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杀他们……”我声音有些发颤,乞求般的轻轻在他背脊上磨蹭著:“求你了,答应我好麽……”
穹隐凤没有挣开我,但他也没有开口,这种沈默让我怕得浑身都有点抖:“跟他们没有关系的,你,你罚我一个人就好了。你怕我再捣乱的话,就废了我的功力,要不挑断手筋和脚筋……你怎样都行,放了他们吧……隐凤。”我只觉得我在他面前已经卑贱得像是一粒尘土。
穹隐凤转过身,表情似笑非笑。他拉过我的手腕,用指甲危险地在我脉搏处滑动著,缓慢地说:“你知道会有多疼麽?”
他认真的表情让我近乎认为似乎下一瞬间他就会真的把我的手筋给挑断,我只感觉从脊椎都在冒著寒气,可我知道我不能抗拒,连挣扎都不能,只能有些发颤地看著他幽蓝色深邃的凤目。
穹隐凤笑了笑,放开我,走到茶桌旁,拿起菊公子带来的那个碧玉色的茶壶。慢条斯理地斟了一杯茶,轻轻摇晃著茶杯,他淡淡地说:“知道麽,这壶茶本来是给你的。”
我愣愣地看著他,不知道该说什麽。
穹隐凤深深地看著我,忽然平淡地笑了,低声说:“我真的没想到我会反悔。”
他一挥手,茶杯里的茶水都洒在了地面。
我睁大眼睛看著地面上“呲”地一声冒起了一阵青烟,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似乎瞬间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穹隐凤什麽也没有说,只是转身走出了房门。
(60上)
穹隐凤深深地看著我,忽然平淡地笑了,低声说:“我真的没想到我会反悔。”
他一挥手,茶杯里的茶水都洒在了地面。
我睁大眼睛看著地面上“呲”地一声冒起了一阵青烟,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似乎瞬间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穹隐凤什麽也没有说,只是转身走出了房门。
……
我也不知沈默地坐了多久,忽然感觉身子有些发麻,这才起身,慢慢地在屋子里盲目地转悠著。
雨依旧狂暴地下著,仿佛无休无止一般。
我怔怔地在窗前看著乌云密布的苍穹
即使上辈子输得再彻底,我也没有感觉到这样几乎想让我就这样永远睡过去的疲倦。
我有时候想,或许这些年过去,我真的是老了。
我已经没有勇气,面对很多事情。
“砰”的一声,我的房门猛地被撞开,一个浑身都被暴雨淋得湿透的黑色身影冲了进来。
雨水顺著他银亮色面具流淌,沿著他单薄漂亮的唇线滑落。他背著玄黑色的长刀,却没有带著那顶斗笠。
“小墨,是,是出了什麽事情麽?”他用手扶住桌子,呼吸急促,清亮的语声中流露出担忧和惶急。
我坐在桌前,抬头淡淡地看著他:“你来了。”
我看著这个挺拔的男孩子,这个曾经让我那麽快乐,却又让我在短短的两天里尝到了痛彻心扉的滋味的男孩子。
我没想到他还会出现。我以不知我到底想不想看到他。
“坐。”我依旧很平静。
他似乎也是狼狈得很,疲倦地坐在了我对面。一身黑衣几乎湿得都贴在了身上,柔软的发丝也滴著水。“到底是怎麽了?凛熙呢?”他似乎有些性急地问道。
“我想给你讲个故事。”我拿过那个碧玉色的茶壶,手指慢慢地划过它上面精致的花纹。
“很久以前,我捡到了一个人。”我缓慢地叙述道:“他那时贫困潦倒,我等於是无意间救了他的命。他自然也就很感激我,因为他人看起来很忠厚,虽然有点头脑,却从来不会聪明到让我觉得有危险的地步。我就让他做了我的护卫。慢慢的,随著我的地位往上攀升,他也跟著我变成了我的帮会里的一号人物。我很信任他,他却背叛了我。”我漠然地看了一眼似乎有些茫然不解的重楼,继续道:“这个故事一点也不吸引人,但是我却从中学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道理。永远不要信任除了你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但是可耻的是,随著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我淡忘了这个教训,於是,我付出了更惨烈的代价。”
随著我说完,我已经在我面前的茶杯里倒满了茶水。
“我,我不明白……”重楼有些局促地动了一下身子,小声说。
“!”的一声巨响,我狠狠地一掌击向桌面:“把你的面具拿下来!看著我的眼睛!”
“小,小墨……到底是怎麽了?”重楼一惊,身子也打了个激灵,却还是顺从地拿下了银亮的面具。
我鹰一般紧紧地盯著他眉间的妖冶绽放的灵花,他带著些慌乱和茫然的琥珀色狐狸眼,一寸也不放过。
“我的确没有救过你,可是我们有的,却是一夜又一夜的缠绵。我也曾说过,我爱你,我会尽一切努力给你幸福。”我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究竟还想瞒我到几时?”
“我,我真的不懂,小墨……你不要这样吓我。”重楼单薄的嘴唇有些颤抖,他小声说:“我,我瞒了你什麽?”
“哼。这次进攻,为什麽没有来?”我尽量平缓了呼吸,问道。
“我这几天正好是突破成为杀神的时候,不能……不能分心……我以为没什麽差错的,对不起……我……”重楼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看著他单纯澄澈的琥珀色瞳仁,心里冷冷地笑。
“神奘族跟耀日门,有什麽勾当?”我探身,伸指重重地捏住他的下巴,逼他看著我的眼睛,语气也越来越重:“在我计划最紧急的时候,为什麽你又忽然离开神奘族来到极乐宫?”
“你到底背著我干了什麽?!”我终於克制不住地冲他怒喝道。
这一连串几个问题,似乎都击中了他的死穴。
重楼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煞白,他桃花瓣似的嘴唇嚅喏著却根本吐不出一个字来。我捏著他纤巧的下巴,能感到他的身子一直在微微地颤抖。
“说!我已经没有耐性等你了。”我的手指渐渐用力,他琥珀色的瞳仁里不由划过了一丝痛楚。
“我没有……小墨,我真的没有……”他哀哀地说。
他看著我,小狗一般的眼神,蒙上了一层湿润的光泽,那麽依恋和哀伤。
……
“我实在等不下去了。”外面忽然传来一声轻喝:“你下不了手,我来。”
我转头看去,从窗户外望去,密密麻麻的,数不清的,全部都是人,手持兵刃的人。
穹隐凤一身黑袍站在最前面,沈声冲我喝道:“你不是要杀了他麽?”
(60下)
“我实在等不下去了。”外面忽然传来一声轻喝:“你下不了手,我来。”
我转头看去,从窗户外望去,密密麻麻的,数不清的,全部都是人,手持兵刃的人。
穹隐凤一身黑袍站在最前面,沈声冲我喝道:“你不是要杀了他麽?”
……
我是要杀了他。我的确清清楚楚地知道这点。
可是看到穹隐凤身後那刀枪林立一片肃杀的人群,我的直觉反映却是起身把重楼拨到了我的身後。可惜我忘了我的功力被穹隐凤封住了,此时的动作在重楼和穹隐凤这种级别眼里估计慢得比乌龟也好不了多少。
而重楼在那瞬间的反映却是跟我一致的,他起身转向穹隐凤,手臂却猛地把我格在了他的身後,下一刹那,他的长刀已经在手。
“看到我身後的人了麽。”穹隐凤的凤眼里满是冷傲:“即使你真的成了神奘族百年以来的第一位杀神,我今天也一定会把你击杀!”
“更何况……”穹隐凤手中忽然拉满了一张强弓:“你似乎离突破还有一段距离。”
他的箭夭若流星,几乎是电光火石间就到了重楼的眉心。
他瞄准的,是重楼眉间那朵灵花。
重楼身子急速後仰,长刀在面前一竖。堪堪挡掉了穹隐凤那恐怖的一箭。
他踉跄地後退了两步,面色更加的苍白。虽然他神情依旧坚硬得如同冰山,可是似乎挡掉这一箭,已经让他筋疲力尽。
“穹隐凤!”我高喝道。
我的脑子实在是很乱。现在到底是什麽状况。我已经完全地迷茫了,为什麽现在要杀重楼的变成了穹隐凤?
“你会放过背叛你的人麽?”穹隐凤厉声说。他幽蓝色凤眼里的凌厉仿佛就像尖刀,深深地刺入了我的心里。
“我没有!”重楼痛苦地捂住胸口,他回头看向我,琥珀色的瞳仁里满是哀求:“我不懂你们在说什麽……小墨,可是我没有背叛你,我……我一辈子也不可能会这样做!”
我忽然沈默了。我实在是无法判断了。我的思维现在已经僵硬得像是石头,我的头好疼,简直像是用钢丝生生地勒入了头骨。我不要想!
“够了!我也不想等你的答案了。”穹隐凤等了一会,终於缓慢地说道:“我早就有我的计划要执行。”
我抬头看著他,忽然感觉很紧张。
“我可以不杀极乐宫的人,我甚至可以放了他们。”穹隐凤举起手掌,一字一顿地说:“可是重楼和凛熙,一定要死。”
我脑中似乎瞬间划过了什麽:“你休想!”我死死地盯著穹隐凤冷酷沈静的凤眼。
“我也可以告诉你,从头到尾都是我在算计你。没有人背叛你,没有人。可是你既然不出手,也没必要瞒你了。”穹隐凤手掌终於慢慢地放下:“动手。”他低声说。
他身後的密密麻麻的连天人群纷纷挥舞著兵刃冲向了这个不堪一击的小屋。我的视野中,几乎充满了铁青色的兵刃和带著杀意的人脸。
“小墨……等这些都结束了,就好了……就好了……”我透过人潮,依稀地看到穹隐凤带著丝温柔的笑意。
可是发生的一切已经没有时间让我多想,甚至懊悔。
“跑。”我转头冲重楼喊:“快。”
他却想也没想,就把我背在了背上,一脚踹倒了我屋里的墙,飞掠而出。
我不由苦涩地笑了笑,低声骂道:“我他妈的让你自己跑。”
重楼理都不理我,我又没有功力,只能任由他背著。
这时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已经赶了上来,他们的兵刃冷血地往前递,我毫不怀疑下一瞬间我的背後就会多几个血淋淋的窟窿。可是他们的兵刃却只是抵到了我的背上就没有再往前了,似乎是有什麽顾忌。
就是这麽一耽搁,重楼脚尖一点,已经往前窜了几丈。
我忽然想,或许穹隐凤还想留著我。那重楼背著我,也算是背著一个盾牌了。至少对方的暗器是不会招呼过来了。
到处都是人,带著兵器的人。
我能认得出来,他们有的是耀日门的,有的是风烟堡的,更还有人是梅花宫的。他们或许单个拎出来,没有人是重楼的对手,可是他们成百上千,甚至是数千。
重楼背著我,狼狈地在街区里乱窜。经常有刀尖和剑锋唰地刺到了我的眼前,背後也有著无数人的怒吼和骂声。
“把我的穴道解开!”我急声说。
“他是独门手法点穴……我,我解不开……”重楼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说完了这句话,“噗”的一口血吐了出来。
“你!”我又惊又惧,不由搂紧了他。
“我这几天……是蜕变成杀神的最後关头,本来是不能动手的……我,我要不行了……”重楼语无伦次地答著,一个腿脚无力,居然扑通一声跪在了石子路上。
一旁一个黑衣人斜斜插了过来,一刀砍在了重楼的肩头,我只听到身下的人闷哼了一声,浑身都不由自主疼得绷紧了。
我猛地一拳击出,生生击碎了黑衣刀客的喉结。
这不是武功,这已经是野兽一般的拼命。
重楼已经站了起来,继续向前飞窜。
他的血如同寒冬里的豔梅,一路挥洒在了石板路上。
(61上)
一旁一个黑衣人斜斜插了过来,一刀砍在了重楼的肩头,我只听到身下的人闷哼了一声,浑身都不由自主疼得绷紧了。
我猛地一拳击出,生生击碎了黑衣刀客的喉结。
这不是武功,这已经是野兽一般的拼命。
重楼已经站了起来,继续向前飞窜。
他的血如同寒冬里的豔梅,一路挥洒在了石板路上。
……
……
“小楼,放我下来吧。”我低声说,语气已经近乎是恳求。
回答我的只有他越来越痛苦的喘息声。他的脚步不停,我的手却已经有些抖。
我回头看了一眼,後面依旧是密密麻麻的人潮。更别提从两侧不时涌进来加入战团的人群。
我知道穹隐凤的耀日门势力极大,却没想到,他已经准备得这麽周全,安排了这麽多人进行他的计划,看来他的决心,已经无可动摇。
不知不觉间,我和重楼已经逃入了城外的树林中。
在枝叶斑驳的树林中,虽然被偷袭的几率增加,可是重楼的速度够快,又几乎是拼上了命,反而利用树木等障碍物把後面追击的人群甩掉了短短的一段距离。
我只能愣愣地看著重楼肩膀上那道刀伤,因为他剧烈的奔跑,血一直不断地涌出,我忍不住伸手想去堵,却只是把我的手和衣袖都染的通红。
“那边有一座破庙。”我眼角余光瞄到了一座破旧不堪的建筑,立即对重楼说道。
“我们不能停下,他,他们会追上来的。”重楼似乎已经无法完整地说万一句话。
“我说去那座破庙!”我语声坚决,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重楼不再说话,只是脚下发力,往那破庙赶去。
……
我心疼地看著重楼浑身上下,大大小小四五处伤口。
忽然觉得无言以对。
他在我面前,满身浴血,面容苍白而坚毅。
他为了我风里来,火里去。我自己也曾一字一顿地对他说,我们曾经有的,是一夜又一夜的缠绵。
而我却,却怀疑他背叛了我。
“他们很快就要来了。”重楼轻声喘息著,似乎已经恢复了一些。
“嗯。”我低声应,忍不住轻轻笑了笑:“想必我们今天两个人都要毙命於此了。”
“我们在破庙中相识,又是在破庙里……”我抬头,温柔地看著他琥珀色的剔透狐狸眼:“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你还记得麽……小墨……”重楼怔怔地望著庙外的树林,过了许久才轻声继续道:“我曾经说过,我不允许这世上有任何人想伤害你,有百人我就杀百人,有万人,我也会杀个一干二净。”
“你从来没有相信过这句话。”重楼转头看向我,那双琥珀色的狐狸眼里,忽然溢满了晶莹的泪光:“就像你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我。”
“小楼……”我怜惜地伸手,轻轻抚摸他纤巧的下巴:“对不起,对不起……”
“我只是想说……我对你说的话,每一句,每一句,都是真的……你知道麽?”他站起来,躲开我的手。我从来没有从他脸上,看到那麽伤心欲绝的神色:“我,我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怀疑我背叛你……我,我……我都没有想过……我……”他似乎已经说不下去,哽咽著,泪水终於从他琥珀色的瞳仁中流了下来。
那种表情,让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我养过的一只小狗。
那是只有著褐色软毛的小狐狸犬,我那时只是个小孩子,自然是十分喜欢那只小狗的。可是後来我们全家要搬到另一个城市居住,我根本无法带著它一起。
我们收拾东西要走的时候,它仿佛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会被我们抛弃。可是它不闹,也不叫,只是趴在一边静静地看著我们。那双黑漆漆的,灵动湿润的大眼睛里似乎也蕴满了哀伤和泪水。
後来我听亲戚说,我们搬走了没多久,这只小狗也死了。我当时哭的很伤心。但那种伤心,却远远无法和现在撕心裂肺般的心疼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