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无殇起身走到月影面前,凶狠的凝视着那墨玉般的眼眸,拳头紧攥着,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
"哼!"
玄无殇从鼻腔里挤出一声仇视轻蔑的闷哼,抛下月影,转身走到床前,扶起我的身体,帮我运气驱寒,推宫过血。
一柱香过后,我幽幽的吐了口浊气,醒转过来。自己又运行了两个周天,手脚有了些力气,起身下床,
"呵呵,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你们忙你们的吧!"
玄无殇阴沉着脸走出了军帐,美人和清衣也去收拾行装了,等他们都走了之后,我把已经躲到柱子后面的月影揪了出来,
"影,你怎么也学美人玩躲猫猫啊?"
月影低着头,手指紧紧的握着,关节泛白,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墨玉眼眸。我微微笑了笑,只听一声惊呼,我已经打横抱起月影,向帐外走去,手有些不堪重负的抖动着,月影也察觉到了,扭动着身体想下来,
"影,要是你再乱动的话,我们今天就在床上过。"
月影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红了脸颊,乖乖的躺在我臂弯里,任由我摇摇晃晃的把他抱进马车,好容易到了床边,我实在没力气了,一头栽在大床上,不住的喘着粗气。月影被我猛地压在身下,不禁闷哼了一声。
"呵呵,影,看来我们今天还就得在床上过了。"我自嘲的笑着。
月影忙向里挪了挪,我也上床来,等清衣进来马车时,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默默的收拾着物件,我实在是无暇顾及其他人,头上的热度还没退,昏昏沉沉的又睡过去了。
感觉没睡一会儿,就被人摇醒了。我睁开迷蒙的眼睛,茫然的看着清衣盈盈的冲我奸笑着,手中的药碗散发出令人作呕的中药味。
脑袋突然间就清醒过来,我‘嗖'的拉过被子盖过头,死死的揪住被子,胃里一阵的翻腾。一股大力将被子拉开,我正纳闷是谁居然这么有胆量,抬头一看,竟是玄无殇!
玄无殇不慌不忙的格开我攻击他的手,一边对清衣说,
"你看,要是我不来的话,这药别想喂下去。"
现在的我内力大增,想制服我确实有一定的难度。玄无殇变换着招数,很快,手脚酸软的我频露破绽,突然,肩上一麻,身体被点了大穴。
我僵直的靠在玄无殇的臂膀里,怒视着那张奸笑盈盈的俊脸。玄无殇接过清衣手中的药碗,居然拿出一只银勺,一小口一小口的灌下,我气得不住的哆嗦着嘴唇,黑黄的药汁顺着嘴角滑落,消失在脖颈之间。
明明知道我最怕中药,竟然不一口灌下,这样慢慢的折腾我,行,这事我记下了,玄无殇,你等着吧,我会让你领教领教什么才是最毒妇人心,还有身边这一帮看戏的,一个也不能放过。
好容易熬过这漫长的‘药刑',我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
"玄无殇,快点给我解穴。"我恶狠狠的说道。
"呵呵,不急,弄泠,我帮你治病,这人情你就不用急着还了,我吃亏点,先收点利息。"玄无殇一脸邪邪的笑。
下一秒,玄无殇的脸就凑了上来,柔软的舌尖舔走了我滑落在脖颈的药汁,并缓缓的向上游移着,直至唇间。舔舐干净后,玄无殇还像模像样的砸吧着嘴,
"嗯,真是香甜可口啊。"
说完,无视马车里神情各异的众人,玄无殇潇洒的走出马车。
"玄--无--殇---你---这---个---混---蛋----"
拼尽全力吼了这么一嗓子,身上的本来点的就不重的穴道被冲开,我脱力的跌回床上,气得手哆嗦的都拉不起被子。月影按住要起身下床的我,轻柔的帮我盖上被子,在被子里面轻轻的握住了我的手,又轻轻的捏了捏。
我一脸不相信的看向月影,月影依然平静的躺在我身边,双眼紧闭着,脸上波澜不兴。
手指反握住月影的手,十指相扣,药力上来,我又睡了过去。
夜晚来临,大军按惯例驻扎休息。
我精神好了许多,看来,有内力就是不一样,早上还半死不活躺床上起不来,晚上就可以生龙活虎的乱窜了。
晚饭前,我在军营里绕来绕去,不停的慰问着将士们,连伙头军也没漏过。当我从伙头军的帐篷里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小包东西。
晚饭时,我特意拉着玄无殇,月影,风清衣和虞美人一同坐在一桌上。月影的座位上特意加了软垫。我不喜欢滥杀无辜,当然也不喜欢迁怒于不相干的人,所以将无辜的人远远的支开,以免他们中招。
行军时的伙食很简单,即使是最高将领也只是一荤一素两个菜,因为是病号,所以我今天的菜是麻婆豆腐和番茄鸡蛋,大家各怀心事,吃得很安静,桌上只听得见碗筷触碰的响声。
快要吃完的时候,我突然脸色大变,扔下筷子赶忙捂住了嘴,身体一波一波的颤抖着,赶紧俯下身子,大口大口的呕吐起来,听声音八成连苦胆都吐了出来。
玄无殇慌慌张张的站起身来,正想过来察看,这时,我直起腰来,端着那个用来接住呕吐秽物的茶碗,碗里红红白白黄黄的,隐约还可以见到几片未嚼碎的番茄皮,似乎还在隐隐散发着胃酸的味道。
当我把那碗秽物端上桌的时候,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玄无殇也僵硬了身体,脸上的血色慢慢的褪去。
我一边擦着嘴一边很自然的说着,
"唉,被人强行灌药就是影响食欲啊,但是,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们是军人,应当以身作则,不能浪费粮食。"
说完,我抄起一旁的汤勺,舀起茶碗里的呕吐物,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砸吧着嘴说,
"嗯,真是香甜可口啊。"
几口将刚刚吐出的秽物吃完,我满意的舔了舔嘴角。
"呕~~~"
美人吐得腰都直不起来,清衣捂着嘴跑到墙角去吐了,月影紧抿着嘴,抓着椅背的手微微颤抖着,玄无殇脸上更是前所未有过的铁青,僵硬的扔下碗筷走人了,脚步有一些踉跄。
我得意的笑了,像是一只刚刚玩弄了老虎的狐狸。
其实,那碗‘呕吐物'是我事先去伙头军那里弄来的剩饭,杂七杂八的混在了一起,看起来确实很恶心,不过味道还是可以的。当我俯下身‘呕吐'的时候,将怀里的剩饭放进茶碗里,这样,一碗刚刚呕吐出来的秽物‘新鲜'出炉了。
我凭经验认为,这个场面应该能使见到的人终生难忘了。
玄无殇,下回再想折腾我,估计得先想想后果。
回京
自从上次我在饭桌上的一出,玄无殇他们好几天都食不下咽,每个人都多多少少的瘦了一圈,正当我寻思着再怎么整整他们的时候,京城已经近在眼前了。
在离城门还有五十里的时候,眼见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出现在我们面前,竟然是御驾亲自出城迎接。硕大显眼的龙撵上一个明黄的身影迎风而立,静静的等待着大军得胜归来,俊美的脸上忧喜参半。
据在军中的暗探得知,这次以多胜少的战役得胜几乎完全倚仗了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候爷,此人不仅智谋双全,胆识过人,更是一人屠杀了近三十名职业杀手,并且用超乎常理的医术救活了被刀剑刺中心脏的属下,这是何等的心智和身手啊。
年轻的皇帝每每想到那个面容跟自己有几分想象,总是以无害的模样出现在自己身边,性情却比自己沉稳阴狠的人,心里一阵莫名的恐慌,看来,让他随军出征是一个巨大的失误。
本来,匈奴大军侵犯边境,打仗只是走走形式,因为这根本是一个不可能赢的战争,割地赔款也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结果。刚刚登上皇位,手中并没有实权,让玄无殇领兵出征,本想借战败之名卸掉他手中的兵权,顺便捎上小候爷,一石二鸟的将两人的势力打压下去,没想到,真没想到,那兔儿一般的人居然如此强大,竟然轻松的破了四十万大军,将匈奴赶回草原。
看来,此人以前不是装疯卖傻就是深藏不露,能成为这种城府极深的人的敌对方,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忧愁。
眼前出现了等待良久的大军,皇帝整了整身上繁复的衣饰,从茫然中恢复了清明的神智,傲然的挺立在华丽高贵的龙撵上。
再怎么说,现在坐在龙椅上的人是我,不是裴弄泠,皇帝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一股王者之气油然而生。
我们几人已经摒弃了马车,一人一马列队整齐的跟在玄无殇的身后。凛冽的寒风吹起了我们身后的披风,厚重的衣料在寒风的蹂躏下发出猎猎的响声,与滚滚的铁蹄声混在一起,奏出了一曲悲壮的行军曲。
出征时的十万大军,回来的不足半数,大部分的人都永远的留在了那偏僻的边陲小城了。等待着他们家人的将是一个个难以启齿的噩耗。
一将功成万骨枯!g
虽然得胜还朝,但是,每一个人的心情都是沉重的,大军的后面跟着几辆牛车,上面堆满了数以万计的小盒子,每一个盒子里面都承载了一个生命的重量。这是我要求玄无殇订做的,取下每一个阵亡将士的一缕头发和一颗牙齿,让他们的亡魂随着我们回到生他养他们的家乡。
皇帝率先走下龙撵,迎了上来。身后跟着的大臣们也都热泪盈眶,许多年事已高的老臣巍颤颤的被人搀扶着走了过来。我们集体翻身下马,纷纷跪下叩拜,皇帝亲手搀起玄无殇,‘激动'的紧紧拥抱着他,但眼睛却一时半刻也不离开我,锐利的眼光像要将我穿透,恨不得将我的心脏剖开,仔细看看那里运送的是鲜红的血液还是剧毒的水银。
我神情淡然的看着这激动人心的场面,心里明白这不过是表面现象,这次得胜,不知有多少人欢喜,又有多少人忧愁,连那个居心叵测的皇帝也人模人样的来了一次城外迎接来拉拢人心,只不过,大家都心里明白,现在只是把面子做足而已。
突然,我意识到一个问题,老侯爷没来!
心里升起一阵不祥地预感,急忙抓过一个大臣询问,凶狠的目光让那大臣两股站站,哆嗦了半天才说明白缘由。原来我们出征一去半年多,老侯爷思儿成疾,已经重病在床,奄奄一息了。
急忙向皇帝告假,上马急奔侯府,在奔驰的马背上,脑海中不断浮现着老侯爷慈爱的笑脸和宠溺的表情,就连那老泪纵横的模样也令我心里抽痛不已。
原来,我早已将他当作亲人。
快马来到熟悉的大门前,我奔向老侯爷的卧房。推门进去,一个苍老瘦小的身躯半倚在床头上,气若游丝。急步走到床边,拉起那枯枝般的手臂,
"爹,孩儿回来了。"
老侯爷睁开浑浊的眼睛,看了好一会才认清眼前的人,
"吾儿,你可回来了......"
我看着徐徐展开笑颜的老侯爷,自信明亮的笑容在我脸上绽放,点亮了生命的烛火。
第二天的封赏仪式上,我将所有功劳推给玄无殇,皇帝当然不想重重封赏与我,正好顺水推舟,但是,抵不住大臣们的一致联名上诉,吵了一上午,最终封我为战神将军,二等功,玄无殇为护国大将军,一等功,所有人一律加官晋爵,各有封赏。
下朝回府的路上,玄无殇阴沉着脸在半道上截住了我。跟随着玄无殇来到一个幽静的茶馆里,我坐下慢慢的品着清香四溢的碧螺春,意识随着茶叶的上下翻滚起伏着。
"为什么将功劳推给我?"玄无殇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我放下茶碗,看着玄无殇薄怒的眼睛,
"无殇,你打的什么主意我都知道,你战功显赫,不可能在战场上手足无措,你故意显露败象是为了给我施展才华的机会,让我立功,深入军心,深入民心,为将来成就大业铺平道路,不过,我说过了,我不喜欢受人摆布,所以建议你少给我下套,下套也没用,流水无情,所以不腐。"
"弄泠,你什么时候发现的?"玄无殇阴沉的问道,
"呵呵,我刚到丰阳县就去弄来大量的硫磺,你居然任由我在大敌压境的关键时刻出去做‘不相干'的事情,看来你必定是胸有成竹,见到我献计便正好顺水推舟,无殇,我们一同玩得‘游戏',莫要忘记了。"
说完,我放下茶碗,走出了房间。
门外等候的清衣展开温柔的笑颜,那一刻,那张相似的脸庞,那个熟悉刻骨的微笑,我定定的僵立在原地,思绪似乎回到了从前。
与祁喧相遇的情景,至今记忆犹深。当我刚刚坐上龙海黑帮的第一把交椅时,帮内纷扰不断,帮外狼烟四起,加上父亲的离世,都使我身心俱疲。
我疲惫而又盲目的在大街上游荡着,路边一家小小的茶馆隐约散发着亲切的气息,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要了一壶碧螺春,我静静的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发呆,任由碧绿的清茶慢慢的变冷,沉淀,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