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这刘大胖子,竟敢向密探告发他!高璐于是联想到更多不快之事,将嘴里的糖果狠命咬碎。
"殿下......不合口味?"
"唔是(不是)!"
还有那个开糕饼店的家伙,好像叫余什么,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高璐想起那天夜里此人连连往自己脚边扑倒,背后不免一袭冷颤。看那样子,真像沈默说的,不怀好意......
沈默......
"嗯......"连忙吞下糖渣,高璐哈口气,嘴里一股凉风,来不及品味这份惊喜,他抓住对面老太医的衣袖:"胡太医,你会做‘春药'么?!"
"啥?!"
不止一人的惊呼。
诺大的厅堂,几乎空无一人,烛火透着幔帐舞得屋里一派忧郁气氛。
漫长而沉寂的等待,这是在给他下威吧?沈默忍不住挪挪脚下,背上的伤便因此牵动,隐隐生疼。
"皇帝皇后陛下驾到--"
宦官独有的尖利嗓音像一把刀子刺入他耳朵,比其中的意义更令人心悸。
"学生沈默叩见皇帝陛下万岁,皇后千岁!"恭敬地下跪并行礼,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伤痛迹象。
"平身。"
"谢陛下。"
"不必拘礼,坐下说话......"
"嗯哼!"一声低沉的嗓音打断皇帝与他的客套。"‘什么'!"皇后那怪味的口音。"你......知道错吗?"
"回陛下,学生不知。"
"你?!"
"陛下息怒。"
"沈默,不可无礼,回皇后的话!"从皇帝的语气听来,情况对自己有利。
"是。"抬眼头看着将与他对峙的金发男子,沈默摆出苦涩的表情。"学生委实不知自己错在何处,望皇后陛下指点。"
"你骗璐......你骗太子出去玩!"对方手握成拳,一双蓝眼瞪得如同琉璃做的铃铛。
"陛下冤枉!"沈默哀号一声,又跪了下去,身上的伤痛得他龇牙。
"什么?!"皇后刚要发作,忽然被皇帝拉住在耳语了几句,便立刻静了下来,双颊泛红似有惭色。
"此事朕已明察,确实与你无关。"相比之下,皇帝始终冷静如常。
"陛下圣明。"他点点头,还用袖子擦擦眼睛。
"那......那你为什么后来总是在他身边?"不会儿,皇后大概整理好思绪,开始正式审问。
"回陛下,太子独自游历民间,身边岂能无人护卫?"
"他还有其他人保护,为什么要你?!"
"学生出宫追随太子乃是劝其返回,其余小人贪慕玩乐,怂恿太子,学生这才设计诱开之。"
"你写给我的信是怎么回事?!"
"?!"沈默抬头,仿佛疑惑得眨眨眼。"陛下看过学生所写之信了?"
"Of course!"皇后珀希气得喊出了土语。
"那么,陛下如何还要质问学生?"
"大胆,怎敢对皇后如此无礼?!"
"学生知罪!"
"你却说说,你的信写了些什么?"看来皇帝至今还未得知上面的意思。
沈默低头:"学生趁人送信之便,秘密将太子当时之状况一一陈述带回与陛下......"
"Shit!你明明在上面写的喜欢他!"皇后鼓着眼,已经气得忘了措辞。"You like him,You will be by his side forever!"
"什么?"皇帝亦惊呼起来。
"这......"沈默做出困惑的神色。"学生上书对太子殿下情同手足,自信能令其悔悟,劝其回宫。"
"No!你是想fall in love with him!你要把他变成queer!"
"敢问陛下,何为‘queer'?"
"你......"皇后往后退一步,靠在皇帝肩头,拳头捏得直响。
"大胆沈默!"皇帝也因此动怒,双眼瞪着沈默,毫不留情。"这是怎么回事?!什么‘坤儿'不‘坤儿'?!"
"回陛下,学生不解,请皇后明示。"
"You......"皇后有气无力地看着他,语气变得阴沉。
"陛下息怒。"沈默抬起头,极为虔诚地将他望着。
"皇后说你喜欢太子是怎么回事?!"
"学生说的欣赏殿下为人,愿伴其左右护卫之。"
"是这样吗?"皇帝回头,极温和地询问怀中之人。
"......"珀希动动嘴,极其不情愿地点点头。"差不多。"
"那‘坤儿'又是说的什么?"
"这......望皇后陛下讲解。"
"Fuck!"皇后愤然骂道。
"敢问陛下,何又为‘fuck'?"
"......"皇后瞪了一阵,重重闭上双眼。
"嗯哼!"遇此僵局,皇帝又来调和。"朕且问你,既然已在太子身边,为何不早日劝其回宫?"
"这......回陛下,学生有罪。"
"what?!"皇后突然跳一下,指着沈默:"你做了什么对他?!"
沈默低下头,眨眼道:"学生见殿下初入民间,勤学好问,不禁心动,愿随殿下多增见识。"
"嗯。"皇帝听闻这话,满意地抚着胡须,颔首微笑。
"你没有跟他睡觉?!"
"这......"却被皇后莫名其妙的问话打破了脸上的祥和。
"学生自然要与殿下同吃同寝好护卫之。"沈默面不改色,言辞有条不紊。
"你......我......你......"
虽然他语调平和,却激得对方无招架之力,再加上语言不顺,气得皇后举着拳头发抖。
"罢了罢了!"皇帝想是再也看不下去,于二人之间挥袖道。"快扶皇后下去休息!"
"陛下?"沈默示意告辞。皇帝看他一眼,将皇后转与仆从搀扶--
"你且莫走,稍候朕再与你说话!"
"遵旨。"沈默的脸藏在袖子下,翘起了一边嘴角。
"哼!这个......这个little bastard!"
珀希转入内室,怒火难消,坐都坐不下,站在屋中挥拳叫骂;培养多年的仪态一朝**,吓得众仆人不敢声张,战兢兢立着等皇帝进来处理。
果然不会儿,高涉进屋,不由分说一把将他抱住:"好了好了,莫气了......"像哄孩儿般,柔声道。
珀希挣扎着意欲脱身,不得行,大声责备之:"你在帮他!"
"哼,这话说的,朕即便要偏袒自然也是对你的。"皇帝勉强蓄着笑脸道。
"你不想想璐?他喜欢他啊!"
"这有何妨,他二人自幼相识,理应情同手足......"
"他会‘疼'他的!"皇后扯起嗓子嚷了起来。
皇帝凝着表情,尴尬地看着他。
"好啊,"珀希这下得理,清清喉咙,整整脸色道:"你是queer,我也成了queer,但我不想璐也是queer,我想他能与女子成亲,而不是......"抿住嘴,神色艰难。
"这......你是说沈默那小子想嫁给璐儿?"
"Yeah!"珀希一口肯定。
皇帝睁睁眼,忽然又眯起,"哈哈......无稽之谈......"豪爽地大笑起来。
"?!"
"沈默才学出众,年少有为,怎么会看上璐儿这颗草包......呃......"
面对皇后恶狠狠的眼色,皇帝收住话语,左顾右盼起来。
"我知道你看不起璐,"珀希没有发作,只悻悻道。"因为他和我一样笨。"
"怎会?"高涉见他真的动怒,有些着急。"璐儿只是少不经世,待年长些,自然晓事明理。"
"但我还是笨。"
"你......"皇帝顿觉哭笑不得,"你不过是语言不通,"将对方一把楼紧在怀里。"骨子里机灵得很呢!"
"噢......哈哈......bastard!"
二人就此打闹起来,一时忘情。
第三十章
"呼──"脱下身上的罩衣,高璐长舒口气,软绵绵的陷在卧榻上。
"殿下,安神汤来了。"
"我要喝茶。"脱口而出的答案。
"这......殿下,既要就寝,喝茶恐怕难眠。"吉利为难道。
"我就要喝茶。"高璐望著房顶,头也不转道:难眠,不好麽?
无可否认,他此刻是精疲力竭的,躲在後院借胡太医偷著带给他的药材和器具熬了一晚的药汤。只有那时,借助著喘不得气的忙碌,他的内心才能别有专注。
突然觉得,从前的日子如此平淡,不值记忆──十六年的岁月,都比不得那十二天的旅程。真怕睡一觉过去,那些景象便消逝在脑海里。
怕那个人从此再不会回到自己身边......
"殿下?"
茶来了。高璐懒洋洋地伸手等对方送来。
"Get up!"
"Mommy?!"惊讶之余,不敢相信地揉一下眼睛:灯光混浊,然而确实是那张独一无二的显著面孔。
"你又在做什麽?"珀希显然是闻到儿子身上的药味,不禁皱眉质问。"这次是什麽药?"
"‘春药'。"高璐直言不讳道。
"哦,有什麽用?"珀希点点头,漫不经心地问下去。
"嗯,不知道,据说吃了很有精神。"──沈默这混蛋,竟敢骗他说是毒药!
"好,下次做一点给我,最近总没什麽精神。"(桃:这是你自找的。)
"好的。"高璐随口应承。
看出儿子的尴尬,珀希叹著气,将手轻轻放於其肩膀:"旅程怎麽样?"
"啊?"高璐看他一眼,面色羞赧地低下头:"很好。"
"那就好,"珀希扬头微笑。"女孩们怎麽样?"
"啊?"这一次,高璐真的迷糊了。
"女孩们!"母亲著急起来。"你不是出去找她们麽?"
高璐睁大眼,微张著嘴:"啊......哦......"
"怎麽回事?"珀希皱起眉,拍一下他的肩膀:"你老实说,那个‘什麽'究竟对你做了什麽?"
"是沈默。"他纠正著母亲。"他很好。"
"很好?"珀希表情严厉。"他不是喜欢你吗?他吻你了?"
"啊......"高璐感到脸上瞬间灼烧起来,连忙用手遮掩。
"妈的!"珀希咒骂。
"为什麽?"──难道母亲不为他们的冰释前嫌而高兴?
"他是男的!"
"那又怎样?"
"你也是男的!"
"?!"高璐愈发不解了。
珀希按住太阳穴,呼吸有些急促。高璐连忙扶著他肩膀,轻拍以示安慰。
"那麽你喜欢他咯?"语气有些无奈。
"是的。"
"该死的!"
"为什麽?!"高璐著急了,本以为母亲这次能有所冷静。
"我不希望你成为玻璃。"珀希严肃道。
"那是什麽?"似乎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那是恶心的事。"
"但我们在一起很快乐。"
"......"
"妈咪?"母亲的神色有些不同寻常,淡蓝的眼珠里像刚刚发生了什麽。
"好啊......"珀希用手指梳著头发,无精打采道。
"你真不喜欢他吗?"
"是的。"母亲也毫不掩饰。
"哦。"高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什麽,反正我喜欢他。"
"呼呼!"母亲不怒反笑。"他对你好吗?"
"啊?"对方的态度转变让高璐有些不适应,"很......好......很温柔。"那样说似乎有些夸大其辞,但也找不到别的话来形容了。
珀希不语,盯著他,神情复杂。
"妈咪,他真的......"
"我知道了。"对方拍拍他脑後。"既然这样......"
"千万别让你父亲知道!"
"什麽?!"高璐感到不可思议。
"平身,坐。"
"谢陛下。"
"公子,请茶!"
"晚上了,换些安神汤来。"皇帝皱皱眉道,目光转而将面前的少年打量一番,略略叹气:"你父亲也是,孩子这麽大了,怎麽还用打的。"轻易便看出了他背後的伤势。
"谢陛下体恤,学生有违家规,理应重罚。"沈默复又起立致谢。
高涉颔首,忽然起手朝案几上一拍──
"大胆沈默,你可知错!?"
沈默急忙跪在皇帝面前:"学生实不该随太子滞留民间,迟迟不归......"
"够了。"皇帝抬手止之。"此处无旁人,你就照实说吧。"
"皇上......?"
高涉斜眼看他一眼,也不命他平身,就这样俯视著:"朕接著皇後的话再问你一遍,一路上,你与太子相处如何?"
沈默低著头,寂静的御书房里,仿佛能听见陈沈著的呼吸声。
"学生一路行尽欺瞒之事,只求与太子独处,而後诸多诡诈,骗取太子信任。"
滴水入潭,深邃在内。
"呼......"皇帝的叹息更像是无奈。"你......入太学已有两年了吧?"
"回陛下,两年零一个月。"
"唉,满腹经纶,再加上一脑子的坏水......"
"陛下?"
皇帝眼光一扫,犀利而稳健:"如此良栋,朕岂能将之埋没於那堆枯纸之中?本次秋试,你去应个名吧!"
"陛下──"沈默磕头贴地,语调失常。
"怎麽?"高涉正好接过仆人递来的安身汤药,"嫌朕将你与太子分开?"不紧不慢问道。
对方不语,显然是被说中。
"那依你见,中书舍人这一职务如何?"
"?"
"太子身边,确该有位知晓朝廷内务的官员悉心引导,否则老这麽吊儿郎当下去......"叹气摇头。
"学生谢陛下恩典!"
"呵呵,再过几个月,就该改口称‘臣'了。"高涉笑罢,又啜一口香汤。"起来吧!"
"谢陛下。"
沈默刚刚直起身,却发现皇帝眼神瞬间转为严厉,不敢就座,恭候下文。
"沈默啊,"皇帝的语气听来有些随意,而透露著暗暗的忧虑。"你自幼习得一身好武艺,朕早有耳闻,然而......"
沈默抬头,虔诚相望。
"太子是朕的独子,多有娇养,於情於理,你都要多担待才是,不得强加於他。"(就是说,你只许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