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盛了水的巨大叶片，含了一口，待口中那种刺骨冰凉的感觉过去，方才俯下身贴上他的唇。
唇与唇相触，陌生的柔软感觉，杨逍缓缓将水度进他口中，或许是抵受不住干渴，李寻欢竟有些不耐地将舌探出，轻轻勾画杨逍被水沾湿的唇，杨逍微微一愣，心中居然涌上一种难以言明的冲动，下一刻已自然而然地迎了上去，灵舌直欺入他口中，轻啜舔弄，卷住他不安分的舌与之纠缠。
[唔......]一声极轻微的呻吟自李寻欢唇畔流泻而出，阻挠了呼吸，李寻欢眉头又微微颦起，杨逍心中猛然焦躁起来，下腹不禁升起一股麻痒难耐的热潮。
手中叶片逐渐失了平衡，清水洒在杨逍身上，凉意浸透了衣衫，杨逍突然打了个激灵，抬起头来。
着实吃了一惊，自己替他度气度水，完全出于救人心切，从未想过其他，方才居然如此失控！
努力平复了阵阵心悸，杨逍见李寻欢双唇呈现出红润色泽，肩膀自衣衫下露出来，轻叹一声替他拉好盖严，又用手指将他紧颦的眉头轻轻抚平。

杨逍随意地坐在地上，曲起一条腿，双手拈着一片草叶撮在唇边，尖细的音调飘扬而出。
初始时有些涩然，很快便婉转起来，清清细细地流淌在肺腑。
李寻欢动了动睫毛，他早醒了，在犹豫究竟该不该睁开眼。
四周很静，仿佛天地间余下的只有这声音，无辜而悠长，涤荡在山谷间。
多了份悲戚，少了点思念。
终是只能在乐声里找寻旧爱么？
乐声却忽然停了。
[醒了就起来罢。]
李寻欢只好坐起身，刚要开口便是一阵剧咳，好容易平息下来，衣衫自肩头滑下，肌肤掠过一阵寒意，李寻欢这才发现自己未着寸缕。
茫然望向杨逍，良久却自嘲一笑，
[活着已是不易，没想到想死更难。]

萧无心向来非常喜爱干净。
所以他此时竟有些后悔将这个人从地洞里弄出来。
萧无心掩鼻皱着眉头打量着眼前的......
人？
周颠已经没了踪影，杨不悔也没空去理会他去了哪里。
杨不悔朝着那少年伸出手，那少年却惊了一惊，向后缩去。
[无忌哥......哥？]
不会错的，虽然杨不悔对张无忌的记忆依然停留在五年前，虽然他现在脸上很脏，虽然他头发很乱，虽然他身上满是异味，虽然......衣不蔽体......
那双眼睛，杨不悔是记得的。
[无忌哥哥！]
杨不悔扑上前，张无忌却大惊地闪开。
杨不悔不解，茫然地看着他。
张无忌别开眼去，呐呐道，
[不......不悔妹子，我身上脏得很......]
杨不悔哪里会在意，执意要去拉他的手。
[无忌哥哥！你不是走了么？怎么会......在......]
突然想起刚才张无忌所言，似是自己的爹将他关了在这里，生生打住话头。
[我......]张无忌握拳，终是松开来，笑道，[我下山时迷了路，不小心掉进这里。]
杨不悔睁大双眼，拉着张无忌左瞧又瞧，萧无心却再也忍不住将她拉开到一边。
[小子，骗人也编个象样的理由，你当不悔是三岁孩童，会信你......]
张无忌挠挠乱蓬蓬的发，有些尴尬。
他并非是故意隐瞒，这些年在这地洞里简直快发疯，杨逍隔三差五地来，扔几只野鸡给他便走。
张无忌无数次想着，有朝一日出去第一件事便是把这个"忘恩负义"的魔头痛扁一顿，却不曾想到，竟然是这魔头的女儿将自己放了出来。
对于不悔，他从小便习惯性地护着，所以，满肚子的委屈竟在见到她之后不忍说出。
[我信！]
张无忌愕然抬头，杨不悔不知何时已到了他眼前，笑着拂开他额前的发。
[无忌哥哥的话，我都信！]
萧无心无奈，掩鼻。
张无忌怔怔瞧着杨不悔，竟有些感动。
[不悔妹子，我......]
哗啦--
周颠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桶，居然也不知从哪里提来一桶水，彻头彻尾地浇了张无忌满头满身。
杨不悔自然也没能幸免，潮湿的衣服贴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她怒瞪周颠。
后者却满脸无辜，
[臭小子，我真服了你！能把老子熏得差点背过气的你是头一个！]
[呃......]张无忌只好继续挠头发，[抱......抱歉......]
[周--颠--！]
杨不悔提着衣裙顾不得形象对着周颠便是一脚。
萧无心有些无力地坐倒在地。
这......究竟是什么状况？

第 17 章

杨逍动了动唇，终是没有说话，皱了眉走近，替他将衣衫拉上，系好。李寻欢定定看着杨逍，任他摆弄。
李寻欢身上依然很凉，杨逍手指无意间划过他肩头，他便轻微地颤。
空气仿佛凝结起来，某种情愫开始弥漫，目光胶着在一处。
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翻滚如潮涌的激烈，杨逍一把揽过他双肩，紧紧圈住。
李寻欢神色悲哀起来，反手拥住他宽厚肩背，轻叹，
[你何必跟下来......]
虽说早已不在乎生死，但是决定了存亡的那一瞬，心还是不由得紧紧收缩，此刻醒来见到对方，竟觉恍如隔世，心中居然也有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决定了同生共死的那刻，心中所想到的竟然不是前尘旧事！
唯一记得的，是紧紧相拥的温暖以及那种自心底涌上的恐惧与哀伤。
那一刻，真的以为他会就此消失！
杨逍将他拉开，双手依然抓着他肩头，望进他的眼，如一汪深潭，平静无波。
李寻欢却在杨逍眼中看到了痛苦与挣扎以及......深深的执着。
二人的距离不过一寸，彼此能感觉到对方的鼻息，李寻欢轻笑一声，别开眼去，却被杨逍固执地扳回，下一刻，双唇便被温热覆盖。
浅浅薄薄的吻，李寻欢却开始晕眩，游览花丛时，自然也经历过，却从未体验过像现在这般小心翼翼，似被万般珍视。几乎忘却了该如何去回应，只是随着吻被加深，身体亦不由自主地向后......直到脊背接触到地面，粗糙的摩擦，但已觉不出寒冷。
杨逍微微喘息，眼中透露的，是异常的炽热与霸道，他看着身下的李寻欢，缓缓开口，
[无论天地阴阳，你只能属于我杨逍一人。]
李寻欢轻轻咳嗽，掩饰住激烈的心跳，杨逍俯下身，突来的压抑感让李寻欢下意识地别开脸，杨逍的唇就势贴在他颈项间，轻噬舔咬，继而轻轻吸允，便留下一片淤红。
[杨兄......我活着......只会害惨了你！]
脖颈湿热触感，堪堪带起一片麻痒，瞬间传遍全身，李寻欢话说到一半，便紧咬了牙关。
那时，自己是怎么说的？
......你难道不知道，我向来都喜欢害人的么......
[那又如何？老天让你出现在我面前，即便是害我，我也认了。]
杨逍说罢一手自衣内探入，带着薄茧的手掌贴着皮肤缓缓滑向背后，由上及下，带起身下人一阵战栗，最终停留在腰间，流连摩挲。
身体不知何时已开始微微发热，杨逍略带粗糙的手掌移至一侧腰际，抚弄揉捏，仿佛执意要挑得自己理智尽失，李寻欢绷紧了身体皱紧了眉头，颈间的湿热继续向下至锁骨，舌尖略带恶意地勾勒锁骨线条，留下片片湿凉，牙齿开合轻轻摩擦，继而改为唇舌允吸，斑斑红痕一路向下，李寻欢双手下意识捉住杨逍臂膀，随着恶意挑弄不由自主加大力道，指甲已隔了布料陷进肉中，杨逍望着李寻欢早已被水雾迷蒙了的双眸，阵阵酥麻热潮自小腹扩散开去，随即惊涛骇浪一般席卷了理智，难耐燥热的感觉让他无从发泄，低头便咬上李寻欢颈边细嫩肌肤，惹来一声似带了啜泣的惊呼。
尖锐的痛感使李寻欢突然清醒过来，捉住杨逍臂膀的手立时转而抵在他胸口，用力将他推开些许距离，另一只手肘支在地面强撑起身子，抬头，正对上杨逍炽热的双眸。
杨逍手下用力自他腰侧敏感处按压，李寻欢又是一阵战栗几乎软倒，连忙曲起双腿，身体不住退让，杨逍捉了他肩头再度将他按在地面，双腿紧紧压制住他下半身。
[杨兄！]
李寻欢双手极力撑在杨逍肩头不让他接近，无奈本就体虚，此时杨逍力道大得惊人，眼睁睁看着杨逍红着双目愈压愈低，情急之下手中寒光一闪，一柄薄薄小刀紧贴在杨逍颈项间。
杨逍停下动作，颈边凉意直透皮肤，杨逍回复些许清明，定定看着李寻欢。
李寻欢暗舒一口气，胸口起伏不定，轻咳几下，大口喘息。
杨逍开口，声音略带沙哑，
[杀了我，你便自由了。]说完竟然不顾刀身刺破皮肤，依然压将下来。
李寻欢睁大双眸看着鲜血自杨逍颈边流出，眼见便要割破那跳动不止的淡青颈脉，手下一松，小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做不到，下不了手！
再次被温热唇瓣覆盖住双唇，李寻欢发现自己嘴唇竟是冰冷。
有什么液体自眼中淌出，流向耳畔，明明被拥抱的感觉如此温暖美好，心口却似堵了千均巨石般，沉重到无法呼吸。
[杨逍心有晓芙，寻欢心有诗音，何苦......]
[背负了太多过去，你教我如何坦然面对......]
李寻欢说完这两句话，闭上双目，双手跌落身体两侧，再不挣扎反抗。
不知所措，第一次，不知所措！
不想看着杨逍沦陷，这万丈深渊，自己一人跌下便好！任何人也不要跟来！
耳边的湿热气息逐渐变缓，到最后已是均匀的吹拂。
杨逍看着李寻欢痛苦颤抖的如扇睫毛，轻叹，低头吻去他流至耳畔的泪痕，又拥了他片刻，起身。
感觉身上重量变轻，温暖远离了自己，李寻欢睁开眼，坐起身来，有些失神地看着地面，衣衫再次滑落也没有察觉。
杨逍默然半晌，伸手入怀拿了一样东西递到李寻欢面前。
[你的。]
李寻欢心头震了一震。
是一个未完成的木刻雕像，神韵独具，眉目含了淡淡忧愁。
李寻欢接过，手微微颤抖，出神望着雕像的眉眼，苦笑。
[诗音，你总是这么看着我......]
[因为你总是这样看着她。]
伸手抚额，欲止住那种咄咄的痛。
杨逍伸过手去，再次替李寻欢拉好衣衫，系好衣带，然后在他身边坐下，端详那尊雕像。
[雕完它。]
李寻欢摇头道，
[以前不雕完，是因为我根本无法雕出她的神韵，她太完美......而现在......]

第 18 章

李寻欢顿住，突然哀伤起来，呆呆注视着手中雕像，胸口又开始翻滚不止，李寻欢口唇不住颤抖，眼神变得迷茫悠远。
不想去承认，却终是无奈的事实！
积聚的血气终于翻将上来，熟悉的腥甜直冲喉间，没有咳嗽，浓稠的鲜血冲口而出，自唇边淌下，滴落，稍缓过气，又是一口吐出。
粘稠的鲜血沾了唇边，流淌至下颌，滴落在地面，红到发黑。
杨逍心中闪过一丝钝痛，拿了衣袖拭去他唇边血迹，李寻欢苍白双唇微启，
[现在我无法雕完，居然是因为......]
杨逍伸指按住他的唇，止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李寻欢看着杨逍，杨逍微微摇头。
李寻欢感激地笑笑，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有时候我真的发现，你比我自己还要懂我。]
杨逍起身走到他身后，双臂自他两侧腰际穿过，凑在他耳边低声道，
[你错了，我根本不了解你，只是觉得你很寂寞。]
不自觉地便想离他近一些，似乎这样自己便能更安心一些......
刚才那一刻，自己确实是冲动了，明知那样做是对他的侮辱，理智终归还是在心底涌现的那种恐惧中崩溃。
不想放手的，这一次，真的不想！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耳边，酥麻的感觉自耳廓分散开去，李寻欢感觉半边身子有些麻痹，定了定神。
[一个人寂寞得太久，想法总是和平常人不一样的。]
李寻欢索性将全身重量都交给杨逍，搭上杨逍交错在身前的手，轻叹，
[能发觉我寂寞的人，一定也是寂寞了很久。]
杨逍却突然猛力收紧双臂，突来的紧迫扼得李寻欢继续喘不过气，头不由自主地后仰，亦感觉到杨逍身躯微微颤抖。
[我再寂寞，也从未想过去死！]
想起那日他落崖的瞬间，光怪陆离的七彩光芒，逐渐透明的身体......
心口紧缩，胸口窒闷，挥之不去的恐惧！
李寻欢知他确是动了真怒，无奈摇头，凄然一笑，道，
[有人说，人生到这世上来就是为了去死，这话并非没有道理，与寂寞与否又有何......]
[当然不是！]杨逍厉声打断他的话，猛地捉住他肩头转过身，迫使他面对自己，盯着他那双依旧清澈的双眸，一字字道，
[人之所以被生下来，是为了好好活着。]
李寻欢双眸似乎微微亮了一下，随即又被垂下的睫毛遮盖，缓缓道，
[恩，但我确有非死不可的理由。]
差点，就妥协了......
[没有这种理由。]
李寻欢轻叹，
[若是关乎这个朝代所有人的命运呢？]
杨逍皱眉，
[这与你何干？]
李寻欢不语，转身走到一边，望着天空出神，杨逍走到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侧脸，并不去打扰。
杨逍知道李寻欢接下来会说什么，他等。
良久，李寻欢突然笑了笑，这一笑透了薄雾过来，仿佛夺了天地间所有魂魄，竟使得杨逍一时移不开目光。
李寻欢笑着将一双清眸望进他眼中。
杨逍也看着他，瘦削的脸庞，挺直的鼻梁，总是微微翘起的嘴角，修长的脖颈。杨逍记得李寻欢的皮肤很好，细腻莹润。
[杨兄，你总是这么有耐心。]
杨逍只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的确。
[只不过再怎么耐心也有到头的一天的。]
李寻欢移开目光，缓步走到湖边，皱了皱眉。
[这地方很怪。]
[确实。]
杨逍昨日已将这山谷走遍，和预料中一样，并没有可以离开的路。
这点他并不担心，只要李寻欢伤愈，以他俩的武功，离开这里不过是片刻的工夫。
只是这地方却很怪。
[岂止是怪，简直诡异。]
这湖就在山谷的正中央，正值寒冬滴水成冰的时节，湖面却依然波光粼粼，丝毫没有冻结的迹象。
不仅如此，湖的东面有片树林，杨逍跌落的地方，树林居然郁郁葱葱，枝繁叶茂。
西面一片灌木丛，前面是一方平坦的草地，草地上竟然开着白色的花。
每片花瓣如同手掌大小，层层叠叠地展开，李寻欢蹲下身，发现那花瓣竟然薄得近乎透明，手指刚一触到花瓣，那花瓣竟然迅速卷曲收缩，片刻便枯萎。
李寻欢怔怔看着指尖留下的水珠。
[奈何。]
[奈何？]
杨逍走过来，手中拿着几枚不知名的野果，递给李寻欢。
[吃点东西。]i
李寻欢接过，看也没看咬了一口，微甜略苦，不禁看了一眼，赫然发现那果子竟然是一个婴孩形状，眉眼清晰可见，这第二口便再也咬不下去。
杨逍却若无其事，边吃边道，
[崖上看这里毒瘴弥漫，谁想竟是别有洞天，此间之物无一不宝，飞刀，你这一跳真是值了。]
说罢指着那白色大花，继续道，
[这花名为‘奈何'，据说是生长在奈何桥下忘川河边，有痴情女子魂魄，到了此处不愿饮那孟婆汤，便化做此花守在忘川河边看她的爱人轮回转世......]
李寻欢轻叹一声，道，
[这里可不是地府。]
杨逍在他身边坐下，看着李寻欢侧脸，道，
[那只是典故，这花是一味难得的药材，其实有时候多读读医书也不错，你可知这花......]
李寻欢淡淡打断道，
[我又不读医书。]
杨逍见他兴味索然，也不再多说，只道，
[此花贞烈得很，男子碰了便会枯萎，女子碰了却无事，你若怜它便离远些罢，况且......]杨逍话到口边，犹豫了一下，终是没说。
李寻欢转过头，轻咳几声，看着那处灌木丛。
[杨兄是否打算重回明教？]
杨逍双目厉光一闪即逝，淡然道，
[该算的帐总要算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