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绝,却高贵,美得不可方物,轻轻易易就夺去所有人的呼吸。即使他只是不言不动,即使他只是粗布单衣,即使他脸上有一道自左眼角经颧骨直划至下颚的弧形伤疤。粉红的色,却不觉得狰狞,非但无损于他的绝美,反而还凭添了三分妖媚--这人的祸水功力,绝对凌驾于我之上。
太好了!这下我终于可以脱离“红颜祸水”的美名了,真是值得庆幸!
“客……客倌,喝、喝茶好吗?”流着一管鼻血的小二终于回神,结结巴巴的提了茶壶上前打算发挥职业水准,却浑然不觉自己一开口就错的窘境。
茶撩不奉茶难道要改奉美酒不成?还是说因为来人是绝世美人所以可以有特别待遇?双重标准噢!好不公平,方才怎么就没对我奉上这种超好待遇咧?唔--可能我离“绝色”真的差了几级吧?我小小反省了下。
绝色美人连开口的意愿都没有,仅冷冷的瞪了被色迷昏了头的小二,嫌恶之情溢于言表。很明显的,他不需要人打扰。可是平常应该算是阅人无数、也该有点小机灵的小二哥没读懂,蠢蠢的呆站着打算以眼光吞噬掉他的美。不敢出手亵渎,但那种贪色的神情相当明显。
美人垂下眸,纤纤素手微微动了下,忍耐的没出声。周身却开始散发出浓重的肃冷。一股不容人忽视的杀气,弥漫开来,引起原有的客人不安至极的想找个借口早早离开。终于发现不对劲的瘦小掌柜终于跑上前奉上笑脸赔罪,然后识相的一把扯开不知死活的小二,还给美人一个清静。
我暗暗摇头,这位美人美则美矣,就是冷得傲了点,开口说句话会死噢?被人当成美食盯着不放活该!小小的庆幸了下,我还没美到他这种程度,不然光要面对就会这种没品的色鬼就足以气死自己三人有余了!
美人敛了杀气没再动怒,只是浅浅的饮了一口便放下茶,然后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光盯住我,似是打量,又似探索。但仍旧是静默的,像一头盯着猎物的兽,相当美艳的兽,冰冷而魅惑的绝世美兽!
怎……怎么?他在打什么主意?敏感的察觉这人似乎是冲着我来的,我全身寒毛竖起,开始进入戒备状态。直觉否认了对方打算劫色的念头,毕竟要论到“色”,我这张脸还得排在他后头,轮不上!那是要干什么?劫财?唔……有可能哦!毕竟我现在身上是揣了十几万两银票,算是暴发户一名!那些劫富济贫的江湖豪客最爱挑我这种肥羊!
不过,这也未免太夸张了吧?午时才拿到钱,现在不过黄昏时分,这么快就让人知道了呀?开始怀疑寒仪给我资遣费不是想让我满足贪念,而是打算借刀杀人,放出风声让一群缺钱缺得厉害的江湖大爷拿家伙将我乱刀砍死!
哇噻!那个半仙不会这么狠吧!我打个冷颤,开始想着拿到钱的那一秒是不是午时三刻整--古代给死刑犯砍头时的绝佳时刻……呀呀呀!没那么倒霉吧!
我食难下咽,盯住他的一举一动,暗算盘算着逃出生天的机率是百分之零点零几?但我天人交战没多久,小小茶撩再度进来一批江湖客,刀光闪闪,锐气千条!这下,我的脸变得很苦很苦!直到此刻才记起自己已经算是被列入新联盟追杀黑名单排行榜前十位的入榜身份,前有狼后又有虎,这下真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才半天而已,我才离开保护神律测之半天时间而已,我就要惨遭不测了吗?呀!流年不利呀!早知道就死皮赖脸的蹲在驭风客栈等着别人为我强出头了,总好过死于乱刀之下吧?
凶神恶煞一上来就将刚刚有色心没色胆、此刻仍有些回不了神的碍眼小二一把推开,让他直接贴上柜台当活体标本去了。然后六个带刀的恶煞向我走来,却在半途中停住,来回看着我和绝世美人,似乎有些懵了。
“耶?老、老大!这是怎么回事?有、有两个大美人在……是哪个啊?”一个手执大环刀,粗壮得像头无毛猩猩的恶煞B开口发问。
“妈个巴子!俺怎知是咋回事!”带头大哥凶神A呸了一声,还是来来回回的打量着我和那个大美人,拿不定主意。
“喂!你们哪个是兰君子舍隐?!”恶煞C比较有头脑--当然是和他们老大那一帮子人相比喽!--站在两桌中间朝相对无言的我们发问。
我力图镇定,没开口--开口就真是傻B了!心里却在咕哝……哎呀呀!这些家伙果然是来找我麻烦的!这下死定了!只要绝世美人一开口否认我就绝无活路了!
可是,值得庆幸的是,大美人只是无言的冷瞥了他们一眼,径自喝茶。
得不到想要答案的凶神大爷们一下子乱了,嘀嘀咕咕的当着我们的面商量起来:
“老大!依您看,他们哪个才是舍隐那个王八羔子?”
王八羔子?是说我吗?我眼一瞠,有没搞错?我惹着他们了吗?
“妈个巴子!俺怎知!人家只说兰君子舍隐长得比女人还美。靠!这两个一个比一个美,俺怎知到底是哪个!”
天啊!没有确切资料也敢冒然前来抓人噢?典型的有头无脑的草莽!
“老大,听说兰君子身上很香,比女人还香!”
“靠!站在这里就闻到了,俺就不知是他们中的哪个那么香!不然,你去闻闻!”老大很火大。
“呃?……”提出馊主意的凶神C迟疑的盯住我,却又不敢上前。也许怕挑错人被打个半死,所以裹足不前。
“妈个巴子!就知你这小子尽会废话,这不是很明显吗?比女人还美--这里有谁比他还美的?”肥厚的手指指向绝世美人,老大英明果断的作出错误认定。
恶煞B犹豫的看了我三十秒,盯住绝世美人一分钟后,欺欺艾艾的开口:“老大,兰君子舍隐脸上应该没疤……”
“蠢!他不会易容吗?!那疤是假的,一看就知道,这么烂的易容术,他以为加一道疤就会让人以为他很丑,真是笨死了!想骗老子,他还嫩了点!”老大明智的大力提升我光芒万丈的伟大形象的同时不忘狠狠的给予唾弃,我哭笑不得。
是哦!我该感激他的抬爱,这么看得起我!还是该蔑视他的轻视?还易容术咧!
“抓住他!”老大刀子一甩,指住绝世美人打算抢人。
一干喽罗喳喳呼呼的冲上前,打算以多算少。不见绝世美人有什么大的动作,却让那群家伙来势比去势更快的飞出门外,一条条壮硕的身躯在夕阳的余辉下划出数道弧度优美的抛物线,一头栽入残阳未退的暮雪中。扑腾了两下,硬是没能站起来。只呕了好几口血,为素白的雪景凭添了一抹绚丽。三两下之后便归于寂然,一群人伏动不动,生死不明。
“妈个巴子!老子跟你拼了!”凶神A大刀一举,吆喝一声,声势十足浩大,却是中看不中用,被绝世美人一个侧身闪过攻击,反手一击,将他磕飞出去,抛到门外和他一干手下相亲相爱的叠罗汉去了!
哇噻!大美人,我好崇拜你!
我双眼放光,开始考虑将他拐过来充当保镖算了。不过我的赞赏就此打住,因为美人已经走到我的面前,冰着一张美颜,首度开口:“你,兰君子舍隐?”
声音如冰棱相击,冷冽而澄澈,却透不出半丝情绪。较之律测之的漠然还多了数倍的冰冷。
“我不是!”我飞快否认,开玩笑!我怎么会让自己羊入虎口!一看就知道他不怀好意想打我的歪主意,我再傻傻的承认未免太过愚蠢!
“你很美……”冰冷的赞美,非但不合宜,而且还有些可笑--从一个比你美上许多的大美人口中听到他对你容貌的赞赏,你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吗?再说,一个男人被赞“美”,实在也高兴不太起来!
“你也很香……兰香!”他再度指证我的另一项美好,表情依旧。
我无言反驳,伤势未愈的我是“香”了点没错!
“而且,你没伤疤!”
耶?!凭这也能作为断定我的身份的标准吗?有米搞错?他真的比那票凶神高明吗?不见得罢!
“你还否认吗??”他双手撑住桌缘,晶烂烂的水漾美眸盯住我,冰冰冷的,晶晶亮,透心凉!
“你已经认定是我了吗?……”我苦着脸,知道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才出虎口又要入狼穴,我的命呀!怎么就那么悲惨呢!
“很好,看来你是不否认了!那我们走吧!”他一把捞起我准备往外带。
“走?去哪里?我死也不去!”我攀住桌缘拒绝被拖着走。
“由得了你?”他睨过来一眼,没有杀气,却有十足压迫力。
我噤口,这场景让我忽然想起当初律测之带我下山的情景。场景不同,压迫人不同,受胁迫的主人我却没能不同,我这是幸耶不幸?!我哭笑不得!
“你强迫我?!”好委屈!为什么我总是遇人不淑?
他忽然静默,拿一种很有深意的死光钉住我,线条优美的眉优雅的蹙起,似是算计着看要将我生吞还是活剥!
“我强迫你?”他冷冷的质问。
“呃……”冷不防就被活活吓走半条命,“好好好!我去!我去啦!我跟你走啦!”我痛下决定,反正逃了也是活不了了吧?还不如缓一缓再去死呢!这样起码活命的机会会多出那么零点零几分!
他挑眉,然后抿了抿唇,不客气的抓住我的手臂就往外走去--还是从那群叠得相亲相爱的罗汉身上踩过去的!换来一串哭爹喊娘的惨叫。
“放开我家公子!”一个女声伴着一道凌厉的攻势忽从背后传来!
绝世美人头也不回的加快身形,将攻势抛到身后。我忙不迭的转头打算求救,却只来及得看到一道模糊的白影,耳边风声呼啸,景物正飞速倒退。那个白衣女子似是想追过来,却被远远的落到了后头。不多时,即已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点,消失在我眼中。
唯一可能的救星--终究没能救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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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更新了,更新了噢!
别怪偶了……伊人来认罪来了……
亲亲,表怪啦!
第二十八章--雪影嶂
本该阴暗的冬夜,因不断飘洒的飞雪而反射出凄冷的银光。灯火通明的议事大厅,气氛严肃而冷凝。律测之面无表情的伫立于窗前,静静凝视那似是无法止歇的雪,思绪却悠悠的回到了两个月前、初见舍隐的那一个雪天。
追杀,似乎永无止境!自从求得奇珍--千年血参,这种喋血的生涯便已注定。没时间也没耐性一一面对这些唯利是图的江湖败类,父亲的生死还悬在旦夕之间,所以在漠北五凶病态的追击之下,他索性转入传言中鲜少有人生还的“极域雪岭”。这是一条捷径,虽然凶险万分,却能尽早摆脱那群贪生怕死的江湖恶客。
在雪地艰苦跋涉了三天,生死总在一瞬间。本以为只要咬牙坚持就必能起死回生,却在第四日少了那份笃定--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阻住了他们的脚步。饥肠辘辘的被历年来罕见的一场极致大雪阻住了行色匆匆的脚步,还以为这一次绝无生还的可能。谁知却在绝望之余,在一间似是早已废弃了的猎屋中遇到了隐!那本该人迹难至的绝域,竟意外的住着人!
第一眼看见的他,是寂寞的,却充斥着疏离。一双清洌的眸中,是与寂寞截然不同的嘲弄--那是一双厌世的眸,充满了反叛的不以为然,却仍然令人忍不住想要沉溺!明明他对自己三人的意外出现十分不满,却世故的用嘻皮笑脸来掩饰。那一刻,他是在装疯卖傻!
在这种意外得救却明显不受欢迎的情况下,他无法不去在意他。突然想猜透他遁世隐居于此的原因--明明是一个害怕寂寞的人儿,却为着莫名缘由而遗世独立!心,莫名的为了他而疼,想带他走的念头却悄然成形。
想拭去他隐忍的无奈,想冲淡他假意的不以为然。那种刻意无所谓的态度,令他克制不住的想要疼惜,很想、很想改变这一切!所以在他因自己的疏忽而被制穴道、僵立雪中半个时辰后,他已彻底决定--无论如何,他要带隐下山!这个孤寂的人儿,太需要人的呵护!
然后,那个凡事刻意表现得淡然、尽力用笑颜掩饰寂寞的的人儿,在回复温度之后所吐出的第一句话,令他哭笑不得--[以后……打死我,也……不要再……鸡婆了……]说完,隐便昏了过去,体温高得吓人!他还以为这一次是要害死他了,却不料他竟在昏沉中放下了一切防备,窝在他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凄凄哀哀的嚷着要回家的渴望。
在突兀而馥郁的兰香中,听他断断续续的哽咽,终于了悟到了他的渴望--那种明知远离了家、却念念不忘的温馨感,是他想回味却再也无缘品味的过往。
他不知道是什么造就了隐这痛苦的一切,但,他知道,他为了隐的无奈绝望而心疼!于是,在那一个充满了兰香、大雪初霁的天气,他不顾一切的强行将他带离--这个骄傲的小人儿,习惯用坚强来掩饰他的脆弱!若非看过他病中的模样,他不可能如此笃定的自诩为他的守护神!坚定的要带他回盘龙岭见自己的母亲……那个女人,虽然总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令人心底痒痒的恨不得徒手掐了她以绝后患,但不可否认的,她的身上,有隐极力隐忍却热切渴望的温暖--家的温暖!
那份暖,应该可以平抚隐的寂寞!
可是他的用意虽好,却忘了自己被追杀的棘手身份。直到不死心的漠北五凶再度找上了门,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冲动究竟带给了隐怎样的危机!接下去的时日,总是在赶路与打斗中度过,隐陪着他们一路餐风饮露,虽叫苦不迭,似真似假的总在埋怨亡命江湖的悲惨,却从不曾开口说要离开。
他想,隐也是舍不得自己的吧?虽然赶路途中困难重重,他却依稀能从隐越来越灵动的眼中看到他的欣喜。他知道自己做对了,带他离开人迹难至的雪岭绝对地是正确的,因为他终于看到了隐开始享受“活着”的感觉!那化去了寂寞的眸底,不知何时,已然映上了自己的刻痕!
他知道自己万劫不复了,就此陷入了隐的眸海,贪恋上了他不再嘲弄的喜悦!与他相伴在一起,即使正在为生命而拼搏,即使情况再如何凶险,也还能在回眸间攫住那份充满生机的希望,心里就会觉得温暖!
好几次,是因为有了隐的存在,才有了冲破一切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