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该想的早就想过了。
没有什么可以重来。
他亦不是原来的他，我又何尝仍是当初的我呢……
小黑眯着眼睛，有些自嘲。
菲斯艾尔看着那双绯红色的瞳仁片刻，最终转身，“明天一早，自己离开吧……”
他，讨厌送别……

 

第二十四章

修兰特站在空地中央，抬头张望了一下。
日光清澈又直接，让他满意的眯起了眼睛。
“结界已经撤掉了。”梵亦抬头望着清晨的蓝天，道。
“嗯。”点头，予以肯定。
“这样回去会方便不少呢。”整了整衣襟，梵扬了扬右手，原本停在手臂上的火红凤凰立即一振翅膀，窜上云霄。
“啊，是啊，”修兰特眯着左眼望着越来越小的赤红色原点，最后收回视线，“我们快点动身吧。”
转过头，修兰特看向站在身后黑发的少年。
他嘟着嘴巴郁闷的瞪着怀里睡不醒的猫咪，却还是无可奈何的小心维持着姿势避免打扰怀里的小东西。
觉得很羡慕。羡慕被他捧在臂腕里用心呵护着的猫咪——奇怪的念头。
修兰特有些自嘲的垂了垂视线，继而对左夜伸出右手：“过来。”
熟悉的面孔，讲着似曾相识的两个字。
可是感觉，跟昨天却差了好多。
果然是自己做梦吧……修兰特怎会是那样邪气霸道？面前这般的云淡风清，才适合他。
左夜愣愣望着面前玉般的银发少年，阳光恍惚着他的线条，好像眨一眨眼睛就会不见一般，几乎下意识的，他亦伸出手，握上修兰特，忘记了怀里还抱着的东西。
手心叠着手心，安心的温度。
左夜被修兰特握在手里，修兰特被左夜握在手里，这个句子，让人觉得安心。
“抓好咯，我们要走咯。”揽过左夜的腰，修兰特弯着嘴唇对他这么说。
错觉么？为什么觉得那笑容里，有些宠溺的味道？
左夜歪着头看着阳光下的笑脸，自动自发的伸出手揽住修兰特的脖子，然后，他看到修兰特从衣袖里掏出紫檀木的细长魔杖，绕着两人画了一个圈，接着闭上眼睛：“RUFU WIND，幻影移行！”
风，从刚刚画过圈的地方缓慢扬起，环状的轨迹清晰可见。
身体仿佛要融在风中一般，轻柔又恍惚，可是，背后的温度，却又实在的让人放心。
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只有身后飞扬银发下少年的俊美脸孔清晰如往。
“我们回家了。”他说，声音依然清淡平缓，如暖玉。
左夜侧过头笑，闭上眼睛。
“咳咳……”可以说是被左夜扔下来的小黑望着渐渐消失的两人，忽然咳嗽了一声。
身边的梵低下头，看向他。
“居然把高级的恢复魔法用在消除吻痕上，你还真是，有气魄呢。”眯着眼睛，小黑悠悠说。
“……”梵移开视线，没有搭话。
“有必要瞒着么，迟早会穿帮。”抬起右抓擦擦脸，小黑继续说。
“到‘迟早’的时候再说吧……”梵对着天空，叹了口气，“让修兰特，自己决定吧。”
“是啊，让他决定吧……”附和着，小黑亦叹了口。
“我们也走吧。”说着，梵伸出手。
小黑瞟了他一眼，攀上他的手臂。
这个怀抱不及左夜的舒服，不过，也还凑合。
啊啊，那两个人，前途，也还漫长呢……
小黑靠着梵，眯起眼睛……

不得不说一句，所谓精英，只不过是在某些方面比较拿手的白痴而已。
以梵为例，对于火系的攻击魔法，打遍托里斯莱茵无敌手；而水系的治疗魔法和木系的防御魔法也还算各中翘楚。但如果一旦说起风系的转移魔法——那就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了——惨不忍睹！
倒不是不会用，却完全用不到要点上。c
就好像现在，小黑和梵在一阵清风之后，安然回到了托里斯莱茵——啊，身为作者我怎么可以用“安然”这么虚伪的字眼……因为——
“梵•佛雷蒙！你该死的快给我滚下来！！！”
摆满了瓶瓶罐罐的阴暗房间里，蓄着白色胡子一脸威严的老先生气急败坏的抬手指着对面的镜子叫嚣。
镜子里头，是他清晰的全身相，黑色的斗篷称着他挺拔的身材，满脸怒气的模样，倒是显出了跟年龄不相称的精神奕奕。
花白的胡子通红的脸，以及花白的头发上褐色的马靴——尤为扎眼……
“院长我错了……”梵一边拉着脸讨饶，一边迅速的从院长大人的头顶上跳下来。
“我说过多少次了！不熟悉的魔法不要乱用！”心痛的理了理引以为傲，白的颇具权威的头发，院长咬牙切齿的冲梵吼。
“是……是……下次不会了……”
“你还想有下次？！”
“不……院长，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您，您别拔魔杖呀……哇！！！”
一声惨叫，从院长办公室发出，响彻整个托里斯莱茵上空。
小黑站在靠近房门的地方，看着屋子里的鸡飞狗跳，无奈的叹了口气，抬起黑色毛茸茸的爪子拨开门，晃着尾巴离开了。
顺着铺着红地毯的楼梯向上，最后在二楼的某扇门前停下脚步，门没有合上，轻轻一推，吱嘎一声打开。
“咦？”一走进去，就看到左夜举着托盘猛吃蛋糕中，小黑有些意外的唤了声。
“没有你的份哦！”一看到小黑出现，左夜的第一反应是将托盘护到胸前，警惕的瞪向他。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小黑没好气的翻白眼，接着问，“修兰特呢？”
“好像说要去见公主。”恶狠狠的挖了一大勺奶油往嘴里塞，左夜含含糊糊的应。
啊，对哦，要去交差呢。
迈着优雅的步子，小黑走上铺在左夜脚边的软垫，趴下身子，侧过头看向身边的人。
黑发的少年孩子气的吃着手里的东西，无忧无虑的样子。
很可爱。
“左夜……”下巴搁到地毯上，小黑突然出声。
“嗯？”含着勺子，左夜应。
“你到托里斯莱茵有多久了？”
一怔，没有回答。
多久了么……
都快忘了，他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呢……
“想不想回去呢？”眯起眼睛，小黑继续问。
再愣，依然沉默。
想。以为这个答案会脱口而出的，可是居然……怎么都下不了决心……
好奇怪……
“没有么？”小黑抬起了头，观察着左夜的表情，“没有啊……”
……没有啊……
心里念着这三个字的时候，有点愧疚呢……
只是一点点而已。
更多的，却是疑惑。
为什么呢？
如果说那个时候那么自然的接受了自己穿越的境域是因为受了十几年漫画动画的熏陶，那么……心里的那份留在这里的坦然和离开这里的不舍，又是源于什么呢？
低头对着手里的银勺发呆，自己的脸孔模模糊糊的映在勺子背面，头发的黑色打在银色上，强烈的和谐……似乎，预示着某种原因。
小黑继续俯下身子，静静望着黑发少年，忽然觉得怀念，那个时候，自己是不是也这样困惑又探询过呢……？所谓心情，所谓感觉，所谓……
“怎么了？”清冷的声音，在左夜身畔响起，让他下意识一颤，抬起头。
身旁是不知何时回来的修兰特，有些担忧的低头望着兀自发呆的左夜，银色的长发柔顺的垂在身后，称着藏蓝色的长袍，异常好看。
“没什么。”摇摇头，扯开一个微笑。
“真的？”摸摸左夜的头，修兰特似乎有些不放心。
最近的修兰特……似乎特别温柔啊。
只是，像摸小狗似的摸我啦！
“真的啦，你见完公主了？”拍开修兰特的手，左夜嘟起嘴巴。
“嗯。”点头，眼眸里瞬间划过一丝惆怅。
忽然觉得心头一疼。
奇怪的感觉。
左夜不由皱起眉头。
“对了，晚上跟我出去。”想起什么，修兰特吩咐。
“去哪里？”诧异的歪过脑袋。
“晚上就知道了。”一句话堵回去。
“哦。”小气，先说一下有什么关系嘛！继续噘着嘴巴，左夜十分不满的想，继而泄愤似的狠狠插了勺蛋糕往嘴里送。
“……不要把奶油吃到外面啦。”修兰特好笑的看着左夜脸上沾着的奶油，伸手去擦。
手指轻轻触上左夜光滑的肌肤，视线顺势落到微微张开的殷红小口上，忽然心念一动。
食指拇指捏着对方小巧的下巴，微微抬起，继而俯下身子，四片唇瓣相连的侧影，在夕阳的余晖下定格。
甜的呢……左夜……
闭上眼睛的时候，修兰特这么想。
这样的甜蜜，绝对不会让给他……

 

第二十五章

深夜。
整个托里斯莱茵都被笼罩在一片宁静之中。
学院的后山，是黑压压一片茂密的丛林，被铁丝栅栏团团围起，似乎是入口的地方，高高挂着一块古旧的木牌，上头“禁止入内”四个大字因为脱了漆的缘故，看起来令人不安。
猫头鹰隐匿在树枝间，发出咕咕的声响，冷风吹过，沙沙的树叶摩擦声此起彼伏。
啪啦一声，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踢踢沓沓奔跑的动静，某个白色的身影，在低矮灌木的缝隙间迅速滑过，刷拉刷拉的声响细微又绵延。
“碰”，什么跌到地上，灌木间的白色瞬间放低，然后再慢慢抬高，露出白色的半身，金色的头发顺着削瘦的肩膀垂直而下，称出半身主人雍容的容貌。
少女弯下腰，拍了拍洁白裙摆上的尘土，微微出了口气，稍稍歇息了一下，继续拨开杂乱的树枝，踏入树木环绕着的中央空地，站定。
月光直直泻到她身上，清清冷冷，给她的双唇渡上忧伤的光泽。
她抬起头，安静的望着那伦圆月，眼中水波闪动。
缓缓的，她伸手从颈间取下银质的项链，项链中间，坠着一枚水滴状同样银质的雕花盒子。
用食指和拇指捏住侧缘，轻轻一按，搭拉一声，盒子被打开了，里头盛着的银紫色液体，在月光下，闪着诡秘的光泽。
她平摊着手掌托着小巧的银盒，仿佛在犹豫，良久，似乎决定了什么，悠悠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开始倾斜手掌，盒子里的液体顺着角度，在盒子边缘徘徊，眼看就要滴下来……
“果然是你，夏蕾儿。”男性宽大的手掌，忽然抚上少女倾斜的手背，扶正，叹息着。
少女抬头，看到的是月光下银发蓝衣的少年，俊美的脸，细细密密渡上忧愁。
他身后，跟着黑色短发的纤瘦少年，面露疑惑。
垂下眼睛，夏蕾儿浅浅划开唇线。
“那个时候树林的禁入令也是依你的要求颁布的吧？”望着夏蕾儿，修兰特继续说。
低着头，夏蕾儿依然沉默。
“袭击你的树精，也是因为那东西不完全而产生的吧？”
“你果然，一直都不曾放弃呢……”风吹起修兰特的银发，无奈又哀伤。
“你要我怎么放弃呢？”很久很久之后，夏蕾儿终于抬起了头，“那个时候你们把他从我身边夺走，那样的不甘跟疼痛，你让我怎么忘记呢？”
抬手，手掌上的银盒混着紫色的液体，在月光下熠熠升辉，“缺少了紫月沙的泪凝魂会产生副作用，”夏蕾儿出神的望着微微波动的紫色液体，“可是，现在，你既然给了我紫月沙，却还是想阻止我么？我以为你会理解我呢，修兰特……”
理解么……听到这两个字，修兰特挺直的身子不由自主微微一颤，接着感到什么东西抓上自己袖口，侧过头，左夜正长大眼睛望着自己，似乎是在担忧。
心头一暖，抽回放在夏蕾儿手背的手覆上左夜抓着自己的手指，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笑容，偏过头再望向夏蕾儿的时候，眼神还是忍不住忧愁。
其实，夏蕾儿，正是因为理解你，所以，才想要阻止你……只是……太执着的念，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再扑灭了吧……
那么夏蕾儿……
“一次机会，凝魂露只可以使用一次，我不会阻止你，只希望你想清楚，结果，真的是你想要的么……”
眼神一暗，继而抬头，坚定又渴望——“无论怎样的结果，我都可以承受。”她想念他，如此而已。
不知道是谁的叹息，只看得到白皙的手掌再度缓缓举高，慢慢倾斜，紫色的液体这一次终于凌空滴落，啪嗒啪嗒深入泥土，接着少女的吟唱，缥缈响起，紫色的烟气，自尘土中扬起，慢慢积聚，恍恍忽忽，幻化成人形——
“宁……”夏蕾儿痴迷的望着紫烟聚成的人形，唤。
“夏蕾儿。”紫色烟云中，褐发的青年弯起唇角。他身上的铠甲没有光泽，恍惚的缺乏质感。
“你……一点都没变呢……”两手交叠置于身前，夏蕾儿温柔的笑着。
“而您已经长大了。”他伸出手，似乎想要碰触少女，却终究还是在半途垂下手指。
“是啊，五年了，再不长大，我就完了。”夏蕾儿眯起眼睛这么调侃着，声音却颤抖——宁，你离开，也已经整整五年了啊……
“其实，还是不要长大比较好吧……”至少那个时候，你的眼神不曾这般无奈。宁垂着眼睛，用弱不可闻的声音这么说。
“嗯？”夏蕾儿显然没有听到。
“……”轻轻摇头，看到站在旁边的少年，“修兰特。”
“好久不见。”他应，眉宇间，却含着伤痛。
“……”一时沉默。
好久……再见……然后发觉，曾经的事，曾经的情，曾经的伤，曾经的痛，依然棱角分明，不容忽视。
“真想不到，我们三个人，还能这样站在一起呢……”轻描淡写一句话，牵扯出回忆无限。
只是那个时候，我们怎么有机会像现在这般同级而立，我总是站在夏蕾儿身侧，而你，却只能站在我们身后。
身份有别，因为这四个字，注定了你跟她这样的结局吧，宁……
“宁……”温柔的声音，是依恋，是不忍，夏蕾儿目不转睛望着面前青年那张她爱了7年的脸孔。
宁回望着她，眼神温润，唇角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