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自己竟想成为,他身边唯一的那个人?......
即使我灿烂如华,于你而言、不过只是随手可弃的沙粒。
「自古以来,事无双全。洛卿注定是一世孤独的命,何来私情?请大人不必担心。」
一句似泣似诉的答案,明白直接的回答了御史大人真正的问题--你、可还知道那人是九五之尊,是帝王!
而沈洛卿,又怎么会不明白?
是他们太看得起自己了。
沈洛卿,何德何能,能让韩靖袭专守他一人?
他不会......也不可能。
那笑容挂在沈洛卿足以倾城的脸上,却哀切的令人不忍看。
这男子......眼中即使带着悲痛,却还是牺牲自己的私情,即使只得一世孤独......
一世孤独!御史大人想起自己那个,宁死也不愿独活于世的独子,一股爱怜之情,让他不禁掩袖拭泪。
韩靖袭也没漏过沈洛卿这番神色。
为何,他的洛卿对他反应如此之大?莫不是......
心底,他沉沉的一笑。
「好了,想必今日众卿家也累了,就此退朝。」不等后面还抢着上前想发问的臣子们,韩靖袭拥着沈洛卿的纤腰,快步离去。
期间,沈洛卿静默不语。
为何......自己会如此难过?
为何......
「洛卿......你真是朕的宝贝啊......」一回朝阳殿,韩靖袭忍不住低头长叹,外加向沈洛卿疯狂的索吻。
沈洛卿任韩靖袭抱着,从唇吻到颈子,甚至还越界、啃到了锁骨之上。
真的,是你的宝贝吗?
永远都是?
他笑了,一点甜蜜,一点苦涩。
第十一回--相信你,可以吗?
直到最后一刻,也不改变?
我是,真的一直相信你......
沈洛卿那日在三朝会议上惊艳四座,除了为自己带来了高度的盛名,也为韩靖袭的御书房带来了赶不完的人。
「沈大人......您说这法治的编撰与审核......」一名老臣,巍巍抖音问道。
「先设一个独立的立法机构,然后再......」现代的立法与行政双互抗衡机制。
「沈大人、沈大人......前一阵子西边的蛮国又犯......」旁边一个老臣挤出来,手中抓了张军事地图在空中晃啊晃。
「嗯,派使者游说旁边诸国,联合断去蛮国的后援之后,再行包围夹攻......」六国,著名的连纵法。
「大人--」
「朕看应该调高洛卿的饷银了。就从--众卿家那边扣,可好?」韩靖袭坐在窗边,不、是被挤到窗边,正冷冷地嗑着瓜子。
「呃、陛下,这不太好吧......」
「那还不快点从朕的御书房出去!--」其实韩靖袭是想说,快点从他的洛卿身边滚开。
处理公务时有美人相伴的权利,是他的!如今居然被这群臣子给破坏......
韩靖袭心情很不好。
「别发这么大脾气。」沈洛卿柔声说道,走到窗边。伸手,轻轻按摩韩靖袭的太阳穴。
「他们什么事都来找朕的洛卿,朕给他们这等官位,可不是让他们成天光问,却不自己想办法的!」
叹息,韩靖袭仰起脸,闭上双眼享受沈洛卿的服务。
「别气,气坏身体不好。」沈洛卿苦笑。
自己这些法子,恐怕这些大臣就是再活个几百年,大概也想不出来吧?所以,他们才会如此勤劳,每天将御书房当自家厨房似的进出。
「洛卿,你可是担心朕?」韩靖袭张开眼,笑瞇瞇的眼底,藏不住刻意的诱惑。
「是,洛卿担心。」无奈的苦笑,沈洛卿放下手,走回榻边坐下。
我居然,是真的担心你......
「洛卿、朕......」
「清平王要求晋见,陛下。」
正当韩靖袭准备深情款款的往沈洛卿扑去,福轩的话却泼了他一盆冷水。
连自己的弟弟都要来参一脚吗?
韩靖袭深吸了一口气,双眼怒然瞪大。他看了眼沈洛卿,再看了眼仍然在等待回复的福轩。
「传。」无奈。
坐在榻上的沈洛卿,却在听到〝清平王〞三个字时,不禁倒抽了口气,绷起敏感的神经。
清平王爷,不就是那个当初......逼沈二少爷入宫,结果害得人家羞愤投水的始作俑者吗?
「皇兄,我来跟你讨论......咦?这位......」清平王跨进门坎,先对韩靖袭一拜,才注意到后面的榻上坐了个人。
「皇弟,这就是你给朕找的宝贝。前些日子提出疏浚一计的洛卿。」韩靖袭笑面上前,引清
平王到沈洛卿坐落的榻前,身形自然的站在沈洛卿那测。
这样下意识的亲狭,直接表现在简单的小动作里,清平王注意到了,心中多少感到诧异。
居然有人,能比有血缘关系的他,更要亲近韩靖袭吗?
「洛卿见过清平王爷。」沈洛卿起身,低着头屈膝行礼。
「这就是那个......沈家的小儿子?」清平王想上前细看沈洛卿的模样,不料正巧对上沈洛卿上移的视线。
好年轻的王爷!沈洛卿一惊。落入他瞳孔之中的,是一张清俊且稚气的脸。眼前这个与自己看来年纪相仿的少年,就是韩靖袭唯一的弟弟、清平王吗?
原本心底还有些顾忌的沈洛卿,看到那张与韩靖袭相似、但年轻许多的脸,不禁扬起了笑。
他二十岁时,也是这个样子吗?
「哇......果真是传言中,惊煞满朝文武的美貌。」看见沈洛卿不经意的笑容,清平王一喜,直觉向前走了一步,伸手就想拉沈洛卿的手。
「皇弟,洛卿不喜被人碰触。」韩靖袭当然没让清平王得逞,在半路就扼住了他的手,巧妙地拨了回去。
沈洛卿也有些惊讶,隐约感受到韩靖袭传来的怒气,他不懂韩靖袭怎么会这么大反应。
「陛下?」韩靖袭这边仍皱着眉;另边沈洛卿疑惑地唤了他一声。偏头蹙眉的可爱模样,全被清平王看在眼底。
真是......当初让给皇兄,可惜了。
「时候也不早了、洛卿,你先回朝阳殿用晚缮。我与皇弟还有事情要谈。」韩靖袭换上一笑,回过头拿起挂在壁边的白狐裘衣,亲自披上沈洛卿的肩,宠溺的替他顺整额前的黑发。
「洛卿知道了。陛下......莫忘、龙体健康为重......」原本是不打算说后面那段话的。但沈洛卿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朕知道......绝不让洛卿担心。」听到沈洛卿如此一番关切之情,韩靖袭笑得一双桃花眼都弯了。伸手,再将沈洛卿肩上的白毛裘衣结实地拉拢了些。
「回朝阳殿的路上,万莫受寒。朕再受不起看你害病。」低沉性感的声音,靠在沈洛卿的耳边一字、一字叮咛。韩靖袭似乎也借机,在沈洛卿颊上轻轻偷了个吻。
「洛卿退下了......」沈洛卿心底一阵甜蜜,藏不住嘴角的笑,飘然推门出去。
这时,韩靖袭才注意到--清平王被他们晾在旁边颇久。
而且其间,还看了场离情依依的好戏。
「皇兄似是很重用沈大人呢。」清平王暧昧的笑着说。
「洛卿拥有惊异的才智,重用是理所当然。」刻意回避弟弟话中的调侃,韩靖袭还有些恋恋不舍的,直到沈洛卿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转角后,才将门掩了起来。
「的确,光是那计疏浚水道。连那个食古不化的王御史,都对沈大人赞不绝口。」清平王点头,可却突然精光一闪,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难看。
「是啊。所以,朕与洛卿此去帝南,宫中大小事物,也就要麻烦皇弟了--包括,那剩下的六位妃嫔。」
语尾拉长了韩靖袭的讪笑,他将身躯往休息的小榻上横卧,一只手撑着下巴,好整以瑕的看着清平王从黑刷白、再从白转青的脸色。
「皇兄......您此去帝南,皇弟理应为您分忧,但这九嫔......」清平王可终于记起,他来御书房最大的目的。
要他代管宫事也就算了,为什么他还得帮皇兄去处理那些嫔妃?
这真是天下最难、也最恐怖的工作了。
「你也知道,这些女人早晚都要除掉。早一点处理,不是更好吗?」韩靖袭只勾起一边嘴角的笑着,模样看起来比平常的笑容更加诡诈。
那为什么是我来处理......
清平王很不满,但又不敢开口反驳。
「瞧你一脸闷的、是朕的御书房太温暖了吗?」此话半是调侃、也有一半是真问。
由于每日沈洛卿有大半时间都要待在这里:内功深厚、又长年习武的韩靖袭自是不怕寒冷,但是太医警告过,沈洛卿的身子最是帕寒,所以御书房里只要沈洛卿在,就会点满一室的火炉。
即便沈洛卿身上的情蛊包去了寒毒,那样孱弱的身体能越细心照顾,自然是越好。
「......皇兄这室内,似乎点了不少火炉?」难怪自己从刚才就不停的冒汗。清平王心想,这才环视了御书房一周,不止每个角落、几乎是几步路就一座火炉。
在他记忆中,韩靖袭就是一个火炉不用,也不会喊冷。
「洛卿的身子耐不住寒。」想起沈洛卿的身影,韩靖袭下意识放松了微笑。他推开书房的门,深深吸了口冷冽的西风。
「朕看今日月色不错,何不到移至院中,再继续谈呢?或许吹个风,皇弟也能清醒精神。」
韩靖袭满意的笑了,举步就往外面走。
可怜清平王,虽然在御书房内是热了点,不过只要开扇窗也就好了。
现在,居然要陪那个不知寒冷为何物的韩靖袭,到院子里吹冷风......
清平王猛烈摇头,可是对方早就不见人影。
韩靖袭散步在满庭月光之下,抬头仰望。
洛卿,今日是满月哪......
他想起沈洛卿最近半夜睡不着时,总是会坐在窗前,静静的仰望着明月。那时的沈洛卿,一头延至地上的长发随意披散,蚕纱薄衣下隐约可见白皙的皮肤。
一双浅色的大眼,总望着天空出神,银光茫茫漫在他身影所及的地方,似水波粼粼、而他就是水里的精魅。
「洛卿,朕怕你要飞回天上去了。」他总得一面苦笑,将沈洛卿半拉半就的圈回被窝。
最近,沈洛卿像这样不自觉出神的时间变长了。有时就连韩靖袭唤他、也得两三声之后他才会回魂。
沈洛卿到底在想些什么?韩靖袭也问过,但都被沈洛卿一笑带过。
「皇兄,在想些什么呢?」清平王裹实了衣物,匆匆跟上韩靖袭的脚步。见一派月光之下,韩靖袭竟露出他曾未见过的笑。
不,那样类似的笑容,韩靖袭似乎才给过沈洛卿。
「在想,朕的洛卿或许真是仙人下来的。」自嘲轻笑,韩靖袭潇洒转身,眼底仍带着那抹深远的笑意。
看到韩靖袭如此样子,清平王吸了口气,心念一转以非常严肃的口吻,开口。
「皇弟最近听到许多沈大人的流言蜚语。」听到清平王正经的语气,面容肃穆,掩去少年的浮气之后,竟是一张神似长他十岁胞兄的脸。
韩靖袭想这次是真的得回答了。
「是嘛?......」他似笑的叹了口气。
他早就知道,伴着沈洛卿的盛名,流言也愈传愈广。
「皇兄,莫非真的对沈大人......」清平王眼神暗下。回想方才韩靖袭的那些表情,无一不是因为沈洛卿。
不料,回应他的竟是韩靖袭的蔑笑。
「怎么可能?朕只不过是在打发时间罢了。」适才温柔的笑容现在全爬满了残忍。
他是什么人?怎么可能真的对一个男人动情?
即是,是如此倾城美貌、玉洁冰心的人儿。
「可、皇兄您到目前为止,对沈大人的那些动作......究竟是?」
方才的柔情,全是假象?
那样低喃关切的耳语,还有依恋不舍的神色--
有可能,全是假的吗?
清平王不禁在心底打了个冷颤。
这人,如此温柔的笑容底下,怎能有办法如此残忍?
「皇弟,你记住了。纵使洛卿那份美貌与聪颖举世无双,但他还是个男人。」一顿、韩靖袭竟似仰头狂笑;他笑自己的残忍,也为转移心头莫名的刺痛。
「你莫不要忘了,朕是皇。」收起笑,韩靖袭一身霸气震慑住清平王。
「那......他呢?」他,意指沈洛卿。清平王未曾见过兄长如此疯狂、又恣意放出的寒气。
温柔笑着宠沈洛卿的那个人、阴狠无情的帝王,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你说说看......朕所想要的,有没到手的吗?」阴狠却又带着宠溺,如此两极化的情绪却同样表露在韩靖袭脸上。
那就像,孩子对待宠物般,戏谑的心态。
「......皇兄,之后会如何处置他?」
「或许......就将他养在朕的朝阳殿一辈子,也不无可能。」笑着,他似乎已经能预见:再一个月多,沈洛卿脚上将系上怎样冷光的脚炼。
「若......皇兄哪日对他不再宠爱,可否将他交给皇弟?」
不,他没有见过,有谁可以对韩靖袭造成如此的影响力。难道他自己不知道,他所有的神态,都是被沈洛卿牵动起的吗?
清平王鼓起勇气,抱拳一拜。在他低头之时恰好错过,韩靖袭默然一瞬的狠唳。
当他再抬起头时,韩靖袭还是一付自若、充满男性诱惑力、张狂率性的脸。
「皇弟为何出此一言?」
「皇兄......莫非是舍不得?」
这次,清平王是确实的,收到了韩靖袭的杀意。
「皇弟切莫说笑......若是有那么一天,朕当然会考虑。」一个转身,韩靖袭自顾自的离开。
留下的清平王,独自站在冷冽西风与阴寒的月光之下,茫然不知所云。
皇兄,你若是真不在意他,又怎么会为他如此牵动心神?你怎么可能会没察觉到?
自欺、却欺不了人。
他与韩靖袭还有一个天大的秘密,那是将来,让沈洛卿断下永世无缘的决裂。
离那件事、还有沈洛卿与韩靖袭的赌约,只剩下一个月多的时间了。
清平王有预感,一个月后。
必将风起云涌、天崩地坼。
「皇兄......愿你,莫不要后悔。」摇头,拂袖离去。
假山之后,沈洛卿手中的黑貂披肩落至地上。
回朝阳殿用完晚膳后,他迟迟等不到韩靖袭的归来。差人一问,才知道韩靖袭与清平王在外院。
他原是担心韩靖袭的身体或恐受寒,所以才想从房里拿出韩靖袭与自己身上的雪裘成套的披肩,送过去给他。
远远的,他便看到了两人在庭院散步的身影。他一见,快步上前,却忽而听到、清平王对韩靖袭问:若是哪天韩靖袭不要他了的话......
沈洛卿吓了一跳,闪身躲在假山之后,听完了两人的对话。
他说......他会考虑......
会吗?会有那么一天吗?
韩靖袭不要他了、甚至视自己如物品般的送人吗?
不会的、不会的!
心脏突然传来猛烈的收紧,沈洛卿身体一震,不慎跪倒。
「洛卿?」才走不远路的韩靖袭,听到附近传来不寻常的声响,往声源望去,竟是沈洛卿跪倒在地的模样。他见状、赶紧上前将沈洛卿拥在怀里。
「怎么会在这里呢?朕不是叫你回朝阳殿?」韩靖袭的脸上自然浮现着焦急与责爱,让沈洛卿只能苦苦一笑,摇头。
「洛卿见陛下迟迟无归,怕陛下回程受寒,所以才想将披肩送来......不料方才风大,洛卿只觉一冷,没注意到地上的坑洞。」
沈洛卿静躺在韩靖袭的怀里,心底方才剧痛之后的异样寒意,慢慢的消失。
他不记得自己有心疾......方才那阵刺痛、还有发自体内的恶寒,究竟是?......
不等沈洛卿细想,韩靖袭听到他说觉得冷,马上抱起沈洛卿,就往回朝阳殿的路上快步奔走。
「洛卿,如此寒冷就不要出来。」韩靖袭语气虽是轻责,但实则充满了溺爱。
沈洛卿缩在温暖的怀抱之中,只觉得眼眶泛酸。
为何,对他如此好的同时,却似乎--还藏着他什么?
韩靖袭,我到底,该怎么办?真的可以,如此安抚你的拥抱吗?
沈洛卿终于意识到,自己竟想留在韩靖袭的怀里。
沈洛卿,你什么时候开始、如此被这个男人牵动心思了!不是早该知道、那男人不可能为你留下脚步吗?
纵使、现在他是如此的宠爱、疼爱着你......
那也只是暂时、决不可能永远。
明明知道,却又不想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