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人归(穿越时空)————囍囍[下]
囍囍[下]  发于:2009年04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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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成长了,那身量比我仍高寸余,修长挺拔的身躯被一袭黑色劲装包裹,凛冽的气息让他看起来完全不似青涩少年,刚毅的轮廓,一笔一划深深的篆刻在脸上,微挑的双眼同我一般,完全脱离了幼年时的杏儿眼,挺直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带着不屑,周身散发出桀骜的气息,是什么让他的改变如此之大?我无力再想下去。


幽幽的,有清香在空气中浮动,闭上双眼,深深的呼吸,那气味仿佛还在昨日嗅过,沉入肺腑,让我鼻头酸涩,险些红了眼眶。眼前的光线被人挡住,睁眼看去,不知何时,他已来至面前,疏离的感觉让我不安,呐呐的扯动唇角,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天外插来一个柔柔的女声,适时化解了此刻的尴尬。


“将军何故从来未曾提及孪生一事,生生吓到奴家了~~~”爱娇的上前搂住小魄臂弯,女子一双妙目好奇的在我脸上流连。

“是啊~~仞哥哥江湖豪侠名声震耳,待到皇上亲封镇西将军我等方知仞哥哥居然是国舅爷的来头,这会子回到故乡,又见到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孔,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们的,干脆一次说清,免得我们姐妹一时惊吓少了礼数~~~~”火红的衣裙显出火般的个性,快言快语的一串连珠,没有惊吓到她却是惊吓到我。


仞鬼雄?镇西将军?小魄?在三者之间划上等号,足足让我如石雕般屹立当场。

眼神锐利的看着我,很久才稍显柔和,却还是蕴藏着一丝冰冷,淡色的薄唇开合:“我说过,我会变强给你看的。”

心被无形的手狠狠揪住,曾经的分别虽是我决定,但这样的冷漠疏离却是从来未曾预料到的,别说预料,只是稍加想象便足已叫人鲜血淋漓,幼时的相互依偎、学步的相互扶持、遇险的舍命相护,一幕幕划过眼前,而,人……仍是眼前那人,一切,却都已经变了,为什么?难道真是我一时做错?六年的分离造成的鸿沟硬生生将两个原本心意相通的至亲骨肉,分隔在峭壁两端,我不信……要……叫人如何信……


伸出手去,想挽留小魄离开的脚步,抚上肩头的刹那,一股劲风袭来,将我扫出一丈之外。

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双曾将我护在臂弯的双手,此刻却成为伤害我的利器,趴俯在地,良久都不能动弹,直到有人从身侧将我扶起,斜靠在弥醉身上,纤细的手臂承担起我大半的体重,肩头的疼痛比不上心的酸楚,胸口一阵刺刺的绞痛。


“对不住,习武之人的直觉!”没有感情的声音飘来,连说抱歉也依旧平直。

弥醉握住我手臂的双手紧了紧,不由分说的将我从大厅拉出。

呆坐到日头西下,无厌和荀芩来了又走,夙逡哭闹着要抱抱,弥醉递来晚膳,食不知味的吞下肚去,仿佛什么都在经历,却又如在梦里,理不清头绪,纷扰的记忆袭来,件件都让我觉得白日发生的是场梦,现在去找无厌,她一定会告诉我那不过是梦,猛的站起来迈步欲出,却被一双手扯回,顺目看去,那手推拿的肩头一片淤青,刺鼻的跌打药酒味道飘散过来……梦……会这么真实吗?


对……那一定不是小魄,弥醉不也能变化吗?那一定是妖孽化成,混入府内意图不轨,挣扎着避开那双手的阻拦,直奔前厅而去,朦胧的月光如雾,洒在我走过的路,空荡的前厅寻不到半个人影,在内院小道上抓住个丫鬟,打听到客人落脚处,不待片刻停歇,我急急寻去。


待客的东院华丽异常,奇花异草植满庭院,古玩玉器琳琅满屋,往日无客留宿,院门自然加锁,若有客来,侍侯婢女、巡夜家丁、看门婆子,总数不下二十人,偏是今日只院门前守了四人,幽深的内院不见灯火,上得阶去,那四人见我,恭身行礼间低敛的眼里掩不住流露一丝怪异。


脚步不由放得轻慢,南厢那帘纱窗之後,有女子的呻吟,跟男人的喘息。推开虚掩的门,人影衬着微弱的莲花灯火,重叠、交缠、起伏。女人的笑、男人的喘息,喘息里有我熟悉的嗓音,曾满足如猫般的咕噜,在我怀中安适的眠着。


浓浓的香气袭来,带着一只金簪,擦过我的颈侧没入门内,颤颤的步摇叮当做响,映衬着灯火折射出醉人的光。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扬手的瞬间有一缕发从幔内流泻下来,垂落在床沿:“还是,也想分一杯羹?”咭咭的笑声响起,有女子爱娇的说着“讨厌~~~”

火红的衣物、火红的发、火红的灯火,引燃了我内心弥漫的血雾。恐惧深入毛髓,令我夺门奔逃。

跑了也许很久,虚软了双脚,我抱住身旁一棵树干,狂笑不已。

这到底是什么梦,着实可笑,小魄和女人?小魄?女人??想擦干笑溢的眼泪,却发现怎么擦也擦不完……手……背后灵般,从身后递过一方帕子,轻柔的布料在寒风中翻飞,脆弱的仿佛随时都要脱离镐制,腾空飞去。


“我是不是疯了?做这么可笑的梦。”转身背靠着树,仰望着弥醉明亮的眼,期待着从他口中说出我想听的答案。

“没有。”俯身拢紧我因为推拿而散开的衫子,掩住我暴露在低温下的身体。

 

“早该告诉你,那内丹普通人无法发散,累积越多,效力便越强……”想起那些曾经嗅过内丹人的反应,我浑身一抖。

“为什么我……”

“这几年,我一直在你身边,自然有吸收,只是小魄他……血气方刚之年,心性不定,少有人可以抗拒诱惑的。”

仿佛看见那场疯狂的滥交,痛苦的抱紧膝盖,我错了,是我错……若知道勉强的分离会招至这样的状况,我宁可那日不放他离去,一生一世将他庇护在我的臂弯,即使我无力保全两条性命,哪怕保全的只是他……


现在……恍然的看着弥醉,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我将他推向东院:“你去吸,立刻去给我吸!”凄厉的声音在夜空回荡,久久不能平息。

“魂,晚了……”拉过我推拒的手,弥醉无比认真的看着我的双眼:“内丹起到的不过是迷惑他人的作用,若不动欲,对自己是不会有影响的,你知道的……小魄的问题不在内丹,而是在他本身……多了内丹,只是增加了他惑人的资本,可是,看现在的他,功名、成就、少年意气,吸引人的条件样样具备,有没有内丹,于他都是无碍的。”


颓然的跌坐在地,万物的凋零陪衬着小魄的堕落,好……很好……一切都他妈的非常好,抓起一快石头,狠狠向东院扔去,一块、又一块……

“为什么伤心?依你们的岁数,若是成亲也不为过了……”幽幽的询问背风向飘来,问的我心头一禀。

为什么?无厌那双无奈沉痛的眼,和着夙逡娘亲的泪,一起浮上心头,男人的三妻四妾寻欢背叛,深深的让我不齿,发誓让自己不要成为这样的败类,却是由血脉相连的小魄打破了禁忌……该死的,他怎么可以……


“成亲后的才叫背叛,此刻不过是你情我愿罢了。”阴魂不散的,弥醉拉过我举在空中良久的手,将石子挑落,眼里闪着狡黠。

“不许偷看我的想法。”抬手甩开弥醉,我冲回自己的院落,紧紧闭上门扉。

不闻、不看、不去探知,是不是这一切就可以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是不是闭上眼睛,仍可以看到记忆中的小魄睁着一双明亮的星眸,专注的看着我,只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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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的功夫,想找小魄好好谈谈,却有些控制不住的踌躇,抱着夙逡远远望见他和同来的女子调笑,看得出,虽然娇柔,仍是江湖女子的做派,行止大胆的叫人脸红,泡在『掩春醉』的所见所闻也不过如此了。


身后有家丁婢子在忙碌奔走,镇西将军归乡,多的是地方官员商贾贵胄前来巴结,礼盒请贴往来不断,更多的人亲自前来拜望,府中连日来登门之人络绎不绝,可惜得见真容的却是十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的寥寥无几,若说起原因……看着那双探进女子衣襟中摸索的手,抱住夙逡我狼狈的背过身去,忽略了那双遥遥望来的眼。


“哎哟~~~”不知背后何时多了个人,慌乱间迎面撞上,看那身高,应该是个女子,这一跌下去,少不得破皮淤青,空出的一只手急忙拉她一把,却被她顺势倒入怀中,夹在她和夙逡之间,我进退两难。


“蓝姑娘?”一拉一倒间,让我看清她的容颜,若没记错,她应是姓蓝吧?江南女子的俏丽温婉,身子绵软无骨,指间的触感让我一惊,美则美矣,这女子和小魄……扶她站稳,我避过一步,瓜田李下不得不防。


“避什么?想必青楼里也见过不少了,何必故做高洁。”靛青的身影一跃而过,抱胸靠在廊柱上,神情里有着说不出的轻蔑。

被那眼神激怒,我反唇相讥:“青楼里是见的不少,现场表演的却不多见。”瞥眼看向不远处因为整理衣裙并未跟进的女子,我将不屑表现的更加明显。

“何必为奴家伤了兄弟和气~~~~”婀娜的步向小魄,她紧挨着站定,言语间说的颇识大体,只那双眼却不住在我身上游移。

恶心……逃避也好、避嫌也罢,我越过那贴合在一起的两人,笔直向内院走去。

 

拐过拱门,一团黑影笼罩过来,未等我止步,便狠狠撞来,护住怀中的夙逡,我跌坐在地,欲哭无泪……俗语说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来上天注定今日定然有次一劫。


“小魂。”接过夙逡,撞人的荀芩也是一惊,看见孩子安然无恙,一把将我拉起,抱歉的笑笑:“可见到小魄?宫里派人送旨,正在前厅奉茶,只满世界找不到小魄了。”


抬手向身后花园一指,我无力多说什么,荀芩急忙上前寻人,越身而过时,却被我拉住:“你可知是何事?”

“旨还未宣呢,看那神色,应该不会是祸事,你且先去前厅吧,耳闻终归比等待来得清楚明白。”顾不上多说什么,将夙逡推给我,他急急寻人去也。

一通忙乱的接旨,明黄的绸缎带来一个意思明确的消息,即刻起程出征。

出发前夜,我逼迫着弥醉将小魄体内的内丹取出,态度蛮横且不容任何商量,看得出弥醉十分的为难,却仍是经不住我的要求,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取回,当那火红的内丹在他手心绽出的刹那,一颗提起很久的心,终于缓缓落回胸腔。


环住弥醉的腰,我昂首启唇,等待那熟悉的吻。

“你确定要这么做?”他凝视着我的双眼透露着看不懂的讯息,我努力的分辨,挣扎在那纠缠的情绪中。

“双丹合体,才是一个完整的你,不是吗?难道,尚有方法只将一丹纳入体内?”放弃猜不透的迷团,我将精力集中在眼前。

“你会后悔的,我必然,也会……”叹息般,他含着那个会字,吞没在我的唇间。

得未得、失已失

急召进京对于一名武将,果然是没有什么好消息的,十日后收到同小魄赴京家人的飞鸽书信,前线告急,鑫皓国领将得到我国主战将军返京受封的消息,趁边关无守将,结集军队大举东侵,包围了原处于两国交界三不管地段的贸易小城黍邛,若黍邛被攻下,等于直接打开了通往我国的门户,形式严峻不得不加紧作出军事部署。而做为上次战役的功臣,镇西将军自然重责所归,披甲上阵。


呼啸的朔风夹着银亮耀眼的白雪遮天盖地而来,除夕之夜,既是齐家欢聚的时刻,对于离家在外,无法归来的人,却又是思念最为浓烈的时刻。粉身碎骨的鞭炮碎屑漫天飞舞,刺痛我的双眼,那千里外的小城是否也是如此的,支离破碎、尸横遍野,我不敢去想……


“圣旨到~~~~~”尖锐的嗓音压过周遭的一切喧哗,笔直来到面前:“离魂跪听接旨~~~~”

诧异的撩袍跪下,在风雪中俯首:“离魂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离氏夙笃忠贞,镇西将军克摅猷略,宣劳戮力,镇守岩疆,释朕西顾之忧,厥功懋焉忠烈。以武定乱,以文兴邦,素闻离魂经纬之才,特赐官司谏,兵部挂职,既日赴京御前听命!望尔为国效力!旦夕觏止,君臣偕乐,永保无疆之休。卿到日,即有宁宇,无以为念。钦此谢恩!”


“瑞雪甚急,皇上挂念已久,望大人即刻上路,以慰眷注。”

七手八脚被打包上路,直到随车颠簸至城门之外,我仍没醒过味来……经纬之才?我?心思瞬时沉了下来,有非常强烈的感觉浮现,而,绝对是不好的预感……

快马十日的颠簸,穿过京城繁华的街道,高大的皇城围墙将平民与皇族彻底的分化开来,十米高的城墙墩台上,九间页宽的大殿立在正中,左右伸出两阙城墙上,建有联檐通脊的楼阁,四隅各有高大的角亭,形势巍峨壮丽。一入皇城,迎面四殿连环相套,一殿地形高过一殿,位于最后的正殿背衬一座高山,宛若一座翠屏峙立在北面。山侧临水,清澈的湖水好像一面镜子,将山峰映衬得分外秀丽。高楼琼阁、殿台飞榭、抱山环湖的长廊和石栏,华丽而又不失典雅,一种雍容的皇家气派自然而然显现了出来。


来到正殿门前站住,随行太监自去内里禀告,一会一名年纪长了很多的太监出来,扯着公鸭嗓子叫道:“宣离司谏勤卷殿觐见!”随即有宫人引路将我带向西侧一座小型殿宇。


窗外冷得彻骨的北风呼啸而过,暖阁里却温暖得像沐着春阳染着熏风,娇美的宫女揭起层层帘帐,越发使得被掩在后面的人儿神秘难测,忍不住好奇,刚刚教会我的接见礼仪也被遗忘到九霄云外,展目四下胡乱探看,直到最后一层帘幕揭开,两双冷眼将我的放肆看在眼底……


四肢僵硬的忘记跪下,那眉眼的轮廓、气质神形,九成像极当年国丈爷的摸样,只是女性较为柔媚,端庄里透出成熟风韵,不似国丈邪魅,而少年高坐在案桌后,乌黑的眸子、斜飞入鬓的剑眉,浑身透着凛然的傲气。


“大胆,见到吾皇还不跪下。”不高不低的一声呼呵,四周的空气在瞬间凝固,宛若被毒蛇盯紧的猎物,屈膝,我不敢造次,静静的跪在他们面前。

“退下。”轻缓的声音带着不容质疑,随众人的退去,百鸟凤裙印入我的眼帘。

 

“你且看看这个。”几本黄缎包裹的册子扔在面前,白色标条注明战报二字,另有朱笔提写加急字样,一看即知是军事机密。

抬目望向那双水眸,直觉告诉我,在波澜不兴的平和之下,一定有着些许不寻常的东西,正如暴风前的宁静,地动前的静谧。

双手捧起一册,翻开详看:

时初二,离将军领三万精兵,出京城八十里,遂止步不前就地驻扎,使工增修工事,号令全军,言:有上书言与鑫军战者斩。意有囤守皇城,无心救黍邛之态。

时十一,军士步忖请命出兵援救黍邛,将下令,即斩于军前。

时二十七,有黍邛来使,未见军报要件详呈,遍观营内动向、工事修缮,将款之甚隆,亥时方去。

时二十八,将军令,全军卷铠而行,日夜不处,倍道兼行,避鑫军主力,绕赴黍邛。

时初七,抵达距黍邛五十里处,建军营壁垒,修筑工事,部署弓手、投石,把守营壁,整肃备军。

时十六,占据罡山要地,鑫军全力进攻,将军占地利之势,携万军勇猛冲杀,大败鑫军,俘敌二万,聚于黍邛外城。

前以诈立兵,后动如疾风,侵掠如火,廓地分利,悬权而动,只此万般精妙于一役,莫有不胜,擒俘二万足见功效,大战已捷,不见喜色,现在这般的凝重却是所为何来?放下手上最后一册,我抚着麻痹的膝盖万般不解。


重重一声冷哼将我从深思中惊醒,少年皇帝扬手一抛,一张巴掌大小的纸张附在竹筒之上,一看便知是飞鸽传书,拣起细看,短短几行却将我狠狠掷入地狱:

随军女眷失踪,将军接密函单骑而出,次日讯,俘。

“若非念他屡立战功,实属将才,朕定然让他自殒敌军营前。”切齿的愤怒狰狞了那张俊逸的脸,重叠的样貌让我记起国丈的嗜血,寒气透过触地的膝盖蔓延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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