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眉片刻，答："‘丧悲'。"
静......
皇上骤然拍案而起，威严怒喝："大胆！！！！！"
"五陵乃是先皇唐玄宗的陵墓，企容你等鼠辈在此兴口开河？！"
王者横眉冷扫，金光毕现。
"污蔑先皇，信不信朕现在就要了你的脑袋？！"
台边众人立马软了腿，气氛顿降到冰点，各个紧张的满脸冷汗。
"还不给我跪下！"
好你个臭皇帝！明明是故意的挖了陷阱让我跳。
怪不得前面笑的妖里妖气。
出这种鬼诗坑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5555555只是我啊，年纪轻轻，要这样送了命了......且不说--头会被人当足球踢，搞不好残体被丢下水喂鱼。
不如现在跳河自尽算了--"皇帝RPWT，美少年自PIA"搞不好，还能混个屈原之类的名声，每年不愁吃粽子，又千古留名。
只是，这里的水质看起来也不太好，黑漆漆的。
屈原都还挑个干净的河跳------那我我我，就将就将就吧。反正只要是河，都流海里的，条条道路通罗马，管不了那么多了。
要死--就干脆点，反正也不是死第一次了。
好吧，老子认了。
狠闭眼，长咽口水，吸气--大海啊......我的母亲......我的祖国......
"皇叔息怒！"
飘来轻灵的一句--温润了耳朵。
我眨了眨眼--
薄衫飞动间，白衣少年一步挡我面前，已先我伏在皇上面前。
"白府下人出言不逊，是暮离疏于管教，罪在暮离，暮离愿代他受罚，恳请皇叔饶恕过他。"
白暮离......单薄的身子。
黛眉挺展，目光绝然--直面伏地。
"请皇上降罪！"
呆望眼前之人--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还是那个与我拌嘴，和我吵架，耍着我玩的不羁少年吗？！
风流才子，绝代佳人。
自尊......傲气......清然桀立......
为我这样一个人，
竟全抛到别人脚下。
小白，
小白......
本来再脏的水我也能跳的，反正一抹脖子就完了。
你这样，我怎么甘心......
只觉眼边突然被冷风吹湿，
心口阻塞，
揪着难受。
"万子浪是白府中人，我理应看住他，却让他出来在此丢人现眼，扫了皇叔的兴，败了皇家的名声，大错特错。暮离愿承担所有职责，毫无怨言。"
白暮离低垂眼帘，定定然道。
船上徒是僵然......
只听夜风把衣服吹鼓吹灭的声音，
间或摩擦过小白的发丝，
撩舞空中。
"朕有说扫兴吗？"这位唐德宗突然干笑起来，划破寂静。
"念这首诗的是朕，又不是他，朕不过和你们开个玩笑而已，竟都当真了？"
我凝视见，小白沉眉吐了口气，抿起嘴角淡然一笑。
"还不平身？"德宗前来搀扶他道，"看你认真的。"
说完便转身对我说："你过来，叫什么名字？"
"万子浪。"我魂归似的喃道。
"好，余月后的科举考试，朕要你参加。到时朕会亲点你卷来看。"
"是--"我俯身而应，眼角瞥见白暮离正担忧的盯我看。
鬼门关前捡回一条命，我应该说什么好......
莫名惆怅。
船上众人都松了口气，嘻嘻哈哈起来暖场。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喜悲之间，
竟放不下心头的哽咽。
夜凉如水，
似白暮离此刻望着我的幽怨眼神--
撩的人家只能别转头过去，
不知如何应对。
第十三章 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
我想好了，
今天晚上不管他叫我做什么，
都先答应他。
哪知道，他一回到家，竟气鼓鼓的冲回自己房里，重揽房门，就把跟他后面的我给挡在门外。
风吹熄大门上空灯笼的明灭，轻袅起一丝孤独的烟来，在夜空里寂寥的盘旋而开。
我跟到门前，挪了几个步子，迟疑了一下，扣了扣门："小白？"
无声息。
又用力扣了扣："白暮离？！"
还是无声息。
又不能推门而入，发呆似的在石地板上画了会儿圈圈，就觉得有了些睡意。
是梦里？
还是梦外？
我又回到了那片芦苇地，白羽飞翔，独我一人。
努力睁开眼，只有西方挂着一空夕阳对我残笑，身被埋没在无尽的芦苇叶之中，望不见尽头，看不到出口。
日月星稀之间，我突然好害怕夜晚会到来，坐在一个陌生的石阶上，拢着自己的身体发起抖来。
好害怕，黑暗会这样降临，就象冷雾一样包围我所有的视野。
就我一个了......
谁来拉起我的手......
却觉得自己身体僵直似动不了。
好难受，象极了，死亡的味道。
"小万，小万。"有个声音，在黑漆漆飘忽着，却抓不住，我空手乱抓着："小白......小白。"
突然被我抓到一双顺滑的手。
朦胧间，瞳中印入小白温柔的微笑，清澈的眼眸融化着清晨的阳光。
"啊？！"我一下子坐了起来，突然发觉自己在少年的怀中，身体竟有略微的颤抖。
"你干什么？"我一把推开他，"一大早，干嘛抱着我？"
鸟鸣......
一看自己正坐在他房门口的石阶上，冰凉的石头。
他笑的春意满面，瞥我一眼说："谁让你在我房门口守了一夜。"
"那我来补偿一下好了。"说完便向我唇凑近。
"你讨厌！"我跳起来，躲开他说，"还不是因为你昨晚不理我！害我在你门口睡昏过去了......"
"哦......这样呀。"他坐在我方才坐过的石阶上，撑着头，眯起眼睛对我笑着。
突然觉得眼前有堇色的泡沫，洋洋升起，好是刺眼。
"可是你倒地上睡的样子好可爱哦，"他继续撑着下巴盯我瞧着，"让我亲一下嘛。"
被他这样盯着，我有点不知所谓的向后退了一步："不要！"
昨天晚上的决心，已经不知道被他逼哪里去了......
"你不喜欢我吗？"白暮离倚着脑袋，噘着嘴对我笑道，"亏我还很喜欢你呢......"
喜欢......
当他昨天挡到我面前，先一步跪在皇上跟前为我求情的时候，
当他捏住我的手，掳掠我所有的吻和呼吸的时候，
当他连夜在集市里穿梭寻找我的时候，
我又怎么能说--不动心？
但是现在......
昨天那个梦，那个孤独的梦，又缠绕上了我的心头。
即使你为我做再多，
我也是个注定孤独离去的人，
又能给你什么？
在这清晨的阳光里，你迷人的微笑--并不属于我。
而只是，给予一个你生活的路人而已。
一切都不过是围绕着彼此兴趣的游戏，"喜欢"对于你我来说，只是个太沉重的奢求，谁也履行不了的誓言。
我别转过头去。
"你不喜欢我吗？"他的手已经缠上我的腰，很真切的把我拢进他怀里。
"可我喜欢你。"
阳光在树叶间飞舞，随着风彼此欢唱着。
"我喜欢你。"
地上有一行蚂蚁背着早餐卖力的翻着一块太湖石。
"我喜欢你。"
耳朵被很软的啃着，让人心酥软融化的语气。
发丝与发丝间起了摩擦，相互覆盖着彼此的眼睛，看不见他此刻的眼神。
我只觉得，自己在他的怀里，神色闪烁不定。
不可以......
我是不喜欢男人的......即使是长安第一美才子，那又如何？！
我只是被感动了而已，
感动罢了。
"你喜欢我吗？万子浪。"
大浪东去......
"你想得美！"我推开他的怀抱，看到那张清艳的脸庞下闪过一丝惊讶。
"我干嘛要喜欢你？你以为我真的会喜欢男人吗？我只不过陪你玩呢......"我轻敛自己的眉毛说。
心头竟扭有一丝疼痛。
他低下头，发丝被风撩着盖住眼睛，凝声说："真的？你说的是真心话。"
"当然了！"心被揪着了，我咬牙点头。
"呵呵呵呵，"他突然仰头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还真不好骗，我还以为你昨天会被我感动的恨不得以身相许了呢！"
昨天......我真的......
"好吧，"他叹了口气说，"也罢，我也和你玩累了。我去书房了。"
转身说着，
向我意味深长的瞟了一眼说："别忘了，你也是要与我一起去赴考的，皇上言明轻点你试卷来看。"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本来便无彩凤......
现在连犀角都没了......
类转蓬，走马兰台。
抬头，
只剩空眸一句的"无题"。
第十四章 蓬莱宫中日月长
我喜欢你......
喜欢......
缭绕的语句，疼痛的舞步。
我是个撒谎的机器，除了言不由衷外，便只有沉默。
即使他还能旁若无事。
"万弟似乎心情不佳？"
周昉约我谈天，不见我往日风采便问："是否与长安第一才子闹的不愉快了？"
我低眉淡笑："略有不合。"
"哈哈哈哈，"周昉笑了起来，"白暮离对你情深意重。想长安多少人要踏进他家的门槛，都要掂量三份呢，更别提让他为一个人在皇上面前下跪求情。"
是嘛......我拧下一杯酒。
"白家好歹也是皇亲国戚，更何况翩翩公子，生了个绝色相貌，是人都巴不得瞻仰风采。"
我瞅着周昉道是："周兄该不是其中之一吧？"
"周昉我，骑马射箭绘画提诗样样精通，唯一样，实在学不来，"周昉笑道是，"就是薄情。一旦被我看上的人，我就不会再顾左右言他。"说着，便低头给我碗里夹进菜说："万弟动筷啊。"
我硬生听的不是滋味，只能笑笑。
溜回白府的时候，暮离书房的灯还亮着。
"白暮离对你情深意重。想长安多少人要踏进他家的门槛，都要掂量三份呢，更别提让他为一个人在皇上面前下跪求情。"
"白家好歹也是皇亲国戚，更何况翩翩公子，生了个绝色相貌，是人都巴不得瞻仰风采。"
周昉的话又在我耳边响了起来。
我在门口偷偷探了探脑袋。
好认真的白暮离。
晕亮的灯光，勾勒出他清秀的五官，美少年正蹙着眉在认真写字呢。
睫毛好长，眼神专注而低垂，嘴巴--微微上翘着。
心咯噔的跳了一下。
身后突然有个声音响起："万公子，你处这儿做什么呢？"
我唰的回过头--是小翠正端着香炉看着我。
"哇......好香哦。"我绝口赞了起来，一边嘿嘿的笑着。
"当然了，放了白公子最爱的香片了。"
说来--小白身上一直有股很好闻的味道。
"那个给我给我，我端进去就好了。"说着，便接过了小翠的手，突然没端好烫到了手，"哇--"的叫了出来。
香炉翻了一地。
"什么事？"白暮离从书房冲了出来。
我站在香灰前，抬起头来--和他的眼神撞个正着。
触电！
"啊......那个......"觉得脸一阵烫，连忙低下头说，"香炉翻掉了......"
那天早上以后都没有见过面，不见还好，一见面脑海里就浮现出那幕。
"我喜欢你......你呢？"
温柔的声音，如同絮雪一样从耳边飘落......讨厌，又回想起来了，我还想他干嘛。
却只听白暮离干笑一下。
"收拾下就好了。"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游离了一番。
"恩......"我低下身去捡炉子，"这就收拾。"
"给我弄干净了！！不许剩灰听到没？本少爷最讨厌脏东西了......"说完，白暮离横了我一眼，就走回书房。
你讨厌脏东西，我还讨厌脏东西呢！
是你要香炉的又不是我，附庸风雅，哼！有本事弄香水去啊，香奈尔5号的味道我还嫌呢！
弄的我满手都是灰，还要在这里给你作牛做马扫地。
越扫越不甘心。
但是，
使不出力气来，
好象，我真的欠他什么了......
"你，"白暮离一边对这灯光写着字，一边说到，"扫完地就不要处在门口了。我不想看到你。"
"......"
听我不出声，他抬头挑了眉，眼角尽是兴然："莫非，还想留下来，陪本少爷‘玩'不成？"
为什么，心里有种很怨恨的感觉！
"走就走，你不想看到我，我还不想看到你呢！！"
鼻子有点酸，我狠把香炉回扔到地上："你就跟这些炉灰香去吧！"说完便跨门跑了出去。
对着月光，
手心尽是黑黑的，
就象某人的心，
已经沾满了。
坐在园子的石凳上，突然听到身后有了笑声。
回头一瞧--小翠端着香炉正对我掩笑。
"其实白公子这几日都寝食不安呢。"
她走来，把香炉放在石桌上，自有一股暗香飘动。
我看着小翠--发现她也没我第一次见时丑了，因为事后发现唐代女性的妆大多都画的非常夸张，比起市面上见到的那些把米浆敷脸上的，看到小翠竟觉顺眼了。
"哦？"
"白公子从来不象这几日一般用功，"小翠说道，"每日每日都在书房里看书写字。连我叫他吃饭也不听。"
我忍笑到："他不是长安才子吗？难道也要临时抱佛脚？"
"我看他是不想输给万公子才对，"小翠点着下巴思索半刻说到，"我记得他说‘官场凶险，如果万子浪真若中举入仕，定然是无法与那些老狐狸抗衡的'，或许他是想考的好些，同万公子你一起入官，才能有所照应？"
心里突然一股暖流涌过......
"入仕做官？"我笑着摇了摇头，"那都不适合我们两个。"
小翠狐疑的看着我。
只见我荡着月色回头一笑："志士幽人莫怨嗟，古来材大难为用。"
第十五章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考试之日已经迫在眉睫，只觉得心思还飘忽不定。
小翠端了盆洗脸水到我房里："这是特意为公子准备的被裳。白公子吩咐，快入冬，不能让你感冒着凉了。"
我仔细摸着这蓝色的绸缎，竟觉顺滑的质感，很象初次拉住小白的手的时候，遥远，却在咫尺。
"小翠，我问你，"我看着为我铺床的小翠轻声道，"白暮离平时喜欢吃什么？"
她略有惊讶的看我一眼说："真奇怪，前面白公子也是这样问我的--问万公子喜欢吃什么。"
"哦？"
"樱桃毕维。"小翠折好被角，便要关门出去，最后探头说，"要桥那头刘老家铺的。"
第二天早上的雨丝细密打湿了屋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