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我以前见过他的画像,而且检查过他的脸,没有变动。你放心,我又不缺心眼儿,怎么会杀错人呢。"凌非站在邺少扬面前,小心的回答道。
邺少扬叹道,"只是骊国的神医磐云也都是随行的,这人医术高明,传说可以医死人肉白骨的。"
"他要是能把砍掉的头再接上,那他肯定就不是人了。"凌非道,"大将军,你放心吧,我关键时刻从不糊涂的。"
"你倒是比想像中快很多呢。"邺少扬挑眉示意凌非坐下。
凌非微微扬头,下巴翘得高高的,"那是我武功高强。"
傅真玉笑,"真的,大将军,我们都没想到小非武功这么好,虽然没有内力,可一顿饭的工夫也就把程云霄杀了。而且,"傅真玉笑得有些尴尬,"我都没看清小非是怎样下的手。"
"怎么样,我厉害吧?"凌非孩子般凑到邺少扬面前,嘟唇道,"我费了这么大力气,你不但不夸我两句,回来就骂,真是没天理。"
"真的这么厉害?"邺少扬捏捏凌非的小脸儿,笑问,"那你到底怎么杀了程云霄?"
"嗯,"凌非眼睛弯弯,笑道,"其实呢,我的刀上本身便有剧毒的,他握住刀的时候便已经没救了。当时他握住我的刀,而我握住他的刀,我站在他的后面,你明白那个位置吧。不过,我怕万一他死不成可怎么办,然后就借助这两把刀的力量倒翻在他的背后,然后用这个杀了刀。"指尖亮出柄极小极薄的刀片,凌非微微浅笑,"把这个含在唇间,然后就伤到了他的脖子,接着他就不行了,我就趁机砍下了程云霄的头,又怕杀错人,所以检查了一遍才回来的。"
"那就是流月刀吗?"邺少扬挑眉道,"不都说流月刀被绿柳山庄的少庄主拿到手了吗?"
凌非把刀放到邺少扬手上,笑道,"这是我高价买回来的。"
邺少扬轻措开刀鞘,扑面而来的寒气让他心中一紧,遂将刀收好道,"真是把好刀,难得你能驾驭它。都说这是凤云帝的佩刀,如今在你的手上也是缘分,好好用,听到了吗?"
"嘿嘿,"凌非让影卫收好,笑道,"你还不如说‘凌非,你好棒啊,我简直是崇拜死你了',这样还让我得意一小下呢。"
"死小子!"邺少扬不客气的赏了凌非一记大大的暴栗,骂道,"一天不教训你就皮痒是不是?原泓,传令下去,世子打了胜仗,杀了程云霄,叶前锋和薛前锋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今天晚上收了兵,好好庆祝,肉管够。不过,一律不准饮酒!"
凌非一声轻吟,遇到邺少扬含笑的唇角,忙赞道,"大将军,你真是个好人哪。我发现大将军不仅有主帅的威严,而且有长辈的慈善,唉呀,怎么看怎么和庙里的观音菩萨有些像呢。"
周围的将领不由都低声笑了,邺少扬拍拍凌非的头,笑道,"少拍马屁,今天起就解除你不能吃肉的禁令,免得回到淮都时,凤嘉蕴见你瘦了来怨我。"
"谢谢大将军。"凌非一声欢呼抱住邺少扬的脖子亲了两口。
邺少扬一副"真恶心"的模样,擦干净脸上的口水,骂道,"没规矩,凤嘉蕴就这样教你的吗?"
凌非挑眉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是啊,父王最喜欢我亲他了,每次我犯了错,亲亲父王的话,他就舍不得罚我了。"
"没脸没皮。"
九七
夜里,空地上点起堆堆篝火,架起大锅,肉香味儿飘了老远。
凌非、邺玄几个年轻的坐在一起,铁丝上穿着几只鸡在烤,叶落当然也在。
凌非自然的躺在叶落腿上,卓尔枫将身上的披风搭在凌非身上,免得他受凉。
"小落儿,有时间我再教你套剑法好不好?"凌非望着叶落问。
"好。"
握着凌非的手,叶落耐心的用内力一点点的经过凌非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筋脉,直到自己握住的那只手一点点的变得暖和起来。
"小落儿,你手臂上的伤好些了吗?"
"没事了,等结痂的东西掉了也就好了。"叶落笑得温柔,黑色的眼睛在火旁闪亮的注视着凌非绝色的面容,"不过,我的影卫被你骂得差点集体自杀。"
"那天我是很生气,小落儿,"凌非轻声道,"你受伤就是他们的责任。小落儿,战场上伤亡难免,但只要你有命回来,多重的伤我也会救活你的。"
"放心,以后我会好好儿的,不让你担心。"
"说话算话哦。"凌非反身坐起来,直勾勾的盯着篝火上的烤肉,抬头问,"玄,什么时候才能吃啊?我都快馋死了!"
邺玄笑着翻动,已经有油脂滴落在火堆上发出滋滋的响声,"谁叫你去惹伯父?你不知道他这个人,嗯,当大将军当得时间长了,而且伯父手段比你多上百倍,你偏去惹他,怎么样,吃瘪了吧?"
凌非眼睛一斜,神情有说不出的孩子气,"不过是个更年期的老男人罢了!"
卓尔枫有些好笑,问道,"什么是‘更年期'啊,非非?"
凌非仰头想想,笑道,"就是说呢,人快老了,脑子就会出点问题,有一段时期就会非常容易发脾气骂人,或者是虐待年轻人之类的。"
"非儿,你可千万别当着伯父的面儿说他老,"邺玄恨不得堵上凌非那张无遮拦的嘴,低声道,"我第一次来练兵,就是急了说了句老东西,结果被他恶整到十天下不了床。还有尔枫上次也是,吃了伯父的暗亏,对吧,尔枫?"
卓尔枫的笑有丝不自在,摇头道,"是尔枫初次来边疆,不懂事,做错了事情,才被罚的。尔枫心甘情愿,大将军罚得有道理。"
凌非、邺玄都是极为聪明的人,连头都不敢回,邺玄僵直着身体招呼道,"烤好了,非儿,你等一下,我去叫伯父,大家一起吃才热闹。"
那已接近阴森森的声音在邺玄身后响起,"不用叫,我早就到了。"
"呵呵,"凌非干笑几声,没话找话,"大将军什么时候到的,真是巧啊,巧啊!"
"嗯,我和大将军在听到世子说大将军已经到了‘更年期'的时候就到了,世子怎么就没有看到我呢。"柳若轩鬼一样在凌非身边坐了下来,笑盈盈的撕了只鸡翅膀文文雅雅的吃了起来。
凌非心一横,还没摸到那鸡架就被邺少扬一巴掌打了回去,邺少扬就坐在了邺玄身边,笑得慈祥,"叶落最小还没动呢,你就不能等会儿。"
旁边的铜盘、匕首之类早已准备妥当,邺少扬利落的将整只鸡分好,笑道,"尔枫最懂事,叶落最努力,这两只鸡腿你们一人一只。鸡胸呢,是我这老人家的。凌非,平时笨得像猪一样,就听只鸡头补补脑子吧。邺玄,你是我的侄儿,我也不能偏袒你,所以这只鸡屁股就赏给你吧。其实不用急,另外两只也马上就好了,千万别为这点儿吃的怨恨我这老人家啊。"邺少扬死咬这"老人家"三个字,手痒痒得直想拿鞭子抽死这几个小畜牲。
凌非想哭都哭不出来,可怜兮兮的盯着卓尔枫和叶落,张口就咬到了柳若轩手中的鸡翅,不客气的拆开来吃光光。
"世子,你都饿成这个样子了?"
"哼,反正我就是想吃,你们不用嘲笑我,我脸皮厚又不怕。"凌非性子娇纵,又生了张骗死人不偿命的脸,各种动作作起来也是娇俏可爱。
叶落忙将自己盘里的肉放到凌非面前,温声笑道,"别着急,小心吃呛了。"
凌非口齿不清的说了句什么,眼睛亮晶晶的用油脂脂的嘴巴大大的亲了叶落一口,心满意足的吃起来。
邺少扬活了一把年纪还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恨声道,"叶落,你就不能有点出息!还这么惯着他!"
凌非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儿,"大将军,我可是小落儿的师傅,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也就是小落儿的爹,他把自己的东西给他爹吃有什么不对啊?嗯嗯嗯?"
卓尔枫温声提醒道,"非非,你吃得慢些,又没人跟你抢。"
"我都觉得日子过得苦馊馊,好可怜。"凌非边啃边吸了吸鼻子,感慨道,"以后我再也不挑食了,也不会再浪费粮食了。"
邺少扬笑笑将那只鸡胸推到了凌非面前,"还算有些长进,算是赏你的。行了,你们慢慢吃吧,以后再敢提那个字,哼哼,都别想好儿。邺玄,等将士们歇了,你来我营中一趟。"
"知道了。"
"世子,你可欠我只鸡翅哦。"柳若轩趁机在凌非的小脸儿揩了把油。
凌非头都没抬,"回淮都后还你个养鸡场,真是小气!"
九八
凌非闲情逸致的躺在草地上,嘴里叼了根不知名的野草,哼着首轻快的曲子,心情却有些郁闷。
邺少扬也坐了下来,笑问,"怎么不开心了?"
"嗯,你都不让我和玄他们一样出去,好没意思。"凌非丝毫没有隐瞒。
"你稳稳的在这里就已经帮了天大的忙了,"邺少扬笑,"现在估计程云龙听到你的名子也有三分顾忌。"
凌非叹道,"可是我想驰骋沙场,像白晓他们一样。"
"你以后就是镇南王府军队的主帅,又不是要做将军。何况,我也觉得你适合做主帅,凌非,"邺少扬沉声道,"虽然我没看你怎么杀了程云霄,可是凌非,你身上的杀气太重了。只要碰到那把剑,几乎就可以闻到血的味道了。想你也是极力的控制自己,所以那把刀才不会随身带着,对吗?"见凌非默不作声,邺少扬笑道,"晓国和麟国也都向骊国发兵了,我想这场战争要很快就结束了。"拍了拍凌非的腿,"行了,别这么懒洋洋的,起来跟我研究地形去。"
"你拉我~~"
"给你两个选择,是自己起来,还是想让我一鞭子抽起来。"
凌非不情愿的坐起来,撇了撇嘴,"大将军真是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
叶落他们带了个大大的好消息回来,凌非仔细打量了这个与自己有三分像,华衣锦袍,面如白玉的俊俏男子。
忽然,甜甜的喊了声,"诵表哥~~"
南宫诵瞪大眸子,阴冷一笑,"凤凌非,你不必来羞辱我!"
"唉呀,表哥说得是哪里话,"凌非将被绑的南宫诵接压在椅中,和善的笑了,"表哥的母亲和我的母亲是亲姐妹,虽然这次咱们的立场有些不对头,不过,咱们一码归一码,我是不会恶待表哥的。不知道飞玉姨妈身体怎么样?这么多年我和枫表哥也没去看望过,实在是有些失礼。待咱们两国修好后,我们一定会把这份礼数补上。嗯,听说表哥前些日子大婚了,不过,程忆蓝那么撒泼刁顽,表哥你真的喜欢哪。"
南宫诵恶毒冷笑,轻声道,"喜不喜欢的,起码忆蓝是个女人。可不是所有人都像世子这样怪癖的!"
南宫诵实在是想好好的诅骂凌非,可他的教育实在无法将太过难听的话说出去。
凌非掩唇浅笑,张嘴就咬住了南宫诵的唇瓣,软软的,双臂扶上南宫诵的脖颈,凌非恶狠狠的欺了上去......直到一丝血汁自两人的唇角缓缓流下。
凤嘉蕴这是选了个什么东西,邺少扬暗暗想。
俯身在南宫诵的耳边,凌非的声音清泉般动听,"表哥真是说对了,我就是喜欢男人,而且专门喜欢像表哥这样血统尊贵、教养出色的男子。这样,表哥也不要白来一场,这几天就陪陪我吧。"
南宫诵脸上的血色瞬时退得一干二净,张张嘴说不出话。
"行了,先把八皇子带下去,好生看待。"邺少扬发话道,他再不说话,凌非的下句话肯定是"把表哥洗洗干净,晚上送过来"。
"表哥,"凌非媚眼飞过,笑道,"晚上等着我啊。"
邺少扬转头狠瞪了凌非一眼,骂道,"你再这么轻薄,就自己出去领二十军棍再进来!"
"嘿嘿,我开玩笑的,我是逗逗他,"凌非赔笑道,"大将军有没有什么要问的,我去帮你问,南宫诵这么嫩,肯定很好问的。"
"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去打扰南宫诵!"
天有些阴,晚间奇奇怪怪的飘起了不大不小的雨丝。
凌非轻手轻脚的钻进卓尔枫的营帐,卓尔枫回头浅浅一笑放下了手中的书卷。
"没带伞吗?都淋透了。"拿了条棉巾为凌非擦了擦头上脸上的雨水,"这个时候虽然天暖了些,雨水还是凉的,都不会小心些,怪不得蕴叔不放心你。"
"尔枫,咱们去把南宫诵放了吧。"
卓尔枫手一抖,忙捂住了凌非那张惹祸的嘴,低声道,"你找死啊,大将军非杀了咱俩不行!"
"可是,南宫诵可是飞玉姨妈的儿子。再说,他在这里也没什么用,还不如我们做个人情放了他,将来他若有登帝位的机会反要感念今日的恩情。"凌非轻声道。
凌非的意思,卓尔枫稍作思量便也明白了,笑道,"程云龙是个老将,定是多疑,现在若放了南宫诵,即便他回到营里,程云龙也不敢立时便信任他的。南宫玉那么多儿子,一个南宫诵也威胁不了他什么,这个顺水人情,倒也做得。不过,大将军治军极严,我们也要小心一点。"
卓尔枫取出三套普通士兵的衣物,三张做工精美的人皮面具,笑道,"把这个换上,一会儿送南宫诵走的时候也方便。"
"哈,原来尔枫你早就有准备。"凌非笑嘻嘻的换好,"就是有点大。"
卓尔枫见那套军装在凌非身上松松垮垮的样子,也摇头笑了,"这是我的尺寸,大点儿也正常。快点儿,迟了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两人冒雨到了关押南宫诵的帐外,卓尔枫伸手便点了门外两个小兵的穴位,凌非负责打开南宫诵身上的锁链,压低声音道,"跟我们走。"
卓尔枫将一套军服让南宫玉赶紧换了,一切都打理好,笑道,"跟在我们后面就行了,不要多说话。"
卓尔枫凌非暗语地形都异常熟悉,很快便到了最后一道关卡。
"你们是......"
凌非笑着拍了拍南宫诵的肩头,"诵表哥知道我们是谁了吗?以后有时间再说吧,今天凌非多有得罪,下次见面再向诵表哥道歉。两国或有交恶,可我们的父亲或母亲终有一方姓卓,两国的仗不可能一直这样打下去,诵表哥还是快走吧。"
卓尔枫也点了点头,"非非说得有道理,你快点儿,等大将军发觉,我们也要遭殃了。这是些散碎银子,出了这里就可以买匹马了。"
"后会有期。"南宫诵略略躬身,离开了那个漆黑的夜。
凌非靠在卓尔枫的肩上,轻声道,"如果没有战争,也许我们和南宫诵真的会是很好的兄弟,上一代的恩怨必竟已经过去了,对吗,尔枫?"
"也许吧。"卓尔枫叹了口气,揽住了凌非的肩,笑道,"都湿透了,赶紧回去把衣服换了,也省得大将军起疑。"
九九
待有人回报南宫诵被人营救后,凤嘉淮当机立断封锁了整个军营,更换了当日的暗语。
"原泓,你去把各营将领召集起来,让他们清点各营的人数,看看有何出入。"邺少扬冷声道,转而问,"凌非在哪里去了?邺玄?叶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