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和一把将小绵羊捞进怀里，这才满意地嘴角微微上翘，赵林则像捡回一条命一样，站在他们身后缓缓吐气。

睡得天昏地暗的小羊，当然不知道，他已经三度“易主”。

因为午饭没吃几口，杨念真下午是被饿醒的……

小羊以为，他睡醒就是在饭堂，然后就可以继续找东西吃了，只是没想到，一睁开眼，他人已经在休息室的床上了。

肚子叽里咕噜地响，墙上的挂钟显示现在是三点，去上班还是去找吃的呢？

犹豫不决的时候，休息室的门被推开，赵秘书进来瞄了一眼，看到小羊醒来了很高兴，连忙转头跟办公中的左和报告，“经理，小羊醒了。”

“醒了让他出来。”平淡的语气听不出心情好坏。

小羊已经整个醒了，只得认命地起来了，一边走一边低着头自言自语，胃啊胃，是我对不起你，以后我会准备好干粮放在抽屉里的。

其实对于经理，小羊一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待自己的，还有无限度的容忍，是怎么一回事？

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子自己很容易会误会？对自己坏一点吧，狠狠地批自己一顿，然后给一大堆做不完的工作，饿个半天，也好断了自己的念想！

走到经理的办公桌面前，小羊深呼吸，然后才开口：“经理，你找我有事？”

“是，那茶几上放着的盒子里装着蛋糕，中午从酒店打包回来的，我记得你喜欢甜食，是吧？”

“是！”不得了了，小羊感觉满世界都是粉红色的泡泡在飘……

第7章

杨念真出生在D市的一个小县城，大学考上B市的某学院，才离开的家，不过真正意义上的离开家，是在大二那年。

杨念真不是从小就知道自己性向的，直到大二的时候，某舍友租A的时候，不小心夹了张G的在里面，在宿舍里面播的时候，大家都尖叫着要洗眼还纷纷做呕吐状，只有他很冷静的去把机子关了。

鉴于以往看A的经历，旁观的杨念真就是圣人一般的存在，从来不为所动，单纯的孩子们也不会往别的方向想，就以为他只是比较清心寡欲，那次之后大家也只是觉得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比一般人强大。

谁也不知道的是，其实他硬了，在开场的那一声吟叫中，下面马上有了反应。那天在洗手间里第一次自浊，杨念真就明白了自己跟其他的舍友其他的男生不一样。

过后他到图书馆看了一些相关的书籍，也在网上搜到了一些信息，homo原来是一个很敏感的词语，他这样子冷静处理，不知道算不算异类？

不管怎样，以后的宿舍生活都要更加小心了，还好他本来就不是很出众的人，只要注意点，大学四年，很快就会过去了的。

只是，有一件事，他必须先做了。

那一年的寒假，刚刚过了大年初一，杨念真就被扫地出门。

因为他跟家里出柜了，很奇怪，明明就还没有对象，为什么要急着否白？杨念真后来也不记得了确切的原因，大概是想全身心做好准备来等待那一个很有可能不会出现的人吧？他知道要遇到那个人的几率会是千万分之一乃至更小，但既然几率已经这么小了，如果他还不提早做好准备，万一真的遇见了，到时该怎么守护那一段脆弱且难得的缘分？

杨念真用了半辈子的勇气跟家里人坦白的那天，父亲让他在院子里跪了一个晚上，除非他肯说出是谁带他走上了这一条不归路，并且悬崖勒马，否则这辈子都别想再踏进家门一步。然后杨念真也用了半辈子的坚持，足足跪了一宿，母亲把泪都哭干了，姐姐跟弟弟后半宿也跟着跪了下来，天亮之后，父亲始终无法体谅，杨念真也无法说出违心的话来欺骗家人，所以他在家人的泪眸中收拾好了行李，在父亲跟前磕了几个头，就离了家。

天地之大，一下子真的不知道要去哪里。

站在茫然的十字路口，母亲从后头追过来，塞给他一本存折，说密码是他的生日，本来是给他以后结婚用的……

“孩子，我拜托了你那住在B市的远房舅舅，你到他家去吧，他们家只有一个孩子，今年才初二，你过去给他做家教也好，当伴也行，先找个落脚的地方，以后的事情，慢慢再打算，你爸那边，我会好好劝劝，总有一天他会原谅你的。乖，以后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

母亲说的那一天，他一直没等到，快十年了，他也不再抱有奢望，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倔就是遗传了父亲，只要他一日不回头，父亲就永远都不会原谅。

是因为下雨了吧，才会在这样的深冬傍晚想起了过去。

杨念真站在公司门口的骑楼下，一手拿着雨伞，另一手抓着手机，打呢？还是不打？今天是父亲的生日，他们应该像往年一样全家一起出去吃饭的吧？该不该打过去，算了，还是发个信息给母亲，让她转告吧，免得影响父亲的食欲。

短信息发完之后，垂头丧气的小羊同志抬头望了一下外面的雨，伸手出去接了一点，不算大，也没感觉到什么风，这样子走到地铁站应该不会被淋湿。

“叭叭叭……”真奇怪，他明明都已经靠边走了，怎么后面的车子还是一直在叫？杨念真有些无奈地侧过身去，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就定格了，原来是他。

车子停在了他旁边，左和探过身子，开了这边的车门。

“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经理，不用麻烦了，地铁站就在前边了。”

“上车！别让我说第三遍！”

分辨不出他是否真的生气了，杨念真只好乖乖上车。

“经理今天不加班？”

杨念真会这么问，是因为左和自接任到现在，除了某些必须的应酬，每个工作日都会加班，晚餐好像也是在公司里面解决的。

“下雨天没心情办公。”

都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又不好当面质疑，杨念真哦了一声，点点头后就没再开口说话了。

车厢里的空气有点压抑，明明没有睡意，杨念真也逼着自己闭上了眼睛，免得尴尬。

“困了？先眯一会儿，待会到了我再叫你起来。”左和体贴地说。

“嗯。”杨念真心想，如果我真的要睡，怕是怎么都叫不起来吧。

平时坐地铁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路程，今天半个小时左右就到了，理所当然的，左和不需要花费很大功夫，就把假寐的小绵羊给叫醒了。

“谢谢经理送我回来。”杨念真说罢，推开门就要下车了。

“慢着……阿嚏～”车门才开了一点，左和就开口，一阵冷风灌进来，打了个喷嚏后，也忘了开始要说什么，接着就这么说，“好冷，能不能请我上去喝杯热茶？”

杨念真起先犹豫了一下，待看到对方一脸不容拒绝的表情，只好答应，“呃，好吧。”

这时外面的雨停了，所以气温又降了一些，杨念真下车的那一瞬间，身子也忍不住抖了几下。他住的小公寓楼下没有停车场，住户们都是把车停在路边，他小跑步帮左和在附近找了个车位，等左和停罢车，便领着对方上了楼。

站在自家门前，转着钥匙的杨念真，有一刹那间的晃神，从来没想到，第一次领回家的同性居然会是自己的上司，虽然自己的心里的确对他有那么一点不一样的感觉，但是也是因为这样，才更加觉得别扭。

在他身后的左和，并不知道他的各种犹豫和挣扎，只当他没有找着钥匙孔，于是便伸手去帮忙，“怎么开个门都要老半天，又睡着了？”

手心叠在杨念真的手背上，然后马上触电了分开。

“啊，你的手好冰！”小羊惊呼，回过神来连忙打开了门，摸着旁边的按钮开了灯。

“是啊是啊，从小就手冷脚冷的。”左和自来熟地率先进了门，拿过一边鞋架上的拖鞋换上，就直奔对方家里的沙发。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门里的那一副画面，杨念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曾经在梦里见到过的场景么？

“你怎么还站在外面，进来啊，冷死了，把门带上，快点！”

“噢，哦！”今天老发呆，是因为天气冷了，脑袋也跟着当机了？杨念真叹着气关上了门。

第8章

“你家虽然小，但是布置得还算别致。”左和摆弄着沙发上的抱枕说。

“不知道经理今天会上来，没有收拾好，让您见笑了。”杨念真从厨房端出一个托盘，上面是一套简易茶具，茶水的香气已经开始在空气中飘散。

“下班了不要叫我经理，还有，你年纪比我大，不用跟我说敬语，叫我左和，不，叫我阿和就可以了。”仿佛很满意自己最后的结论，左和微微笑地等待着对方的应允。

“呃……”小羊倒着茶的手抖了一下，似乎无法消化自己刚刚听到的信息。

“叫来听听啊！”等急了的左和开始粗了声。

“是，左……先生？”

“什么左先生，我让你叫我阿和！”某人蛮横起来可不是说笑。

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态，杨念真闭着眼睛叫了出来，“啊和！”

“乖，来，茶水给我，嗯，真好喝。”左和拿过茶杯，心满意足地靠在沙发上品着对方亲手泡的红茶。

约莫沉默了半分钟后，杨念真开口：“那个……茶也喝了，这天色也不早，经……啊和你该回去了。”

“你不吃饭了？”

“吃啊，干嘛不吃？”小羊被问得莫名其妙。

“那你晚上要吃什么，出去还是在家里？”

“在家里吃啊，外面天气不好呢。”

“那，你要吃什么？”

“煮个面吃呗。”

乖乖地一问一答。

“那行，也给我煮一个吧，好久没在家里吃了。”某大老爷说得一派自在，整个人舒服地靠在沙发上。

凭什么？话到了嘴边，没能说出来，毕竟人家送他回家，请他吃个饭也不算什么，况且也不过一个青菜鸡蛋面，煮吧，一个人煮是煮两个人也是煮，只是希望能在睡着之前顺利煮完。

换了家居服的杨念真，再次出现在厨房，打开电磁炉，煮水，定个时，下面，再定时，下菜，再定时，最后下蛋……

在外面听着嘀嘀嘀地响个不停，左大爷好奇，便起身走了进去，“你干嘛，一直在按它，放下去好好煮不就行了？”

“我怕会睡着，所以……”小羊头低低地。

明明他就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低的姿态？左和轻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他的头，然后在旁边的饭桌坐下，“好香，我坐在这儿看你煮，不用调定时了。”

“嗯，好。”小羊忙点头应声。

“簌簌……”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中间是一锅面。

杨念真自认厨艺一般，因为实在没时间给他研究，所以当他看到对方很捧场地吃着，心里面满足得脸也跟着傻笑。

“你干嘛呆呆地看着我，不饿？那我要吃完了哦？”再次盛面的左和，看着对方傻傻发愣的脸，好笑地说。

“别！我饿！半夜睡醒了也会饿的！”杨念真狼吞虎咽，一个不小心就噎到了，“咳咳咳……”

“你看看你，开个玩笑，你那么认真做什么？”左和绕过桌子给他顺背，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汤，凑到小羊的嘴边，“来，喝口汤，顺一下。”

小绵羊乖乖地就着他的手，张开嘴巴，把汤一骨碌地喝完了。

“乖。”摸了摸对方的头，然后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吃面。

“你……”杨念真听到他的话，一张老脸都逼红了，“你明明比我小，怎么可以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嗯？你哪里看起来比我大了？”某人挑眉，双手交叠胸前，“身高？职位？做事能力？”

“我说的是年龄，身份证上的年龄！”某羊不依了，被他那么一说，自己好像真的很没用。

“哦，原来是年龄，可是你看起来比我小啊，是不是因为睡觉的时间多了，皮肤也比一般人好，你看，这么好掐……”说到做到，魔爪在小羊脸上一番蹂躏。

“你……”

“好了，成熟的大人，吃饭吧，别生闷气了，乖！”

说不过他，只好埋头苦吃，不给他吃了，哼！

然后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两个人开始了华丽丽的抢面争夺战。

“啊……好饱……”小羊摸着肚皮舒服地窝在沙发上。

本来打算吃完就接着去洗锅的，没想到经理……不是，阿和会抢过去了，说这是合理分工。也罢，反正他本来就不喜欢洗碗，让他洗去吧。

小羊就这样欢乐地哼着歌儿，在沙发上小小摇晃着自己的小身板，然后按照惯例，摇着摇着，就睡着了。

于是从厨房里出来的左和，就看到了整只蜷在沙发里睡着了的小绵羊。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对方熟睡的脸庞，左和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他不确定眼前的人，就是安槐说的转机，但如果真是，他会很高兴！

沙发虽然大，但是睡一个晚上肯定会不舒服，左和先去推开了他房间的门，再回到客厅，弯下腰把他抱起。

嗯，这家伙，明明吃不少，怎么这么轻？左和心想改天一定要更加花功夫来把他养，羊咩咩就是要圆圆的才可爱！

抖开床被替他盖上之后，左和便准备打道回府，说时迟那时快，轰隆的一声雷鸣，然后外面风雨大作。

看来，是天意啊！

第9章

第二天清早，小绵羊在一双温暖的臂弯中醒来，开始的时候有点迷糊，云里雾里的搞不清状况，阿和的脸怎么会在眼前？是不是他还没睡醒？一定是，这应该是在梦里，好新奇的感觉，在梦里知道自己在做梦，随即闭上了眼睛，等待睡醒的契机，几分钟过去了，那扣在自己腰间的力度还是没有撤走，还有那喷在脸上的鼻息，一切一切都跟真的一样！

杨念真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经理送他回家，强迫自己叫他的名字，一起吃面，然后阿和洗碗，再然后呢？自己似乎睡着了？

啊啊啊啊啊啊！！！！！！！！

这个真的是本人，他不是在做梦！

杨念真吓得不轻，尽管心里的惊叹号后面已经加上了省略号，他还是不敢稍动分毫，这种尴尬的局面，该如何是好？

冷静，你要冷静，这个时候还是假装睡着吧？睡着了就不尴尬了，对，睡是现在唯一能想到的逃避办法，小绵羊连忙把眼睛闭了起来。

时间过得非常缓慢，杨念真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因为几乎整个人都在对方的怀里，他害怕对方一醒来就看到自己不自然的表情，只好把脸往对方胸前靠，这么一靠，可不得了！

砰砰，砰砰……

对方清晰的心跳声在自己耳膜里振动，然后他讶异地发现自己心跳的节奏也慢慢地与之趋近，直至一致，于是某羊的脸悄悄地红了。

好温暖的怀抱，他一直渴望的那一个人，如果就是眼前的这个，该有多好？或者时间可以停在这一刻也不错……在想什么呢！杨念真，一大早就做白日梦！

于是某羊就陷入了这么一个在想入非非与力持清醒之间挣扎徘徊的状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初秋的阳光懒洋洋地照进来，原本只能打到床尾的部分，因偶有的一阵秋风吹进来，那光便顺着窗帘翻飞的缝隙，跳跃到了左和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