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是掌门送给你的。」小童手上捧著一深蓝色的斗篷,「掌门说现在已是中秋,请大人路上多保重身体,望大人早日找到下任掌门回来。」
我点头,示意小童将斗篷放下离开。
我在三日前被他、那个给我力量的人唤醒。
他对我说:『是时候起行去找妖瞳之人了。』
我茫然的望著他那淡淡的身影,完全不能明白发生了什麽事。
他说:『你因为魂魄受创所以沉睡了三年。』
我问他『为什麽我什麽也不记得。』
他说:『你只要记住你的使命就好了。』
我无言,只听他又说给:『给你四天时间重新适应现在这个躯壳,然後就北上京城,因我感应到妖瞳之人易,将会出现在那里。还有,你的灵力是回来了,但是这个躯壳却还没有习惯这强大力量,所以每当你使用完一次强大的咒术後,你的身体可能出现一些问题。』
就这样我离开了这个我沉睡了三年的洞穴。当我再次走出山洞时,明月当空,竟已是八月秋凉。而柯兰已站在洞穴前不远处树下。
『大人。』
柯兰老了,那时的五岁小童已变成白发翁。
『什麽日子了。』
『回大人,现在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四天後我便起行,代我准备一切。』
今天是我临行前的一天,柯兰为我准备了所有物品,还送上这上好斗篷,看来他是不准备再见上我一面。
不经意的望向那放在案上的铜镜,这一世,我的相貌很平凡,看来是不用作任何的掩饰就可以走在人群中。我伸手摸上这个身体,这个身体应该已经是少年人了,看来是十三、四岁吧,只是我却完全没有这身体的记忆。
在铜镜的旁边,一个白色的布包。这是我出来後梳洗时,由我的衣襟里找出来的。轻轻的打开那白色的布包,里面放著的是一把样式简单的木梳,梳上有几缕乌丝,这是谁人的头发呢?为什麽我会将这梳子与这几缕发丝包在一起贴身放在我的怀里?就好像是珍重非常。为什麽呢?
珍重?世上有什麽东西我是要珍重吗?
我冷冷一笑,手上一使力,「咯」的一声,木梳子一分为二。
亡灵是没有要珍重的物件的。
离开凤门,我先到最近的一个大城市去打探这一个年代的消息。
在城内最大的一间酒楼里,我找了一个不起眼但最能收集资讯的地方坐下。我知道现在是太平盛世,当今的圣上只有二十四岁,他是一个深受人民爱载的明君。
而最近最为人所道的是九王爷的掌上明珠雪霞公主将於明年初夏出嫁,而新郎是一个武林人仕,烈焰山庄的大公子聂守晨。听说玄武门的掌门已率领九名弟子出发京城,为这一对新人祈福。
另一个最近让人注目的是一个常年戴著白纱帽的神医,他四出行医,不求诊金,只救那些有需要的人,很多穷人为此而受益。没有人知道纱下的脸容,有人说他长得极丑,也有人说他长得极美,然而却没有人看过他的真面目。听说他四出行医是为了寻找一个人。
离开酒楼我便出发京城。越是北上,温度越低。这日来到小河边,我脱掉鞋袜将脚放在冰凉的河水里,这几天路上也很平安,只是这个身体好像不太习惯这样艰辛的旅途啊!
就在这时,一阵马嘶,我看见对岸有一驷黑色俊马,马上坐著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因为背光,我看不到他的容貌然而这个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血腥的味道,一种让我身体兴奋得颤抖的嗜血味道。
黑马踏著河水快速的走过来,我终於看见那人的脸容,这是一张异常俊美的男性脸容,一双像冰封的湖水的眼睛散发出冷漠的闪光,然而在他看到我的一刻却变得惊讶,和难以置信。
只见他张了张嘴,像要说话,却是找不出自己的声音来,「……梓…梓朗…」
24.
梓朗?
什麽是梓朗?是人名吗?
「梓朗,是你吗?」黑衣男子跃下马,他来到我的身旁跪在地上,他伸手抚上我的脸容,一双冷漠的眼睛像被热度溶化一样,「我终於找到你了。」
我漠然地望著他,这个男人认识我吗?但那又如何!我一手挥开他那抚上我脸颊的手,他愕然地望著我,完全没有想过我会作出如此反应一样。
我由水中站起来,然後由包袱里找出乾净的布洗了一把脸就走出河水,穿回鞋袜,披上那深蓝色的斗篷,正打算离开时,我的手被人捉住。
「梓朗,你在生我的气?」
我皱眉,「放手。」
「梓朗,要怎样你才原谅我?」
我冷漠地望著他,手上一使劲便将他摔开。显然他没有想过我会攻击他,他被我摔开几尺,我才又转身离开,道:「你认错人了。」
这一夜我露宿野外,但是却明显感觉到有人在监视著我,那一阵淡淡的血腥味随风而过,我知道是他,然而只要他不来烦我,我又何需理会!
就这样过了四天,他再次现身在我的眼前,「你好,我是烈焰山庄的聂守晨,敢问小公子姓名?」
姓名?我突然想仰天大笑,我是没有想过名字这一回事啊!亡灵是没有自己名字的,而每一世我会承继那个躯壳的名字,然而这一世,我竟然连名字也没有啊!
嘴角挂著一丝冷笑,我越过他再次向前走,可是他却轻轻一跃,就拦在我的跟前。如是者来回了三次,我终於停下来冷静地望著他,道:「为什麽你要知道?」
「因为我想和你做朋友。」
「我不想。」
他愣住,然後我再次越过他向前走去。
可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就此离去,他死皮赖脸地缠著我,完全没有初遇时那种冷漠的气息。而我冷漠寡言,对他完全像是空气一样。但是他却毫不在意,对著我仍然谈笑生风。
他喜欢告诉我那个人的事,那个名叫梓朗的男孩子,他说我们长得极其相似,他说我们的岁数也差不多,他说我们冷漠的态度也很相像……
由他的口中,我发现这个梓朗好像对他来说很特别,他们就像好兄弟,好朋友,好主仆,也好像一对恋人。
有天我问他,「你爱那个叫梓朗的孩子吗?」
他明显的一愣,然後苦涩的笑著,「我喜欢他,很喜欢他,只是很喜欢很喜欢而已……」
我冷眼看著他,真的只是喜欢而已吗?
「对了,你真的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也总不能“喂喂喂” 的叫你吧。」
「随便你。」
「那不如我替你想一个名字吧!」
他想了一天一夜,然後他告诉我他为我起的名字,「映月」。
倒映的映,明月的月。倒映明月的映月。
我没说什麽,就看他一个人在高兴,常常映月映月的叫著我。
我不理他,无论他叫什麽也不是我,那我为什麽要介意他叫我什麽。
「映月,如果有一天,你和梓朗遇上,不知道会是如何呢!」
我望著那烧得正烈的火堆不语。
「你知道吗?我找他快三年了,可是却全无音讯,无论我动用多少人力物力,也找不到他。」
找到了又如何?
「後来有人告诉我,只要向西而行,我就会找到他。看来那个女人是骗了我!」
火花随风起舞,说不出的美丽。
「映月,你说我会找到他吗?在这茫茫人海中可以找回他吗?我答应了他为他找回他的!」
美丽而又短暂。
「我答应了我的弟弟迎曦去找他。」
迎曦?
「小曦他很爱梓朗,爱得很深很深。」
迎曦,一个美丽的名字啊!
「梓朗的失踪让他悲伤欲绝,近乎疯狂。」
要知道长久的等待,为的是一瞬的晨曦。
「他很爱很爱梓朗。」
那个人的生命会如其名字一样短暂吗?
「一切也是我的错。因为嫉妒,所以分开他们!一切都是我的错。」
梓朗(25)
东有玄武,西有凤。
很多人也知道玄武门是一历史悠久的道家门派,祈福、咒术与赶鬼之术更是响愈盛名,而由玄武门出来的人,人们叫他们玄祈师,玄武门主要帮助的对象是人类。
而凤门却相反,因为它主要帮助的是地府,所以不是有太多人知道凤门的存在,而知道凤门的人们叫他们为控魂师。成为控魂师并不容易,因为成为控魂师的最基本资格是拥有阴阳眼,而且天资亦同样重要,再加上你必须要有强大的意志力才不被其他的灵魂所诱惑或控制。因此在十多万人中,可能只有一个人是拥有成为控魂师的资格。
控魂师就是控制灵魂的天师,他们利用灵魂来收拾其他的怨灵或邪灵。而被控制的灵魂被称之为『战魂』。然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凤门』的控魂师并不会将收拾亡魂打个魂飞魄散,而是他们会净化亡魂的怨念,助他们早日投胎重新。而负责净化灵魂的是凤门的掌门。
每一任凤门的掌门必须拥有妖瞳之眼,在历代掌门中,只有第一代掌门凤桑榆拥有一双妖瞳,而自他以後,每一代的掌门也只有一只妖瞳,就如这一代凤门的掌门柯兰。然而控制整个凤门的并不是掌门,是那个人……不!应该说是魔鬼,他就是那个赐我力量的魔鬼,那个和我在山洞里会面的淡影,他的名字是凤,只有历代的掌门和我知道他的名字。我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我想他是来自地府的,而且还是一个拥有强大力量和地位的魔鬼。
他赐力量给我,让我代他寻找那妖瞳之人回凤门,这是一个没有终结的任务,只要我还存在於这个世上,我的任务就是为他寻找那妖瞳之人,这是我存在的目的。而现在,我正在前往京城的路程上去寻找那拥有一双妖瞳之眼的人。
「你为什麽要跟著我?」我望著眼前的聂守晨问。
「为什麽?」
「我不是你要找的梓朗,所以跟著我也没有用。」
他低低的笑出声来,「我知道,由刚遇上你时,你一手挥开我,我就知道你不是他,因为梓朗他不会武功,他只是一个单纯而冷漠的孩子!」
我默然。
「跟著你纯粹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他说著就伸手揉上我的头发。我微微的向後一退,没有让他触碰到我。
他尴尬的一笑,收回手,「习惯了。」
我冷眼望著他,突然以速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捉著他的手。
聂守晨惊讶,他快速的向後一闪但已来不及,我的手已把上他的腕上,感觉到他体内的真气反弹,我立即松手,向後飘去。
「你中了月情咒?」
聂守晨震惊地望著我,「你是怎麽看出来的?」
「还有两天就月圆了,而且刚刚把过你的脉。」
他不敢置信地望著我。
「以你的功力再加上你那驷宝马,两天应该可以赶到最近的城镇里,你走吧!」
他微微一笑,「我会没事的。」
我冷眼望著,「你知道什麽是月情咒?」
他苦笑,「知道。但是你不用担心,只要在月圆那天到达前面那一个湖就好了。」
湖?难道他是用那种方法去抑压月情咒?用冰冷的水去包围身体,然後运功将月情咒引起的情欲压下,然而当你压一那股让人发狂的情欲後,不久,就会有一阵强烈过一阵的锐心之痛,直至晨曦来临。
「你中了这月情咒多久?」
「五年。」
「每个月也是这样解决月情咒?为什麽不找几个妓女解决就好?」
聂守晨尴尬的一笑,「你对月情咒好像很清楚。」
我不语,只是望著他。
他默默地望著我很久,然後以一种冷漠非常的语调说:「曾经有一个人,在月情咒发作时向我献身,然後第二天早上他就死在我的身旁。因为是我一剑将他由睡梦中杀死的。」
「那时的我可是很清醒的,我不能容忍那些我不爱的人碰我,所以这也是我不找妓女的原因。」
梓朗(26)
月情咒,是玄武门一种中上级的咒术,中了月情咒的人会在每次月圆时情欲高胀,必要找人合欢,不然就会欲火焚烧而死。而另一种保平安之法是在月圆时,让身体呆在冷水里,然後以上乘的功力将欲望压下,但这种方法的代价是当情欲压下後,你的心会绞痛非常,让人疯狂,而这种痛会持续至晨曦来临。
这个男人是如何忍受这种蚀骨之痛呢?
然而他是否与玄武门有什麽纠葛?
就在月圆的那一日中午,我们到达了一个结著薄冰的湖。
一阵北风吹过,送来一阵血腥味和杀气。嘴色挂上冷笑,好像有人比我们更早到达这里啊!
聂守晨好像也感应到这股刻意忍藏的杀气,而他那驷黑色的宝马更是不安地喘息。
就在这时,我看见一个身影由在湖的对面走过来,他的步履不慢也不快,就好像散步一样,然而这个人的功夫却是一流,因为他是踏在那结著薄冰的湖面上行走。
他在我们二十尺之外的湖面上站住了脚,我终於看见他的容貌,这是一个俊逸的男子,风轻轻的扬起他的发丝,就如仙人降临的境象。
「聂守晨,」男子望著我身旁的人,「你还记得四年前六月十五日发生的事吗?」
「你是许玲珑的什麽人?」聂守晨冷漠地望著那个男子问。
「你还记得她啊!」男子微笑,「我是她的未婚夫,石云清。」
「原来是石家堡的小公子啊!你是来为许玲珑报仇吗?」
「四年前的六月,玲珑一直和你在一起,但是在六月十六日那天早上,她的尸首被人发现在京城郊外的一个湖边,至死的原因是那穿过心脏至命的一剑,而她死前生前更是被人侵犯过。」石云清漠然地望著聂守晨,道:「聂守晨,是你杀死玲珑吧!」
六月十六……
过心脏至命的一剑……
是那天他告诉我那个向他献身的人吧!
聂守晨冷冷一笑,「是我杀的。」
「聂守晨你这个伪君子,玲珑是为了你而离家出走的。她那麽爱你!你竟然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聂守晨微笑,「要来就尽管来吧!」
「你还不至於我出手。」石清云轻嘲,然後他拍了一下手掌,突然一大群人将我们包围著。
「就凭这些喽罗?」
「是不是喽罗一会就知道。」
我们被围著的圈子慢慢变小,就在这时,聂守晨拉著我的手,「映月你乖乖的坐在那里等我。」
然後巧妙地将我一送,就把我抛出圈外的一棵树上。也好,就看看这个男人有什麽本事。
我就这样坐在树上观看,只见那围著聂守晨的圈子共有五层,每一层共有十二个人,看来这是一个阵法啊!战斗开始的时候,聂守晨仍然是一脸轻松的,但是当时间过得越久,他的脸色变得越凝重,还有几冷险象环生的场面。
这是一个很严密的阵法,每次三个人出击,然後其馀八人有条理地互相报位和掩护,而其中一个是这个阵中的首要,看来他是那个主要作出决定和应变的那一个主要人物啊!只要将那个主要的首要人物打倒,这个阵法就自会崩溃。
然而为什麽要有五层呢?
是要车轮战吧?应该没错,看来是要让聂守晨根皮力歇才给他至命不击啊!
我转移望向那个仍然站在湖中的石云清,他的嘴角向上扬,看来是胜卷在握。我看这个人真是不简单,要维持站在薄冰上的这个动作,要有多上乘的内力才可以做到呢?从古至今我也只见过几个人可以这样做到,一个是三百年前的武林盟主,另一个是凤门的第八代掌门,还有一百年前的玄武门的玄冰使叶霜菱,我曾和他大战多场,而我更是死在他的冰剑下。
然而这麽年轻的石云清可以有这麽上乘的功力吗?
我猜他应该是一位术士吧!而且看这个阵势也有五行的影子在,所以他还是一位道行不弱的术士。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差不多是申时了,如再不解决他们,就要到黄昏了,那时聂守晨是必死无疑。但是……
聂守晨的生死又与我何干?
27.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差不多是申时了,如再不解决他们,就要到黄昏了,那时聂守晨是必死无疑。但是……
聂守晨的生死又与我何干?
可是这个石云清却一定和叶霜菱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