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静很喜欢他,但凡是他想要的喜欢的,都会在第二天送到他面前。
举凡他喜欢吃的、不能吃的,东方静亦了解的一清二楚,但总觉得有些怪,哪里怪呢?
"非儿。"
抬头,凌非笑得灿烂,阳光洒在单薄的身上,引得东方静轻斥,"天这么凉,不要在外面弹了。"
"静哥哥。"
"怎么了,不开心吗?"拨开凌非挡住眼睛的流海,东方静笑得温柔。
掌中的薄茧刺得微微痛,凌非低头道,"我听父亲说,我们可能要走了。"
轻贴在他额间的手一顿,"是吗?"
东方静并不像江湖子弟,尽管他的皮肤是小麦般健康的肤色,他的手中有世家子弟所没有的褪不去的老茧,但他身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不同的,似从骨子里散发的东西,很像,但却不是......总觉得,他不该是江湖中人。
"静哥哥会想我吗?"头微微扬头,以一种仰视的角度望着总会笑得温柔的东方静。
"会。"似叹息般,东方静第一次没有打声招呼就转身离开了。
一朝缘断恩爱尽,莫问前尘后世情。
鬼使神差的,凌非想到这句八杆子搭不着的诗来。
笑得自嘲,凌非淡淡的起身。
五四
"嘉蕴,你说最快从书房出来要多长时间?"凌非低头摆弄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头都未抬的问。
"一个时辰,前提是你必须毫发无伤。"终是不放心,"你有多大把握,非儿?"
找出一副纯黑的手套,凌非小心的戴上,"三成不到。"
"我不同意你去。"凤嘉蕴冷声道,这死小子,就不怕他这做父亲的担心吗?
"可是,嘉蕴,我们根本没有选择了。"凌非轻笑,淡声道,"我看了暗部送来的密件,嘉蕴也起疑了吧,顺利的让人起疑。嘉蕴,若真是如密件上所言那么顺利,那么现在我的把握可以升至五成。但若是有另一股神秘的力量,如果我们处在别人设的局中,嘉蕴,什么样的势力可以连暗部都可以影响。设下这局中局的人,恐怕没有想过要我们活着回去。"
"让林轩去,"凤嘉淮道,"你跟我们一起走。"
"伯父,林轩是暗部的头领,他比我们都熟悉徐州的形势,我虽然是世子,但现在也只是个空壳。伯父,你相信我,也许我不能成功,但我的成功率是最高的,相对,我活着的机率也最高,但林轩如果失手的话肯定没有活路的。"凌非冷静的分析道,"伯父,我不能因为我的失误而让暗部失去头领,而且我已经把林轩派出去了。"
凤嘉淮轻笑,"非儿,林轩直接听命的人是你的父王。"
"我偷了镇南王令。"凌非冷声道,"我让他去调遣了镇南王府的军队,丑时就可以到父王安排的地方。亥时我会去偷帐册,你们到那里去等我,子时我还是没有出来的话,你们就先走。"
"非儿,你太大胆了。"
"但我的选择是最完美的,只有这样牺牲才会降到最低。"凌非据理力争。
凤嘉淮深深的叹了口气,"蕴,这次是我们太大意了,非儿的安排没有错。"
"可是......"
知道凤嘉蕴想说什么,凌非挥手打断,凝眉道,"嘉蕴,你是我的父亲,是镇南王,我不能让你出事。"
"非儿!"紧紧的将人抱大怀里,凤嘉蕴沉声道,"一定要活着。"
"我知道。"天已完全黑了,推开凤嘉蕴,将剩下的那一大堆东西交到凤嘉蕴手上,其中拈起个翡翠盒子,"这是我做的指南针,也许会有用吧。其它都是从离风山带出来的,都是我的宝贝,不要把它们弄丢。"
利落的换上夜行衣,青丝盘起,戴上与手套同一色系的面具,凌非轻叹,真是好长时间没有这样的生活了,还真是有些怀念呢。
"我先走了,再有半个时辰院中的七星阵就会启动。"
他们这样的人并不需要多说什么,那些数不清的经历已经让他们条件反射般做出最好的选择。
好精巧的机关,凌非纵身躲过背后的冷箭,轻轻的用铁丝拨开小巧的银锁,那啪的一小声,却如同按下了定时炸弹的定时器。掀开帐册第一页,这他妈的是用什么外星材料做的,凌非一目十行的在那火烧前记下上面的数字,第二页......踢飞那不只从什么地方飞出的匕首、飞镖......更快更快些,火焰映红那页页相隔的金箔......他妈的,耐着性子在那纸张烧完前全部记下来,自怀里取了条纯黑的缎子包好剩下的金箔,放回怀里。
头顶钝钝的声音,凌非条件反射的滚过,自窗飞身而出轻巧巧的落在楼下......回头望时,那楼已陷入炫目的火海中,整个东方府,乱成一团。
......
"非儿!"
接下面具,凌非并未与凤嘉蕴靠近,只将怀中的账册抛给了凤嘉蕴,"这是东方家的一半生意。"
周围掩盖不住的沙沙声让三人都拧了眉,紧紧的握住长刀,凌非手轻挥,耀眼的银色烟火直冲天际,鸣声尖锐刺耳。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四个黑衣人跪至凌非面前。
"话我不多说了,玉非楼的人留下,其余的请替我保护伯父和父王全身而退。"对上凤嘉蕴和凤嘉淮惊异的脸庞,凌非轻笑,"账册分为两层,纸间由金箔相隔,但是那纸里有暗香。要褪去那暗香至少三个时辰,所以,恐怕我不能和你们一起走了。"
看向那些步步逼近的黑衣人,凤嘉蕴平身第一次后悔了。
"包裹帐册的缎子不是普通的布料,它会隔绝暗香的扩散。"凌非笑望着凤嘉蕴,"我还是失算了,父王。东方静比我想像中更厉害,你和伯父先走,我才有活着的机会。"
"蕴。"握住凤嘉蕴颤抖的双手,凤嘉淮轻叹,"走吧。"
父王......
扣上面具,凌非纵身迎向逼近的人群,打开了杀戮的大门。雪亮的长刀,温热的鲜血,香甜的气息,凌非一直认为杀戮是一种享受,无论在哪里......勾起冷笑,耳畔只余冰冷的风声和死神的召唤。
五五
"尔枫真是高手。"东方静轻笑着拈起盒中黑子,落下。
卓尔枫摇头苦笑,"我又何尝想走这一步,那三个人,一个都不能留。"
"尔枫放心,不过凤凌非我可要留下来。"
"不行!"卓尔枫低声喝道,"唯独他,万不能留。凤凌非是什么人,他的手段如何,你比我更清楚。"
"你放心,我有十足的把握。"
......
这样都可以睡得着,他有些佩服凌非了。
黑色的夜行衣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儿,俏丽的脸蛋带着倦意,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吧。
"凤凌非。"
"嗯?"只一瞬间,那迷糊的眸子已恢复了清明,轻轻一笑,"东方。"
望着揽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轻拈开束身的缎带,凌非忽然笑了,"我要不要先去洗个澡,现在身上好脏好臭呢。"
"也好。"挑起那尖尖的下巴,东方静轻笑,"我也想洗洗。"
鞋都未穿,凌非褪下外袍,走至屏风后那散发着热气的温泉,不避讳的褪去身上的衣物,走至池中,舒服的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吟。
轻托着一个碧绿的盒子,东方静也下了温泉。
凌非浅笑,"我以为你会直接来呢,毕竟你是要折磨我,没想到静哥哥也是个温柔的人呢。"
静哥哥?
东方静眉毛微皱,抬手就是一记狠戾的耳光将凌非打翻在水中,"凤凌非,这不是凤王府。"
好痛,凌非浅笑,顺从的趴在东方静的怀里。
掬起的水浅浅的淋浇在凌非滑腻的后背,东方静印下一个又一个若有似无的吻,惹得凌非低笑出声,翻身环住东方静的脖颈,凌非笑,"我就知道东方舍不得杀我的。"
嗯?东方静笑着挑眉,等着凌非的回答。
"因为东方知道对于一个人,活着远比死要难的多。而且我也是东方手中最好的筹码吧。"
"非儿永远都是这么聪明。"东方静赞道,手指顺着凌非优美的臀线摸到那个隐秘的地方......
身子一颤,头窝在东方静的肩颈,凌非软声求道,"到床上去,好不好?"
将人从水中抱出来,东方静细细的擦拭着凌非的玉质肌肤,"非儿的皮肤真好,凤澜和凌誉真是好福气。"
"东方马上也可以享受这好福气了不是。"
"说得不错。"东方静有些吃惊,他以为凌非这样的出身,就是高贵如神祗不可侵犯的,却没料到这般轻薄,就是南风院的小倌也会作势来些推脱吧。
指尖轻碰那紧闭的秘穴,凌非回头,声音有如天簌,"静哥哥......"
......
凌非浅笑的将东方静的身体踢下床,从那堆散乱的衣物中拈出两张薄细的人皮面具......
"少主要出去吗?"
轻点头,"凤凌非在里面,给我看好了。"
"是......"猛得抬起凌非的下巴,凌非只温柔的笑,"暗酃,你太失礼了。"
"属下知罪!"暗酃跪在地上,是他多心了吗?
"不要有第二次。"
"少主,不好了,官兵把府院包围了,卓少爷急着告辞了。"一个人冲到凌非面前,急声道。
"着什么急,放心,没事的。"转身折了回去,将那赤裸裸的身体包在被中,凌非抱着东方静上了东方家的最高楼,手中的缎带将东方静双手绑了起来,吊在阳台外的栏杆,轻笑的朝外面那明黄的车子摇摇手。
"我亲自出去和镇南王谈。"
在众人的簇拥中,凌非洒脱的出了东方家的朱红大门,林轩已在门外等候,"东方少爷请。"
刚上车,便被凤嘉蕴揪着衣领扣在手中,身上的杀气真是让人喜欢哪,"你把非儿怎么了?"
凌非轻笑,"能怎么样,亏得王爷生了那么漂亮的世子,东方最爱美人,王爷说怎么着了呢,还是说王爷没看到东方家高处悬着的美人儿呢?"
"你......"
"蕴,"凤嘉淮转身凌非冷声道,"说出你的条件。"
"这个啊,"凌非好笑的看着两人的脸色,倒起了玩儿心,"不如王爷把世子嫁给东方可好?"
"只要非儿同意就没有问题。"凤嘉淮点头。
修长的指尖敲在桌间,浅笑着抬头,"东方家的安危呢?"
"朕不追究。"
温柔的脸庞逼近凤嘉淮,"看来世子还真是好用呢,只是没有一点保证可不好,"掏出素白的信笺放到凤嘉淮面前,"有了合约就不一样了,皇上请盖印章吧,对了王爷的也不要少啊。来来来,一人一份。"
拈起那张纸,凤嘉淮眸光一敛,伸手将人压到面前,死命的扯凌非的脸,"喂,温柔点儿好不好?"
推开凤嘉淮的手,凌非坐起来,整理好凌乱的衣领,轻轻的将脸上那张薄薄的面具揭了下来,展眉笑道,"这么一会儿就不认识了吗?"
"臭......臭小子!"凤嘉蕴紧紧的将人拥在怀里,真是吓死他了,他以为......
"臭?"凌非皱眉,"哪里臭啦,明明刚洗过澡呢。"
"非儿,那栏杆外悬着的是......"
"哦,"凌非笑,"那是东方静啦。我总不能把自己挂出去吧。"
"林轩,这里的事情交给你了......马上,回府。"
五六
回到府内。
"非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要让老人家担心。"
"哦,"凌非头枕凤嘉蕴的大腿,心安理得的接受着凤嘉淮的服侍,"你们走后,我就一直杀杀杀了,不过人太多了,有个带头的说只要我投降就可以不杀我。然后,我就投降了。"
还真是......干脆。
"后来被他们带到东方的房里,你们也知道我这张脸还是可以看了,不过等了好久东方都没来,我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你睡着了?"
"是啊,打了那么久很累的。"凌非白了凤嘉蕴一眼,真是大惊小怪,"后来东方来了,我们就开始洗澡了。"
"非儿,你......你不会......"
凌非展眉浅笑,"当然没有,我用了一些小手段,把他弄晕了,再装成他的样子,本来想就这么出来的,不过正好听人回报,东方家被官兵围了,就把东方的脸做了些小变动,绑到最高楼,然后就出来了。"
"非儿,东方静的武功不低,他知道你的身份肯定防你更甚,小手段不会把他弄晕吧?"凤嘉淮轻笑的将剥好的葡萄送到凌非口中。
"嘿嘿,"凌非得意的笑道,"你们知道摄魂术吧,在下碰巧稍微懂那么一点点。"
"你懂摄魂术?"两人心里皆是一惊,"摄魂术的最后一代传人是镇南王府的创立者凤寄悠,叶离风可是不会的。"
"那你们知道凤寄悠埋在哪里了吗?"
见两人不语,凌非笑,"不只是他,连同凤淮的开国皇帝凤寄云都在离风山的禁地里,不巧被在下发现了。"
"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说?"真是被这小子气死。
"你们又没问,我说什么,"凌非笑,"不过凤寄悠真是个美男子哪,他的尸身被寄放在水晶棺内,容貌宛若生前。但凤寄云就比较惨了,现在只剩一副枯骨,而且他全身的骨头是碎的,轻轻一碰就成了碎片。"凌非干笑两声,"我很好心,就把他埋了。"
"那里有凤寄悠一生的心血,我既然运气好就稍微看了些,然后就下山了。"
凤嘉淮拎起那张人皮面具,"你早有准备了,非儿。"
凌非并不否认,"当然要有所准备,要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得手,你们也不会等这么多年。只不过,我还是低估了东方静,如果援兵来得再早些,我们就可以全身而退。"
"你已经做的够好了,非儿。"凤嘉蕴爱怜的摸了摸凌非的头。
浅浅的闭上凤眸,凌非低声道,"你们一个是皇上,一个是王爷,怎么能在东方家这条小阴沟里翻船。"突然,凌非睁大凤眸,问道,"嘉蕴,你知不知道东方曦真正的身份哪?"
"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但他是入赘东方家后,才改姓东方,当时为江湖中人不耻,但东方曦处事公正,待人宽厚,这么些年来,也获得了江湖上的认同。"
凌非轻笑,"若是我没猜错,他应该姓卓,东方家的书房里挂着卓飞翎的画像。所以东方静才没有对我下杀手,而且,"摸着自己的脸,凌非轻声道,"他应该很早就知道我们的身份了吧。"
"卓文远,"凤嘉蕴轻叹,"他应该是卓文远。卓府里除了飞翎,卓文远的才智也不容人小觑,他一时大意才被飞翎算计了去,一怒之下出了卓府,却没想到他挑上了东方家。"
"唉呀,怪不得东方这么讨厌听我叫他静哥哥。"拉住凤嘉蕴的手,凌非轻笑,"其余的人呢,嘉蕴?"
凤嘉淮笑道,"非儿真是好本事,千里之外,都这么让人惦记。"
"让他们回去吧,"凌非轻叹,"哥哥他们肯定很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