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书恒的那张笑脸顿时就垮了下来,换上一副苦相,"这个......练是练的差不多了,不过多少还是有些拿不准时辰,总还是......有那麽些......个别的......"他见冷焰枭的脸色是越来越阴沈,声音也不禁越压越低,到最後已经是含混不清,不知在说些什麽了。
"行了。"冷焰枭低喝了一声,冷书恒立马消音,头垂的低低的,一副乖乖认错的模样。冷焰枭见他这副模样,面色缓了缓,口气却依然严厉,"我不管你用什麽办法,总之一定要做到我的要求,绝不能有一丝差错。否则,军法处置。"
冷书恒缩了缩脖子,暗自擦了把冷汗。倒不是操练那些兵士有多难,而是冷焰枭让他带的可不是普通的队伍,就连他都是第一次碰那些玩意,更别说那些兵士了。要想做到天衣无缝的配合,难度还真有些高呢。
"没事,你可以出去了。"冷焰枭起身捡起被冷书恒扔到一边的文书,摊到桌上,用手在写有字的那一面细细的摸过去。又把它拿近火盆,在临近火的地方反复的烤著。
"四皇兄,那文书上有什麽问题麽?"冷书恒原本是想赶紧出帐的,可是看到冷焰枭奇怪的举动又忍不住好奇的凑了过来。"该不会是上面有什麽毒吧,我明明让人验过了的啊......"
冷焰枭摇了摇头,把那文书重新摊回桌上,拿了一块纯白的绢布覆了上去,整个一抹,再掀开时,文书上原本的金色字迹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三行青色的小字。字的颜色很淡,也很简短,分别写的是"失忆,很好,归丘"。
两人盯著字迹,都布出声,直到那三行字渐渐消失,冷书恒才惊喜的说道,"杜伶那小子,人不在这,手下的人倒是挺不错的,居然能借著舒帝的文书来传消息,还真想的出来啊。"
而冷焰枭的脸上全然不见一丝喜悦的神色,他此刻的注意力全集中到失忆两个字上。失忆,他的人儿居然失忆了。一想到将来见面时人儿会用全然陌生的眼光看他,他的心就一阵抽痛,只恨不得现在就飞到人儿的身边去,将人拥入怀中。
冷书恒见自己兴奋了半天没人响应,这才留意到冷焰枭神色间的不对劲,心思一转,便轻易的猜出所因为何。毕竟,能如此牵动他四皇兄的心的人,普天之下也就只有那麽一位而已。
"舒帝怕为了能留住他,肯定少不了使些手段。不过知道他很好,现在便足够了,有人在那照应著,应该不会有事的。"冷书恒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察看著冷焰枭的脸色,生怕一个说辞不当,惹得四皇兄大怒,把气都撒到他身上,那可是会死的惨。
见冷焰枭的表情并无变化,才放心的又道,"他们既然已有办法送消息过来,今後应该也能继续送来。总之,只要能赢了炙煌,他便能回来了......"
冷焰枭紧捏著那张文书,良久沈默,只是眼中跳动著闪烁的火光,刚毅的脸庞薄唇微抿,张显著一股肃杀的气息。他手一挥,将那文书扔进火盆,"叫他们的动作快点。十日,十日之後,我要到归丘的路畅通无阻。"
冷书恒颔首,"若有收买不来的呢?"
"直接除掉。"z
辉映的大军现在所驻扎的地方,并不是炙煌真正的边界,而是那些附属於炙煌的小国的边界。而归丘,才是炙煌本身的边界处。那里是一片没有什麽人烟的荒漠地带,因土质不好,故而寸草不生,因而无人居住。但是这片荒漠的背後,就是连绵的里加山。对於炙煌来说,是易守难攻的高地,而对辉映来说,却是非走不可的一条路。
因而这些通往归丘的路上所经的小国,必须要让他们全部归附於辉映,死心塌地的成为辉映的附属国。否则一旦等他们到达了归丘,就会前後受敌,必败无疑。
而这场对炙煌的战争,他只能赢,不能输。y
一直看著冷焰枭的冷书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很久都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四皇兄了。冷酷,无情,喜怒无常,战争之王,这是世人对冷焰枭的评价。而这些评价,全都源自当年辉映国内的那场争斗王位的叛乱。他还清楚的记得,四皇兄是怎样带著一身的血腥,助大皇兄夺回现在的皇位的。
其实他和大皇兄一直都认为,四皇兄要更适合做上这个皇位,就算是在当年那混乱的情况下,要改预言也不是什麽难事。可是四皇兄拒绝了,理由很简单,没兴趣。可是他们都很清楚,在四皇兄的心里,有多重视这个国家,有多爱他们这些手足。这些,对四皇兄而言,是唯一的牵挂。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可是,他们也都不愿四皇兄为了这些一直以来的牵挂,而放弃了自己的幸福。
"四皇兄,你後悔麽?当时的放手......"
"......没什麽可後悔的。"b
"可是,皇兄你明明是动了真心的。"
"我并没放手,只是暂时的离别而已......他是我的人,这一生都是。"
冷书恒无声的笑了笑,他们也都希望那人能早日的回到他们的身边。毕竟,只要有那人在,就算是再怎麽惹怒四皇兄,也能及时灭火。而且有那人在的身边的四皇兄,看上去比较正常......总好过现在,整日提心吊胆的,就怕一个不小心,成了出火筒。
"呃......四皇兄,你那香......"莫怪他不死心,只是那香实在是太好闻了。
"不行!"冷焰枭这次不等冷书恒把话说完就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不留一丝转圜的余地。
冷书恒不甘心的撇撇嘴,还想再开口讨价一番,结果一迎上冷焰枭冰冷的视线,又给硬生生的收了回来。不情愿的嘀咕了几句小气之类的话,慢吞吞的向门口移去。
"月兰。"g
"什麽?!"冷书恒刚掀帐门,突然听到这麽两个字,再回头,见冷焰枭又一声不吭,只得困惑的走出了营帐。
走了两步,他才突然意识到,冷焰枭说的,是指配制成那种香的花。不过月兰是极为罕见的一种花,喜阴寒,生长在雪山上,三年才长一朵苞,五年才开一次花。皇宫里的花苑里,也不过才种了那麽一小片而已,而今年,正好是开花期。
皇上还真舍得啊,让四皇兄拿来做香,估计那一小片月兰是没剩下几朵了。若是对象换做是他,皇上估计就没这麽大方了。唉,看来这香是要不到了。
又走了两步,冷书恒才猛的想起,这香的味道很像那人身上的香气,难怪他会觉得这般好闻又这般熟悉,也难怪四皇兄会点在自己的帐中还舍不得分他一些......
69.
琅歌在房里来来回回的踱著步子,时不时就抬头张望下敞开的大门外有没有人来,一脸的焦急与不安,脖子上都急出了一圈的细汗,也顾不得擦上一把。
一旁的侍女见皇上这般模样,就大著胆子说了句,"皇上,杜爷这会儿还来不了的,您先坐著喝口茶吧。"
琅歌杏目一瞪,"放肆,我做什麽需要你来教麽。"说完到是坐回了椅子上,捧著刚奉上的新茶,有一口没一口的饮著,完全的心不在焉。
一会儿他放下茶杯,见那侍女还跪在地上,顿时烦躁之心又起。"行了行了,你起来吧。都下去吧,都下去。一个都别留在这,省得我看的心烦。"
众人面面相觑,又不敢违抗皇命,只得一一躬身退下。最後一人正待掩上房门,琅歌见了又叫道,"别掩著!开著,就给我大开著。"
人是都被他给赶离开了,可是左等右等的见不到人,又没人在这给他出气,琅歌显得更加的躁动不安,就怕一会儿那人带来的会是什麽不好的消息。
杜伶的身影一在门外出现,琅歌就急著迎了上去,想开口就问心里又七上八下的犹豫不决。偏偏杜伶见了他既不行礼更不出声,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径自走到一旁倒茶水喝,急的琅歌恨不得跺脚。
杜伶一杯茶饮完了,琅歌的那幅又急又怒的模样也看够了,这才不紧不慢的开了口,"不好不坏。"
琅歌好不容易等到杜伶开了口,结果就蹦出这麽模棱两可四个字,说了等於没说。一想到平日里杜伶总是开口就是长篇大论的把自己教训的一声不敢吭,这会儿摆明了就是故意的不肯说,那气就止不住的往上蹿。"什麽不好不坏了,哪里好了,哪里不好了,枭他现在到底情况如何,你倒是说清楚啊。"
杜伶完全不把琅歌的怒气放在眼里,依旧不咸不淡的开了腔,"我已经说的够清楚了啊,不好不坏,就是你不用担心。"
"你......"琅歌被他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捂著起伏的胸口,一句话都说不来。
杜伶暗自叹了口气,原本还想多捉弄下琅歌,现在看来还是算了,省得一会儿人被自己给气晕了,累的还是自己,谁叫他现在还是琅歌的主治医师呢。"仗还没打,两国的实力又旗鼓相当,当然是看不出什麽好坏来。我这麽说,就是让你不必太焦急,分了心思。你也知道,冷夜的稳定,才是对辉映最大的保证。"
"可是......"琅歌的面色总算是缓和了些,不若先前的变换不停。"炙煌和逍羽从来都是一条线上的,这回又是枭亲自率兵,煌御玥他一定会派兵去帮炙煌,我看我也还是派兵过去好了。"
"不行。"杜伶看了眼琅歌,示意他稍安毋躁。"煌御玥是有出兵的打算,不过被琉舒漓给回绝了,加之逍羽国内又有煌枢柠的牵制,他一时也不足为惧。若你此刻出兵,就摆明了是辉映和冷夜两国联手,这样一来煌御玥也必定会出兵,到时候又成了四国混战,那我们先前的努力就全白废了,倒是正中了琉舒漓最先的计划。"
他顿了顿,又道,"何况你现在也才刚登基不久,国内也才刚刚稳定下来,不易正面卷入这场战争。别忘了,当初你是以什麽样的誓词才登上这皇位的。"
当时杜伶还未送琅歌回冷夜时,冷夜朝中的势力有一大部分已经掌控在漠帝的宠妃琉茗洙的手中,至少表面上是如此。琉茗洙力指是辉映派去的刺客杀害了漠帝,言明要为此事向辉映讨个公道,两国的军队都集到了边界处,战争一触即发。
於是在他们从逍羽出来後就直奔边境,由琅歌出面,暂时制止了那场战争。尽管琉茗洙当时把持著朝中权利,但琅歌毕竟是公认的皇位继承人,他表明了是站在辉映一边,冷夜的大军自然也只得原地待命。
不过更为重要的是,琅歌的手中握有兵符,也就等於握有掌控全军的权利。那兵符是一对首尾相扣的青冰双鲤玉,琅歌当年在辉映疗养时,曾将其中的一块送给了冷焰枭,不过在他们离开逍羽前,冷焰枭又还给了他。
冷夜的兵符是随著每一代皇帝的即位而不同,若皇帝驾崩,兵符也就随之失效,军队也就转而听从握有新的兵符的皇位继承人的命令。琉茗洙手中的兵符,是漠帝在位期间的青冰双燕玉,但是等琅歌亮出了新的兵符,琉茗洙手中的兵符也就随之失效了。
再加之冷夜国的人喜平和安定,厌纷争战乱,他们正是针对了这一点,让琅歌公开发誓绝不让冷夜卷入战争,因而赢得了民心。有了军队和民众的支持,琅歌才顺利的回国登基,尔後才以暗杀漠帝和叛国罪的双重罪名,彻底的除掉了琉茗洙及其党羽,坐稳了皇位。
这些事都还历历在目,琅歌自然是清楚如果他现在就派兵帮助辉映,就等同於自毁誓言,但是让他什麽都不做的就这麽等著,他是说什麽也做不到。他知道发生那样的事後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得到冷焰枭的心了,对他而言有那样的一夜已经足够了。不过他还是希望能为自己所爱的人做些什麽,这样至少能让他觉得自己对冷焰枭来说,还是有用的存在。
杜伶又何尝不知琅歌的这些想法,说白了,他等的就是琅歌有这样的念头。"其实你现在的能做的,也就是稳住冷夜,然後表明冷夜是站在辉映这一边的,我们两国是坚固的同盟国。"
"可是,这样的声明,我不是在登基後就发表过了麽。"
"那也不过是一纸文书而已,要变也容易的很。没有些实质性的东西做保证,谁又会相信这同盟关系是真的存在呢,说不定就是表面交好,背後捅上一刀。"
"不,我绝不会这麽做的。"
"我们当然知道你不会,可我们要的是让别人相信你不会。要让辉映和冷夜的百姓相信,也要让逍羽和炙煌相信。"
琅歌被杜伶话中的严厉给震住了,有些不知所措的望著他,"那你说,我要怎麽做,才能让大家都相信这个同盟关系的真实性。"
杜伶笑了笑,又是慢慢的端起茶杯饮著。好在这次不是喝完一杯,只是喝上几口茶,就放下了。"很简单,联姻。只要你娶了我辉映的公主为後,并留下子嗣,就没人会不相信了。"
琅歌的一张脸顿时变的煞白,踉跄的向後退了几步,不可置信的瞪著杜伶,满眼的讶异和伤痛。"是......他,让你这麽说的?"
"是谁的意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麽做对你我两国都有好处。"
"好处?!那是对你们而言。对我能有什麽好处!你说啊,对我有什麽好处。"琅歌猛的一推桌子,上面的茶盏全数落到地上砸了个粉碎。"他怎麽能这麽狠心......怎麽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