱住了正在看剧本的柳希然，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男神身边还坐了一个面色铁青、更加男神的人。

苏祺睿变了许多——单从外形上来讲，就比之前出挑了不少。浓密的刘海用一个完美的弧度梳向左边，眉峰不浓，但是细长细长的，很是秀气。十九岁的孩子皮肤很嫩，保养也是一刻没落，服装造型偏向阳光型，鹅黄色的T恤很衬他刘海上的那抹淡黄。

在柳希然的眼前转悠了几圈后，苏祺睿就开始对他说着在新人培训馆里发生的那些趣事，谁谁谁上厕所不小心进了女厕所、谁谁谁晚上睡觉的时候梦游了、谁谁谁做功课的时候偷懒被老师发现给罚倒立倒了两个小时……天方夜谭地扯了许多，滔滔不绝，仿佛积攒了半年的话要不在今天说完就不罢休。

不知道在这里唠嗑了多久，直到苏祺睿被经纪人在电话那边快要骂爆时，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剧组。

在走之前，不知道是阳光的缘故还是怎么回事，活泼开朗的少年盯着自己的男神看了好半响，直到把男神盯得十分不自在了，他才嘿嘿一笑：“不是说拍戏挺累的嘛，经常休息不够，皮肤就会因此变得很差，就算是再怎么保养，赶常人还是会有些不足的。怎么男神你……皮肤这么好？”

白里透红，还很有光泽！

柳希然愕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表示他也不知道。

不过，那个一直铁青着脸坐在一旁的男人，在听到小屁孩的这番话后倒是忍不住笑了笑。

自己这几个晚上都在辛勤灌溉，他的皮肤能不好吗！

第七四个故事

电影拍摄十分顺畅，相比以往的古装剧来说，这种接近现实的题材反而简单不少，后期制作除了剪辑和插入音响及配音之外，不会有过多的处理，所以特效制作的时间省去之后，那么在一定程度上就能加快了电影竣工的脚步。

在电影拍摄进入白热化阶段的时候，季楠告诉柳希然，这一次的电影节金莲奖上，他被提名了最佳新人奖。

这个奖项是对于一个首次或者头几次进入电影圈并且在某部影片中担任重要角色，并且被大众评审团一直投票决定的、表现最优秀的影片新星来说，这个奖项的意义不大。

根据娱乐圈的经验，许多艺人在得到这个奖项之后，便很少再有过出色的表演。

至于是不是“诅咒”，还是很难说明的。

把这个消息告诉柳希然的时候，他正好结束前一场戏的拍摄，穿着白大褂像模像样地坐在一旁的凉椅上休息，一口矿泉水还没吞下去，整个人就愣住了。

季楠拍了拍他的肩，笑意甚浓地宽慰道：“没关系的，那是你的第一部电影，能够得到这个奖项，已经很不错了。有的人演了好几部片子连这个奖的边都没捞着，他们羡慕你都羡慕不过来呢！再说了，即使你演技再好，最佳男主的奖杯如何向你招手，都不可能在第一部戏被评上的，这是规矩。”

意思就是，即便他想得最佳男主角的奖，也得先过了最佳新人奖这一关才有谱。

最佳新人奖虽然不怎么重要，但在每一年的电影节上，还是有许多人挤破了脑袋都希望自己能够得到这个奖项，哪怕只是被提一个名，都是心满意足的。

柳希然一边听他说一边把包在口中的水咽下，然后顺了顺胸脯，摇摇头：“不是，我……我以为我什么奖都不会被提呢！上次《九阙倾銮》出来的时候质疑声一大片，和电视剧的效果完全不一样，我一点信心都没有。”

季楠嗤笑一声，忍不住揉了揉他的柔软秀发，声音来满是宠溺的味道：“说什么呢，质疑是因为你表现得太好了。事物都是有两面性的，在被人们大力推崇的同时，反对它的人也是不计其数。正所谓人红是非多，你越是得到大家的肯定，就越是有人在暗自挑你的刺。如果你认真，就输了。”

最后那句话要是在平日里看到或者听到，柳希然定会在心里大大地翻个白眼。他总是腹诽，不管认不认真，该输的总是会输，不会因为自己的态度而改变结果。

但是现在想想，这话还真是对的。

“只是被提名，还没有最终揭晓。我看了看被提名的另外三人的作品，表现很棒，但是赶你，还是差了几分，而且那几位都是老戏骨，经过多年的熏陶，还是没有个像样的表现，估计评委的心多半都是向着你的。”话说至此，季楠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笑意渐渐淡去，声音几不可闻，“不过，评委那边我还是会时常联系的。”

这些奖项对于柳希然来说，其实关系并不大，只要他的戏有人喜欢，就已经是最大的满足了。

他生性如此，不刻意追求什么，也从不强求什么，只是平平淡淡地享受着自己应得的东西。

这种恬淡的个性，在浮华水深的娱乐圈来说，无疑是最清净最寡然的。

谁都知道，一旦涉及娱乐圈的大小事务，就意味着你和名利套上了关系。

或者是……是契约。

这份契约何时终止，且看你什么时候离开娱乐圈。

所以，得奖就是大家对他的青睐，与奖杯失之交臂，也是因为自己有诸多的不足待以改正，并未多大的影响。

不过，每次只要听到自己得奖或者被某个奖项提名时，季楠就会兴奋好些日子。

既然他这么喜欢，那么就依他的吧，就当是……自己很想得到这份荣耀。

在心里默默地感慨了一番，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双深如幽潭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茶色的瞳仁明亮锐利，像是一个巨大的深海漩涡，多看得到几秒，就会情不自禁地被它吸了进去，想要挣脱，怕是很难。

片刻之后，柳希然从愣怔中回神，红着一张脸转过了头，想要用剧本掩盖自己的羞赫，却听身后的人用认真的口吻问他：“假如有一天，你站在最高荣耀的红地毯终端回顾之际，你能一眼从茫茫人海里看到我吗？”

柳希然睁大了双眼，屏气凝神，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全是这个男人的功劳。

不管之前的事情如何、今后又将怎样发展，他都不在乎。

若是真的站在了红地毯的终端享受最高荣耀的光芒之际，他能够回想的，只有季楠。

即使是茫茫人海，他也能清晰地看见对方的模样。

这一次，季楠终于没有曲解他的沉默了，静静地凝视着他的背影，欣然一笑。

电影杀青之后，紧接着就是电影节的举办了。

之前季楠一直担忧柳希然被提名最佳新人奖这个消息被盛宇里面的那个人知道后从中作梗，便时刻留意着。

正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虽说奖杯不重，但是紧要关头出状况，这种情况不管是对于光华来说还是对于他季楠来说，都是不被允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