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梦(穿越时空)————fat兔子[上]
fat兔子[上]  发于:2009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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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口一紧,呼吸有些迟滞,握紧拳,极力压制着想要用手抚上那淡定的眉眼的冲动。他只是悠悠一叹,却令这万物失色,似曾相识的失落、遗憾,缓缓散开在某个遗忘的角落里,胸口的旧伤隐隐发作,竟似碎成一片片,摊开在我眼前。

"子明,该你了。"毓王抿了抿手中的酒,湿润的唇泛起鲜亮的光泽。他看向紧挨着他的年轻人,眸子里的黯淡一闪而过。
子明并未看他,仿佛沉思而不自觉,良久一声轻笑,刚才压抑的气氛却散开了去。

"玉瘦香浓,檀深雪散,今年恨探梅又晚。江楼楚馆,云间水远。清昼永,凭栏翠帘低卷。坐上客来,尊前酒满,歌声共水流云断。南枝可插,更须频剪,莫待西楼,数声羌管。"
说罢,便将杯中酒倒满,一仰头尽数灌下,未待毓王评点,自己先说了一句"好诗!"
众人仿佛见惯了他的潇洒不羁,也都暗笑不语。

一个个接次轮下来,很快就到了我身旁的赵简。刚才自己忙着想诗,没有注意到他,这次我便稍稍留意起来。
赵简仿佛已是胸有成竹,对着毓王点头示意,便开口出声,一个个字清晰圆润,仿佛金石相碰。
"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旧游旧游今在不?花外楼,柳下舟。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漠漠黄云,湿透木棉裘。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他的音色略带些清哑童稚,却又吟了首愁思的词,不禁想起那句"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一时间有些好笑。
正笑着,感到一双晶亮的眸子瞅着我,一抬头,却对上毓王含笑的眼。我一愣,意识到下一个是自己,轻咳了声,我举杯站起,向着一旁的梅树走了几步,稳稳站定。

"红尘自有痴情者,莫笑痴情太痴狂。"我也不管是否合词的规矩,慢慢背出这首《梅花三弄》,只希望不要锋芒太露才好。
"若非一番寒澈骨,那得梅花扑鼻香。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看人间多少故事,最消魂梅花三弄。梅花一弄断人肠,梅花二弄费思量,梅花三弄风波起,云烟深处水茫茫。"
念完,我有些紧张,害怕再出现刚才的安静。

"好一个‘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世间竟有这般令人肠断的词句,可钦,可叹,本王今天算是长了见识了。"一个淳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猛得转过身,一个没抓住,手中的白瓷酒杯掉落在地上,啪的一声轻响,已是碎成了七八片。
我听到毓王温和的笑声,叫他"弟弟"。我听到众人起身寒暄的声音,杂乱不堪。我听到亭间一丝秋风穿过梅树,轻啸着拂过我的脸庞,然后,寂静无声。

那眉!那眼!我哪里还顾得上注意他人诧异的神色,身子一颤险些软到在地上。指甲狠狠的扎紧掌心,拳头也在微微的颤抖,我像秋风中的一片孤叶,颤栗着暴露在他的面前。

我想大笑,笑这眼前的一切!我夜心何德何能,竟能让老天对我如此厚爱,两生两世,你还要玩弄我多久,这一样的眉眼,缘何在忘了之后又蹦出来!

脑子里的画面闪电般的掠过,巨大的眩晕让我想要吐出来。我不要想起来,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让我看到是谁在对我笑,笑的那样温和,不要让我看到他微皱的眉,还有眸子里难掩的担忧!
不要让我嗅到他颈间的药香,一世难忘!
不要让我记得他温热的唇印在我额上的感觉,不要让我想起他修长的指梳理我乌发时的微痒!
我不要想起那些曾经相守的日子,不要想起在他身旁的点点滴滴,我不要,不要啊!!

我想抱起头蜷缩在坚硬的木床上,可是那空旷的小房间,在哪,在哪?
我想离开这里,哪怕重新过着嗜血的日子,丧失灵魂,丧失自我,我也不要想起,那种椎心之痛,痛到骨子里,痛到每一次呼吸,痛到每一次微笑,痛到忘了你。
我爱到痛了,痛到忘了,为何又让我记起,你已不在,我还记着干嘛,为何连死了,还要与前世纠缠不休,我好恨,好恨!!

我本就是无情的动物,为何要给我希望,却在我信了之后生生夺走,撕扯着血肉,连带着筋骨,看着浑身的血液一点点冰冷,冷到极致,也痛到极致。
我曾发誓我不信这世间有幸福二字,因为我忘了是谁对我说要守护我一生一世,却在一个回头,不知消失在哪里,只留给我满手的血,和生命里一个不可追忆的空白。
这样是不是还不够,非要看人间血泪成灰,才肯收手!!我要做到哪一步,才能停止这诅咒,一世一世,没有尽头。

我好恨,好恨!!

"叶辛!"有人在我耳边呼唤,声音里满是焦急。
我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燃烧,心神倶焚,一口腥热吐在眼前人的衣衫上,宛若一朵鲜艳的红梅。
我眼前一黑,虚软在毓王怀里,只觉得身体一阵阵发冷,突然身前一丝温热透着衣衫传来,我放心的缩在他怀中,任他掰开我的拳头,手心已满是淋漓的鲜血。
闭上眼,贪恋着片刻的温暖,我不管不顾,就此沉陷于无尽的黑暗。

□□□自□由□自□在□□□

毓王看着眼前的人掉落了手中的杯子,想要阻止却感到一丝无力,啪的一声仿佛掉落在心里。
他起身走去,不知为何有些慌乱,一向镇静自若的他竟为眼前这个瘦弱的年轻人而失了方寸。毓王甩甩头,不再管心中的疑惑,不去想为何睿王的到来会给叶辛带来如此大的震撼,只是看着那紧握的双拳和抖动的肩骨,心里缓缓泛起疼痛。

为何会有这般受伤的神色,带着无尽的绝望和嘲讽,陷入自己的黑暗里难以自拔,沉沦,沉沦。
两滴清泪顺着消瘦的面颊滑落,毓王的心又一紧,温热的手覆上他的肩头,想要唤醒眼前的少年,把他带出迷茫与绝望。
黑色的眸子里逐渐有了几分清亮,却在下一刻,一口鲜血喷到了自己身上。顺势揽着叶辛的腰,将他的重量放在自己身上,毓王安抚着怀里的人,手轻轻搭在他的腕上。

听着清浅的呼吸声,毓王抬眼看着众人,眉眼里笼上一层肃杀。
"他中毒了。"清冷的声音如同化雪的冰水,泛不起一丝温度。
众人也感到一阵惊异,只一刻的功夫眼前这个文采翩跹的年轻人就吐血晕倒,还中了毒,事情发生之快令人难以思考其中的细节。

赵简迅速起身,取下头上的银簪,挨个检查了众人杯中的酒,又检查了饭菜,银簪还是清亮如常。他对着毓王摇摇头,示意毒并不是饭菜中的。
毓王垂首看向怀中的人,本来就苍白的面容如今因失血还带了几分青色,微皱的眉仿佛在梦中也不能安眠。沉吟了片刻,他对着立在身前紧锁眉头的睿王说道:"他中了毒,不好送回家里,我先带他回府,弟弟来的不凑巧,改日等他身子好了再给你赔罪。"说罢,又嘱咐赵简向叶家的人通禀一声,横抱起叶辛,向着门外走去。

睿王看着那个瘦削的年轻人被二哥抱走,心中略有一丝不悦,当着众人又不便发作,向众人拱了拱手,便也跟着毓王的身影走了出去。
众人经此一变,本来吟诗赏梅的心情去了大半,整理了一下衣襟,也结伴离去,好好的一次聚会,就此作罢。

知交
我又一次陷入这个红色的梦境。
这一次不再是漫天的灼热和火焰,相反,冷得入骨,一轮血月高悬在夜空,静谧的瘆人。我看见自己跌跌撞撞的穿行于街道之中,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在哪里?心里有一个声音叫嚣,尖锐而焦躁。
仿佛失去了什么最宝贵的东西,心空荡荡的悬着,没有天,没有地。
我丢失了什么,需要如此慌张?不明白,脑子里一片空白,却是显而易见的掩饰,明知道那下面就是真相,偏偏扯不开,只是若隐若现的轮廓,惹人发狂。

我惶急的奔跑着,寻觅着,惴惴不安。呼吸声沉闷的回响,一下一下,像是擂起的战鼓。耳边明明什么都没有,却是无尽的喧嚣,脑壳快要炸掉一般,烦躁。
我想摆脱这绝望的红色,却陷入巨大的牢笼。天地都是赤色,艳红、猩红、深红、黑红,连头顶的天也微微倾斜,像是倒扣的锅,只是沿着边缘缓缓滴落着粘稠的液体,什么倾洒在身上,脸上,抹不去的颜色。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白影,却被这红色覆盖着。我扑倒在他怀里,温热的身躯在我的手中一点点冰冷下去,如同我的希望,还有幸福。
手中什么东西涨满了,又涌了出去,顺着手腕滑下,像是缠绕在臂上的蛇。我甩不脱,血水一点点漫上,要淹了这个世界,没过我的膝,我的腰,我的胸,我的头。呼吸被攥住了,紧紧的,胸口巨大的疼痛袭来,毁天灭地。

我看见那个白色的身体飘荡在血的世界里,摇摇摆摆,却逐渐离我而去。我想唤他,却忘了他的名,眼睛里充满了血水,灼热的像要将满世界焚烧殆尽。
谁拿走了我的记忆?明明熟悉得很,开口却叫不出来,各色各样的画面撞击着我的头,什么被堵住了,流不出来。
我无助的想要呐喊,却见那人忽地调转身子,变成了一袭绿衣,再一看,竟是睿王的脸。两张脸重叠在一起,分毫无差。我惊恐的想要大喊,张嘴却没有声音,更多的血水向我涌来,从口中灌了进去......

我猛的坐起,冷汗顺着冰冷的额流进颈中,后心已是湿漉漉一片。
太阳穴突突的跳着,我抱紧头,手掌被白布紧紧裹着,手指冰冷的不像样。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仿佛会从口中跳出来,屋子里静静的,只听见我粗重的喘息声。
那个梦......
我不敢闭上眼,满是血的世界仿佛印在脑中,一寸寸侵蚀我的意志,想要把我再拉回梦境里。心底里仿佛有什么碎了,喀嚓一声,如此清晰。

我记起来了。
断掉的记忆一点点接回来,像是寻回的拼图,若无其事的摆回原来的地方,把空白填上。熟悉的人影逐渐清晰,走回原先的位置,衔接着每一处的关键。
我清楚的感受到记忆的回笼,但还不完整。缺了几处,总觉得有些不安稳,说不出的感觉,梗在心里,有着隐隐的征兆,表面却沉寂的如万年寒冰。

子熙,子熙。
眼里干涩的紧,空洞的视线清冷如月光。

终于还是想起来了,逃避不了的痛楚回荡在身体的某处。那一晚,他像平常一样出门,却被阻隔在回来的路上,一声枪响,人鬼殊途。
我灵敏的听觉让我发狂的奔向出事的地点,月光下硝烟未散,一朵白莲盛开在血泊中,月色惨淡,我尖利的长啸刺穿了自己的耳膜,温烫的血液与他的混杂在一起,在寂静的街道上干涸成一条条黑色的小蛇。
从那之后我便用鲜血和痛楚蒙蔽自己,不愿清醒。仿佛做着一个幸福的梦,在梦里,没有血腥。我忘记了陆子熙和自己的过去,忘记了自己的亲人,沉迷于混沌之中。没有力气去记住什么,遗忘,是我苟且偷生的法宝。

已经是第二世了,我还记起来干嘛。我想笑,却勾不起嘴角。

"不想笑的时候便不要勉强自己。"温泉中带着蒸气的池水流入我荒芜的心里,我机械的扭动脖子,呆呆的看着他,呆呆的愣在那里。
也许已到了傍晚,灿烂的霞光围拢在他身后,勾出一道柔和的轮廓。一身的白袍映着橘色的夕阳,暖暖的抚慰着人心。背光站立的他,看不清楚表情,我却感觉他难得的没有笑,清浅的眉像是晕开的墨迹,微微的蹙在一起。

我轻微的颤抖,像是害怕着什么。
说实话,此刻的我并不想要见他。记忆的最后是毓王担忧的神色,抱着我走出酒肆,烛火明灭。
我失态了。第一次完全无法把握自己的情绪,并且很糟糕的尽数落入他的眼里。我不怕他嫌我,却怕他问,不想对着这样的人撒谎,即使是完全难以说出的实话。

面前伸过来一只手,白皙的皮肤紧紧包裹着瘦削的手骨,如竹节般分明的指节,和圆润泛着珍珠色的指甲。手中的茶杯冒出热气,蒸腾在我的脸上,有些恍惚。
"不开心的事忘记了也没什么可惜。"他又道,灵犀的眸子里有着我看不懂的神色。
我去接那杯子,他并不给我,反而凑到嘴旁,另一只手揽过我的背,温暖有力。
我一愣,他勾了勾嘴角,露出熟悉的笑容,轻声说道:"喝水。"温柔的像是抚慰受伤的弟弟。

就着他的手喝完了半杯茶,我才想起要问他的事情。
"我......"才刚开口,他便止住了我,温和的向我解释着我疑惑的事情。
"我已经让你表兄向你家里传达,这几日就安心在我这里养伤吧。"顿了顿,他认真的看着我,声音有些低沉。
"你身上怎么会有断肠草的毒?"
"......不用你管!"
我一惊,生怕中毒的事情泄露出去引起赵碧莹的疑心,会牵连到娘亲和姐姐,语气也不自觉的有些生硬。
感到他飞快的瞥了我一眼,心下有些懊悔,不该对他如此放肆。正欲放柔声音,他却又开口,并没有计较我的无理,倒是有些担忧,还有一丝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称之为关怀的感情。
"知道了,我不会管。"末了又加上一句,"自己小心。"说罢,白色的衣角离开了床沿,将杯子放回到桌上,他踱到对面的书架前,取下架子上的古琴,若有所思的拨了两下,没有调子,却能感受到他的心神不宁。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前,却突然一惊,自己随身携带的玉箫不见了!
"王爷我的箫......"我心急的问道,掀了被子起身下床。
"在我这里。"他淡笑着看我,将不知从哪里掏出的玉箫递还给我,还带了一丝温热。

"现在感觉好些了么?"毓王又转了身继续调拨着琴,不缓不急,悠然淡定。
"......好多了。"深吸了口气,我答道。在毓王的身边,会不自觉的想要放松,想要适应他的淡定,那种平和的气息,让人安心。
"王爷,我想出去,透透气。"随手拽了件衣服披上,我望着他的背影徐徐开口。
琴声没再响起,他温和的笑着,眼睛深处也有着温暖的笑意。
"有何不可?"说罢,牵起我的衣袖,一同走出屋子。

此时已是黄昏,门外不远处有个个小小的亭院,一棵老槐树撑开巨大的伞股,将小院包笼进去。树下两三个石凳,中间一个小巧的石桌,上面还温着一壶酒。
毓王随意的坐在石凳上,为自己斟了一杯酒。琥珀色的酒落入玉白的杯中,随着他轻轻的摇晃散发出清浅的梅香,微风吹过,头顶的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一幅古意盎然的画卷展开在我的面前。

不自觉的坐下,调节着气息,手指跳跃在乳白色的箫壁上,我没有细想,一曲《梅花三弄》已经逸出萧管。
随着前面几个微微拉长的音节奏出,后面轻快的旋律也一点点流动着,我眯起眼睛,凭着记忆感受那古典雅致的乐曲中的感情,再通过自己的理解演奏出来。心情随着箫声跳跃,梅花好像也一朵朵绽放在眼前。
一曲奏完,气息有些不稳,再抬眼,毓王正饮尽手中的酒,梅香更加馥郁。

将一个倒满酒的杯子推给我,毓王浅笑着看着杯中,眼中若有一汪巨大的深潭,眸子里的黑色较平时更加深邃。
"猜猜看这个酒的名字。"恬静的声音传来,仿佛带了笑意,语调在末尾处轻轻上扬。
我嗅了嗅杯中的酒,梅香扑鼻。琥珀色的液体晶莹透亮,杯底有些沉淀,是经过了长期的存放,难得的极品。
"难不成叫千杯不醉?"我饮尽杯中酒,随意猜了个名字。
"不谢。"
"呃?"我没明白他的意思。
"酒的名字叫不谢,是一个朋友送的。"他闭起眼,仿佛有些疲倦,声音略略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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