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著院中各色相间的菊花,坐在院子中间由白玉砌成的桌椅上独酌。
用"独酌"来形容,只是想附附风雅,事实上,我在生闷气。
早上蓝君桐拉著我回到"月明轩"之後,当著我的面把卧室的门给甩上了,自个儿在房里冷静,而我则被他拒之门外了。
他甩门的动作,干脆利落,把我掠在一边,潇洒至极,我的心头再一次闷著一口气,吐不出来,险些吐血。
他那是什麽态度?
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他究竟在气什麽!
昨晚还好端端的,怎麽一见到轩辕清衡就发疯了?
而且,他发疯还把气给撒到我身上来了?
真是岂有此理!
我还怕你不成?
於是,我直接走人,去探望各位小倌去了。
晚上回来时,被随身小侍小青告知,蓝君桐一直呆在房里没出来,也没吃午饭和晚饭。我很担心地去敲门,结果他声也不吭一下,我再次气得吐血,跑到院子里来喝酒生闷气。
月色优美,皎洁如玉,我却很想拿张长弓把它射下来,实在是美得太碍眼了!
"楼主,素蓝开门跑去厨房抓了几块糕点,胡乱吃了几口,又跑回房去了。"身穿灰袍的小青忽忽跑来报告。
我拿起酒杯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本想不去理会,却磨不过自己担了一天的心,把酒杯放下,跑回卧室里去看看蓝二公子究竟在气什麽。
一推开卧室门,就见蓝君桐在大理石铺成的地板上打滚。
我与蓝君桐的卧室占地宽敞,桌椅台柜床的摆设简洁雅致。此时,除了右上角的大床位置不变外,其他家具全都挪了一个位,都堆到左上角去了,下方腾出一大块空地,空地中间是穿著白色里衣的蓝君桐,此时,他的白色里衣蒙上一层淡淡的灰色,估计是尘埃。
看到他在地上打滚的时候,我心里一惊,怕他身体哪里不舒服,忙跑过去查看,结果他一见我来,就对我扯出一个稚气可爱的笑容,一把拉著我扑到他的怀里,陪他一起打滚。
我的苍天!他的孩子心智又来了。
我努力地挣扎爬起,把他压在身下,让他不再滚来滚去。
我俯视著他,他一头白如雪的发丝已经沾上了少许灰尘,散乱地铺在地上,一双红色的眼眸晶亮晶亮的,如刚刚打磨好的上等红水晶,晶莹剔透,美丽耀眼。
此时,他嘻嘻笑地扭动著身躯,试图摆脱我的压制。
我用力压著他,瞪著他:"你看你现在成什麽样?地上的尘都到你身上了,你说我该怎麽说你?"
他笑嘻嘻地说:"小玉,你该对我说‘谢谢'。"
"为什麽?"虽然知道他弱智的时候,所说的话很有可能会让我气得飞天遁地,但我还是好奇地问了。
"因为我帮你擦地板啊!"他说得理所当然。
擦地板?我有片刻摸不著头脑。
卧室里头的清洁工作,素来都是我自己亲力亲为,蓝君桐也常常会帮忙做一些,但他滚地板和擦地板有什麽关系?
我看看被堆到左上角的台台柜柜,再看看身下自鸣得意的蓝君桐,不由松开他,拍拍额头,坐在地上无奈地叹道:"你不要告诉我,你是在用身体给我擦地板。"
"小玉真聪明。"蓝君桐一得自由,又在大理石上打起滚来。
"我以前擦地板的时候是这麽擦的吗?"我咬牙切齿地问,实在不敢接受他的赞美。你说一个智商接近於零的人赞你聪明代表什麽?
"小玉,你以前好笨哦。用手拿著湿抹布擦地板很累的。用身体擦,又快,又舒服,又好玩,小玉,我是不是很聪明?"
他一个翻滚,俯身於地板上,抬起头,双手撑著下巴,一双晶亮的红眸睁得圆滚滚的,就像一只可爱的小兔子,在等著我这个主人给它喂红萝卜。
我翻翻白眼,一把把他扯起来:"是啊!君桐聪明极了。现在跟我去洗澡。"
他不愿意,与我拉拉扯扯,我一个不留神又被他扯到地上去,与他翻起滚来。
好半天才将他制服,我身上那套淡紫色的长袍也变成灰紫色长袍了。
看著自己身上的灰紫色长袍,我第一个念头是:这地板还真的要好好洗洗才行。
蓝君桐突然嘻嘻地大笑起来:"小玉,你好脏哦,就像一只花猫猫。"
不用去照镜子,我也知道我此时有多狼狈,我狠狠剜他一眼,他虽然满身脏乱,却是笑得剔透可爱。
我咬牙切齿地说:"还不是因为你。"e
他笑嘻嘻倾身向前吻我的眼睛:"小玉猫猫的眼睛好漂亮,亲亲哦。"亲完了还意犹未尽,把我整张脸都亲个遍,亲得"啵啵"响,用口水彻底地替我洗了一次脸。
我无奈。
待他亲完了,我轻叹著哄他:"小玉变成花猫猫了,君桐要不要陪小玉去洗澡,把小玉再次变得漂漂亮亮的?"
他歪著脑袋瞅著我看,很可爱地说:"脏脏的小玉也很漂亮,但是洗完澡的小玉,白白净净、香香软软的,更漂亮!君桐陪小玉去洗澡哦。"
真是谢天谢地,他老人家终於答应去洗澡了。
我无力地叹了一口气,把他拉起来,推开门,准备往位於"月明轩"西南角的浴室走去,却在推门的那一瞬间,看到两个既是意料中又是意外的访客。
月夜下,轩辕清衡一身白衣,清冷如雪的气息淡淡地萦绕在他的身上,高洁清雅,如一株傲雪的寒梅。
他身边站著一个身穿淡蓝色衣袍的男子,五官立体,英俊秀雅,眉心间的银红小痣在柔和的月光下熠熠生辉。
原来,除了轩辕清衡亲自再访,洁月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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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下,轩辕清衡一身白衣,清冷如雪的气息淡淡地萦绕在他的身上,高洁清雅,如一株傲雪的寒梅。
他身边站著一个身穿淡蓝色衣袍的男子,五官立体,英俊秀雅,眉心间的银红小痣在柔和的月光下熠熠生辉。
原来,除了轩辕清衡亲自再访,洁月也来了。
我看了他们三秒,对两人笑了笑,然後转向洁月微微笑道:"洁月,好久不见。近来还好吗?"
洁月也微微地笑,如天上的明月柔和温润:"我很好。只是一直找不到你,很是担心。"说到这儿,他那双碧色的眼晴微微发红:"这两年来......让你受苦了。"
洁月的话简单朴实,但我知道他的每一句都是情真意切,心里涌上轻轻地暖意,我微微摇头:"我没事。"
洁月微微激动地上前几步,想伸手抚我的脸,却被我身旁的蓝君桐抬手挡住了:"不要对小玉动手动脚。"
我转头望著蓝君桐,只见他的红色的眸子瞪得滚圆,视线紧盯著洁月。
洁月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就若无其事地笑起来:"你们两人怎麽像花猫一样?弄得这麽灰头土脸的?"
我有些无奈地笑道:"君桐的孩子心性又起,我对孩子气的他最没辙。洁月,请你与轩辕宗主稍候一下,我得带君桐去收拾一下,否则,真的要污了你们的眼了。"
"呵呵,快去吧!"
我对洁月笑笑,也对一直没说话的轩辕清衡微微地笑了笑,点了点头,就往浴室走去。
在越过轩辕清衡的时候,我情不自禁地多看了他几眼,他的脸色怎麽如此苍白?
途中,我唤人到我房里收拾好,并让人带轩辕清衡和洁月到院子里赏月赏菊,就带著蓝君桐去沐浴了。
到了浴室,蓝君桐孩子性起,洗个澡,就像打仗一样,差点演起全武行──我真是累啊!
好不容易,把他老人家洗得干干净净,想哄他回房睡觉,他老人家却又不肯了,死死地抱著我的腰,非要腻在我身边。
於是,我只能拖著蓝君桐去见轩辕清衡和洁月。
苍天保佑,孩子心智的蓝君桐不会和轩辕清衡再打起来吧?
天幕就如一块黑色的绒布,铺天盖地地伸展开来,仅仅缀上了皎洁的明月和几颗灿烂的星辰,却也让人挪不开眼睛。
柔和的月光轻轻挥洒,落入朵朵盛放的菊花中,恣意伸展的花儿,随著晚上的秋风轻轻摇曳,如同花季中的少女婀娜多姿,妩媚动人。
轩辕清衡与洁月就坐在花丛中的汉白玉小几旁,人如花,花似影,有些朦胧梦幻,如谪仙入尘。
"抱歉,让你们久候了。"我拖著蓝君桐走向他们。
我的确是拖著蓝君桐走,绝无夸张之意。
蓝君桐今天真不知道发什麽疯,早上对我乱发脾气,晚上却弱智得可比三岁孩童,现在又一直站在我身後抱著我腰,我要走动的话得拖著他走,比背上一座山还要辛苦。
轩辕清衡和洁月不约而同地盯著我们,视线尤其集中在蓝君桐紧搂著我腰身的手。
轩辕清衡凤眸深沈,眸光深不可测,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觉得他的脸色太过苍白。
洁月侧是微微一笑就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拍拍蓝君桐的肩膀:"君桐,你怎麽这样抱著小玉呢?快放开,大家好好坐下。"
"才不要。"蓝君桐含含糊糊地说著,把脸埋到我肩颈处磨蹭撒娇,让我觉得我是一个背著孩子外出的妈妈──打住,我在乱想什麽啊!
"君桐喜欢小玉吗?"洁月轻声地劝哄。
"喜欢。"蓝君桐继续磨蹭著我。
"你说谎吧?你这样抱著小玉,小玉会很辛苦的,不像是喜欢他的人会做的啊!"洁月挑了挑浓淡适宜的眉毛,眉心中的银红小痣鲜活地闪著光泽。
"你胡说,我没有说谎。"蓝君桐的脑袋从我的肩颈上抬起,语带不悦在轻吼。
看著眼前这一幕,我想起我当日再次被轩辕清衡封印了九天玲珑後,洁月对我交代一些往事时,蓝君桐跑来打扰,洁月用的激将法子。
看样子,洁月的法子是有点奏效,蓝君桐的情绪已经被挑起来了。
"那你怎麽不放开小玉呢?你知道他这样会很辛苦吗?"洁月继续挑眉,颇有点得势不饶人的味道。
这下蓝君桐该无话可说,要放人了吧?
蓝君桐对著洁月果然无话可说,但他却是把脸再次埋向我的脖颈,闷闷地说:"小玉不喜欢君桐抱著你吗?"
什麽?把问题抛给我了?我意外极了。
洁月也非常意外,他向轩辕清衡看了一眼,轩辕清衡也看了他一眼,片刻後,洁月就微微摇头地坐会原位去了。
他们两人在打什麽哑谜?
"小玉......"蓝君桐闷闷的语声唤回我的注意力,我轻轻地拍著他搂著我腰身的手,轻轻地哄他:"喜欢啊!只是君桐,你这样抱著我,我无法坐下,很累哪!"
"小玉很累吗?"蓝君桐一把把我横抱起来,害我顿时重心不稳,连忙伸手攀上他的脖子。
"你干嘛?"我瞪他。
"不让你累啊!"他委屈地嘟起嘴。
我有些尴尬地转头望向紧紧盯著我们的轩辕清衡和洁月,无语问苍天,对著他叹息:"快放我下来。在外人面前,这样很失礼,你知不知道?"
我本以为我说的是废话,正在认真构想,要怎麽样才能说服蓝君桐把我放下来。谁知道,我话刚说完,他就立马乖乖地放我下来,并且松开一直搂在我腰上的手,扶著我在小几旁的凳子上坐下,他自己也坐在我旁边,望著我开心地笑。
真是怪异,我被他笑得心里有些发毛。仔细想想我刚才说的那句话,我的话里没有什麽能引起岐意的词语吧?也没有什麽割地赔偿的条约在里面吧?也没有什麽......
"小玉,君桐真是越来越可爱了。"洁月的话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我尴尬地望著他和轩辕清衡,有些无语以对。
轩辕清衡继续不声不响,凤眸继续高深莫测,脸色却比刚才苍白了许多。身上清冷的气息更为浓郁,紧紧地绕著他,自成一方天地。
洁月的脸色也有些发白,嘴角虽然挂著微笑,但一双碧色的眸子并没有半丝笑意,只有微微的黯然。
秋风轻轻地吹拂,淡淡的菊香绕於鼻端,带著微微的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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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很尴尬,平日里与蓝君桐搂搂抱抱,打打闹闹,并没在意过有没有人在场,那是因为全楼上下的人都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更何况留云楼是风月场所,这些小打小闹,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不值一提。
轩辕清衡和洁月,他们两人是外来的访客,在他们面前胡闹,实在是很失礼,非常不庄重。虽然洁月在我自来到灵界後,就一直照顾著我,但毕竟只是朋友。
我抬起手,拿起放置於小几中央上酒壶,替他们两人续满酒杯,也给自己和蓝君桐倒上一杯酒。我拿起酒杯,微微闻香,浓郁醇香,是贵州茅台。
我压下心中的尴尬,故作轻松地笑道:"呵呵,是啊!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来来来,我先自罚三杯。"
只是因为心里头尴尬,我喝得有些急,不小心呛著了,香馥浓郁的贵州茅台,顿时呛得我满口满鼻都是,喉咙像被火烧过一样难受,心头有些痛,我捂著心口惊天动地地大咳起来。
坐在我左右两边的蓝君桐和洁月不约而同伸出手抚上我的背,手却在碰著我的背时,都顿住了。半晌,洁月把手缩回去,他轻轻地笑道:"小玉也真是孩子气,喝几杯酒也会呛到。宗主的医术高明,不如替小玉看看吧,他怕是呛到气管了。"
"不需要。"蓝君桐一边替我抚背顺气,一边不悦地拒绝。
"怎麽不需要?要是呛著了气管,伤著了肺就不好了。"洁月温柔地说,但声音里却有几分冷厉。
"我说不需要就不需要!"e
"你又不是小玉,你的话怎麽能算数呢?"
你们两个混蛋,没见我咳得喘不气来吗?还有心思吵架,怕我呛得不够厉害吗?真是混蛋!
正在我喘不过气,一阵微凉的气息笼罩著我全身,脖颈上有温暖的指尖碰触,丝丝柔和的灵力透过指尖缓缓流入我的身体,我喉咙上那火烧般的难受很快消失,气息也很快就稳定下来,咳嗽也停了下来。
我有些怔忡地看著眼前的洁白修长的手,顺著手臂,望向手的主人──坐在我对面的轩辕清衡。
他精致美丽的面容有一些紧绷,薄厚适宜的唇抿得有些紧,一双如黑钻般晶亮的凤眸高深莫测地紧盯著我,有点像水蛇盯上了青蛙那般可怕,我毫无来由的心里一紧,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真是怪了,我心虚什麽啊?这念头一转,我又马上抬起头来,理直气壮地反盯著他。
谁怕谁啊?
轩辕清衡收回停留在我脖颈上的手,拿起酒杯,朝著我微微一举,宽袖飘飘,然後,一饮而尽,放回桌上。
难怪轩辕氏是灵界的七大望族之首,的确与众不同,连喝杯酒也是尽显贵族风范。
我要没猜错的话,他这杯酒是回敬我的吧?
洁月也举起酒杯,对我笑道:"小玉,敬你。"
他一口喝尽,倒举起杯子,以示酒尽。
洁月的喝法就爽朗许多,我喜欢他的豪爽。
蓝君桐轻轻地"哼"了一声不说话,替我剥我最喜欢吃的虾,不一会儿,我碗里堆满了剥好的虾肉。
轩辕清衡待洁月的酒敬完後,不紧不慢地开口:"小玉,我感受到你身上的灵力充沛,显然你冲开了封印许久,灵力也完全修练回来了。"
"是。"我点点头。
"从你刚才被呛了这麽久来看,你并没有认真修练治愈之术,是吧?"
我有些意外地点点头,他倒是细心。
我自从修回灵力後,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学习水系灵力的运用上。
要知道,我承诺过留云楼的小倌们,让他们在接客时,有自由选择接与不接的权利。如果遇到好说话的客人,那好办,这个不接,还会有其他小倌接。但是,如果遇到蛮横的客人,那就没办法了,只一个字:打!
只有我强大了,将蛮横的客人制服或是定契,这样他们才不敢再次上门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