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九音,你冷静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杜伶突然出现在九音的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我们先出去,先出去好麽......"边说著边揽著他要向门口走去。
煌御玥似笑非笑的依在门口,没有阻止杜伶要将九音带出去的举动,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就算杜伶再怎麽试图为冷焰枭掩饰也无济於事。就展现在眼前的事实,就是最好的证据。
九音没有丝毫抵制的被杜伶带著离开,脸上看不出一丝异样的表情,冷如一张冰雕的面具般,无怒无哀,仿若刚刚所看到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就在要迈出门时,一声低唤让他停住了脚步。
"......九九......"冷焰枭似乎刚从梦中醒来,声音暗哑的低不可闻。"九九,别走。"
杜伶皱著眉不大赞同的看著冷焰枭,想继续带著九音离开,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紧紧的握住九音的手,以防他做出什麽伤害自己的事来。
"九九,相信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冷焰枭披衣起身,走到九音身边,刚想碰他就被躲开了。
"相信你,你要我怎麽相信你。"九音挣脱杜伶的手,猛的旋过身盯著冷焰枭,眼中有一闪而逝的失落。"你应该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吧,那这又要怎麽说。"他指著显然也是刚刚被吵醒的琅歌,心底的伤痛一层层的扩大。
"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他的声音哽咽,嘴唇被咬出了血。每说上一句,心就痛上一分,一直痛一直痛,痛到麻木。
"枭当然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因为他是自愿的。"琅歌突然出声,脸上带著满足而幸福的笑意,看在九音眼里是分外的刺眼。那笑容就像是一种宣告,将他仅存的一线希望全部打碎,一片不留。
冷焰枭看著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九音,很想把他楼进怀里,吻去他所有的哀伤,诉说自己的歉意。然後九音明显的抗拒,让他伸出的手硬生生的停在了半空中。"九九,这只是利益的交换,为了辉映,仅此而已。"
琅歌刚才还带著笑意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一阵青一阵白的,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又无处倾吐。
"我知道,你只是选择了辉映而已,并不是爱上了别人。"九音突然笑了,面色也有所缓和,不复先前的惨白。"焰,我不怪你做的,真的,不怪你。所以,你也不必解释了。"那笑意,缥缈而不真切,却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激起一层涟漪,不由得各自揣度其中的含义。
就在众人或惊疑或欣喜的眼神中,九音走向煌御玥,一把抽出他腰间的短剑抵在冷焰枭的脖间,动作轻柔,却是立即就划出一条清晰可见的血痕。
"我不怪你,但这并不表示我能接受你的做法。我说过,如果你碰了他,我就会离开你,你应该记得很清楚。"
对他而言,肉体和精神上的背叛都是无法容忍的,尤其是在自己一再的强调後。即便对方是多麽迫不得已,他还是无法接受。
那就像是一个永恒的污点,凝成背叛的记忆,抹杀不掉。
"我也说过,我不会放你走的。"冷焰枭的眼中跳动著隐隐的火花,一把抓住九音握剑的手,丝毫都不在意因自己的举动而使颈间的伤口再一次的加深。
"这次,可由不得你。既然做了,就要承担後果。"剑从手中松落了,发出"!"的一声剧响。看他受伤,他还是不忍心。"放手,不要逼我。"
冷焰枭看著他一脸的绝然,几次张口欲说什麽,终是什麽都没说,慢慢的松开了手。
杜伶见冷焰枭真的放了手,顿时急了,"九音......你别这样啊,先听我们解释啊。"
"我不想听。"九音一把扯下头上的玉链扔到冷焰枭身上,"这个还给你。从今日起,我不想再见到你,也不想再看到你给的任何东西。"
"啪......啪......啪......"几声突如其来的巴掌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吾好像看了一出不得了的戏呢。"琉舒漓拍著巴掌,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掏出一个密封的筒管递给琅歌,"这是冷夜刚刚送到的密函,可惜没有哪个侍从敢送进来,吾就只好代劳了。"
琅歌一惊,飞快的拆开筒管,取出一张卷好的蜡纸,没看两眼已是双手颤抖呼吸急促,脸上的颜色尽褪。
"你......你们......居然骗我!父王,父王他怎麽会遇到刺客身亡。你们明明答应过我的,明明答应过我的......"他猛的跳了起来,冲著琉舒漓和煌御玥大喊,眼中满是泪水,夹著著浓浓的恨意和懊悔。
"琅歌殿下说什麽呢,我们可是不明白啊。"煌御玥打断了琅歌的话,凑近他的耳边,低声说道,"随便乱指控,後果可是很严重的哦,殿下还是先想想自己的处境吧。"
琅歌一窒,手攒的紧紧的,双眼瞪的老大,似乎喘不上气来,"你们......你们......怎麽可以......"
杜伶突然状似不经意的出声道,"这倒是奇了,昊帝和漠帝居然同时遇刺身亡,看来这幕後人不简单啊。"
煌御玥瞟了杜伶一眼,冷哼了一声,"你的消息倒是来挺快的嘛,不愧是干这一行的。我父皇遇害的事,倒是我国自己的人所为。但是漠帝遇害,是谁在幕後指使的,那可就难说了。是吧,琅歌殿下。"
琅歌又是一怔,垂下头,泪落的更凶,却是再也不肯说一句。
"不过是挑起辉映和冷夜不和的老把戏了,也没什麽可意外的。"冷焰枭慢条斯理的系上里衣的带子,再穿上外衫,动作纹丝不乱,让人看不透他此刻的情绪。"发生了这样不愉快的事,我等就即行告辞,不再多做停留了。既然昊帝的事与辉映无关,三皇子也没理由不放人吧。"
"放,我当然放。"煌御玥说的有些咬牙切齿,颇为不甘心。"不过父皇刚刚遇害,我国国内也不太安定,枭王爷能不能平安的离开,我就不能保证了。"
"这点三皇子就不必多虑了,我们自己的安全自然自己能保证。"冷焰枭看向九音,还没开口,就被他抢断了。
"你要走是你的事,与我何干。同样的话,不必我再说第三次吧。"九音说完就快步离开,看都不肯再看冷焰枭一眼。煌御玥和琉舒漓两人交换了个眼色,也跟著离去。
"枭,我......"琅歌见冷焰枭要走,慌忙出声,开了口,却又不知说什麽才好。期期艾艾的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我说过了,昨夜只是一场利益交换,你最好忘掉。现在该做什麽,你应该很清楚。"冷焰枭淡淡的扫了眼琅歌,扔了一个木盒到床上,"我们今夜就走,你与我们同行。"
琅歌打开木盒,顿时愣住了,再抬头时,房中只剩下他一人。他抱紧木盒,心里是五味陈杂,说不出的难受。
他不顾一切要达成的愿望,所付出的代价竟然是如此的沈重。失去的,远比得到的要多。但是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60.
【麒元书纪:大麒历六三八年十一月二十日,这一天对於辉映、冷夜、逍羽三大国来说,都是漫长的一天。昊帝和漠帝的同时驾崩,使第十二次的檀盟大会被迫终止,成为史上历时最短的一次檀盟大会,也成为最後的一次檀盟大会。
四国互盟鼎立的局面,也是从这一天开始走向崩溃。短短六十年的和平,将不复存在。】
"我们真的就这麽走,不带九音一起麽?"杜伶想不通冷焰枭怎麽可以无动於衷的放任九音的离开,还坐在这里当一个冷静的指挥者。他一把抽走冷焰枭手上的路线图,迫使其不得不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你就不能给点反应麽,不要跟我说你真的就在这放手了啊。我告诉你,我可是一直站他那边的。"
冷焰枭没什麽表情的看著杜伶半晌,才道,"你不是都安排好了人手晚上带他一起走麽,就照你的计划行事好了。"
杜伶不可置信的瞪著他,"就照我的计划行事?!那你呢,是不是九音真的留下你也无所谓?"
"若他不想走,就让他留下吧。"
"你......"杜伶气的只差没一拳挥到他脸上,"我真的很想狠狠的揍你一顿,你居然这样对他。"
"我也很想揍自己一顿。"冷焰枭闭上眼,掩去那快要流露出的痛苦。
"你就不能把事情对他解释清楚麽,你根本就没......"
"你以为我不想麽。"冷焰枭突然一掌拍在桌上,那木桌顿时碎成两半。他攒紧拳,又是一拳重重的打在墙上。"你以为我不想对他解释麽,你以为我不想带他走麽,你以为我愿意看他伤心麽。可是现在我只能这麽做......为了辉映......"他低吼著,每一声都饱含著无可奈何的苦楚和自责。
"我知道啊,这事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份。"杜伶别开眼,不忍再看。他以为自己是在气冷焰枭居然可以这麽冷静,其实不过是迁怒罢了。他是气自己,在这个关头,同样选择了辉映。"可我做不到像你这样,真的就这麽毫不犹豫的放手了。"
"所以你赢不了我,也得不到他。"
"......这和那有什麽关系啊......"
"既然我要他相信我,也要同等的相信他。"冷焰枭掏出那玉珠链丢给杜伶,"我应该庆幸,他还给我的不是那个镯子。"
杜伶这才恍然,不甘心的冷哼,"还以为你是真的坐的住呢,原来是他给了你暗示啊。"他看著手上的链子,不由得又忧心道,"他身上的牵魂,很可能真的是无效化了,但是我怕煌御玥他们的目的一开始也就不在於此。"
"这倒是,如果只是为了让我们不得不带九音来,完全没有必要用这样的手法。"
"九音中了牵魂後,虽然没有出现那些现象,但是嗜睡,奇怪的梦境,还有......或许煌御玥当时真的是为了再得到九音才下的咒,但我担心的是下咒只是一个引子而已,为了引发别的东西。"杜伶看了眼冷焰枭,见他面色凝重,显然是和自己想到了同一件事。"但愿,是我多心了而已。"
冷焰枭草草的挥了挥手,示意杜伶到此为止,"总之,先照计划行事。"话虽是这麽说,心却是放不下来,在行馆的那事总归不是什麽好兆头。"杜伶,你传信给瑶,让他别光顾著玩,忘了正事。"
杜伶一怔,面色古怪的看了眼冷焰枭,"你是不是确定他不会跟我们走了?"
冷焰枭抽回地图重新摊开,迟迟没有应答。
杜伶看了眼那张被拿倒的地图,心下明了,知晓再怎麽等,也不会等来冷焰枭的回答的,这沈默就已经是等同於默认了。
枫羽殿
一听到侍从的通报,煌御玥就欣喜的从座位上迎了下来,"九音,真没想到你会主动来找我。"
"我要见煌枢柠。"九音直接开门见山,对於煌御玥的欢喜视而不见。
煌御玥的笑容即刻僵在脸上,"为什麽要见他,他现在可是重刑犯。"
"是不是重刑犯,也不过是你的一句话而已。"九音瞟了眼煌御玥,冷嗤道,"你在害怕什麽?做贼心虚麽?"
"九音,激将法对我是没用的。"煌御玥念头一转,不怒反笑,"你要见他,我就让你见好了。"随手招来一个侍从,又道,"你别生气,我这就让人给你带路。你要什麽,我都会答应你的,只要是在我的许可范围内。"
"等等。"他见九音转身就走,忙快步拦在他面前。"九音,你就不能向以前那样,再唤我小月麽?"
九音看著煌御玥带著些许哀怨的低姿态,初见时的种种在脑海中闪过,漠然的态度稍稍有所缓和,"你是我来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但是现在不论你做什麽,你都只会是煌御玥,逍羽的三皇子,不会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小月了。"他绕过他,没再多做停留。
"吾说过,你不会得到他的。"琉舒漓慢慢的从屏风後踱了出来,怀里还抱著他送给九音的那只饕餮。
"我也说过,我不会放弃的。"煌御玥皱著眉看著那只好奇的左右张望的小兽,"你把这东西带来干嘛?你不是把它送给九音了麽?"他一向都不喜欢长毛的东西,所以宫中从不养动物。
琉舒漓并不搭理他,只是细致的为小兽疏离著毛发。"可怜的孩子,总是被你的主人遗忘了。不过没关系,他很快就会记起你,让你随侍在他身边了。"
煌御玥对琉舒漓古怪的话语已是见怪不怪了,反正这人身上的秘密一向很多,他也无意事事探究,只要不妨碍到两人的合作关系,怎样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