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两眼放光,说道:"小哥儿等等,我这儿还有新货。"
又掏出一红布包,里面就一本书。
嗯,这还凑和。
我爽爽快快付了钱,把书往怀里一揣。
出门儿不远五四问我:"小公子买了什么书?"
我说:"闲书。"
可是没有说错,本就是闲书嘛。
吃过晚饭,卫展宁问我要不要跟他去园子里转转,我摇头说今天逛街走够了路了,让他自己去。
等他一走,我马上关门落栓,把灯往床头一移,把那本捂得热乎乎的《龙阳秘史》掏了出来。
"嗯......"这样也行?
"啊......"真是开了眼了。
"咦......"这个不大可能办到吧,要不,改天我也配来看看,是不是真有这么厉害的药?
"哦......"真是,怎一个强字了得!
"小风?"
"别吵啦......我正看书......"我不耐烦的挥挥手。
"看的什么?"
所以说,人一看到好东西就容易激动,一激动就想说话,自己说没劲就想找个人来说。
我拉着那个跟我搭腔的仁兄,指着那一段精彩描写,口水滔滔:"你看你看,这样也可以的吗?其实从医学角度来说这样是不大可能办到的......除非两个人都天赋异禀......你看这里,哇,好激烈好精彩哦,写得这叫一个细致入微啊......"
"也不一定就办不到。"那人说。
"我看是不行......"我头又埋进书里去。
"要不,试试?"
我信手摇摇:"回来再说,我正看得要紧呢。"
"哪里来的书?"
"山下......"
我一下子住了嘴,为时已晚把书往怀里揣。卫展宁就坐在我身后,伸着头看着我动作,嘴角带着温和的笑容。
"啊,那个......"我慌慌张张,却还故作镇定:"你这么快就回来啦?"
"不早了。"他指指外头的月牙:"都快初更了。"
啊,有这么快吗?我不知不觉就说出了声来:"我才刚看没几页啊。"
"书哪来的?"
"啊,那个......嗯,就是......这个,我去逛书铺,老板说有新书......买了好多,这......这个是夹带着一起的,我也是刚看......"我垂着头,不敢抬眼看他。
"给我瞧瞧。"他伸出手来:"刚才只看见两句话。"
我啊了一声,往后缩:"那个,不好看的啦......不是什么好书,不看也罢......"
他笑得温文尔雅:"刚才你不是说,那个图画得荒唐么?"
我点点头,感觉不大妙。
"咱们就试试看,那图到底合理不合理。"
"啊......"我只叫出半声来......
混乱中不知道谁把蜡烛碰翻了,屋里一下子变得昏黑。
那个,结论......
图上那个姿势,还是完全有可能办到的......
只不过,嗯,有点后遗症......
第二天我没起床。 碎语二
马车不知道也坐了多少趟了,总是好好儿的。
今天却觉得胸口闷得难受,好象要晕车似的那种感觉。
非常不舒服。
我跳下车来,让五四先回去,我要慢慢走一会儿。
因为也就可以看到山庄了,所以五四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
可能是因为昨夜下过雨,所以地上的泥还有点湿,渍在鞋帮上。
我走走停停,觉得这里的空气实在新鲜芬芳,带着松柏树的淡淡木香气。
好象有很长时间没有这么一个人静静地走路了。
其实,除了阴雨天气,会觉得身上发酸没力气,其它时候我都象健康的人一样。
没有什么太过虚弱的地方。
但是卫展宁还是想让我少走一些路。
嘴角不自觉的扬起来。
我知道我和他......
相爱。
脚踩在湿润的泥地上,有些微的柔软和韧性。
想起今天在茶馆儿,听到一个消息。
魔教的教主失了踪。
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那时候他还叫随风,荒村野岭碰到大雨临头,没处躲的时候,他把外衣解下来给我挡在头上。
一切都在时光里变了样。
或者说,只是当时没有看清楚,那温柔后面的真相。
想起那些事,真觉得惆怅旧欢如梦。
转了一个弯,遥遥看到卫展宁站在庄园的大门口,向我微笑。
我向他摇摇手,大步跑了过去。
(全文完)
他抬起头来,看到我站在门旁,全无心机的露出笑容,他的眼睛很亮,和我不同。
他的眼珠是琥珀的颜色,象猫儿一样,会在阳光下眯成一条线,稚气毕露。
"马上就煎好了。"他摇摇扇子:"对了,我有让王婆婆烧水,你等会泡个药浴,对筋骨有好处!"
我点点头。
他好象并不要求我一定回答他的话,只是沉默,或者颔首,他就已经满足。
阳光透过单薄的窗纱射进来,飞尘袅袅,在那光柱中散漫无目的的轻舞。
水珠沿着肌肤向下滑落,象是一只只的小虫子,在身上蜿蜒爬动。
那个孩子,在门外面轻轻哼着歌儿。
声音含含混混。我知道他在吃蜜饯
好象这是他唯一爱好的事。
或者说,是我唯一知道的,他爱好的事。
其实,一个孩子,应该做的,远不是这些事情。
不是照料一个对他来说几乎全然陌生的人,守在这样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地方,每天每天与针药为伍,满心里,没有自己。
每天都是,你应该怎么样,你需要怎么样。
完全没有提到他自己。
好象,在有限的时间里,嚼两口蜜饯,就是他全部的闲暇和快乐。
早上他哭了。
我从来没有过哄孩子的经验。
他哭得那么伤心,就象是从来没有发泄过悲伤一样,要把从小到大的不甘心和伤痛全部倒出来。
很奇怪。
我知道他是在为我哭泣。
那一瞬间我突然原谅了兰。
因为,是她给了我,这样独一无二的珍宝。
一个孩子,全心全意的,眼中只有我的存在的孩子。
抱着他的时候,感觉真的很奇妙。
他的身子温暖而柔软,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晶莹透亮,眼睫显得更黑更长。
红红的鼻子,水润的嘴唇。
他看起来象只非常柔弱可人的白兔。
我没有想到会再见到他,而且,是这样一个他。
在我的印象里,他既软且小,只是小小一个肉团,眼睛很少睁开。
但是一展眼,他长大了,变得这样秀美而精灵。
象是夜雾留下的露珠,在晨光里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让人忍不住想把他掬在手心里。
他问,他的母亲。
我一点儿也不想让他知道。
兰她其实并不是一个可以做母亲的女子。
她甚至一直不想要这个孩子,她在恨我,在暗地里诅咒,当她发现在我面前提到刘青风的名字已经无效的时候,她眼睛里那闪动的光亮,决非善意。
她开始威胁我,她说她要把肚子里的肉弄掉。
看到我愕然睁大眼,她得意非凡。
不,小风,你不需要知道。
兰她对你而言,并不是一个母亲。
你根本无须知道。
水气氤氲。
我在这水雾中想起很久以前的往事。
阳光懒懒的,无力的洒在浴桶的水上,一点一点的光象金色的鱼鳞。
外面,那个孩子在哼哼不知名的歌谣,乐此不疲。
他在单纯的快乐着。这不是一个会自寻烦恼的孩子。他的眼睛那样清澈,没有野心,没有尘埃,没有忧郁。
李彻抱着软而无力的他,在午后的床上,絮絮低语的场面,一下子涌到眼前。
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烦闷之极。
那个身上泛着绯红,遍布薄汗,气息单薄的孩子......
是我的孩子,却被别人那样抱着的孩子......
那样全心全意抱着我哭泣的孩子,在树下酣眠的孩子,在炉旁细心煎药,在雨夜给我彻夜温暖的孩子......
是我的,只是我的......
不能,不能交给别人......
不把他交给别人......
日已西斜,零星斑驳的光影映在窗上。
小风他正在含糊不清的唱着:"我爱你,爱着你,就象老鼠爱大米......"
多么古怪的词句和腔调。
在温水中微笑,扬起声音唤了一句:"小风。"
歌声一下子停住,象是一根游丝被猛然掐断,接着那声音响亮地答:"怎么了?水凉了么?"
说不清心里那满满涨开的情绪是什么,接着说:"你进来。"
他推开门,愣在那里没有再进一步。阳光从他背后照耀着,散乱的头发被映得象是金褐色的生丝。
"爹......爹爹。"他有点口吃的站在门口,眼睛垂下去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平时不这样叫我,会如此恭敬,只能说明,这孩子在对着我的时候,在这一刻,失了平常心。
"帮我擦一擦背。"我这样说。
他哦了一声,可是半天才挪动步子,慢慢走过来。
拿走浸湿了水的布巾,他的手缓缓落在我的背上。
轻柔的动作象是在服侍易碎而珍贵的琉璃。
"小风......"
"嗯?"他似乎是紧闭着嘴巴,声音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
"刚才唱的什么歌?"我淡淡地问。
"啊?"他一下子愣着,手上的动作也停了,顿了一下子才继续动,然后说:"嗯,瞎唱的,听人家这么唱过......老鼠爱大米。"
我忍不住微笑起来。
"再唱给我听听。"
他又嗯了一声,才说:"不好听,我唱歌一点不好听。"
我缓缓地说:"可是,我想听小风唱。"
他哦了一声:"那,那我唱个别的。"
"好。"
他清清喉咙,手上的动作很有节奏。
我听他唱的歌。
声音柔软清亮,象午后荡漾的水波起伏。
阳光下闪烁的那颗星
有了你我就能看得清
睁开眼睛我触摸到光明
没有你我宁愿长眠不醒......
余音袅袅,最扣一个字尾音拖得长长,突然他轻轻咳了一声,说:"下面的词不记得了。"他停下手,站起身来:"好啦,擦好啦。"
不等我再说话,他突然就转身跑了出去。
因为那奔跑,而带起了风,阳光下那万点飞尘,都胡乱的翻腾起来,在明亮的光束中,不知何去何从的茫然。 91 仰望
"叫仰望......"他细细的声音,象是精疲力尽的一只猫儿。
"那曲名叫仰望。"
我的心口不知为什么紧缩了一下。
他在我的身上伸展着身体,瑟缩着,带着卑微的小心翼翼。
心里突然觉得生生的疼痛起来。
慢慢将他抱紧在怀里,他身子在抖。
脸上摸上去一把冰凉,泪流了满脸。
......在你怀里成长在你怀里死去
这就是我选择的宿命......
我以为是风声,实际上,是他在小声呢喃。
从来没有这样茫然过。
"小风,小风......"我只想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不想放手,不愿意放手把他交给别的人。
一切发生得那么快。
那般突如其来。
他带着妖娆的,无邪的邪气,温和而冶艳的,唱着靡靡之音,在陋室摇幢的烛光里起舞。却给人一种繁华遍野绮绣满眼的错觉。
一瞬间觉得心象是被一根极细而极韧的线束了起来。
莫叹息,色是空,空是色。
反复的叹咏这一句,色是空,空是色。
可是色何尝能空,眼中不空,心中亦不空。
被那艳色装得满满。
真的能见色如空,以空易色,何须如此咏叹?
只能转身离开。
不知道心中那混乱的思绪,是所为何来。
那涌动的不安和燥动,又是为何来。
或者,心底已经有答案了吧。
只是,小风他是个孩子,是我的孩子......
怎么能......
不会料到再回转时,看到如斯的凌乱。
他赤着身子,头发胡乱披着,脸涨得通红,纤细身上满是情欲的痕迹。
乱了。
就那一眼,全部乱了。
理智不知道去了何处。
他半张着口,痴痴的望过来,一动都不会动。
惊吓过度而呆愣的样子,真的,不知道该拿他怎么样。
手无意识的握住了剑柄。
这还是,生平第一次......
即使是被任啸武所囚之时,也没有过这样心绪大乱......
小风畏缩着进了进来,他套了件不知道是谁的长衫,赤着脚踩在入夜冰凉的青砖地上,脚趾因为寒气而不自觉的蜷了起来。
让他穿上鞋子,他便乖乖伏下身去拿鞋子。
衣袍滑开,露出细滑的腿。
上面甚至还有残余的,男人白浊。
觉得有什么东西轻轻断裂开了。
剑无声的递了上去,抵在他的颈上。
他茫然然的看着我,带着天真的妖异和无措的诱惑。
听他嗑嗑巴巴的说话,语无伦次且词不达意。
在他的心中,我是什么样的存在?是他的父亲?只是他的父亲?
是什么?
重重的打了一掌下去,他猛的哆嗦着,喉咙里有细细的抽气声,却没有叫出来。
心里压抑着的,不止是怒气。
却又说不上来,还有些别的什么!
第二掌又打了下去。
他身子绷得紧紧的,手揪着被褥,没哭,没有叫,也没有求饶。
最后那句话问出口的时候,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说不上是紧张还是期待,亦或是,空洞。
"你放心不下他们中哪一个?"
他怔在那里,拉着件衣袍,却没遮住身体。
手不自觉的松开了剑柄,拉着他靠近。他丝毫没有反抗,就依在我的怀中。
小风......小风......究竟我和你,会怎么样?
你心中究竟是在想着什么......
他的手慢慢伸过来,摸索我的脸庞和嘴唇。
我只觉得身如梦中,小风他......他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等到他的唇贴了上来,我的理智已经全然破碎。
抱着他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停下来。
我停不下来。
他的头发不算长,散在枕上,一圈青蒙蒙的光,衬着小巧的脸庞,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水气荡漾。
他身上有混乱的气息,不是那单纯的,药的香和蜜饯的那种绵软的甜香。
是其他人的气味,沾染上来。
是我的......
是我的,不会让给别人。
想到刚才被别人得到的他,心里那种狂乱便一下子淹没所有思绪。
不是惊涛一样的狂燥。
是缓缓的浸上来的,带着黑暗和沉重的压迫。
虽然缓慢,却不可抗拒。
居然还轻轻的笑出声来。
要得到他。
抹去其他人的痕迹......
把他压倒在枕褥间,身体缓慢而坚定的,覆了上去。
天塌下来,也是身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