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咧?是想吓我还是想试探我?如果是担心我的性命,那么当时不带我下山也就是了;既然现在我们几个已经兜在了一起了,我再临阵脱逃能起到亡羊补牢的作用吗?我可不敢这么天真的想!
于是,我沉默不语。半晌……
他敛下眸,也保持缄默。许久……
“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小事?”我的声音在发抖,不是因为担心如履薄冰的窘境,而是因为天气太冷,也是因为——兴奋!
兴奋?没错!虽然他说的什么堂什么联盟的是个什么东西我并不了了。但,光是听到有这么多人追着我们,我就没来由的一阵亢奋!我在雪山上自我压抑太久了哦!是时候一展拳脚活动活动筋骨了!
“什么事?”也许是看出了我是真的兴奋而不是一时被吓到了而导致的精神失常,所以他在打量了我半晌,眼中迅速的闪过一抹释然后终于开口。
“能不能烦请你为区区不才小弟我讲解一下当今江湖的局势啊?为什么你们会像香饽饽一样,人争人抢,盛况空前的?”看到他似乎又想模糊谈话焦点,我马上祭出另一招:死皮赖脸!
“哎哟!既然我们都已经有了这种不清不白的关系了,没理由让我挨刀子却不知道为了什么才挨的吧?我总该有个大概的了解不是?”本想帅气的摊手,但他显然没有放手的打算。于是我改以耸肩,退而求其次嘛。
“ 不清、不白的……关系?嗯?”他微眯眼,锐目紧盯着我,眼神深遂得足以溺毙一大堆活人——幸好我深谙水性,不然怕不早淹死在他的眼湖里了!好家在!
“就……就是说我们既非有血缘关系的至亲,又不是义结金兰的拜把兄弟,偏偏在因缘际会之下让命运之神给绑在了一起。彼此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剪不断理又乱——这不叫不清不白的关系叫什么?”我侃侃而谈,尤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又似那黄河之水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所以说,一旦我……”
我深吸口气,准备发挥一下我难得显现的雄辩长才,却给他打断:
“原来,‘不清不白的关系’还可以有这么一种解释。”他似笑非笑的睨了我一眼,当下令我“腾”的一声脸泛红云。哇塞!老大,刚刚那一眼未免太邪气了点吧!他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淡漠如水的律测之吗?
我呆愣的瞪大眼,下巴垂到地上了也无暇去在意了。满心满眼,只记得住他的邪气了。完了!这一下,我可是阵前失蹄——死定了!
第二卷:亡命天涯(完)
第十一章——露宿
“……当今江湖中,最具威名的,有公认的四大势力:北地翔龙社,江南孟尝山庄,岭南狂肆邪君,以及神秘兰若宫。”
“咦?翔龙社?那不是你家的地头吗?”震惊!绝对的震惊!虽早已隐约猜出他家产业必定不凡,但武林四大势力之首?这也未免太超过了吧!
“不错。……如果你不想再听下去,就继续打岔没关系。”他又扯了一把我的头发,最过分的是,即使是在威胁我,他的语调也一点都没变!
可恶!我忍气吞声的强自咽下这口鸟气,如果有一天我的秀发变成了一把枯草,或者最终成了不毛之地,罪魁祸首必然是律测之无疑!
看到我敢怒而不敢言的窝囊样,律某人终于满意了,江湖知识恶补课于焉展开。
听他说,北地翔龙社,亦即律家产业,总部雄踞于盘龙岭之上。而律老爸,正是这个一统北六省绿林道的无冕盟主,人敬称“玉面飞鹰”。
孟尝山庄以广邀天下宾朋为己任,庄主是侠名远播、好客仁善的“塞孟尝君”任湛。
兰若宫行踪历来成迷,听说已有近二十年不曾在江湖中走动,实力却不容小觑,至今仍无人能探出它的所在。
狂肆邪君,是四大势力中唯一的例外。他只是一个人,但武功之高、之奇,几乎无人能出其右。更诡异的是,他因着莫名的理由,亦已在江湖中绝迹二十余年了。消失如此之久,威名却是不坠。至今仍被公奉为四大势力之一,其厉害程度可想而知!
而,在两个多月前,这种均衡势力却被一个新联盟所打破!这个自称“正气盟”的非法组织(嘿!和**功有得拼)显然打算颠覆这种阵旧的格局,妄图一统江湖。短短两月不到,它已网罗到不少帮派助拳,其中更是不乏白道分子。而最令人想不到的是,孟尝山庄是第一个改弦易帜,宣布从此以后为新联盟服务的大型组织。这个塞孟尝君是脑壳坏掉了还是怎么了,各门各派亦不甚了了。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孟尝山庄的加盟,使得正气盟如虎添翼!
正气盟已不止一次在江湖中放话,只要加入新联盟,在它的英明领导下前途必然不可限量!而倘若想不开要与之敌对的话,灭亡将是它唯一的下场。
许多帮派因种种原因而早早归降了正气盟,如今唯一仍屹立不倒的,除了少林、武当等渊源深厚的名门正派之外,能与之抗恒的四大势力中就只剩下翔龙社这支中流砥柱。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此中,杀手界的头把交椅“归雁堂”已接下“打手”的身份,一点也不介意助纣为虐。只因它本就是一个是非不分、只认银子不认人的无情组织。
而猎人族就单纯多了。谁出得起三千两的底价,他们就可以为谁卖命。不过有一点不单纯的就是,猎人族的成员相当的杂,也难以确切记数。有爱成群结队的——如漠北五凶,也有孤癖成习的独行客。唯一的共同点:杀人不手软!个个都是狠角色!
以上,这么一大堆废话,相信大家一定也和我一样听得是云里雾里、不辨东西了吧?所以,本着舍己为人的高尚情操,我当下不怕死的打断他的独白,问了一个自认为十分有技术的提问:
“他们为什么要对你们穷追不舍?”只因为他是翔龙社的少主身份吗?似乎不是那么简单吧!
“……不错,他们要杀我,不仅因为我是翔龙社的少主,更因为我手上,有武林中人人求之而不可得的至宝:千年血参!”他冷冷的道出原因。
哦!我了了!翔龙社既是绿林道中的领头羊,想要一统武林就得得到大势力的支持。但若是不能,那么只有毁了才能立得名正言顺。而血参的遭罪,就是怀璧其罪的道理了嘛!不过……千年血参?那是啥个东东,能使那么些人趋之若骛?
面对我明显处于状况之外的迷茫眼神,律测之显然哭笑不得。他放开我被他捂得暖烘烘的手,自怀中取出一支长形方盒。当盒子打开来之后,我当下呆若木鸡。
方盒中,是一支儿臂粗细的巨形人参,只是通体赤红,须发具全,栩栩如生。人参头部已被削去些许,稍稍破坏了它的完美形体。但令我介意的是,这个气味……这个气味……!
“我今天喝的药里不会有这么一味药吧?!”
“不错。”他点头,看我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于是拿出一贯的冷淡语调来谋杀我的耳膜,“这支血参可是许多武林人求之不得的至宝,若有幸得到一鳞半爪,内力便可陡增十年以上。你有必要这么悲痛欲绝吗?”
呀?……原来这支怪异的血参还有这种功效?我明白他是为了我好,这么大方的将血参用在我的身上,我实在应该感激而涕零的!但是现在才来表现出受宠若惊的表情会不会太迟?看到他一脸的阴影,我是很想见风使舵扭转乾坤啦,可是那个药味实在是有点怪!说是“参”,却丝毫没有参的幽香,反而有股隐隐的腥味。比血腥味要淡一些,但绝对称不上好闻。我实在是无法打心眼里爱上它。故而,我力不从心的僵立在原地,无力挽回颓势。
这时候,也许装傻是最可行的办法;而转移话题,则是必需的手段!
于是我涎着笑脸,企图抹杀所有不利于我的罪证:“如此说来,想必这血参是极端难得之物了。但这和你如此快马加鞭的积极赶路有什么非常重要的关系吗?”
不会是被追怕了所以想找老爹当靠山好推卸责任吧?这句话我只敢含在喉咙里,但可悲的是,他还是听到了!
“啪”!这一次,我的头发没再遭殃,但我的头被他的手给揍了!好吧,这次是我理亏了,我认罪!
耷拉下脑袋,我保持缄默,拿出曾经用来对付我那以整我为乐的老妈时那股最虔诚的卑微态度企图勾起他的同情心。想当初,这一招用在咱老妈身上是百试百灵,任她再怎么爱刁难我,也会不由自主的心软——我很清楚她之所以那么爱设计我纯粹就只是为了看到我撒娇时的怪模怪样,这是她在排遣无聊之下的最大娱乐!反正我总是会成为那个受罪的人就是了!身为人子的,不认命又能如何呢?也许,唯一的好处就是从此练就了一身墙头草的见风驶舵神功,经过多年的历练之后,这已成为我保命的不二法宝,久而久之更是成了我生存的本能。嘿!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咧?
唉!……
他有没被打动我不是太了,但他最后还是接口了:“一月半前,新联盟集结数百余众突袭盘龙岭,家父为救家母而身中‘玄冰绝命针’的寒毒,急需血参作药引来驱除毒质。所以我们必须在三个月以内赶回盘龙岭,否则,任是神仙再世,也扼止不住侵入五内的毒素,那时……”
他没再说下去,眼神转得很冷很冷,原本的淡漠此刻被注入了名为愤怒与冷酷的因子。
我蓦的了解了他未尽的话语。这个人,究竟承受了多少压力?先且不论此前为了求得这支血参他是否曾经历过几多磨难,光是背负着一条人命的压力就足以压垮他了。更何况还是至亲,更何况只有三个月的死缓期!那些为了一己之私前来杀人夺宝的江湖人物实在是太过分了!美其名曰是为了新联盟地位的确立,说穿了还不是利益在作遂!
可怜的孩子!他不过是想善尽人子的责任,却有那么多的阻碍!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他再也承受不住,而铸成无可挽回的遗憾呢?想到这里,我感到十足的气愤和心疼。这种愤怒,比看了《倚天屠龙记》中名门正派假仁义之名、行贪婪之实的虚伪嘴脸所受的那股子闷气更有甚之。而那股心疼,却让我的心开始纠紧!我感觉我差不多要爆发了!
不行!我受不了了!
很大力的拍拍我的肩,我对他笑着:“没关系,我让你靠!”
(伊人——背景音乐响起:我让你依靠,让你靠!没什么大不了,别再想,想那些糟,都忘掉……“叭唧……!”——伊人五体投地的对着大地进行最虔诚的膜拜,身后,舍隐玉树临风、卓然挺立在那里,破口大骂:——你个混帐!在如此感人的气氛里,你来捣什么乱呀!去死!)
他似笑非笑的睨着我,没有动作。
怎么?不相信我啊?!虽然我的武功是不及你,但好歹我也不是一只无能的软脚虾好不好!算了,看在他这么难过的份上,我这一次就不计较了!张开双臂,我朝他鼓励的笑笑。
这一次,他倾身向我,两张脸的距离只有一公分!我感觉我的呼吸开始受到威胁,糟糕!别说到时候我还要靠他来为我做人工呼吸噢——那样可惨咧!
幸好,在三十秒钟后,他忽的抿唇,垂下眼睫,投入我大开的怀里。我收紧双臂,将他揽住。而他,则将头埋入我的肩胛,唇贴上了我的颈,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幽幽的吐息静静拂过我的发,我的心因此而划过一丝莫名的颤栗。消退了许久的灼烫感再度盘踞在我的脸上,我感觉我的心脏快要负荷不了了!
天啊!我只是想提供他一个可以依靠的方式而已,没想过要谋杀自己啊!
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最高意境形成了。现在再来说“抱歉,你别再靠着我了!”会不会太伤情伤景伤人?我苦恼着——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现在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了!
……
……
……
……
等啊等的,一等就是半个小时,他有没有平复过来我是不得而知。但我知道我现在必定是满脸菜色:他还要在外面站多久?可别告诉我他打算就着这个不太雅、甚至可以说是暧昧的姿势站着睡到天大亮!不要吧,要我在大冬夜体会一下露宿在外的感觉??我可是敬谢不敏!而且那样做可能会遭至什么样的下场我是连想都不敢往下想!我可没忘了庙里面那两位忠心耿耿的大侠客哎!
正当我开始盘算着该怎么做才能唤起他游移的神智以回到庙中去休养生息的当口,他忽的开了口:
“舍隐……”
“嗯?”终于觉得冷,所以要进去了吗?律大帅哥!你真是个善体人意、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我感激你!放心,有朝一日待我成功脱离时氏兄弟的魔爪,我一定会到烟火最盛的庙里去为你塑一个金身以供世人膜拜的!
“你今天之所以会摔下马来……其实,只是为了找一个帮我的理由吧?”
“……耶???”
现在,又是怎么样的情况???
第十二章——默契
“少主,前面便是三岔道,不如我们停下来小憩一下如何?”时羽扯下防风面罩,瞟过我一眼之后,才朝律测之喊话。
“可以。”律测之点点头,放慢马速。
远远看到一个简陋的茶铺,我像一个饥渴了几十年却到现在才有机会看到美食的旅人一样迫不及待的冲了过去——这可是我盼了半天的休息场所耶!可怜欠娇贵的身体实在承受不了长途奔波之苦,才到达地头,就很没志气的差不多瘫到地上去了!
哎哟喂呀!为什么我曾经会错误的以为纵马驰骋的感觉会很棒呢?看看我现在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我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拆了重组过一样,没一处不酸,无一处不疼!果然,我不是个适合在马背上讨生活的人哪!
才半天啊!才半天我就差不多瘫了,往后将近一个月的奔波时日,我该如何渡过?我柔若无骨(?)的自黑仔背上滑下,浑身轻飘飘的找不到施力点,一颗原本热腾腾的狼子野心——呃,不,是一片赤诚之心一下子被呼呼冷风冻结凝固,如花笑靥再也绽不开完美的弧度。呜,接下来的日子我该怎么过!
“走了。”律测之一把托住我软棉棉的身子朝茶铺走去,对我那明显沮丧的表情视而不见。时家兄弟安置好坐骑后也跟着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