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高松租的房子,莫非四下望了一圈。
一室户的单元,简装修,墙面和天花板都有些斑驳掉漆,很简陋,但至少打扫得很干净。
"你随便坐,想喝什么自己到冰箱里取。"高松招呼了一声,从挂在墙上的衣架上取下干净的衬衣走进浴室,水声传了出来。
莫非站在房间中央却找不到该坐的地方,除了床和墙上一排衣架,什么都没有。绕到厨房打开冰箱,只有啤酒和矿泉水......莫非将冰箱门关上又走回到房间,高松已经从浴室里出来,换了身衣服,看起来清爽不少。
"其实你可以继续住在我那栋别墅里的。"莫非站在门口对高松说道。
高松轻笑出声,"我怕结算房租的时候会的心脏病。"
"高松,那你......刑警队的工作怎么办?"
"早就辞了,我没有和你说过吗?"
"没有......我也一直以为你来当我的保镖是警队派给你的任务......"莫非靠着门框,伸手摁了摁太阳穴,每次竭尽全力想要回忆起点什么的话就会这样头痛欲裂。
其实自己是无所谓记忆不记忆的,毕竟怎样都是这样活着,也没有太大的差别......但是自己却忘记了别人。
莫非你个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的混蛋!
在心里这样骂着自己,然后额头上一冰,睁开眼,落入眼帘的是高松熙暖温和的笑脸。
"医生说过,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自己,顺其自然,慢慢会好的。"说着,将手里的冰水递给莫非。
"对了,"似乎想起什么,"我有看你新写的小说,写得不错!"
"那些都是原来电脑里就有的存稿,现在不过是修改了下重新发表而已。"
随即一阵沈默。
透过窗口望着楼下莫非渐去的背影,高松不自觉地将手里的塑料瓶子捏得走形。
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其实自己根本没想到会有和他再见面的一天。
只是几个月的分别,情潮却已如洪水猛兽,汹涌而至,被压抑被束缚,然后在见到对方之后倾泻而出,才明白自己已身陷泥沼。
对方转身出门的时候,便有这样的冲动......想将他一把拉住,抱在怀里,亲吻,需索,然后肆无忌惮的......沈沦。
莫非搬出别墅后,自己也搬了出来。
那里留着太多的回忆,卧室,书房,浴室,花园,仿佛一转身,那个欣长纤瘦却总是显得有些孤单的身影便幽幽地站在那里,扬着嘴角邪邪地笑着。午夜梦回,对方躺在自己的臂弯中的感觉依然清晰可辨,还有那蛊惑人心的吟哦,鬼魅般的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回荡缭绕,久久不散。
‘当──!Suripise!!!帅不帅?今天开始我们就住在这里......只有两个人噢!所以高松你要负责做饭,打扫,洗衣服,整理庭院......哇!你做什么?放我下来......啊......'
‘IMI .44 Magnum Desert Eagle?那是猎枪而且很重,我又不是007!......Machine Pistol 5?随身带这个太夸张了吧?你以为打CS ?......我还是喜欢这把格洛克......是高松特意替我选得,对不对?......果然!我就知道连亚的老板不会平白无故送把枪给我......你一直在暗中观察保护我?......别脸红,说啦!喂?'
‘如果不去整容变性就没有办法变成前突后翘的惹火美女,也不可能像凯那样又漂亮又纯真又正好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暧昧年龄......这样的话,那至少也应该是西恩那种优雅俊美型的,实在不然,像黎昕,甚至苏昊焱......为什么我身边的都是这样优秀的品种?'
‘我和凯的约定在我们确定关系之前,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为了感情而伤害他。我也已经尽我所能来弥补你了,如果你觉得感情双方需要同等付出的话......'
‘你就这样判处死刑了......?反悔了?退缩了?Game Over了?既然做不到......当初就不要把话说得这么好听!'
‘别走......求你......'
‘我去和凯说......我放弃MG,也不再去意大利......'
莫非,你是在惩罚我......对不对?
隔日,高松收工后回到公寓,见到莫非提着便利店袋子等在门口。
"一起吃晚饭吧?"说着举了举手里的袋子,"我有自备蔬材。"
高松不语,只是嘴角轻弧了一下,掏钥匙开门。
之后,隔三差五,莫非就会跑过来,有时候是借口家里没人来蹭饭,有时候则搬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小到锅碗瓢盆,大到洗衣机电视机。本就不大的地方,没多久功夫就被他塞得满满当当,不过因此看上去更像是人住的地方。
高松知道这是莫非心里过意不去寻着借口在帮助他,想告诉他这样做根本没有必要。
从警队离开是他自己的意志,全于自己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他在千里之外孤身一人,遇到危险也没办法伸手保护。
我该怎么告诉你?莫非......
"我记得别墅里有微波炉的,下次......"
"不需要。"高松有些不太客气地打断莫非的提议。
莫非愣了一愣,"怎么不需要?热热饭菜什么的都可以啊。"
"这个不用你担心,吃饭的问题我自己可以解决。"高松的口气听起来异常冷淡。
意识到对方可能心情不佳,莫非肩膀一沈,"很晚了,我还是不打搅你休息,先走了。"
高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过来,"以后没什么事情也不用过来了。"
莫非手刚搭上门把,转身,有些不解地望过去,"为什么?"
高松沈默了一下,然后开口,"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你不用感到自责或是内疚......也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来施舍帮助。"
莫非否认道,"我确实为我一时冲动所下的决定感到自责和内疚,但是我现在只是一个教师不会需要用到保镖,而且这些帮助也并不是施舍......只是作为一个朋友的身份......"
"够了!"高松大喝了一声,然后看向莫非,似竭力克制着什么,"我不需要......这些都不是我需要的。"
莫非眼睛眨了眨,依然不解地望着他。
高松将头撇向一边,"莫非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如果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过得很好那你就继续这样过下去,想不起来......"紧了紧拳头,声音有些发颤,"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连我也忘记......是最好的。"
"为什么......?"莫非轻声问道。
"你不用问这么多。"
"高松,这几年的事情你比我清楚,究竟瞒了我哪些你自己心里也明白,你今天要是不把话讲清楚,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莫非正对着高松,气势咄咄逼人。
"你到底走不走?"高松吼道。
"不!"莫非语气坚定道,"决.不!......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不想见我?为什么态度变成这样?"
话音刚落,下一刻被高松一把拽过扔在床上。
"你做什么?"挣扎起身被高松用力摁了回去。
"告诉你──我隐瞒的那一部份!"低头狠狠地吻了上去。
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感情,将欲念小心翼翼地藏匿起来,以为这样便是对他的好......但是到头来却是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至深以至于连逃避的方式都是他惯用的自欺欺人的伎俩。
于是,溃水决堤!
谈不上任何技巧的吻,有的只是这段时间以来久经压抑的思欲,辗转熨贴,近乎粗暴地虐 待那两片微启的薄唇,然后撬开齿缝,肆索掠夺不放过任何一处空隙,情况变得......
一发不可收拾。
莫非睁大眼睛瞪着天花板,似乎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又好像不敢相信。那吻,狂热得让人忘记了呼吸,以为就此要窒息而死时,对方才恋恋不舍地退开。
喘着粗气看着跨坐在自己身上直着上半身同样胸膛剧烈起伏的高松,莫非伸手抹嘴,手背沾上些血迹,于是有些发狠得朝着高松脸上一拳挥了过去。
这一拳高松接得很轻松,控着莫非的手身体凑了下去,"不想说,是怕让你有所负担,怕自己的感情再伤害到你......但是对不起......"
动作缓慢地一颗一颗解开莫非衬衣上的纽扣,去吻他胸口上暗红色的伤痕,含吮,添舐,那痕迹越发红得好像要滴出血来。
莫非并有继续反抗,只是纠着眉头半侧过脸去,高松停了下来,伸手捋开垂在他眼前的额发,"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子......因为曾经被绑过,被蒙上眼睛......"
莫非转过脸来一脸惊讶地看着高松。
"我知道得远不止这些。"高松说道,伸手抽离莫非裤子上的皮带,拉下拉链......
经不住对方唇舌的撩拨,开始低吟出声,伸手想要推开他,却在触到对方头发时,欲望击溃理智,反而拽着对方的头发更重地按了下去。
只觉得一片混乱,熟悉的不熟悉的感觉电流般飞速地流窜过四肢百骸,当对方沾着体液的手指探入体内轻易找到那个令他失神发狂的地方时,自己啊的一声低呼在高松嘴里泄了出来。
一瞬间,灭顶的快感冲破阻碍将意识推上云端,然后才悠悠地回复本体。
待到回神,莫非有些认命地闭上眼睛,等着下一刻不同于之前的异物侵入时的不适,然却迟迟没有动静。
耳边传来细梭碎响,睁开眼,看见高松抽了纸巾正替自己清理。
"高松......你......?"莫非仍是惊讶。
高松脸上还残留着尚未褪去的情潮,动作温柔地替莫非穿上西裤,又替他一颗颗扣上衬衣的纽扣。
"再做下去......就是强 暴了。"他低声说道。
扣完最后一颗纽扣,抬起手,手指穿过顺垂而下的鬓发抚上莫非的脸颊,似乎想说什么,话已到嘴边,嘴唇动了动却又吞了回去,于是就这样沈默着深情地凝视着莫非。
原来,真的已经爱到......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意大利 戈林庄园
"少爷,您应该起床了。"
窗帘哗啦一下被拉开,阳光直直地透进来,凯将脑袋埋进被子里,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我还想睡......"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西恩走过去将凯从被子里拽了出来。
凯一头乱发,眼神懵懵地坐在床上,显然还没有完全从睡梦中醒来。西恩弯下腰正要替他脱睡衣,却被凯抬手拒绝了。
"我自己来就好。"已略显出低哑的嗓音,不复再少年时期的清澈透明。
掀开被子,双脚着地,在阳光下拉出一个身材挺立的影子。比一般人稍晚了几年,骨骼有点疯长的意味,似乎是想要弥补回那几年不能动弹的岁月,于是动一动,便觉得关节酸痛。
从西恩手里接过做工精致的拐杖,在穿衣镜前整了整领结,转身拐杖指着西恩,"通知我的秘书,下午3点安排保罗和艾伦到我的办公室来。"说完顾自走出房间。
望着凯的背影,西恩伸手抚了下搭在骼膊上的睡衣。
那个坐在轮椅上任性又爱撒娇的少爷终是变成了回忆......
那是凯被强行带回意大利之后几个月的事情。
"我不要!"
凯双手乱挥拒绝任何人靠近。
见众人都离得远远的,才紧紧攥着轮椅扶手像只受惊的小动物般眼神戒备地盯着面前的人。
这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凯在恢复治疗的初期进展相当好,但是治疗越深入,心理上的障碍也表现得越来越明显,以至后来严重到拒绝从轮椅上下来。
"这是受枪伤的影响,在他潜意识里把那些想让他站起来的人都当成了当初害他的人,而这样坐在轮椅上才让他获得安全感......"
医生的建议,要么慢慢引导凯去克服这一障碍,要么强迫他去面对,总之无论哪种方法,如果不帮助他跨过这道坎,凯就不可能站起来。
医生是这么说,但是摆在面前又是另一方面的事。
"少爷,太阳很好,出去走走吧?"
凯先是一愣,然后回神,见西恩正微笑着等待自己的反应,朝窗外望了眼,遂点了点头。
西恩将凯推到庭院里,抱他坐到椅子上,又细心地替他腿上盖上毛毯,随即起身双手搭上轮椅的把手,"少爷是觉得坐在轮椅里比较安全,还是这样坐在椅子上比较安全?"
凯不解地抬起头望向他。
"我觉得应该是轮椅......虽然同样是椅子,但是轮椅还能四处走动。"说着手一推,那轮椅滑出很远,直到碰到台阶才停了下来。
凯越发不解,不由地睁大了眼睛。
"少爷还记得莫先生的弱点是什么吗?"西恩微笑着问道。
"被遗忘,被遗弃......"西恩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莫先生表面上看起来冷漠傲慢,但是背地里正好相反......冷漠只是他掩饰自己脆弱的外衣,其实莫先生一直处在害怕被人所遗忘的恐惧里。"
西恩递了杯红茶给凯,"少爷利用了莫先生的弱点,让他陪在你身边......因为潜意识里的恐惧所以莫先生也不会忍心看到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尤其是对于他来说,在最低落的时候,就像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天使一般的少爷......"
"那么少爷的弱点呢?"西恩说着,躬身,一步步向后退去。
"西恩,你做什么?"凯有些紧张的握紧椅子的扶手,眼睛紧紧盯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西恩。
西恩只是笑却不回答,直到退上台阶,手摸上门把,才开口,"晚上可能会下雨,希望少爷不要在那里呆得太久。"
"西恩!你给我站住!"凯喊道。
门"砰"地关上,凯有些慌张的四下看去,随即大呼。
"来人!听到没有?统统给我出来!"
任由凯在庭院里大发雷霆,西恩只是站在大厅里,看着门。
少爷,您要是生气的话,请自己开门进来处理西恩......
眼见着天一点点暗下去,晚上开始下雨,然后东天泛白,第二天雨虽然止了,却也是阴沈沈的天气。
庭院里一片狼藉,杯碟都被扫在地上,原本盖在腿上的毛毯也被撕成几块扔在一边。
有女佣问要不要给少爷送饭,西恩优雅一笑,似信心满满,"少爷饿了的话,自己会回来的。"
于是就这样过了三天,谁劝都没有用,大家都在揣测这位雪利管家是不是准备整死少爷,但是到了第四天,大厅的门被很重地一下一下捶着。
西恩嘴角一扬,走上前去。
门开。
凯扶着门框大口喘气,样子有些狼狈,一看到西恩挥手就是一巴掌。
西恩笑容不减。
"欢迎回来,戈林少爷。"
......
"雪利先生......雪......"
女佣的声音让西恩回过神来。
"少爷在餐厅里,正在找雪利先生。"
于是笑,有一丝欣慰和喜悦,将手里的睡衣递给女佣自己下了楼去。
不知道少爷是如何克服心理障碍肯起身自己走回来的,只是从那天之后,那个如天使般纯澈的少年和那把轮椅一起消失在这座庄园里,从他面前,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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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锁上防盗门,拖着有些疲惫的步子挪回自己的房间,往床上一倒。
望着天花板有些出神,而身上依然残留着对方的气息。拎起衬衣的领口放到鼻子底下嗅了下......于是,想起了在那栋别墅里自始自终萦绕不散的暧昧气氛,也明白了高松眼神里的隐忍是何种意味。
身体,还未从那阵余韵中彻底恢复过来,被他触摸过的肌肤依然烫得如火如荼,尤其是胸口上的伤,仿佛有一团火在那里跳耀燃烧,烧得心口发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