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雨(穿越时空)————龙吉公主[下卷]
龙吉公主[下卷]  发于:2009年0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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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没有了声音,纸啪一声掉下来。
我闭上眼睛,刚才的对话耗费了不少力气。
"我叫管家给你弄吃的,我得回苍穹阁去了。"姐姐抱抱我,然后匆匆地跑出了房间。
我静倚在床栏上,偏头看着窗外深色的夜晚。
如果我要自己去找无刃锋的人说话,他们肯定不会同意,所以,能说服他们的人,玄舟下落不明许是回罕沙努尔了,禹泓叛变,看样子我只能去找景叔,这样的关键时刻,他不会和我为难吧?
"四公子,吃点东西吧?"管家带着丫头进来。
"好的。"我结束漫长的思考,安心地接过碗筷。
只休息了三天我便要求上路,管家数不清的劝说我只字不理,自己下床换了衣服,来到镜子前准备梳头发时却愣住了。
我知道脸上有伤口,但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那么长。
从左眼角一直到下巴,切过整个左脸颊。
伤口虽然不深,但是红色的痂还是很骇目地爬在没有血色的脸上。我用手指轻轻地碰了一下,已经没有了知觉。
"四公子,你......"管家还要说什么。
"谭叔,给我找个带纱的斗笠去。"我无心再管伤如何,想的只有尽快上路。
"......是,奴才去办。"管家不再劝说。
我不愿意看着镜子梳头,便只是随意地绑在后面,到门口时管家把马和斗笠都准备好了。
尽管身上还有伤,我也没有时间放慢脚程,可是无论如何,到契尔古时,也是十天后了。
我算尽了所可能遇到的变数。
但听到噩耗时,还是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少主已经打算迎娶小姐。"
景叔如是告诉我。
隔着黑色的纱,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萧染公子,老仆承认一直想要挑唆您和少主的不和睦,是为了完成廉王的嘱托,帮助他的后人重新成为皇位的主人不假。但是现在少主做的决定老仆没有强迫他,您也知道谁都不能强迫他的。"
我发出一个奇怪的声音,自己都不能分辨是笑还是哭。
"你您刚才说的让午仙堂的人去路贡解救路贡王,老仆会命令人尽快把现任星守带到路贡去的,您放心好了。"
我近乎麻木地点点头。
"那......您现在打算怎么办呢?"景叔问我。
我?
我打算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
我当然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做,你觉得我能做什么呢?
可最后我说:
"我想留下喝喜酒。"
景叔悲伤地闭了眼,扶着额头说:"事到如今,老仆相信您自有分寸,那您就跟我来吧。"
我跟着景叔走进廉王府,路过院子时,看见玄舟在梅花树下发呆。
空洞的视线穿越了繁花的枝桠,不知道飘到何处。
院子里的雪还不及扫去,光亮得刺眼,而他站在雪中,如云端的神祗,寂寥而遥远。
我来不及收拾自己的心,更不愿看见他,却在转头跟上景叔脚步时,感觉到万刃穿心的痛。
我能做什么呢?
我什么也不能做。
你坚持的东西,自己放弃了,我又能说什么呢?
我想留住的东西,留不住,我又能说什么呢?
曾经以为把那本记录了如何往返与两个世界的书册烧了,我就能把你留在身边,而今看来,你若要离开我,何需离开这个世界?
而在这水深火热的乱世,我更拿什么来留你呢?
你所凭借来爱上我的容貌,我也失去了。
旧伤未愈的身体也不可能和你一起面对接下来的无止尽战争。
我再拿什么来留住你呢?
洛瑶有足够的力量帮你在乱世之中成为英杰,也有年轻美貌的外表和贤淑的内心在未来的人生里辅佐你稳定江山,甚至她还能为你延续后代,做我永远不可能去想的很多很多事。
和她比,我怎么赢?
我到达的当晚就要看着你和她山盟海誓,和她红衣始白头终,和她接受无数人的祝福。再回想起你迎娶我的那个宾客窃窃私语的场面和我对着烛台发怔的洞房花烛夜。
我情何以堪?
尽管看见你的笑虚伪得空洞,眼里藏都藏不住的伤。
尽管看见你只是礼貌地牵着她的手。
我在人群中,是真正的局外人。既不能像他们一样欢笑,也不能像其他爱你的人一样愤愤骂,只能在这里安静地看。
看你们拜天地,看你们当众喝合欢酒,看你们在喜娘的指引下走出我的视线。
我能怎么办?
在无人的地方哭吗?
你告诉我啊,我能怎么办?


一诺千金
次日,玄舟带领着从各地赶来的廉王旧部高呼着光复幸氏王朝,冲入皇宫讨伐夜河和一干叛党。
反复犹豫了很久,还是不能决定要不要一同去,我站在院子里,感觉自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整装的玄舟从院子里经过,和我的萧索相比,他的英气勃发简直让人不能直视。而他看不见我隐藏在黑纱后的脸,他仅仅是感觉到这边有人,看过来一眼,然后又匆匆跑出去。
就那一眼,我决定要跟去。
不管自己的内心在怎样嘲笑,我还是。
还是不能看着他身陷险境......
大批的人马在皇宫里纠斗,我凭借过去跟大哥来过的经验,排除阻碍直接冲到了夜河所在的奉乾宫。
"萧染?"
我依然带着黑纱斗笠,但是夜河却一眼就认出了我。
没有理他,我直接拔剑刺向他,他慌乱地用案头的笔架来挡,价值连城的檀木笔架就被生生震碎,夜河摔倒在椅子下。
"等一下!"他用手挡着我再次刺过去的剑尖站起来。
我剑指着他,我不语。
"我知道单打独斗我不是你的对手,今天是死定了,"他直直看着我,"我希望在死前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沉默片刻,说:"讲。"
夜河低下头,良久,缓换问出:"如果没有玄舟的存在,你会爱上我吗?"
"我认识你在前,你觉得呢?"我回答。
夜河露出不象哭也不象笑的表情,然后自己撞过来,剑便毫不留情地刺穿他的胸口。
我大惊,"哧!"一声抽出剑,夜河的表情扭曲了一下,跪在地上,血染红了我的鞋面和衣摆。
"早......知道...是这......样,我......"
话不及完,他已然睁大眼倒地。
死不瞑目......
我扔了剑,蹲在他身边。
玄舟,你和我做了三年的夫妻,居然都不能认出我。
但,能认出我的人,却是我不爱的。
这样的孽缘,是谁的错呢?
在大军攻入奉乾宫之前我就离开了。
我现在该去哪里?不愿意回到神禾,也不能回大济。
那么......或许留在罕沙努尔是最好的选择吧?早知道不该爱上他,还是动心了。
所以,在一个看得见出不到的地方折磨自己,是比较好的惩罚吧?
师傅早就说过,是自己不肯听从,那么到最后,苦果就自己尝吧......
......敢和我一起承担我的命运吗......
......我娘生我二十年我就爱过你一个人......
......我怕打雷......
......你乐意疼啊......
......休息眼睛时看看对面的美人......
......世界是你的,泪水归我......
而今。
世界是你的,泪水是我的。
该来的,果然是逃不掉的。
杏蕊姑娘本来该吃的药方被我家加了堕胎药......我想告诉你的......一直想......可是......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要夺走你,没有孩子也是一样。
我再能找什么来拯救我自己?就这样浑浑噩噩地结束吧!
是怎么游荡到那满是雪一般的白海棠的山坡的,我已经没有了意识,又怎么记得。
就这样徘徊吧......就这样惩罚自己......
俯瞰人潮汹涌,皇位易主也不过是那瞬间的事,世间真有什么是永恒的吗?人自己尚且在不停改变,又有什么资格追求永恒。
"萧染?你怎么跑这里来的?"
二哥不知打哪儿冒出来,抓着我的肩吃惊地看着我。
"......二...哥。"我想开口喊他,却发现连舌头都无法只有操控。
二哥一把抱住我,声音颤抖地说:"我明白......我明白......"
可是,我不明白......
昏睡了不知多么长的时间,梦里始终是我那未能完成的曲子,一直一直,就在那弦断前的章节徘徊。
是我的手沾染了太多的杀气,已经不能完成这世间最脱俗的曲子了吗?
也因此,注定错失最真的爱。
那一曲《乱雨》,是爱的绝唱。
"萧染,醒了吗?"很温柔的声音。
我睁开眼,视线模糊许久,终于看清了人。
"孤婉......?"她没事了,那就好。
她匆匆抹去眼角的泪花,笑着说:"饿了吗?兰汀亲自下厨做了粥给你备着,承暄都羡慕死了呢!"
兰汀......大哥......
玄舟......
胸口猝不及防的锐痛将我激回现实。
听闻我醒来,所有人都赶过来。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姐姐心疼地摸着我的脸。
我摇头,微微笑了笑。
"想吃什么,我去做。"兰汀十指交叉。
"得了吧,你那哪里是做饭,根本是烧厨房。"大哥横他一眼。
姐夫探出头:"父皇还赐了好多稀世药材,萧染只要再静养几日就会恢复原样了。"
我点点头:"萧染谢恩。"
"你醒来就好了,我们还是不要吵他,让他有个安静的环境修养,我们都出去吧!"二哥说着。
"那......我去把粥热一下。"孤婉第一个转身离开。
我坐起靠在姐姐放好的厚厚靠垫上,然后在大哥出去前叫住他。
"怎么?"大哥回到床边。
"三哥他......"
大哥笑得有点沉重:"他没事,他写信回来说想一个人到处走走,这些年来都一直闷着没有出去看看,要趁着还能走,到处......"
我们都沉默了。
"......你休息吧,有什么以后再说先把身体养好。"大哥模棱两可地说完,赶紧出去了。
大哥也会有不知所措的时候啊......
谁都没有对我说起过现在的状况,但是我可以看出,一切都好转了。
局势稳定了,乐索也复国了,草原铁狼退回去了,各国也恢复友好了。
可是失去的,也就真的失去了。
谁都没有向我提起玄舟,甚至对我曾经三年的离开佯做未曾发生。
这样也好吧?
就当一梦三年,什么都不是真的。
行尸走肉的几个月,近年了,孤婉和兰汀早已回各自的国家,姐姐和姐夫得到皇上的许可在堂中过年,一早就开始忙活,二哥还是和以前一样应付着从天南海北来看他的流浪的朋友,就连大哥也有模有样地指挥着挂趋福辟邪的符咒和长草。
我被以身体欠佳的蛮横借口被姐姐排挤在准备大军之外,只好到处闲逛。
后天就是除夕,深夜时我一个人在亭子里发呆。
明明每年都没有你,为何偏偏今年觉得寂寞?
我苦笑一声。就算大家都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存在的证据却是在我心里的,任谁也,消除不去。
四周突然很安静,仆人们的吵嚷声都没有了。
我奇怪地向各处望,隐隐约约感觉背后有人靠近,猛地转身,却见一身是血的玄舟幽幽如鬼魅一般站在亭子入口的台阶下。
"玄舟!"我上前一步,又停了下来。
这么会是他......我一定是做梦......
"萧染......"他幽幽吐出我的名字。
本来迟疑的我浑身一震,再顾不得梦与非梦,冲过去紧紧抱着他。
"不要再离开我了......求求你......"一直干涸的眼眶此时如泉眼般失控,我抱着那熟悉的身体,哽咽着哀求。
僵硬的手爬过我的背,也抱住我,虽然冷的吓人却让我无比安心。
"对不起......"耳边含糊地传来一句。
对不起?我突然反应过来他全身是血,赶紧放开他:"你怎么全身是血呢?受伤了吗?严不严重?赶紧跟我到房里去。"抓着他的手正要跑,手里却蓦地空了,再回头,他已不见踪迹。
"玄舟!"我大声喊,连回音都听得到。
"对不起......我真希望......能陪你啊......"空荡荡的四周漂浮着依依不舍的呼唤。
"玄舟!玄舟!玄舟!"我发疯般撕烂嗓子地吼,可再也没有任何响声,只是感觉后颈一麻,意识就飘离了我。
你到底......是不肯回来......
在姐姐的哭声中我终于从黑暗中回来,看看周围,第一句话就问:"玄舟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大哥和姐夫面面相觑,缄口不语。
"说话啊!回答我!"我咆哮。
"萧染!萧染......别喊了......"姐姐按住要跳起来的我,埋下泪湿的脸。
"姐姐,他到底......"我抓着姐姐的手臂。
大哥的声音冷不丁响起:"五天前他在御花园的海棠山遇刺,当场死亡,刺客......"
"谁做的!"我推开姐姐跳下床。
大哥不愿看我:"是草原铁狼埋伏在他身边多年的卧底......"
"......禹泓。"我全身发凉,摇晃一下,姐夫伸手扶我,我挡开了。
"刺客在杀了他之后也自杀了。"姐夫补充道。
我苦笑一声。他死了又能怎样?他死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又有什么用?
"萧染,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上次醒来之前你昏睡了半个月,大家都害怕你会......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要自己保重啊!"姐夫艰难地说。
我凄凉地笑了笑,摇摇头:"我要到罕沙努尔去。"
"萧染!"姐夫还要劝,大哥拦住他。"让他去。"大哥深深地看着我,我知道他能明白我的感受。
"我让他们备马,"大哥沉着地说,"明早还是今晚?"
"今晚。"我一口定夺。
不论我如何日夜兼程,见到的,也只是皇陵的一座墓。
洛瑶不愿意见我,景叔带我来到寝陵中。
"景叔,你先走吧,我待一会儿自己离开。"我缓缓跪下。
"是。"景叔--现在是相国的景不复什么都没有多说,默默退出去。
我跪坐在石棺前,说着很多一直想说的话时而哭时而笑。
我知道景叔会吩咐谁都不要来打扰,也不会有人在意我要坐多久,所以我可以有足够的时间来倾吐我积攒多年的心事。
这样安静地相处,此生仅此一次。
我本以为你离开我身边已经足够残忍,却不防你还可以更狠心地离开这个世界再也回不来。
我更宁愿你还活着,哪怕不属于我,也好过我对着你的棺木发怔。
生者观天知早晚,地下千年如一日。
我就那么坐着,没有察觉有人靠近,直到眼睛突然被人蒙住。
"!"谁?!
我伸手去掰这个不怕死的人的爪子,听到一声"哎呀",全身僵硬。
眼睛重见光明,我回过头,逆着从入口处投下的光的陌生人正不满地撮着手,顺便冲我翻白眼。
"你......"奇怪的服装,没有见过。
"你下手也忒狠了啊!"他把一个骨节放到嘴里吸,"度粗写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思维停滞。
"你看看,你力气那么大指甲又那么尖,你看看你看看,出血了!"他不客气地把手伸到我面前。
"!......"猛然醒悟,要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会吧?你别告诉我你认不出我是谁哦?"那人终于发现我的异状,底气不足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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