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看云起时 上部——箫寒舞痕
箫寒舞痕  发于:2009年0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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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茗烛知道了。"一转身,那个家伙就收拾东西去了。

  我对着他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这个茗烛,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茗烛是我一次下山办事的途中救下的,当时的茗烛被好几个地痞无赖团团围住,揍得浑身是血,缩在地上连动也动不得一下。当时的我心中一个激灵,在我意识到之前我已出手救下了他。

  茗烛昏迷了一天一夜,好容易才醒了过来。

  我问他是哪里人氏,顺手给了他些银子,让他伤好了便回乡去吧。说完我便准备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着的啜泣声。

  回过身去,只见茗烛一张脸已哭得花了。那一瞬间,茗烛的脸和小崖的脸突然重叠在了一起。站在原地,我恍惚忆起小崖伤心时也是这般不顾形象的哭鼻子,只是他可不会压抑自己,先大哭出来再说。完全不管自己是一个男孩子。

  见我回转身去,茗烛一下子就从床上扑了下来,跪在了我的面前,我被他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

  "求求公子,救救我爹吧!"茗烛不顾自己满身的伤,跪在我面前重重的磕起头来。

  我呆了一下,伸手扶他,"你起来。"

  我始终不习惯这个世界的这种跪拜礼。这总让我心里不舒服,也许在他们看来下跪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我不习惯。也许这就是文化和教育的差异吧。在我那十九年里接受的教育中人人平等是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很多事情都是基于这个基础而去展开的。而这个世界,说白了就是一个权贵的世界。有权有势的人可以任意欺压贫寒之人。而出身低微的人为了生存也不得不对着那些权贵弯腰屈膝,甚至下跪磕头。这一切都让我反感,可却又没有办法去改变什么。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什么跪?"我扯起他,斥到。

  茗烛抹着泪,哽咽道:"我爹,我爹快不行了!呜呜,求公子救救他吧!"

  说着便又要下跪。

  我叹了口气,头疼了起来。我很清楚,如果我不答应,只怕这孩子会缠个不停。何况,他还是为了他爹,这是一个孝顺的孩子。我无法拒绝他。

  随着茗烛向城外破庙赶去,却已是迟了。茗烛的爹等不及他回来已咽了气。茗烛跪在他爹身旁哭得声嘶力竭。

  我看着他哭,没有去劝。他心里的苦痛,如果不哭出来只怕是无法消散的吧。什么是子欲养而亲不在,这便是了吧。一直到他的哭声小了些,我才说道:"你爹已去了,早些让他入土为安吧。"

  茗烛眨巴着眼看着我,似乎并没有明白我说了些什么,仍是抽泣不止。

  我从袖中取出几锭银子,递到他手中,"好好葬了你爹吧。"

  转身想走,衣角却被人揪住。侧身望去,却是茗烛。

  茗烛见我回头,忙松了手,又是磕头,口中道:"公子的大恩大德,茗烛没齿难忘。求公子等等,待茗烛把父亲葬了便给公子做牛做马以报大恩。"

  我淡淡说道:"不必了。我看你也是孝顺的人,这才出手助你。你葬了你爹后,若是银子有剩,你就留下寻个活路去吧。"

  茗烛听了猛的抬头将手中的银两高举起奉还给我,"公子不要茗烛报恩,这银子茗烛是万万不能收的!"

  我扬眉,"没有银两你怎么葬你父亲?"

  茗烛低头不语,手却仍举的高高的。

  我们两个就这么对峙了有刻钟的样子。最终还是我先让了步,几不可闻的低叹了一声,"好吧。我在刚刚那家客栈等你。"

  茗烛惊喜的抬头看我,忙又要磕头。

  我一把拉住他,"你若要跟我,须记住一件事,你不需跪我。你可跪天跪地跪祖宗跪父母,但不需跪我!我不喜人对我行这等大礼。你可记住了?人生而平等,谁都无须跪谁。"

  茗烛似懂非懂的听着,迟疑着问道:"那,皇帝呢?高官呢?跪公子怎么不好了?"

  我知道这是个君主制的世界,跪君王于他们是理所当然,虽然我觉得皇帝也不过是个人罢了,有什么好跪的?但我却也知道我的想法是不容于这个世界的。在必要的时候,我也只能对这些习俗妥协。但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我却还是可以不必理会这些。

  "你以为你想跪皇帝就能跪上了?怕是见都见不到。我,你是绝对不用跪的,记住了吗?"

  茗烛点了点头。

  我回了客栈,过了大半天,茗烛便寻了过来。一双眼肿得都快成核桃了。也就是从那时候起,茗烛跟在了我的身边,而时间一晃已过去三年了。真的很快啊。

  回想起当日的情形,我睨了茗烛一眼,低叹了口气,这个家伙哪有当初那么可怜可爱了?油嘴滑舌的一个小滑头。

  茗烛背着包裹走近我身边,"公子,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点点头,我和茗烛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城,往山上走去,准备回青莲山庄。青莲山庄是我和我的两位师父住的地方。那里的人只知道我叫寒箫,是的,寒箫,我原本的名字,而不是我这具身体的名字南溪。

  南溪已经不存在了,他死了,现在也许再也没有人还记得他了吧?这样也好,我原本就不想和南家有太多的牵扯,如今算是如愿了。尽管付出了代价。

  第 9 章 

  才踏进庄内,就有人迎了上来,"公子,大庄主吩咐了,请公子一回来便去见他。"

  我略有些奇怪,依着我的习惯,一般都是在回庄后先回自己的院落,洗漱之后再过去见两位师父的。师父他们也很清楚我的这个习惯,一向都不会催我,都是等着我去见他们。而且两位师父在我回来的前两天才出的门,怎么这会子就回来了?还不到五天吧。回来的好快呢。不太寻常。因为二师父爱玩,两位师父只要出去,短则十天半个月,长则几个月甚至半年才会回庄。这次是怎么了?大师父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看上去还急着见我,出什么事了吗?二师父呢?也回来了吗?

  脑子飞快的动着,我一边走一边随口问道:"大庄主什么时候回来的?二庄主也回来了吗?"

  "两位庄主昨日一同回来的,二庄主好像受了伤。"先前那人尽职的回禀到。

  我一惊,二师父受伤了?什么人竟如此厉害?我不由的加快了速度向青宁苑赶去。

  急匆匆的几个起落,我便已到了青宁苑内,连门也顾不上敲便一把推门闯了进去,来不及平息气息,我急急的唤到:"二师父!"

  "怎样,怎样。我赢了!我就说小箫儿最孝顺我了。一听到我出事肯定会直闯进来。你输了吧。"倚靠在床上手抓着零食满脸笑容的就是那个据说受伤了的人。

  我听完他的话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心中有些气恼,但更多的放心,还好,二师父没什么事。整人是二师父的嗜好,跟在他们身边的八年里没少被他捉弄,我早已习惯了。

  坐在二师父身边的大师父看了眼开心的手舞足蹈的二师父,伸手替他将被子掖了掖,衣领紧了紧,这才看向我,"你二师父是真受伤了,倒不是唬你。"

  "他呀,因为淘气去追一只狐狸,结果不小心被猎户设下的捕兽器给夹了,也还好他反应快才没伤着筋骨。不然可有得他受了。"

  "都叫你别说了,这么糗的事。你根本就是存心破坏我在小箫儿心目中的形象。肯定是你不甘心上次被我反攻......"后面的话在大师父越来越温柔的注视下消了音,只能不甘心的嘟起了嘴。

  咳咳,我好像听见了什么不该听见的事情了,我垂下头去看自己的脚尖,心中暗暗叫苦。不过,追狐狸追到害自己被夹这种事还真只有二师父做得出来,倒是符合他"顽医"的称号。想到这我唇边露出一抹笑意。

  大师父回过头来对我说道:"低着头做什么呢?这次出去怎样?"

  我恭敬的答到:"总的来说还不错。只是最近北境那边起了战事,不少难民都逃了出来,这边也逗留了不少。回春堂赠出去的药材比以往多了两三成,目前资金和药材倒还不成问题,只是长此下去,怕是会吃不消。我想,这两方面都该趁早给回春堂预备下才是。至于几处农庄收成很不错,富余不少。各处布庄的生意也是好的。回头我便把账册拿来给大师父过目。"

  大师父点了点头,似在沉吟。我垂手站在两位师父面前,也不开声。二师父则是看看我又看看大师父,一脸无聊的表情。

  "箫儿,你可知北方战况如何?"

  我微微停顿了一下,回忆着听来的消息,这才说道:"听说是照夜国先挑起的战事,皇朝派出的是曾立下赫赫战功的宝靖将军,只是,这场战拖的时间有些久了,都已过了快一年了。边境听说很不稳定,逃难的人比比皆是。"

  大师父点点头,"不错,照夜国一直都对我国国土虎视眈眈,如今更是趁着新帝登基,新老政权交替,政局不稳之时出兵,其野心不小哇。"

  我听着心里疑惑,不明白大师父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了?

  "哎呀,你绕的什么圈子?直接说不就行了?"二师父不耐烦的戳了大师父一下。

  我顿时明白过来大师父不是平白无故的说起这些的,怕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吧。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事,难不成和北边的战事有关?

  大师父悻悻的一把抓着二师父戳他的手指,握在手中。清咳了一声,说道:"昨日我和你二师父接到一封密信。"

  "那信上说宝靖将军出了事,也不知是受了伤还是怎地,语焉不详。想请你二师父速速赶去一趟,可他倒好,一个贪玩,现下却动弹不得。那边却怕是等不了那么久。"

  二师父在一旁不满的扯着大师父的衣服,低声嘟囔着:"谁说我不能动?我也可以去啊。还不是你不让。"

  大师父回头看了二师父一眼,二师父委屈的撇了撇嘴角,不再说话。

  我眸光一闪,知道还有下文,于是静静的听着。

  "箫儿,你拜入我们门下已有八年了吧?"

  "是,当年若不是两位师父,寒箫早已是一堆枯骨了!"

  大师父点点头,"这八年来你一直都很用心,我们两个的本事你也学了有八九成了,为师想让你走一趟北境,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可愿意?"

  "是。寒箫愿意。只是,寒箫想知道,先前大师父说的是接到一封密信,不知那封密信是从何而来?与官府有关吗?"我抬头斗胆问道。

  大师父微微的笑了,眼中有着赞赏,"不错,是从官府传来的密信。"

  官府?我一震,两位师父和官府有关系吗?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再一细想,其实两位师父的很多事情我都是不知道的。我只知道他们两个在江湖中都是大有来头,一个是喜怒无常的顽医,一个是来去不留踪的鬼斧神机子,但也就如此了。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隐于世,也不清楚他们以前到底都经历过些什么。虽然江湖人和官府打交道的不多,但是,两位师父行事都是随心所欲的那种,这么想来,两位师父即使和官府有所关联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第 10 章 

  "这封信来自淮樱。"大师父说到这就停了下来,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我心头的震动加深。淮樱,那是京师。从京师来的信,只怕写信之人不简单。但看大师父的模样,我知道他现在是不会告诉我别的事情了,这其中只怕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对着两位师父一拱手,我说道:"寒箫知道了。这就去准备行装,即刻上路。"

  大师父点点头,"那些事情说起来有些久了,日后我们再慢慢告诉你。你去准备吧。走之前再过来一趟。"

  "哎!不急于这么一时半会吧?小箫儿才回来吔。你又让他出门。"二师父不依的扯着大师父,"人家可想小箫儿了,连人都还没看够,又被你打发了!"

  我微微一笑,抬眸看向二师父,"二师父这话可说不得。大师父会不高兴的。大师父不高兴了,寒箫就有苦头吃了。"

  大师父的俊脸微红,有些尴尬的咳了声,瞪了我一眼。

  二师父则张大了眼直瞅着大师父,满脸的兴致盎然,一叠声的问:"真的?真的?你会吃醋?喂,你说话呀......

  我低眸一笑,转身出去了,轻轻的拢上门,抬步往自己的院落走去。身后传来二师父不依不饶的声音。

  "哎,不要不好意思嘛!你就承认了我又不会笑你,你......唔,唔......

  后面的声音弱了下去,想是嘴被堵住了。我微微的笑着,跨出了青宁苑。

  踏进忘忧阁,我略略扬声唤到:"茗烛。"

  "公子。"茗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一下子窜了出来。

  "公子,你回来!东西我都放好了,账册我搁在书房桌子上了,衣服都放入柜中了。还有还有,我沏好茶了,是你爱喝的......

  "茗烛,收拾包裹。"我不甚其扰的截断茗烛的絮叨,平静的吩咐到。

  "咦?收拾包裹?可我们才刚回来呀,公子!"茗烛愣愣的看着我。

  "嗯,"我随口应道,马上又补充到,"收拾我一个人的就行了,这趟你就不用跟了,在庄里好好歇歇。"

  "这怎么行。公子,你怎么可以不带我呢?"茗烛一听到这话立即瞪圆了眼,紧紧的拽住我。

  我拉回自己的衣袖,"我这趟是要到北边去,可能会有危险,所以你还是别跟去的好。"

  "北边?那里不是在打战吗?公子你去那边做什么?咱们庄的买卖又不在那边。公子你要去那边,茗烛就一定要跟着,兵荒马乱的多个人多分照应。"茗烛一听我要去北边更是纠缠不休了。

  "茗烛,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要去的地方就如你所说的,兵荒马乱的!你不会功夫,还是别去了。快替我收拾东西吧。"

  说完,我转身走进了药室,合上门,将跳脚的茗烛阻于门外,开始检点药品。

  那边的情况不明,各式的药品还是带上些的好,我暗恃,手下也不停歇,将一个小巧但多功能的药箱装得满满的。

  打开门,茗烛已将包裹收好了,但不是一个而是两个。那小家伙抱着包裹一脸倔强的看着我。

  我开始觉得额头抽痛,这个小家伙呀。这会子不让他跟,只怕他会悄悄的跟了去。那样他反倒更危险。无奈的低叹了一声,"罢了,你多拿两件厚的衣服,那边冷着呢。"

  茗烛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飞跑着去添东西了。

  我微微的摇了摇头,从书房中取了账册又到了青宁苑。

  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我方踏了进去。

  进了门后,我抬眼望去,二师父脸上红红的,正软软的倚在大师父的肩头。淡淡的笑了一下,我将手中的账册递给了大师父,"大师父,我把账册拿来了。"

  大师父接了过去,问道:"都准备好了?"

  "是,徒儿一会就出发。"我点点头。

  "可有人随?"

  我略一迟疑,"茗烛想一道去。"

  "难为他一片忠心了。也好,多个人路上也有个照应。就让他跟着吧!那小子机灵着呢。"大师父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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