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
我顶讨厌有人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那是最卑鄙无耻兼懦弱的行为。
正想出手,身边一道光影掠过,那妇人已安然脱困。
出手的,是柯墨。
除了松了一口气外,心中隐隐生出几分失望来。
"狂少真要管这闲事?"银面具恨声道,猜想他脸色必又黑了另一半。
"呵,天下还没有我柯墨管不到的事。"一样的话语,可从柯墨嘴里跑出来,就张狂得多了。
我早忘了装昏,饶有兴致地看起一场英雄闹剧来。
"可恶,上!"银面具一声令下,手下人纷纷丢下满屋子人质向柯墨扑去。
"凭你们几个也配和我动手?"柯墨一声冷哼,忽然仰天长啸,喷出一股酒泉,呈伞状向四周散开,霎时,烧刀子的香冽四弥。再看,刚才还因中毒而倒地不起的武林人士居然都精神抖擞地跃然而起,各自拿出兵器向黑衣人扑去。一时间堂上刀光剑影,十分好看。
感情还有这种解毒方式,这狂徒刚才的确是在占我便宜!
黑衣人只来了十几人,而宾客却有四五十人,银面具见势不妙,恨恨地向柯墨瞪了一眼,吹了声尖锐的哨声,越窗而去。短短时间内,黑衣人撤得一干二净。
平风镖局的事就这样过去了,无叶的恶名又上了层楼,而那样神秘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仍不得而知。因为就在那天,平老爷子的藏宝库被打开,里面空无一物,东西不翼而飞。
对于这一切,我并不那么感兴趣,也没想趟那混水。
5
下午,柯墨领我在洛阳最奢华的客栈--洞庭轩找到了秦鸣。那个少年果然在他身边。
柯墨的脸皮很厚,我也不薄。两分钟后,我俩就倒贴地与秦鸣和少年挤在同一桌旁。
秦鸣一见我们坐进来,便脸色一整,一副想赶人的架势。可柯墨却抢先朗笑着打招呼:"秦公子,是你呀。难得我们在此间相遇,这位小哥是你朋友?方便的话,介绍一下嘛。"
秦鸣刚想开口,倒是那少年一脸阳光的笑容,道:"秦大哥,这两位是你朋友吗?"不待秦鸣回答,又冲我俩笑着作自我介绍。
"两位大哥好,小弟向彬,和秦大哥只是昨日刚认识。秦大哥为人仗义热心,为我解决了不少麻烦,这次我初次离家远游,若不是碰上秦大哥,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左一声秦大哥,右一声秦大哥,秦鸣偏将肉麻当有趣,听得不亦乐乎。我心中一口气又压不下去,冲口便道:"我才16岁,没资格作你大哥。"
话一出口,秦鸣立刻冷眼一瞪,向彬双眼微微含雾,柯墨一瞧,赶紧打圆场。
"拟拟的意思是说,很想知道小彬你的年纪。啊,对了,我叫柯墨,你可以喊我柯大哥。小彬你的谈吐风范应是出自名门吧,不知是否方便相告?"
小彬?如此亲密的称呼方式,顿时,心中又气闷了几分。
"啊,本来出门前,家父命我不可轻易自报家门的,不过既然是柯大哥问起,自是不敢有所隐瞒。我是逆云堡的人,家父名讳上向下群。(可怜的向老爹,现在才正式有名字。)"
几句话轰得我耳际一阵发麻,若非不是地方,还真想仰天大笑三声,聊表心意呢。
叫做向彬呢,真该感谢老爹不将我的名字传出江湖,反而列为一等机密,否则今日岂不是出现两个向逆了?
"哦,原来小彬就是逆云堡的少堡主啊。听说逆云堡有个特别的规矩:少堡主到了16岁就必须到江湖上去游历一番,四年后方可返回堡中,期间,不可利用自己的身份行任何方便,亦不可借助堡中势力。这么说,小彬你也只有16岁?"
柯墨才说定,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仅是匆匆一眼,却叫我心头一惊。
"恩,是的。家父要我游历四年,可我才离家一月,就把身上的钱都弄没了。幸好有秦大哥在。秦大哥还说愿意带我一段时间,让我长些江湖阅历。"向彬边说边瞧着秦鸣,崇拜感激之色漫溢。
这才是世家公子刚出道的样子,我暗叹。
虽然搞不清楚为什么向彬要冒充我的身份,不过,他显然不是天真无知就是演技精湛,而且是冲着秦鸣来的,还有柯墨。
"小彬,跟着这小子没什么趣,成天不是喝茶就是品茶。不如跟我走,我带你游遍山川大河,喝尽世间美酒。岂不快哉!"柯墨嘻笑着。
"这......"向彬露出犹豫的神情。
一旁始终沉默的秦鸣开口了,"彬彬,今晚洛阳南市有花等会,想去吗?"
"好啊好啊。"向彬两眼一亮,连连点头,喜形于色,"柯大哥也来吗?"
我不由暗咐,"好小子,竟打主意要两个通吃了。"
"啊,一直和柯大哥说话,忘了问,这位公子是?"向彬一双眼又瞟到我身上。
"在下向拟,公子二字愧不敢当。唤我名讳既可。"哼,装佯我也会。
"敢问向公,向拟,师承何处,来自何家?"
"无门无派,若真算,李凉可说是我半个师傅。"
李凉这两个字当然没可能被眼前的三个人听到过,不约而同的,眼中都打了个问号。
晚上,秦鸣果然约了向彬去看花灯会,柯墨也跟了上去,独留我一人在客栈中。
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庭院里,我心中宁静得很。什么都不想,虚无的境界让人很舒服。
乌云散去,月亮露出俏脸,透过挂在树梢的缕缕月光,我的影子被拉得斜斜的。李白的"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意境吧。
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很凉薄的人。前一世只为了个男人,抛下养育自己几十年的父母;即便是转世之后,心心念念的也总是这个男人,这一世的父母又何曾在心中留下什么印子呢。可即使暗自不耻于自己,亦没有后悔。这是自己的选择,不该,却仍然坚持。只是,在这样一个月色迷醉的夜里,难免有些感触。
"嗵"z
一坛酒落在了身边,虽有泥印封着,也掩不住四溢的香醇。
"这样的月色,适宜饮酒,也只该饮酒。"柯墨举着一坛同样的酒,出现在小院的入口围墙上方,示意般的吞了一大口。酒水有些顺着他的脖子洒在衣服上,没有落魄的感觉,反增了他豪爽洒脱的意味。
我不想问他明明在陪向彬却又回到这里,还到了两坛酒,我只是抓起那坛女儿红,飞身到他的近旁,同样坐在围墙上,托起酒坛狠狠灌了一大口。琥珀色的酒液亦随着下巴、脖颈滑落,火一般的烧进了胃里,真爽!
次日,我便因阵阵宿醉的头痛而尝到狂饮的报应了。
"喝了它。"一碗黑漆漆的,犹如墨汁还散发着异味的液体出现在我面前。虽然知道这是醒酒汤,也明白喝了它就能感觉好些,可一瞧见这个颜色、气味,就让我怀疑自己吞了它会不会换个什么地方出毛病。
"不要"我决定抵抗。y
"喝了它。"柯墨摆明了不容抵抗。
"不要,都是你让我喝酒,才害我现在头疼。"
"所以,我才配了我的独家醒酒汤给你啊,喝了它,保证你神清气爽。"
"不!要!"我才不买帐。b
于是柯墨虎着脸抓起药碗就往我嘴里倒。我才不会让他得逞呢。我闪、我闪、我闪闪闪。一见揪不住,他也火了,一口把药汁喝了大半。干吗?难道他想用那招?不会吧,那招几乎在本本小说里都用过了,他不会这么俗吧?
事实证明,柯墨就是这么俗。g
在我呆楞的瞬间,他一把抓住我,顺手点了我的穴道......
老实说,他嘴唇不薄也不厚,接起吻来感觉挺好,口气清新,牙齿健白。哦,不妙,窜到广告词上来了。整体上来说,被他吻,还是赚到的,更是一种享受。
不过当时我是无法产生这种结论的,我只觉得他的嘴唇热烘烘的,热得我整个人像要烧起来似的,他的舌头开启了我的嘴唇,滑滑的,富有弹性,且充满力量,在我的口腔里快速而全面地溜了几圈,还拉着我的舌头跳了一支桑巴。
至于药什么味道,抱歉,压根儿没有印象,若不是唇角边有溢出的痕迹,我还不知道恶心的墨水已经被我咽下去了。
对于一个借灌药为名亲自己的色狼,我应该怎么办?
选择一:扇一个巴掌,只是这个经典动作窃以为是女性的专利,我是男的。(抱歉,作者快忘记你是男的了。-_-|||)
选择二:发呆,此乃不知所措时的最佳方式--装傻。可惜我眼神不够呆滞,唬不过去。
选择三:发花痴,扑上去,达令,你的吻技好棒,再来。我是很想用这招啦,可一瞧柯墨那副偷了腥的猫的表情,我就没这个动力了。
所以,我,走到他身边,拿起另半碗一口喝下,然后,大步踏出房间。
走路碰见柯墨,我回房;窗口飘过柯墨,我关窗;房里出现柯墨,我外出。
虽然现在这种行为模式很明显是我所不齿的鸵鸟行经,可只要一瞧见柯墨紫色的长袍,我就可以想起唇瓣上曾有过的热热的触感,既而全身都开始发烫。天知道,以前不管秦鸣吻我多少次,我都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我不是一个神经粗大到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也不明白的白痴。但一时半刻间还不想面对,不行吗?
不行,至少这个把我堵在院子角落里的家伙脸上是这么写的。
"休想逃开,我要定你了。"好开门见山的问候,这家伙就一点都不理解中国人引以为豪的含蓄是啥意义。
但我也不是个软柿子任他捏。谁规定得听他的。
"我听你在这里大放厥词。"我摆出一张冷面孔,打算当柯墨是苍蝇,挥开走人。
他一把扣住我随意挥来的手,让我顿悔一时大意失荆州。
"拟拟,你到底有多少张面孔还没让我看到啊?"他边说边摸上我的面颊,所到之处温温的,麻麻的,竟让我有种想把脸放在他手掌中擦几下的欲望。
"不过,这更有意思,让我发掘更多不同的你,随时都这么的新鲜。"
一阵头晕目眩的恶寒袭上心头。
新鲜,我又只是新鲜吗?
我开始发冷,久违了的刺寒沿着血脉向心脏发动进攻。我甩开他的手,不再掩饰自己的冷意。"我一点也不新鲜,已经在冰箱里存放得过了保鲜期,大概不会合你的胃口,所以,请恕失陪了。"
新鲜,我差点又犯蠢了。向拟啊,向拟,我暗嘲,你又想再听一次"我腻了"?
身后毫无声息,柯墨并没有追来,不可否认的,我心中涌起淡淡却清晰的失望。
"我猜,你现在一定有点失望。"紫袍并无预兆地出现在我面前,我的心一下子炸了开来,抡起拳冲上前去,一拳结结实实地捶在他的胸口,边捶边叫着:
"你是个混蛋,混蛋,大混蛋......"
"是,我混蛋。"
手被一带,整个人都扑在了他的怀里,耳边响起淳厚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刺激,让我语无伦次地说开了:
"你们只知道玩,只知道要新鲜的,腻了,就知道离开。我受够了,受够了......我也要甩了你们,甩了你们......"
"恩,我知道,我知道......"他拍抚在我背后的大手像是伴奏,合成一支乐曲,渐渐的,我的声音轻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耳边响起的沉稳心跳声,让我安心地沉游在他怀里。
他的吻印了上来,热切的,带着喘息的激烈,像是在引证什么似的,急迫地要把我吞下肚去。我甚至产生了这样一种错觉:我已成了他的骨、他的血、他的细胞、他的心......
突然,我听见远处传来温文的笑声,是秦鸣!
纯属反射性动作,我推开了柯墨。我是如此的心慌意乱,完全没有察觉到被推开的身体在一瞬间变得无比僵硬。
"秦鸣来了。"仿佛是一种可以被接受的解释,我喃喃自语。
一张方桌,我、柯墨、秦鸣和向彬各据一角。
柯墨向向彬猛献殷勤,剥虾剔刺,更将向彬多看两眼的八宝鸭舌统统添进他盘中,动作之快让秦鸣顿失机会。俨然一副追求者的模样。
可恶,菜都拿去喂向彬了,我吃什么了,我一阵懊恼,拍桌而起又不是我的作风,一顿饭就这样在我的郁闷中度过。
回房后,我依然郁闷,并有加深的趋势。看到那家伙挂着恬不知耻的笑容从窗口窜入,心头的无名火更是烧得炽热。
出手一挥,击出一道凌厉掌风,恨不得将这混蛋扇出十万八千里。
"哇,拟拟,你要谋杀情郎啊,那你要你哪里再找一个像我这样玉树凌风、潇洒风流、武功高绝、善解人意,以下省略八十字的情人啊?"边说话间,柯墨从容闪过我连环的夺命掌。
可恶,这小子武功有多好,我十分清楚。哼,我收掌按向剑柄。
"哇,我不玩了,总行了吧。"柯墨闪身来到我旁边,按下我欲拔剑出鞘的手。
"哼,感情柯大爷已对在下这道过期食品腻了,转而又看上另一道美味佳肴了?"
"啧啧,看来今晚的菜里放的酸味太多了。"他仍嬉皮笑脸。
"滚,今天我可没吃什么,全被你喂进向彬,不,你的小彬嘴里了。"
"所以,我才给拟拟带消夜来啊。"柯墨从怀里掏出一包物事来,打开一闻,便有一股引人食欲大开的香味。
是烤鸡腿,我的最爱!
我一把抢在手中,抓起一支就啃,"五以位偶位连浪泥(别以为我会原谅你)。"
"是、是,不过,我不是说过会帮你得到你想要的吗?秦鸣现在迷上向彬,只有夺走向彬,秦鸣才会有可能让你趁虚而入啊。"
我瞪眼,帮我得到秦鸣?柯墨,你居然在下午对我说过那样的话,让我已决定豁出去再试一次的此刻,告诉我:你会帮我得到秦鸣!
我缓缓起身,把啃了一半的鸡腿丢出窗外,又把那一袋鸡腿也一样丢出去,最后对男人道:"阁下是自己走出去,还是打算跟东西一样被我丢出去?!"我的声音像铁锹敲在冰砖上,说到后面已是声色俱厉,心中的痛感逐渐萌生,痛得我几乎支持不住地要蜷缩起来。我要一个人呆着,好把自己抱起来,缩起来......
柯墨没有动,我却已几乎忍不住想尖叫,一直叫到眼前这个人消失为止。为什么他可以这样伤害我而不自觉?!
"很痛吗?"不待回答,他继续道,"很痛吧,痛得想把自己封闭起来,躲起来吧。拟拟,你知道吗?你现在尝到的这种感觉,我也有,已经很多天了,我一直一直这样痛着,痛得我再不把这种滋味还给你,我就要发疯了。而给我这种痛的,拟拟,是你啊。"
我睁大朦胧的眼,这个男人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得不太明白。
"你总是在注视秦鸣,任何事都喜欢先看他的反应,你跟在他身边,只关心他的喜怒哀乐,你伤心,因为他,你妒忌,因为他。连你面对我的感情,也先想到他!拟拟,我也不是真的用铁打的!"
柯墨喘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拟拟,我这个人要什么有什么惯了。第一次这样被人弃如敝履。"他笑了笑,眼中的伤痛刺得我发颤,"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你就当,没认识过我。"
说完,他低垂下头,却挺着身子走了出去。第一次在我面前使用大门走了出去。
"不"我努力向大门方向伸出手去,试图阻止那人,可无论是声音还是手,都僵硬得无法自由支配。
他是个多么骄傲狂妄的人啊,竟会这样心灰意冷地说话,竟会垂头丧气地离去。
老天,我无意间竟伤他如此之重吗?
要迫得他宁愿未曾相识?
不,不可以这样结束!
我勉强挣起身追出门,可放眼庭院内,已然没有半个人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