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气氛,被搅得不尴不尬。
小秦怎能错过反击的机会,主动热场,"大家继续吃啊,我们有缘千里来相会是件快事,大家应该高兴点,这样吧,我出个谜语,谁猜得出来,赏酒一杯。"
这样不拘小节的阳光形象,比之天雨越云的酸臭矫形,能讨到多少好处,最起码天雨越真和飞绫对他印象渐好,无形中也反击了天雨越云。
"猜得出还要喝酒,哪有这种道理。我看不如改成谁猜的出,你罚酒一杯。"天雨越真响应了他。
"我的谜面是: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裳不认人。"
飞绫是嚣张惯了的性子,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和他一起笑的还有蒹葭,只是众人听不到而已。
天雨越云大怒,"你编这种狗屁歪诗骂我!好大的胆子!"
"没有啊,"小秦无辜地耸耸肩,"唉,这谜语是前人出的,版权不在咱家。越云公子,做人不要太累,以为别人说话非要和你扯上关系,真要那样,你也未免太有面子了。"
"你!!!"
小秦自斟一杯,学豪侠那样一口闷掉,双目清澈沉静,直视着震怒的越云。
"谜底是绣花针。唉,这谜语出的不妙,我已自罚一杯。您若嫌罚的不够,我自罚两杯给您请罪。"
天雨越云摔了筷子,狠狠瞪了小秦一眼,扭头上楼。
真像个小媳妇呀,受了气就跑回屋闷着。
夜半秘术
夜半辗转反侧,想起尚需要和蒹葭多做沟通。
"蒹葭,你到底为了什么来找我?"
"嘻嘻,不是说了我爱你嘛。"蒹葭躺在小秦身边,"其实,那日你在广寺雪衣馆唱歌,我听见了。我与本体分离数年,自由自在飘荡在这世间......你的歌声唤醒了我思念身体的心情,说来奇怪,比你唱的更好的并不是没有听过,唯独你的歌声令我难忘。"
"谬赞了。为什么不回到身体里?"
蒹葭苦笑,"与本体分离,我纵然一无所有,却可以获得自由。若回到本体,就连这唯一的自由都没有了。"
"你是说......你的本体被人囚禁?"
蒹葭颔首。
"那你找我是为了解救你的本体?"
"不,只是对你感兴趣而已。"
小秦翻着白眼,"唉,小人鱼,不要大意爱上我了,我对你这一型的没兴趣。"
蒹葭微笑,猛然笑容消散,换上一脸严肃。
"怎么了?"
"嘘......"蒹葭制止小秦说话,继续侧耳倾听,"听,有人。"
静谧的夜,客栈的楼梯上回荡着谨慎而低沉的脚步声。
咚,咚,咚。
从小秦房间门前经过,稍作停留,继续前行,走下楼梯,声响逐渐消失。
蒹葭道:"我去看看。"轻轻穿过门板飘出去。
不多时飘回来,一脸焦急的猎奇,"快起来,穿上衣服跟我走。"
小秦一怔,随即下床穿衣。
能让蒹葭这么兴奋,必定是大大的好戏,怎能放弃这么一场视觉盛宴。
蹑手蹑脚下楼出客栈,上了街道。蒹葭带路,拨开夜市客流,穿过街市,渐渐的可以看到走在前面的人。
所谓的夜市繁华在这小镇上表达得不算明显,街上行走的客流来去匆忙,不是为游玩,而是为的生计。
湖酒镇美醁飘香,一路走来不乏有批货装车的商家,走在前面的人虽疑心地不时回头,却也没发现有人跟踪。
"大晚上不睡觉,鬼鬼祟祟跑出来,一定有隐情。"蒹葭评论。
小秦纳闷道:"天雨越真和飞绫不是关系不太好么?之前天雨越云还说飞绫失手伤了他哥哥......他们俩怎么会一起出行?"
"凡事不能只看表面。我看这两个人关系不错,从他们的步调上就能看出来,没有多年共事过的人不会有这种默契感。"
跟踪着走在前面的两人出了小镇,向湖酒镇外的一座无名山上行。
山虽无名,却生了满山散发出玉色光芒的漂亮竹子,随风飒飒。也有一些矮树,结了一簇簇野草莓果似的黄色亮珠。这个世界晚上没有路灯,取而代之的是会发光的植物,节能环保。
空气里摇曳着惬意的植物香味,小秦不敢深呼吸,生怕发出过多声响引起前面两人的注意。
自认不是什么武林高手、江湖大侠,没有草上飞水上飘的专业技术,小秦跟踪得三分侥幸,三分担心。
行至半山腰,前面的人停住,小秦赶紧躲到竹丛后面。
天雨越真与飞绫停在一块八角石头前。
石头上满是气孔,有点像地理课上讲过的玄武岩,但颜色却不大像,那种发黑的深蓝色,好像会吸人魂魄一般。
飞绫朝天雨越真使个眼色,两人一起跪下,双手结印,默念奇怪的咒文。
他们身上穿着非常正式的华丽艺者服。
飞绫的手指上方渐渐凝聚起一朵红莲火花,双目发光,周身的草木疯狂地枯萎燃烧,热气腾腾。
天雨越真则养出一朵苍蓝冰花,白发渐渐染成淡蓝,体肤变得微透明如冰,周身草木皆冻结。
吸取大自然的元素力量是使用咒术的前提,叫做聚气。好比唱歌前开嗓,跳舞前热身。
聚气反作用而施之,将身体内的魔力释放出来,就是咒术。
那块大石头响应着他们聚气的魔力,发出一种细微的诡异的嗡鸣。
这一派小秦看来是变戏法的景象,蒹葭却看得若有所思。
"自毁道行,自折寿命,逆天而为......"
听到蒹葭喃喃低语,小秦愕然转头望着他,"蒹葭,你在说什么?"
很快,有了新的景象。
石头上升起蓝色的波光,如流水一般融会成一个简略的形体。
天雨越真和飞绫都松了口气,卸除聚气架势站了起来。
天雨越真明显底盘不稳,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早已在一旁流露出不舍神色的蒹葭冲上去,看似没有实形的手在天雨越真后腰处扶了一把,却有一种不明的力量,稳住天雨越真的身体。
飞绫不知有人先一手,还上前扶了天雨越真一把,轻狂的眉目间露出佩服之色,"你不要紧吧?"
天雨越真摆手,"我自己能站的稳。"
[人类?不可能......]那形体朦朦胧胧地开口说话了,[你们怎么晓得我水族的秘术?这个男人,为什么他的身上没有一丝火气?]
天雨越真脸色苍白,低声极轻缓地道:"星海七鳞仙我们已唤醒四位,不知您怎么称呼?"
[什么?他们在哪里?!]
飞绫从袖袋里取出一只有盖白瓷杯,"星海七鳞仙之中黑鳞将军,朱鳞将军,碧鳞长老,金鳞法师暂栖凝魄杯中,不日便可恢复真力。"
[我是青鳞将军,自海荫之乱一役,被琴绝公子打得形体粉碎,不得不寄宿在这座人鱼冢内。海荫已死,推翻定局又有何用......]
"海荫无罪为何被戮?水族无辜为何受诛?这歌王盛世下最大的冤案,难道就这么束手不管,眼见真相被埋没吗!不洗清海荫的冤屈,星海中的无辜水族将永远受人排斥屠杀,不得安生。"
天雨越真平日温和雅致,说话和和气气。此时情绪流露在外,字字铿锵,卸去温吞的伪装,纯纯正正的霹雳火。
也或许是心潮澎湃,有感而发,暂时失了分寸。
小秦想起音叉。在小学生的音乐课上被提及的一种小乐器,嗡鸣声清脆但尖锐地持久,宛如划破空气一般悠远地存在。
有些人,不管他在做什么,听他说话就是一件非常舒服的事。
小秦觉得,天雨越真就是这样的人。
[......敢问一句,海荫之乱与你可有牵连?]
"在下,天雨越真。这位是煦国十二皇子飞绫。当年海荫之乱时......"
青鳞稍加思索,明白了,[罢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海荫的冤仇若能洗清,我这把老骨头跟你们走一遭又何妨!]
飞绫打开凝魄杯的盖子,青鳞化作一道青光,飞入杯中。
刚要合上盖子,青鳞道:[天雨越真你可知,不经导引强练水族秘术的后果?你修炼的越多,受苦越深。伤身折寿不说,依你现在的修为看,不出半年,必受功法反噬,水气逆流,魔火灼身,变成一具烧焦的干尸。]
飞绫听得脸色都变了,天雨越真却微笑颔首,好像青鳞说得与他无关。
据小秦分析,蒹葭对天雨越真似乎有些情谊。
最初湖酒镇上相遇,蒹葭之所以躲起来,或许不是因为火气,而是天雨越真这个人的存在。还有他情不自禁冲上去扶天雨越真,纵然后来欲盖弥彰地多番解释,只是令小秦更加怀疑而已。
可是八卦这种东西,女人要得,男人要不得。
蒹葭没有主动跟他说,他也不好意思去刨根问底。
回到客栈,两个人各自睡觉,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怎知这一觉睡得好长,长到揉眼醒来之际,发现身在一驾颠簸马车之中。
私馆
马车颠簸前行,小秦强忍呕吐欲望,埋头休息。
天雨兄弟和飞绫坐在对面。飞绫掀开窗帘看风景,一语不发。天雨越云晕车,面呈菜色靠在兄长身上。
没有人能看到的蒹葭飘在小秦身边,轻轻诉说着来由。
"那天后半夜你发起高烧,第二天早上他们不见你下楼吃饭,来看你才发现你烧得直说胡话,找了大夫给你把脉开方子,吃了药也不见起色。天雨越真说不能放任你孤身病卧在床,所以带了你上路。安心休息吧,小秦。"
小秦张口欲说话,想起还有外人在,只好闭嘴。g
不能说话,那种颠簸带来的眩晕和恶心感愈加明显,太阳穴处在一鼓一鼓跳动。
天雨越云的情况比起他似乎更糟,吐得唏里哗啦。
每次把脑袋探出窗外呕吐后,他都用手巾仔细地擦手和嘴,然后吃一颗香口用的小红果子。那是贵族们喜欢的零食之一,养颜又有香口功效,名叫琥珀樱桃。
说来不讨喜的是,小秦只吃过一次琥珀樱桃,还是在雪衣馆的时候招待彩秋的宴席上吃到的,当时气氛紧张,没敢多吃。香甜多汁的味道令人难忘。
天雨越云吃的是从皇宫里带出来的上品琥珀樱桃,光是闻着空气里淡淡的香甜气味就已十分诱人。
小秦下咽了几下,越发觉得口舌干渴,眼睛瞄向对面的人。
飞绫转头,与小秦目光交汇,他也是极伶俐的人,当即明白小秦看他的意思,解下腰间的水袋递过去。
"烧得这样厉害,应该多喝点水,来。"
被他修长手指把着后脑勺,小秦不得不灌了一肚子水。
水洗一通胃后,带着酸酸的古怪味道兴风作浪,小秦被迫加入天雨越云的呕吐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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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不停奔驰,在傍晚时分到达慕仙城。
到城门处,遭到守卫拦截。飞绫下车作了一番交涉并递上艺天者候补的通关文谍,他身份高贵气度不凡,守卫立刻对他百般客气,可又面露难色。
"公子您远道而来,不知道咱们慕仙城的规矩。我们大人说了,太阳落山后不许外人进城,若有姑息,按罪论处。"
飞绫本是疲惫无神,闻言大怒,"当年我入声都谒见歌王大人,一路畅行无阻,天子脚下尚且如此,何况你们这么个小破城。给我开门!"
"哎呀,公子......您消气,声都是声都,慕仙城是慕仙城,这儿还是我们大人说了算,就算您是皇亲国戚,太阳一落山也行不得。"
"哼!好大的派头,不知是哪位贤臣,我倒要认识一下!"
天雨越真见他拿个小小守卫发难,下了马车,道:"人家定下这规矩有他的道理,我们何必强人所难。走吧。"
飞绫喘着粗气,扭头回马车处,翻身上马,接过下人递上的珊瑚鞭。
越真与那些守卫一点小钱,哄得人服帖,"诸位大哥莫怪,那人娇纵惯了。敢问一句,当年我与舍弟途经慕仙城,并未听说天黑后不得进城的规矩。现下如何说法?"
那侍卫拿钱好说话,"不瞒你说,都是艺天者大赛给闹的。前些日子歌王座下的彩秋大人途经,问了一些琐事,叱责我们大人管理不利,说近来闲杂人等颇多,海荫之乱的余孽怕又要伺机施为,令大人严格盘查,夜禁更是松懈不得......"
越真用心听着,嘴角弯着收买人心的笑。
回到马车,将打听到的事给诸人一说,天雨越云吐得丢了半条命似的,硬是激得坐个直挺挺,"好个闲杂人等!我们天雨和煦国的艺天者候补,居然被人看作闲杂人等!我们不比了!他烟洲欺人太甚!我要回国!"
越真拿自己这个缺心肝的弟弟没法子,与飞绫相视摇头。
飞绫纵然有时高傲有时暴躁,却比天雨越云这个楞头青强百倍。
小秦和蒹葭冷眼旁观,见天雨越云不停说些幼稚蠢话,蒹葭嘲笑道:"都说娘生九子秉性各异。他和他哥哥怎么差这么多?居然能长在王室直至成年,真是大笑话。"
生在王室,长在掖庭。
养尊处优,受尽宠爱娇惯,这朵温室玫瑰娇嫩又鲜艳,发出大胆虚妄的飘香,与周围的一切作对。
若他不是生在王室,而是寻常百姓家,这种脾气......
虽说寻常百姓家也培养不出这种宝贝疙瘩小霸王,不过倒是给小秦做了提醒。
这个世界不同于现代的法治社会。
他和天雨越云有些地方不凑巧的相似,却没有那种好命。
某些狂放的缺点是致命的。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呀,"蒹葭拍着小秦肩膀,"你和那家伙哪里像了?那种说话不经大脑的蠢材怎么能和你相比。"
[蒹葭!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想法?!]小秦难以置信。难道蒹葭能听到他的心声?
"你已经猜到了嘛。我确实能了解你的想法。"蒹葭诡笑,"不过我可不是故意的,这是天雨国的观心术,今天白天天雨越真一直在看的那本书是修炼法决,我顺便跟着学了学。现在拿你试试。"
[观心术?好不好玩?来给我说说。]
"好玩又好学,只是不太容易成功,来来,我教你。"
两个玩心大的人凑在一起,神不知鬼不觉地探讨着偷学来的法术。
一夜过去。
车队合法进城,先是找了客栈投宿。安排好饭食后,越真与飞绫出去办事,天雨越云折腾得累了,倒头就睡。
小秦也想去睡觉,被飞绫叫住。
"你与我们去办点事,回来我们引荐你去雪衣馆学习。"
"抱歉,我不想做艺者。"
抛开被驱逐的不良回忆不谈,他实在厌恶雪衣馆内恶俗腐臭的风气。
飞绫本以为这是莫大恩典,怎知有小秦这么个不知好歹的小子,被抢白个下不来台。
越真马上来解围,"去不去雪衣馆是小秦自己的事,你这不是狗拿耗子?外面空气不错,小秦可愿意与我们走一遭?顺便为你添置些衣物。"
小秦直言回绝后担心会伤飞绫自尊,越真这么提议了也不好再回绝,便和他们一起去了。
三人穿过闹市街区,匆匆而行,不及欣赏民俗风光。
慕仙城比起广寺城要豪华大气许多,占地也及广阔,除了雪衣馆还有不少私属艺者的私馆和大艺者的艺馆。
雪衣馆外门庭若市,小秦不愿看他们,自然走得快些。
路过那些私馆和署名艺所的时候却留心看了一下。
私馆大多比较小,装修雅致,有的敞开大门当堂表演,却没有客人;有的大门紧闭,却隐有丝竹及谈笑之声溢出。私馆是被人"包养"的私属艺者们的小天地,藏娇之金屋。有几个小私馆的艺者相当好客,主动邀请路过的雅客听琴赏舞。
有一个不化妆的私属艺者甚至隔着门帘对小秦招手,小秦礼貌地摆手示意,那个艺者笑得很开心,小秦却有些不高兴了。
越真注意到了,"你是不是觉得私属艺者们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