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
"你放屁!"
我喊出来,终于发现自己和以往好象发生了很大改变。我已经很久没有说粗话了,更没有发脾气的记忆,而从霜辉死后,我的情绪就一直很不稳定,随时会殃及无辜。
看着眼前几乎气闷到爆炸的释,我稍微产生了愧疚。
"对不起,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你没有办法想象的事,所以我......"道歉都词不达意,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释很安静地锁在床边的绣凳上,像个委屈的孩子。
"我并不是故意要对你发脾气,我也知道,你的身份,我不应该那么不给你面子,更何况......"我抓头。
"......好了,不要说了,"释打断了我,"告诉我他是谁?"
"萧染的三哥。"这似乎没有隐瞒的意义。
"果然还是他。"释似哭似笑地说。
什么叫果然还是他?他是我老婆有什么不对的,我喜欢他又没碍你什么事(说这句话就真的不问心有愧?)!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释淡淡地抛出一句:"他没事了,御医把最好的药到给他用了,说是气脉都基本正常了,只是还没有醒。"
我点头:"谢谢。"
"我希望听到的不是谢谢。"自嘲一般的语调。
我摊手:"可惜我只会说谢谢。"
释似哭似笑地做了个表情,站起来,却摇晃了一下,差点摔倒。我赶紧伸手扶他:"怎么了?"他毫不刻意却又态度分明地甩开我的手:"没有。"然后扶着额头出去了。
突然觉得自己是败类......我懊恼地捶床沿。
释从那天之后就拒绝见我,我只好找别人打听一段时间来发生了些什么,那些我完全不眼熟的人迫于我的身份都乖乖告诉我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但是我得知了一个很要命的问题,就是花臣眷来信说他已经搞定了路贡的王,总有一天要向释和我复仇(话说自己爱的人爱别人就是结仇了?变态......)。
他搞定了兰汀?开什么国际玩笑!他是因为不知道承暄大哥的厉害还才敢对兰汀下手吧?世道黑暗啊......不过他这么说,我到明白萧染被紧急召唤回去的原因了, 你看三个弟弟都不在,怎么能没有个人主持大局,但是老婆到底是要比谁都重要的,所以......所以他就让我和萧染隔个十万八千里啊!过分!
不过看在现在我也走在回神禾的路上了就不和他一般见识了。
"玄舟?玄舟?"本来骑马走在我后面的霖书不知什么时候策马来到我右边。我诶一声等他说,他却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笑着说没什么。
我倒,耍我好玩呐?我怒:"到底是什么事?大男人吞吞吐吐像什么。"
霖书笑了,看了前面释的马车一眼,说:"不要告诉大哥我病倒过,不然他又要找你的不是了。"
我愕,然后艾艾地说好。
霖书看者我,一直看着我,然后叹了口气,策马从岔道上离开。
"喂!你去哪里?"就算是快到神禾了,这里到底是荒山野岭,你一个病人要一个人走谁放心啊!
霖书回了下头,微笑了下:"我想去做些事,就不和你们一路了。"
我怔了怔。不知道为什么,有很不好的预感,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不会是永别吧><~
结果他看着我,然后说:"玄舟,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勇气告诉你,我一直都爱你,能为你做一点事,我现在很满足了。"然后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
"......"他说什么?
"喜欢上你的人真惨。"队伍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的,释从窗子探出头,笑着对我说。
我埋下头,驱马走到队伍最前面。
我根本就是祸害!
原本以为到了神禾可以见到萧染,没想到他居然到乐索助战去了!我怏怏地站在刚入门的地方,失望之情尽显。
管家偷偷在我耳边说:"请随奴才来,有人要见公子。"
见我?那干嘛偷偷摸摸的,在家里还能有什么不能见的理由?"谁啊?"我问,管家看看四周,低声说:"小姐。"
薇胭姐姐?她干嘛要怎么神秘?
不管我想什么,管家带我来到上次和大家讨论问题的地方--苍穹阁。
"玄舟?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我在这里等你好几天了。"薇胭姐姐几乎是立刻就扑过来,神色也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出什么事了?你为什么要躲在这里见我?"我十二分不解。
薇胭姐姐焦急:"我是偷偷溜出来的啊,陛下软禁了肃南,前几天我听线人带回话来说陛下似乎已经和草原铁狼结盟了,就想你和萧染肯定没有说服霜辉。陛下好象还有派人马偷偷袭击要赶过来的大济军队,还说好象大济的皇帝受伤了,是不是真的?你有没有见到他?"
"受伤?"我错愕,然后才感叹自己是如此的迟钝,难怪释亲征会还坐在马车上,难怪他那天会摇摇欲坠,我居然都没有发现!
"是啊,听你的语气,你们见面了?见到就好,他没事就好,那么还有希望。他现在在哪里?"薇胭姐姐抓着我的袖摆。
"应该在公馆......糟糕!现在去公馆肯定会被扣押的!"我大叫一声,不等薇胭姐姐再说什么,赶紧冲到公馆去救人。
上帝佛祖阿拉以及老天爷啊,他再出事我就成千古罪人了啊!
我疯子一样在街道上狂奔,冲向公馆的方向,就在横穿通向城门和皇宫的大道的瞬间,有人驾马闪电一般冲过来。
人群退散。
人马交错。
摔。
我几乎是背做滑板地在地上搓出去的!然后骑马的人又从马背上跌下来,扔沙袋一般重重压到我身上--妈呀~杀人啊......等等,好熟悉的味道?
我顾不得背疼,赶紧抱着摔下来的人坐起,捧起那根本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脸......
心刹那间疼碎了。
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回来啊!脸上血也有泥也有汗也有,身上的衣服几乎就是破布,伤口有的结痂了粘着泥土,有的还是新的,血是暗红的。
"萧染!"我使劲摇他,此时不摇醒他看这伤势根本是可以死人的啊!
"......玄舟..."眼睛没有睁开,但是却知道我是谁,他只能叫出我的名字,然后就晕在我怀里了。
"萧染,你给我醒醒!听到没有!"我咆哮。
发生了什么事他居然伤那么重回来?他那一身突围百人而不伤的本事呢?战场那边究竟......
"玄舟公子......"管家大概是怕我出事,跟了出来,见到我和萧染都下了一跳,再听我叫了名字,知道这具根本看不出哪里是哪里的身体居然是自家的四少爷,更是要跳起来,嗓子嘶哑地叫了一声"四公子",然后就哭了,想必一生都没有见过萧染如此狼狈凄惨啊......
"带他回家,我去见皇上。"我果断地把萧染拜托给他。
现在我要是不去改变神禾国王的态度,就不论生死都无颜见萧染。
所有的人都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做出了牺牲,我怎么能还在这里无动于衷地坐享其成?我要去做我该做的事并且片刻也不耽搁,我不能在看见任何人受伤!
皇宫的层层近卫军居然不能奈我何,想必是身体本来的主人觉醒了,和我并肩作战,我居然硬是闯到了神禾殷君的面前,估计我的样子实在太吓人了,他老人家哆嗦了一下打翻了茶杯。
"我现在可以毫不隐瞒地告诉你,罕沙努尔现在是落在了外人手里,现在唯一有足够号召力来改变那边格局的人就是站在你面前的我--霜辉的双胞胎兄弟。如果你坚持要和草原铁狼合作,置人民于水深火热,那么,我进得来也就出得去,出得去也就还可以回来要你的命!"
那老头颤颤巍巍地几乎从皇位上滑下来。
我猜想,此时的我就是来自地狱的修罗吧?
"我会立刻回到罕沙努尔登基,至于你接下来要怎么办,你自己掂量。"话完,我大步走出宝殿。
神禾殷君还没从我的气势中醒来,被我打到不折手断的侍卫根本不敢在上前半步,我近乎神般豪迈地离开皇宫,然后确认了释的安全,终于心急火燎地赶回日慕堂。
萧染静静地躺在床上,洗干净的脸上有一条长长的伤口,涂抹着黄色的药膏。管家在我身边唠叨说萧染全身都是伤吓死家里的大夫了,好在伤都不算太重,但是也全身是绷带,处理伤口时疼得脸都紫了。
我没有说话,挥挥手示意他下去。他沉重地叹气,说:"那奴才下去了,您陪四公子待会儿也好,他刚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叫您的名字。"
看着他忍泪的样子,我心酸到痛。
我坐到床头,将萧染轻轻抱起,让他靠在我怀里,然后温柔地圈着他。
"玄舟......"迷迷糊糊地,萧染发出一声。
"我在。"我贴着他的耳朵说。
萧染睁开眼睛,然后又闭上,想来是没有醒,被梦魇住了。
"对不起,好不容易才又见到你,现在又得走,你被大哥召唤回来时,恐怕也是足不点地地又出发的吧?而我倒好,什么都没做。"
我又抱了他一会儿,才不舍地放他回床上,然后弯下头吻那久违的唇。
在梦中的萧染很热情地回应我,可惜我却没有时间陪他,他也没有状态陪我。我只能理智地点到为止,然后在他耳边说:"好好养伤,等我回来把剩下的补给你。"
似乎是听懂我说什么,萧染抓着我的手松开,一道细细的泪从眼角淌下来。我吸去泪水,然后亲亲他的眼角:"等我回来。"
情何以堪
有的时候,会不太能分清自己是在现实中还是被梦困住。比如听到玄舟大声地叫我的名字,比如他用颤抖的手抱我靠在他怀里,比如他眷恋地反复亲吻我。
模糊得太重,快要无法分辨自己的感知。
"四公子,您醒了吗?"试探地呼喊我的是管家吧,他的声音还是那样在最后一个字会破音。
我撑开沉重的眼皮,看见他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
"我......"想喝水。
"已经没事了,回到家里并且大夫也帮您处理过伤了,都好的都好的。"管家并不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只好用干得冒烟的嗓子问:"大哥回来了吗?"
"堂主还没有消息。"管家回答。
唉......如果玄舟在的话,肯定会给我端水过来吧?那家伙......"谭叔,玄舟回来过吗?"
"哎,玄舟公子回来过,不过又走了。"管家老实地回答。
又走了?真是不能见一面啊。我苦笑着,准备坐起来。
"四公子,您现在全身是伤,还是躺着吧。"管家连忙按住我。
我推开他的手:"没事的,给我倒被水来。"伤口还很疼,不过没什么关系,战场上受伤是常有的事,这次也不过是多了点。
管家这才是是着去倒水,一边拍头大概是怪自己居然没想到这点。
喝了水,人才终于缓过神来,我虚虚地吐掉胸口的浊气,不由自主地回想一些事。
......萧染,你赶快走,就算乐索亡国我也不能拖累你!
孤婉一手持剑,另一手用力推开我。
谁能想到五年后草原铁狼的返攻会是如此阵势,如洪水,也如山崩。浩浩荡荡的军队如潮水一般前仆后继,根本就无法用乐索那么点兵力抵挡。
孤婉虽然是王,也不过是一个女人,她带着自己训练出来的女兵们无所畏惧高呼着冲锋时,我仿佛能听到自九霄云外传来的天公的叹息。
战争是男人最奢侈的游戏。
也是女人最绝望的噩梦。
城破那日,我们都受伤了,我还好,可是养尊处优的她失血太多,几乎要站不稳了。
......赶快走啊!就算是回去再求救也好过我们都死啊!
为了掩护我趁夜逃出,不顾伤口刚刚止血的她再次提起剑带领所剩无几的士兵冲了出去。
那夜大火烧到了密密的云层,惨绝人寰的哀鸣声刺穿了大地。
我最后看了一眼逆着火光的孤婉。
是勇敢并且执着的王,不是那个双手合十对我说我会给你生很多和你一样优秀的宝宝的九岁女孩。
所有的一切。
都过去了。
沿途追杀的人像沙漠里的狂风,一阵不一阵猛烈,能活着冲入太愈关,是我命好吧。
"染,是我,你在想什么?"不知何时有人走进房间,坐在床沿,握住我的手。
来人用粗布包着头包着脸,可是熟悉的眼睛让我认出了她是谁。"姐姐?你怎么......"
姐姐赶紧示意我小声,然后把遮脸的布拉下一点,小声地说:"肃南被软禁了,我偷偷跑回来的,这几天都在苍穹阁里。"
我哑然失声。姐姐把我的手包在自己冰凉的手心里,心疼地说:"听说你是被背回来的我吓都吓死了,哥哥他们又都不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淡淡地笑了笑,说:"我没事,这样的伤休息一天两天就会好的。"
姐姐低着头,忽而啜泣。
"对了,陛下怎么说的?"我想起正经事,赶忙问。
姐姐擦擦眼泪,忿忿地说:"听线人的回报说陛下和草原铁狼军结盟了,而且大济的皇帝带兵来亲征,路上被陛下派的人马袭击,似乎是真的受伤了。"
哈哈......我很想笑。我本以为自己是去救助的,没想到好象是违圣命了啊......陛下居然为了保己国百姓短暂的和平,要眼看他国生灵涂炭。
"他会这么做,多半是寄寒挑唆的吧?"我冷声笑。
"除了他还能有谁!"姐姐用力捶床,样子像小孩。
有意思的局......你们都是祭品......
原来他的游戏祭上的不只是我和玄舟,还有大地上的几十万百姓。
"有办法跟大哥取得联系吗?"我问。
"恩,兰汀留给我们的传音纸还有最后一张了,"姐姐站起来,"我叫管家去拿。"
"二哥没有消息吗?"我见姐姐眉头深锁地摇头,就知道答案,"不会出什么事吧......"
三哥。
我的心突然收了一下。
他......该是追着我们到罕沙努尔去了,不知道有没有见到玄舟。
我觉得自己笑得很苦涩。
为什么要这样呢?
玄舟,你现在在哪里呢?那些似梦似醒的感觉是真实的吗?我什么时候才能去找你?
姐姐把传音纸贴在床柱上,然后含了口清水,喷上去。
"承暄,我是萧染,你能听见吗?"我调丹田之气发声。
不一会儿,纸上传来模糊的声音:"萧染,你回到家了?"
"是的。兰汀怎样了?"
"他被花臣眷那该死的小子暗算了,身体正在迅速石化,该死的!"
我和姐姐对视一眼,我继续:"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吗?"
"听说唯一掌握防止灵族继续石化的方法的人投靠了无刃锋。"
"你是说午仙堂?"
"我不知道。"
"我会尽快想办法弄到解救兰汀的方法的,其他事情怎样?"
"花臣眷已经被我结果了,现在只要兰汀自己醒过来就一切好办,侍官说要是拖太久身体石化一半的话就没有办法补救了。"
"陛下和草原铁狼结盟了,花臣释受伤,罕沙努尔那边不知道情况如何,能调遣兵马过来吗?乐索已经亡国了。"
"我知道了,我会和这边的人商量的。还有你受伤了是不是?声音那么虚,好好休息不要太累。"
"......我知道了。"
"好吧,你尽快弄到你说的东西,让人送过来。"
"知道了。"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