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仔细的问过采麒辰的病情,知道无大碍,终于放下心来,拭了拭泪痕,朝跟着她一起来的侍女厉声说道:"来人,将瑞王爷抬去锦福宫,我要亲自照顾他。"
众侍女小心翼翼的将采麒辰抬出了寝宫,刚刚还闹哄哄的宫中就只剩下轻歌和采麒月。轻歌低着头,想将手从采麒月手中抽出却又觉得不合适,想说点什么却又找不到话说,而采麒月则是想要多握一会那柔若无骨的小手,自然不会先开口,一时之间这寝殿中竟是一片寂静。
"陛下,晚膳已准备好了。"
一个侍女恭敬的跪在殿门口,趁采麒月一时分神,轻歌急忙将手抽出,红着脸退了几步。
采麒月也不在意,笑着说道:"将晚膳摆到寝宫来。"
侍女领命退下,不一会儿就有十几个侍女鱼贯而入,每人手上都捧着一道精致的菜肴。说精致可是一点都不夸张,那让人十指大动的香味就算了,光是那色泽和精雕细刻的外形就让人觉得这些菜不是用来吃的而是用来观赏的。
待菜摆好后,采麒月一挥手将众侍女遣退。然后,一个黑衣男子忽然凭空冒出,在轻歌惊讶的注视下,用银针一一试毒。
"主子,可以安心用膳了。"
采麒月点点头,那男子朝轻歌行了一礼,消失在空气中。
采麒月当先坐下,笑着朝轻歌招招手:"轻歌,过来用膳吧。刚才那个人是彦,我的贴身护卫。"
"......下毒的事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吗?"轻歌坐下,皱着眉问道。
"是采青流告诉你的?"
轻歌一惊,想想这本是宫中秘密,不能到处乱说,怕采麒月怪罪采青流,急忙为他辩解。
"大哥不是有意泄露秘密,他只是怕我......"
采麒月笑着打断轻歌:"我又没说要怪罪他,即使他不说,我也会说,虽没有证据,不过我心里已经有数。我政事繁忙,不能时时陪在你身边,你自己要当心......这样吧,以后让彦在暗中保护你,这样我也放心些。"
轻歌刚想点头,却又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
"为什么?"
轻歌尴尬的笑了笑:"那个......落尘说他最讨厌有人盯着他,如果你敢给他派个跟屁虫,他就先把彦给绞成肉末。"
采麒月一听,朗声大笑:"这还真像他的性格啊。算了,以落尘的本事,普通人也伤不了你......对了,你到现在还没告诉我你和落尘的事。"
"啊,是这样的......"
轻歌将他和落尘如何来到这个世界,如何遇到采青流,如何被麒麟召唤的事详细的说了一遍,不过他还是隐去了冰紫可以化形的事以及创神轻尘的事。说到冰紫,这小家伙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自他醒过来就没见到过。
听完轻歌的叙述,采麒月一边摇头一边咋舌:"当真是匪夷所思,如果这些话不是出自你的口中,我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轻歌点点头:"确实,这等奇异之事也不是常人能接受的吧。"
采麒月双眼微眯,暗自沉吟:"如果说‘麒冢'中藏的是神器,那我想第二件神器应该在西麟国的‘麟冢'中。"
"真的,那我们不是可以去取吗?"
看着轻歌那一脸的兴奋,采麒月失笑道:"小傻瓜,你真以为这么容易么?就像‘麒冢'是东麒国的圣域一般,‘麟冢'也是西麟国的圣域,别说你这外族人,就是他们的皇亲贵族也未必能靠近。"
"啊?"
轻歌的小脸一下就垮下了,采麒月虽心疼,但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什么可行的办法,只好随口安慰了几句,两人便静静的用起膳来。
忽然,轻歌想到了个严重的问题。
"采麒月,我今晚睡哪啊?"
"就睡这。"
"这儿?不是你的寝宫吗?难道你要睡到别处吗?"
"我当然也睡这儿。"
"啊?"
"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增进一下感情吗?而增进感情的最佳场所就是--床。"
"......采麒月,你个色鬼!"
轻风拂动,明月像娇羞的少女般将自己藏在云朵织成的轻纱中,少了那夜空中的明灯,连星光也似乎暗淡了许多,世界仿佛被泼了墨般漆黑一片。
皇宫中一个偏僻的角落,一座全由青竹造成的竹屋中透着淡淡的灯光。一个紫色的影子忽然从天而降,幽灵般轻巧的落在竹屋外。屋子的主人仿佛知道有人拜访一般,打开屋门,席地而跪,额头直抵地面。
"夜鸾恭迎妖主。"c
冰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人,冷冷启声:"原来是你。我就说在妖仙魔三界都被封印的情况下,这人界怎么会出现仙气。哼,你还真是执着啊,在仙界被封印之前毅然下凡,守在这东麒国千年。"
夜鸾缓缓抬起头,因为背着光看不清他的容貌。
"妖主谬赞,这世上执着的又何止我夜鸾一人。夜鸾下凡不过是为了守护‘暗魂'罢了。"
"守护‘暗魂"?就你也配?只不过是个六阶仙人,也妄想触及那绝世尊容!"
夜鸾没有回答,只是默然的跪着。
"哼,随便你!只要不妨碍我,我也懒的管你。你在这人界待了千年,告诉我,‘光魄'在什么地方?"
夜鸾右手一扬,直指西方:"西麟国,‘麟冢'。"
"西麟国?"
冰紫轻喃一声,身形忽的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夜鸾慢慢站起身,抬首遥望着夜空,空中六颗明星正渐渐由白金色转为暗红色。
"灭天之象,祸起四方,妖魔横行,生灵荼炭。已经千年了,创神大人,您当真要放弃这个世界吗?"
阴谋
瑞金兽的香炉中,香雾翻滚散溢,轻抚过用七彩晶石串成的珠帘,折射着绚烂迷离的色彩笼罩住侧卧在软榻上的美妇。
珠帘轻摇,撞击声清脆如山涧清泉呜咽,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手捧瓷碗缓步进入暖阁。
美妇见着老妇人,立刻直起身来:"奶娘,这些个粗活让底下的丫头做就好,您还去歇歇吧。"
老妇人将瓷碗放到榻旁的案几上,笑道:"那些丫头粗手粗脚,还是我自己来安心。这天气越发冷了,太后喝些姜汤暖暖身子吧。"
太后叹了口气,重新躺回软榻,有气无力的回道:"我喝不下。"
"太后还在为瑞王爷的事烦心哪?"
太后秀眉紧拧,猛的坐起来:"这孩子前两天还昏迷不醒,今个儿就吵着要出宫,我不许,他竟然还敢拿皇上压我!他现在是左一个皇兄,右一个皇兄,心里哪里还有我这个母后!"
"太后先别动怒。瑞王爷还小,自然不懂太后有多疼他。再说皇上从小就疼爱王爷,王爷仰慕皇上也是情理中的事。"
"疼爱?"
太后哂笑一声:"那采麒月之所以这么疼爱辰儿是因为他以为辰儿是他的亲弟,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特别是他的生母是死在我的手中,他又怎么会放过我们母子?无论怎样,只有让辰儿坐上皇位,我才安心!"
太后缓了口气,看向站在一旁的奶娘。
"武王最近有什么动静?"
"还是一样,称病闭门不出。"
"这个老狐狸!"
太后怒喝一声,猛的一拍案几,碗中的热茶飞溅出来落在她的手上,她竟一点反应都没有。奶娘急忙走过去,从怀中掏出绢帕轻柔的擦拭着太后的手。
"太后,那武王是靠不住了,就算您以前对他有恩,他又怎么会为此得罪皇上呢?他没将您的计划告诉皇上,已经算是报了您的恩了。"
太后轻咬贝齿,愁绪满目:"那要如何是好?我本来还指望着武王手中的兵权与他身后的势力,现在......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采麒月知道真相后迫害我们母子么?"
奶娘收回绢帕,凑到太后耳边低语:"太后,咱们可以故伎重施啊。"
"故伎重施?你是说......下毒?不行!上次下毒没害死采麒月反倒差点要了辰儿的命,而且,现在采麒月的食物都由他的贴身护卫亲自试毒,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奶娘直起身子,满含慈爱的看着太后。
"我的傻太后,别人给的东西他自然会试毒,但有一个人的肯定不会。"
"有一个人?"
太后簇眉沉思片刻,忽然惊喜的看着奶妈:"轻尘!"
轻歌依在围栏边百无聊赖的看着残败的荷花池,他这两天想尽了办法也无法唤出‘暗魂'中的麒麟,难道那晚的一切真的只是梦?还是说,只有当他想起那麒麟的名字时它才会回应他?可是,明明没有的记忆要他怎么回想?他,并不是创神轻尘啊!
轻歌无奈的用手撑着自己的头,忽然眼角瞥到一抹紫影,还没来得及躲避,那紫影已经飞箭一般落在他的怀中。
"什么东西......冰紫?"
原来落在轻歌怀中的东西竟然是消失好久的冰紫,现在它已经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冰紫,你撑着点!"
轻歌将冰紫放在石桌上,双手白光散溢,柔和的包裹着冰紫的身体,而它的伤口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着。
冰紫微微昂起头,刚想舔一舔轻歌的手,却突然被人提着脖子拎到了半空中。
落尘眯着眼,朝冰紫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冰紫只觉得一阵寒气袭来,猛得打了寒颤。
"小家伙,伤好了吧?那就让我们好好聊聊吧。现在,先给我变回人类的模样。"
冰紫没想到落尘会忽然揭穿它的秘密,一对金色的眼睛左瞄右瞄,就是不敢直视落尘,最后干脆垂下头装可怜。
"少跟我来这套!"落尘将冰紫悬在池水上,威胁道,"你再不变过来,我可把你扔下去啦。"
一听这话,冰紫吓的身体直扭,后腿在空中直蹬,而两条前腿则拼命的往上够,想抓住落尘的手腕,那可爱而滑稽的样子引的落尘直笑。不过,他可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这个小家伙。
"我真的要扔了罗!真的真的要......"
落尘还没威胁完,忽然手中一空,冰紫已经被别人夺了过去。
"吴机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嗯嗯,能够用这么快的速度从我手上把冰紫抢走,看来以前是小看了他了啊!
吴机子抱着冰紫,一脸不赞同的看着落尘:"我奉太后的旨意到宫里为瑞王爷治病。轻尘公子,你为何这样对待冰紫?我记得你曾说过你视冰紫为家人的,不是吗?"
落尘凝神看了看这个貌不惊人的回春阁高手,忽然跃坐在围栏上,轻淡的笑了笑。
"是又怎么样?我要怎么对待冰紫是我的事,你凭什么来管?"
吴机子没想到一向温柔的轻尘会说出这样冷漠的话,不由的微微一愣,随即皱起眉头,疑惑的问道:"你真的是轻尘公子吗?"
落尘偏了偏头,随后转头看着碧绿的荷花池,淡淡的回道:"谁知道呢?"
吴机子眉头皱的越发紧了,为什么这人方才还是一副漠然的样子,这会却又透着一股愁绪和忧伤呢?他自认阅人无数,却终是无法看清这个人,温柔儒雅,清冷漠然,沧桑忧郁,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轻尘?或者说,哪一个都不是?
"吴机子,既然你那么喜欢那个小家伙,那就送给你吧。"
沉浸在思绪中的吴机子还没来得及反应,在他怀中的冰紫已经‘呜呜'的叫起来,拼命挣扎着想跳到落尘的身上,但落尘的下一句话却让它彻底冻结。
"冰紫,一个连自己的形体都无法维持的东西,不配留在我身边!"
轻柔的声音慢慢消散在空中,而那冰冷的语气却好似一根针狠狠扎在冰紫的心中。它苦苦等待了千年,每一日,每一分,每一秒,它靠着回忆支撑着自己,不在漫长的岁月中疯狂,只为了再见他一面,只为了再听他轻柔的叫一声自己的名字,可是,现在它却连回应他的要求都做不到!没错,这样的它没有资格留在他的身边,没有资格!
看着冰紫慢慢的垂下头,将整个身体埋在自己怀中,再看看那个冰雕一般坐在围栏上的人,吴机子叹了口气。
"轻尘公子,那我就暂时留下冰紫,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都可以将它带回去。"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落尘将头轻轻靠在柱子上。
〈落尘,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就算是要吓吓它也太......〉
"我不是吓它。轻歌,我,并不相信冰紫。"
〈可是,它从来没有伤害过我们,它甚至在保护我们。〉
"我知道,所以我才只是将它送走,而没有杀了它。"
〈落尘......〉
落尘慢慢扬起右手,并拢五指,透过手掌看着天空。因为阳光的关系,指缝之间殷红一片。
"轻歌,这双手真的很美,骨结分明,十指纤细。它们的主人以前一定没有杀过人,可是,只要有我的灵魂在,这双手总有一天会沾染鲜血,永远也洗不掉。轻歌,你知道作为杀手,第一个要杀的人是谁吗?"
落尘放下手,闭上眼,昂起头,仿佛在感受着抚过脸颊的凉风,红艳的唇微微勾起一个不知是笑还是嘲讽的弧度,冷若冰雪的声音冻结在空中。
"是自己!将自己的心连同灵魂一起抹杀掉,让自己不会痛苦,不会害怕,不依靠任何人,不相信任何人,这世上,只相信自己,只有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轻歌,我和你不同,你是属于光明的,而我,只能属于黑暗。所以,为了保护自己,只要有一点可能性......"
落尘突然睁开双眼,傲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冰冷的仿佛全无人性的眼瞳中杀意凛然。
"......我都要将其抹杀!"
再会
凝神看着虚空的落尘忽然被人从背后抱了个满怀。从气息判断出对方并不是采麒月后,落尘心中一惊,猛的一记肘杀,却被对方擒住手腕,一拉一扯之下,落尘身体被迫翻转,正对着来人,黑发披散,银色的面具在阳光下闪烁着清冷的光芒,竟是无忧宫主冷翎珏!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落尘这无名火就‘蹭'一下上来了,上次被剑刺中的地方仿佛灼烧般疼痛起来。
落尘美目圆睁,‘翼'如箭镞般破空而出,直朝着冷翎珏面门袭去。冷翎珏身子一偏,堪堪避过,旋即足尖轻点,向后平掠而去。落尘得了这样一个报仇的机会,哪里肯轻易的放手,双臂舞动,数十条‘翼'绕着他的身子盘旋而上,天女散花般袭向冷翎珏,仙姿翩然直若飞天凌空。而冷翎珏却不反击,只是双手后别,以极快的身法闪躲。这种一面倒的形式让落尘越打越郁闷,特别是知道这家伙根本就厉害得不像话,这样躲来躲去的,摆明了看不起他嘛。将‘翼'一收,落尘劈头盖脸的就给他骂过去。
"喂,你他妈给我认真点行不行?要么就别打,要打就给我使全力!别像个老鼠似的躲来躲去!"
无忧宫是天下第一毒宫,冷翎珏虽有一身高超的医术,但他性情冷漠,从来不愿救人,倒是对拿人试毒极有兴趣,也正因为这种个性,他经常被世人称呼为‘恶魔',‘冷血',‘杀医'等,但却从来没有人将他比作‘老鼠'的。看着落尘那因为高声怒骂而泛红的俏脸,冷翎珏竟莫名的兴起一股想笑的冲动。
带着一抹无法抑制的笑意,冷翎珏问出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你的伤好了?"
落尘翻了翻白眼:"废话!你没看到我现在活蹦乱跳的吗?"
"你......上次我并非有意刺伤你,我没想到你会突然收回攻势,所以......就是......那个......反正我不是有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