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至始至终不曾看我一眼.
刚才发生的事,他都知道了吧,我怎么忘了赵三和牧然呢.
回望刚才的角落,只剩无穷无尽的虚空.凌乱的花草随风摇曳.刚才,是梦吗?
将左手轻覆在右手上,那上面还残留着他温热的触感.唇边还有碧酒的清香,垂眉浅笑,忘央还真是个小酒鬼.

第 11 章

寻常人需要七天的路程,我只需三天就赶到.王朝的皇宫已经全部换上白色的布缦,庄严肃穆.一队队士兵在都城巡视.百姓全部被阻在路边.店铺也全面歇业.满街的人都面色惊慌,欲言又止.
这场莫名其妙的宫变,看来闹得很严重.
金妃也已经回国,怎么说也是王朝的皇太后,虽然生的三个儿子全是皇朝皇帝的.虽然她想躺的是皇朝的王陵.
手下来报,并没有赵晨星的任何消息,五天后随新帝登位的还有一人,称号为国师. 十公主被谴送回国并没有影响她在王朝中的地位,混乱中还取得了兵权,果然是个强悍的女人.
我挥手说,其它的事你们都不用管,只要留在这布置好,迎接二哥.他想要再说什么,被我挥手退下.
杀手盟,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再和它扯上更多的关系,不想再让他误会我要杀他.
没有赵晨星的任何消息,那五天后登位的是谁?不过有没有他已经没所谓了,二哥和忘央将带着三皇子四天后过来. 有二哥在,三皇子登位轻而易举,而我,只要杀一个人取回兵符就好.
找到那间忘央曾经任编修时住的房间,好像还能见到忘央搬着长凳到院子里的树下,躺在上面闭上眼睛晒太阳,阳光透过浓绿的树叶洒在他的眉间,无比惬意自在.可是,院子不知被谁种上了归尘花,花开大片金黄,就像一个极力展示自己的虚伪女人.忘央,他喜欢梅花.只有他的画中才有的花.
房间里还是当初那简单的摆设,一桌两凳一床一榻,桌面上落了些灰尘,把它擦去,好像还能看见忘央坐在那里对我微笑,说我是自来熟的外国友人.那份遥望冷月,恍若无意的迷离的笑容,那份碧海青天夜夜心的落寞和思念,现在我独自品尝.
躺在只剩木板的床上闭上眼睛,等待夕阳消失.不知不觉间睡熟过去.直到一声吱呀的推门声将我吵醒.我望着站在门边微笑自若的女人,月才刚升起,夜未央.
她端着酒走过来,"碧酒,张忘央的最爱,要喝吗?"我坐起来,一言不发的望着她.该怎么杀她才好?一剑刺过去,不是太便宜她了.她将酒放在桌上,点上油灯,房间亮起来反而让我有些不适.
闪身过去,一只手掐住她细细的颈项,一只手将她的两只手反扣在身后,只要轻轻一用力,就可以折断这个纤细的脖子,杀意迷漫.我冷哼一声,"别来无恙阿?小妹."
"怎么?我这样你害怕面对? 赵晨曦,那个骄傲的你哪去了?我眼前这个胆小怕事的人是叫赵晨曦吗?"她冷笑,无限嘲讽. 扭开我的手,坐到桌前,倒上两杯酒,举杯对我,"坐下来谈谈吧."
我坐下,接过她手中的酒,碧酒的酒香对现在的我来说,就是毒,总让我怀念忘央的味道. "赵晨星呢?"
她好像听到一个无比好笑的笑话, "没有什么赵晨星,他早不知游历哪去了,或者死了,谁知道呢, "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那个在金妃的翅膀窝里长大的人,他就是块稀泥,扶不起来,我可不浪费这时间."
将杯中的酒浅尝一口确定无毒后,饮尽.我淡淡的开口,"他是你弟弟."虽然不想承认,可是这是事实, 三哥,我,她,赵晨星,出自同一个母妃.而在那个女人眼中只有一个儿子.
\"五天后,你就是赵晨星,我选择的登位的那个人是你."她笑. 我不置可否,自饮自酌.痴心枉想的女人.
她贴近,"你比我想象中早来了一天, 看来你也迫不及待了,不是吗?"眼神说不说的诡异,声音放低, "张忘央,他没有勾引你吗?"
手微抖,酒洒出一些在桌面上,那不规则的图形,特别醒目.
她大笑, "哈哈,看来国师所言不虚,只要暗示他只有你才知道杨央是谁,他果然就把你当成那个叫杨央的了.不枉废我谋划了两年多."
我弹指点上她的眉心,"都是你做的?他身上的那些伤?"只要她点头,这力道将截断她的脉络,在她的眉心落下一点红影,而她将终生半身不遂.
她不闪不避,"你可别冤枉我,可是我将他从皇贵妃手里救出来的,"她摇头假装不忍, "你不知道,他当时就锁在这间房里.他那一身的伤可真可怜的." 我仿佛看见他单薄的身子颤抖的蜷缩在墙角,,瘦长苍白的手臂紧紧的抱着双膝,头埋入双臂之中, 凌乱的长发披散着.目中被压抑着的恐惧倾泻而出.
忘央?很疼吧?
我将手放下,端起酒杯,漫不经心的问,"皇贵妃?为什么她要囚禁他?"那个女人一直都很善于隐藏自己,做什么都淡然无意,不说话之时,不会有人去注意她.
她冷笑,"帝王之术,为她儿子提前准备的.不过,她也痛恨张忘央,因为张忘央的自在随性.还有大哥对他赞不绝口."
"我凭什么信你?"g
"信不信由你."她摇动手中的酒杯, "她早疯了,在她嫁给先皇那一天就疯了.不过,这宫里的女人,有几个不是疯的."王朝的先皇,比之父王,最大的优点就是无情,总是亲切的微笑,可是事实上心里清明冷酷绝情,传言他一生从未动过心,晚年退位之后,不知所踪.不像父王,爱了一个又一个,所以害了一个又一个,死前还念念不忘,闭目落泪.
她再次凑过来,目光戏谑,"当年张忘央就被锁在这里,"她手指床尾,我一看果然隐隐有些黑红的血迹, "他躺在这里"她再指指床下,那冰冷的地面, "你看这血迹,哈哈,那鞭子一鞭一鞭毫不留情的抽在张忘央缩在一团的颤抖的背上,白皙的肌肤被打得皮开肉绽,那血如同深红的宝石,一串串洒落在地上,墙上..."她说得绘声绘色, 乐不可支,"那鞭子抽出的声音,真是美妙的音乐阿,"最后她惋惜的开口, "可惜张忘央那时候还是笑着的,无趣极了."
"你就这样看着他被打?"我握紧手中的蝶翼,真想一剑刺穿眼前这个女人.
"要不还能如何?我无权无势只有取信皇贵妃才能在宫里生存,最后还不是救出你的宝贝儿."她嘲弄的笑.
我冷着脸,"你没伤他?不可能."这蛇蝎女人救出忘央,还将他放走,没那么简单.
她无趣的摆手,"我只是觉得他的整晚整晚的做恶梦很有趣,被吓醒还在喊央,央...那样子好玩极了.所以救出了他,顺便找了个巫师来解迷,随便和他聊了天,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说,还笑得无比得意,那扭曲的脸无比丑陋,"没想到被国师这样一玩,他就开始说自己叫陈川,他爱的人叫杨央,好玩吧?他正常的时候很正常,可是下一瞬间他就会混乱到忘记自己是谁,多有趣..."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更折磨他的?这个女人,我咬牙冷哼,"那为什么把他送回去?"
"我就要看看赵晨月怎么挽救一个分裂的人, 我就要看看他是怎么痛苦的看着自己最爱的人折磨他一辈子,我就等着看好戏.哼,可惜张忘央不听话,硬是过了两年被你们找出来才回去.赵三居然还阻止赵晨月去找他."她提起后面这两人,似乎笑得更加森冷,瞬间又转为得意,"哼,不过,你们就是治好了他,可他的心还是残着的...哈哈..."心残了要怎么补?看着她猖狂的大笑,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
告诉自己冷静下来,以大事为重.我冷声问她,"皇帝是你杀的?"
她藐了我一眼,\"大哥可不是我杀的,我还没那个本事,他对我可防得紧呢."
"那是谁?"
她无趣的挥手,"他身边哪个女人最得信任就是哪个."
"皇贵妃?"
"那女人想他退位隐居,可大哥不愿意,就这么简单,你以为一个女人能等一个男人多少年?她当年从先皇手下受的苦可不少,大哥就不应该给她希望,有希望才有绝望.再说大哥又生了个宝贝儿子,她实在受不了了,被我这么一提醒,就这么简单."
皇位和爱情,大哥自然选择前者,当年放弃了她,她就应该有这个认知."她这么做是为了三皇子?"
"谁知道呢.你不是想要忘央吗?机会摆在眼前,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了,"我是想要他,可是我没想过要和二哥抢夺.最重要的是,忘央他不爱我,甚至恨我.
她见我毫不犹豫的摇头, 紧紧抓着我衣服的前襟,"你以为你二哥有多专一吗?笑话,那是做给世人看的而已. 你以为他为什么乖乖的喝下绝思,因为他... "惨白干瘦的手指,疯狂扭曲的脸如同鬼魅般望着我,却说不出后面的话.
我震惊,"你和二哥?"

 

第 12 章

她很快平静下来,那狰狞的脸却还是扭曲,牙齿磨得嚓嚓直响, "张忘央,张忘央他不会乖乖的. 他会乖乖封后?别傻了,张忘央就是有那本事一边和你亲密,一边准备离开你. 他不过见赵晨月那头白发不忍心拒绝而已."
她疯狂的笑, "哈哈,因为我告诉他,你知道赵晨月为什么把我赶出来吗,因为在他离开的那天晚上,赵晨月伤心欲绝就和我上床了,怕对不起他又把我赶走了,他一听后马上就崩溃了,他可是最恨负心绝情的人了,你不知道,他那惨淡的笑容,仿佛凋零的花朵,那绝望的样子真的漂亮得我都动心了,很好玩不是?哈哈,"
她突然止住笑,因为眼泪已经滑进了嘴角,"可是事实上我醒来那天,身边的人,你知道是谁吗?赵三.是赵三,"她的指甲深陷掌心,"赵晨月,赵晨月他怎么可以这样?这样对我?"
我微微松了口气,二哥身边有牧然和赵三在,怎么可能犯这种错."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你就不怕我会说出真相?"
她的手鬼爪般的在空中挥舞,"赵晨曦,你会吗?你舍得在这时还将张忘央让出去?如果不去争取,你就注定什么都没有,这个时候你还说出来,我真要怀疑你是不是爱张忘央了,还是你自欺欺人?"
我无力的摇头.不是不爱,是不敢去爱,不是不去争取,是无力争取.
"你看儿子我都给他送上门了...你知道张忘央叫那儿子什么吗?赵晨川.痴吧?前世的名给今生最爱的人的儿子.这样的喜欢牺牲,假装坚强,却又没办法相信爱情的人,留在你二哥身边,是不会快乐的."
他是不快乐,谁都看得出来,可是他为了二哥,咬牙忍着,因为忘央爱他.深爱他.那个小孩,忘央会认为是二哥的吗?二哥会不解释吗?她未免把忘央和二哥都想得太简单了."二哥知道你做的事是不会放过你的."
"知道又怎样?兵权在我手上.而且有国师在,赵晨曦,只要你站在我这边,张忘央他会爱你一辈子."爱我一辈子?好奢侈的想法.我连想都不曾想过,我只希望他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看我一眼,只希望他不要这般无视我的存在,只希望他不要恨我.只希望...可是,我真的不希望他爱我吗?看着他和二哥,那如刀割般的感觉又是为何?
她见我不语,继续蛊惑,"看在你是我哥的份上,你只要不把事实告诉张忘央,那么他就是你的了,怎么样?我们兄妹两人只要掌控了整个王朝,赵晨月不可能为了一个男人发动战争的."
发动战争?会的,二哥会毫不犹豫的,只要忘央不幸福,他会踏平王朝的,而且我不能这么做,我错得太多,不能一错再错.我面无表情的抽出蝶翼,直指她的喉咙,冷冷的望着她. "交出兵符."
她笑得优雅,双眼却如同夜鬼般死死的盯着, "赵晨曦,我们之间有血缘关系,我好歹也算你的妹妹,我什么都为你设想好了,可是为什么你还是这么绝情?"
我淡淡的开口,"因为你伤了他."剑再往前一点, "交出兵符."
她冷哼,"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可是晚了,"我惊觉体内急速流失的内力,将剑刺出却被人弹回,再抬手速度慢了太多,连她衣角都碰不上.
"你下毒."我垂下剑.手臂已经无力抬起来.全身都僵硬,动弹不得.
她轻拍手,外面进来两个蒙面的男子,接过一个男子手中的归尘花,得意的在我面前摇摆, "这酒没有毒,不过花有毒.归尘花,不愧是金妃最爱的花,虽比不上曼陀罗,可是加上这酒,散散功还是可以的.没想到你功力进步这么快,这时候才发作."
穴道被点动弹不得,手脚被束缚,被丢在地上.蝶翼被她抽走,她低下头,"你真蠢,和张忘央一样蠢,不过张忘央有句话问得好,现在我来问你,赵晨曦,你有为自己活过吗?"
她见我不语,指示两人留下来看守,走出门前,回头一笑,"赵晨曦,你就乖乖当皇帝吧,"
黑暗,失去内力只剩彻底的黑暗,一个声音总在耳边徘徊,赵晨曦,你有为自己活过吗? 赵晨曦,你有为自己活过吗? 为自己活过吗?为自己活过吗?
被囚禁在这的难堪,比不上被囚禁的心牢.
二哥,你明明知道我爱忘央绝不比你少,你选择假装毫不知情,这样对我来说是一种慈悲吗?
为自己活过,应该要怎么活?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总是得不到,习惯了对那东西的漠视,可是内心却从来没有真正放弃过.这样的折磨,反反复覆,直到最后,什么都不想去得到.
如果可以的话,忘央,让我拥有你一段时间,好不好?
只要一小段时间,你依旧会是二哥的皇后,二哥唯一的将要相伴终生的伴侣.
忘央,让我拥有你一段时间,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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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亮起来,身上的穴道已经自动解开,手脚还是不能动弹,那两个蒙面的男子,一个站在门口,一个站在窗口,沉默.整个房间安静得如同坟墓.
忘央,我梦见你了,你对我微笑,笑颜如花,你说好.
门被推开,金妃走了过来,低下头望着我,目光悲悯, "晨曦,我不想再参与这种斗争,但是,你说你从来没把我当做母妃过,因为我让你杀掉你三哥的妻子,可是你不知道,那个女人本身就是杀手盟的叛徒."不是这个原因,不只是这个原因,从6岁不到那一年的寒冬开始,一直到现在,所有的所有.
她见我不回她,微叹一声, "张忘央说,人生如梦幻如泡影,如雾亦如电,如镜中之花,如水中之月,凡所有相,皆为虚妄,何必执着. 是阿,何必执着."她的手轻拂我的脸颊,"晨曦,现在我问你.你要自由,还是张忘央?"
要自由?我要自由何用?我开口,"忘央."声音沙哑却坚定.唯一想要的,唯一割舍不了的.属于我们之间的,太少太少.
错就错吧.再错一次,就当绝了自己最后的念想.
她笑得苦涩, "果然.赵家人果然痴."解开我的绳索,将我扶起来,将解药拿给我, "她毕竟救过张忘央一命,你留她一命罢."我点头,我还需要她手中的兵符,我可不想做一个傀儡.杀手盟的人已经指示不了了,这三年间,我身边没有一个心腹,她还能帮很多.忘央的仇我不能不报,那么就让她知道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陪了夫人又折兵.
换上一身素衣,我走到正殿,百官已经等在那里,我行至御座前站立.御史好像一夜苍老,他弯了弯腰, "请二殿下明日去祖庙斋戒三日后登位."百官齐拜,我挥手平身.这种万人朝拜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随大臣商议了些登位所需要注意的事项,以及各国的使者团将要到达的时间.一听皇朝两日后就能进宫后,使者却不是二哥后,我宣布退朝.二哥果然带着忘央游玩去了.
一个人端坐在御座上等待着.不管谁来也只是挥手让他们退下.他们大概以为我在缅怀那位皇帝,兄弟情深吧.
我没想到最先找到我的是孔雀,她站在殿门,远远的望着我,说不清道不明,最后化成一句叹息,"我曾经说过张忘央这人时时刻刻都在演戏,我分辨不出来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所以最好是统统当成假的了.这句话,我也同样送你,看在我曾经爱过你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