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书 二(穿越)————魈
  发于:2009年04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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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命地挣扎着,我很想瞪圆眼睛,大声叱责围在我龙床前开始商量陵寝问题的诸官们,但无论我怎么折腾,力气就像涣散在了体外似的,怎么也聚集不起来!越着急越没办法,胸口又不识时务的引发了抽痛,嘴角一热,好像逸出了什么浓稠的液体,不等我咋舌品出味道,一声惊呼就刺耳的响彻云霄:“天啊!皇上又吐血了——”
“难道是大限将至?!快来人啊!通知太后和王爷们——”
“皇上啊~~您要弃我们而去前,至少也该回光反照一下吧……呜呜……”

刹时,安静了没一会儿的寝宫又乱了套!一阵虚浮的脚步声后,我被一双冰凉的手抓握住了肩膀,接着,一轮猛晃,耳边炸开了二哥方寸大乱的悲嘶:“皇上!三弟!云舟——不可以!你怎么可以说走就走!你怎么可以狠心的抛下颐国、抛下二哥……咳咳——”
“……”谁来帮我阻止他一下?!我活得还不够本,丝毫没有要死的意思啊!再继续被二哥这样往死里晃下去……就真的要魂飞魄散了!唉~~
可惜,我的小小祈祷没有上达天听,瑾王摇得更加用力,夹杂着疯狂的悲嘶,哪里还有往日冷酷无情的模样:“云舟!云舟!不要死!二哥求你……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一口气那么多个死字……二哥,你咒我啊……
“云舟——”瑾王摇得卖力,我这边也不好不做回应,于是又有几口浓血呛出了唇外,滴在了龙榻耀眼的明黄锦缎上!值得庆幸的是,我这几口血吐得不冤,因为二哥终于浑身一震停止了他狂乱的弑君举动……他昏过去了……
“二王爷!节哀啊~~”
“瑾王爷……现在非常时期,不能连您也倒下去了啊!”
“快来人把瑾王爷扶到一边休息去!叫太医们过来给看看……别悲得伤了身子!”

心头稍宽,正当我轻舒一口气,胸口痛得趋于麻木,以为自己的酷刑已经告一段落的时候,五弟顼王再接再厉的扑了上来,掐得我胳膊一片青紫!郁闷地在心中翻了翻白眼,暗骂老天不公平……他们那边可以换人~我却只得一具身体轮番应付……
“皇兄!可恶!您睁开眼睛啊!求求您——睁开眼睛吧!呜……”我那从九岁起似乎就没再掉过眼泪的倔强五弟,竟掐着我的胳膊语带哭腔?!好奇地想要看看他那张硬气的小脸哭花的狼狈相,可我就是无法睁眼,只能挺尸般躺在床上暗暗焦急!
“皇兄……睁开眼睛好不好……只要您醒过来,臣弟什么都听您的!您要我娶那只狐狸都成!只要您醒过来……呜呜……我不要你走……别走……”
“……”谁说我要死了?好不容易五弟决定正视直面他自己的感情,我高兴还来不及,哪舍得翘掉?!不停的在脑中向自己灌输天书有云,我没可能会死的道理,我边琢磨着按照惯例自己什么时候有能力睁眼,边考虑继续睡下去还能拐到多少好糠。
天书说的对,这些家伙需要适时的给予一定的刺激,否则他们不会明白人生苦断,要爱须趁早的重要!呃……但身为教材,我私认为教训已经足够到位了,再躺下去……万一人人都给我来照本宣科的“摧醒”一顿的话……天书啊~估计我就要打破你“梅花香自苦寒来”的有情人终成眷属法则了——
你不会那么残忍……要他们踏着我的尸骨迈向两情相悦的彼岸吧——
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命运是多少年后,别人吃饱喝足,闲来无事的时候,搂着心爱的人,望着夜空上随便中奖的某颗星星,不痛不痒的感慨:“要不是XX的死,我还发现不了你对我是那么的不可替代~~~”

就在五弟吼到声嘶力竭,暂时还我耳根清静的时候,突然,一声惊呼在不远处响起,提醒我苦难还没有过去,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天啊!昭羽侯被一个白发青年抱进来了!”
什么?!我醒来后就一直被吵得头昏脑涨,差点忘了去追问最应该哭天抢地的人为什么会缺席!没料到……好啊你林天恒,我昏迷了四、五天这还没死绝呢,你就迫不及待的琵琶别抱,还怕我死得不彻底的携新人来给我这旧人上演你浓我浓的戏码?!想把我气得驾鹤西归后好方便你们柳暗花明对不对?!哼哼~~天书中千算万算……却尚未算出会有像你如此无情寡恩的薄幸受!
“咳——”气火烧心,我胸口剧烈的抽痛着,一口接一口的鲜血不受控制的涌出体外,意识渐渐模糊,灵台一片清澄,似乎要解脱自这肉体凡胎了般轻飘飘的……

“云舟——”完了!关键时刻谁来帮忙将好死不死醒得不是时候的瑾王再敲昏回去,我这边可经不起他雪上加霜的猛晃了啊~~~
“皇兄——”顺便帮忙把五弟也拉得能有多远是多远……我鼓励他习武是期待他可以领军布阵,卫我颐国江山!不是要他把蛮力用在欺压我病体这方面~~~~
“皇上——”拜托~~寒凌寒大侍卫,知道你忠心耿耿,救主心切啦~~但别挑眼下多事之秋来搀和行不行?!省省你的内力吧,手掌从我背后灌进来的内息搅得我五内俱焚,到时候我一不小心咽了气,你替我向阎王喊冤去——
“皇儿~~~~”老天爷,你玩我啊!怎么连母后都跑来凑热闹了?!那接下来我不死是不是就对不起天下苍生,辜负了全朝期待?!可恶……

“笨蛋……”淡淡地,一声低沉清雅却无比清晰的嗓音穿透层层阻隔荡漾在我耳际。似熟悉又似陌生,像是在记忆中隔雾观花,临水赏月,总是在快要想起来的刹那归于模糊……我是否曾几何时听闻过这抹玩世不恭的戏谑?我是否很久以前怀念过这抹云淡风清的洒脱?我应该认识那说话的人吗?我不知道……
此时此刻,我好想汇聚全身最后的力量,就算真的会违背天律,气绝当场也无所谓!我想睁开眼睛!我想用自己的眸子去确认!苍天在上——请让我看看吧……我是真的真的想弄清楚……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欺君犯上把朕当病猫趁火打劫在我爬不起来骂不出口的时候落井下石张口骂得那么不留情面——

天书说的对,愤怒确实可以激发人体内前所未有的潜力啊~~~
来不及感慨这句至理名言的贴切,闻言,我不知从哪里榨出了力气,居然凭着一股死都要知道是被谁气死的执着,奋力撑开了眼皮,睁大了氤氲迷蒙的杏目,狠狠地瞪向在生离死别的关口还有心冷嘲热讽的闲人——
“瞧~这不就醒了吗?哭有何用,哼……”寻声转眸,入眼的,是一片雪霜覆盖的长发。在那无瑕的沧桑掩映下,来者文俊的容颜上浮起一如七年前那日离别时的浅笑,不愠不火,只是凝视着我的那双修长眸子,却在两千多个日升日落的沉积下,更为深不可测了。
若不是他的容颜依旧年轻,那头老去的太早的华发下,我已不敢认他了……
七年了,你这惟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啊~~又来打我悉心栽培的小受的主意了吗?呵……真是不能对你掉以轻心,上次是盛枫,这回准备染指我的林天恒?你这家伙……你这家伙……不过是七个年头罢了,是谁把你的青丝染满了霜雪……
“呦……好久不见了,皇上。”扬眉含笑,来者尊卑不分的臭脾气半点长进也无。呆呆地望着他排开众人步步走近,我心乱如麻地审视了半晌他怀里毫无知觉的林天恒,在抬头回视对方时,心湖竟出乎意料的平静!明明在脑海里构思过无数个重逢时的画面……但当他真的站在我面前,对我微笑着轻松地打起招呼的这一刻……
我却只想由衷的牵动唇角,眯起杏眸,舒展柳眉,释然一笑。轻声地回答他:“……好久不见了呢~~尹冰肃尹大神医~~呵……”

快七年了吧,无事不登三宝殿,又是哪阵不开眼的邪风把你吹到了我身边呢?是不是你怀里那个累瘫的痴儿?明明单程就要七天的路途,他却仅花了五天把你带到……为什么他就不怕我和你旧情复燃呢?为什么他就不担心我六年多后对你还不能忘情呢?
林天恒啊~我本来以为你是个深藏不露的大醋缸,却未料,你比我还要幼稚,还要情深无怨,痴迷不悟。这些年来,你活在眼前这个人的阴影下,是何种心情?这些年来,你决口不提他的名字,甚至暗令全宫上下谁都不可再做谈论时,安得是何居心?
那年的那天,昏迷中的我把你当成了他呼喊着时,你落了泪,落泪时的你,心里在作何感想?那年的那天,你听到我要丢下朝政,只身去寻他再续前尘时,默默接过繁冗的奏折公文的你,抱得是什么想法?你啊你……究竟是用什么心情去亲自出马,迎回自己最大的情敌的呢?你啊你……究竟是用什么样的一种决然敲响那个人的门扉,用什么样的语调对他说,请这个你最大的威胁重回我的面前的呢?
“天恒他……怎么了?”哑哑地笑着,我问。
“哼,一个傻子。八百多里的路,日夜兼程,马跑死了就施展轻功硬冲,大半夜的踹开我家门,把话交代完就脱力倒下了。我用金针替他疏通脉络,怕他再不知死活的逞能,叫他乖乖的先睡几天……”不以为然地耸肩,他答。
“你说的没错……真是个傻子。”眸中寒霜化春水,温柔盈盈,我痴痴地望过来,聚焦点再不是那个白发飘逸的男子,从今往后,我的目光,我的心,都会先去追逐对方怀里那个憔悴的青年了。不为他的倾国绝色,不为他的稀世功勋,只为那不输于任何人的痴狂……已如潮水,淹没我这孤舟一叶……从此以后,再无解脱……再也……不求解脱了………
林天恒,我知道这近七年来,你一直怕朕再次见到尹冰肃。你怕他会取代你千辛万苦换得的心上之人……但你错了。而今,正是在尹冰肃的面前,我才能理直气壮的对你重新说出那一字一许诺,三字了平生的誓言。这一次我说了,你要仔细的听,认真的给我记到脑子里,烙到灵魂上去:“冰肃啊~~介绍一下,你怀里的这个傻子……就是朕今生今世,所爱之人。”
“是吗?”了如指掌地挑眉,尹冰肃笑得像狐狸:“我早就看出来了~~哼哼~~~”
“既然已经看出来了……”输人不输阵地半眯起杏眼,我戏谑地沉下脸,语气急转,厉声吩咐:“还不快给朕放到床上来!你到底要抱他抱到什么时候啊?!哼~~~”该不会是我的痛从胸转移到胃了吧?不然嘴里涌上来的滋味,怎么甜里带了一丝无伤大雅的微酸……

我话音刚落,尹冰肃就愣在了当场,片刻之后,很不给皇家面子的暴笑出声。边笑边喘,半晌,他瞥了气得又要吐血的我一眼,投降的摇了摇头,轻柔的把林天恒安置在我的身边,然后回身,笑容一整,义正词严的清场道:“诸位,气出人口鼻为浊,对病者不利,所以~请出吧——”
“你——”在场众人,唯一没有被顶撞过的母后听罢,徐娘半老的脸上青白交错,端起太后的架子就要训斥,却被实权在握的瑾王拦身在前,不容置疑的淡淡告罪:“母后,冰肃乃是世间神医,皇上的病全靠他救治,还请母后同往外殿稍事休息,静侯佳音。”两句话打发了我那难缠的娘,瞪大眼睛,崇拜的向二哥投去肃然起敬的一记侧目,在我咀嚼着对方如泣如诉的回眸意味何情的时候,尹冰肃已经快刀斩乱麻的牵起了我的手腕,凝神耗脉,眉蹙成壑:“这七年来明明教过他如何条理~怎么还让你病成了这样……”
“……瑾王他俗务缠身,无余力时常进宫吧。”直觉他所言指代与其交情甚厚的二哥,我不假思索的嘎声回答,却没敢告诉对方,害二哥经常下不了床旷朝的罪魁祸首里……我属于教唆犯,而且是情节格外恶劣的那种……
若有所思地白了我一眼,对我勉强发话的行为给了句“闭嘴”的喝令后,尹冰肃把脉的手背上突然青筋绷起,仿佛是有了结论,他猛地倒抽着气,浑身巨震的瞪了过来:“怎么搞的?!皇上,你该不会是最近受过伤吧——”
“呃……”在尹冰肃眸中带火的怒目下,我心虚地向身后的林天恒靠了靠,陪笑着点了点头,又在前者骤然眯起的威胁意味下拼命的摇头反供!白发的尹冰肃气质中多了一份不属于人间的出世飘逸,但此刻那白发随颤抖飞扬,修长的眸子充血的模样,与其说他像神仙,不如说他像历鬼!我很认真的怀疑……他“阎王敌”的称号该不会来自于抢在阎王勾笔拘魂前,病人就先被他活活吓死了吧?!
“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曾几何时受了伤,震动过五内!”我忘了尹冰肃看上去虽然很受,但其实是医武双绝。他接踵而至的那声狮子吼可不是盖的,足足一盅茶的时间里,我两耳还余音犹在……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连忙虚弱的笑了笑,可怜兮兮地打着商量道:“那个~只是不小心掉了次悬崖,能算受伤吗?”
“……你、说、呢。”脸色一黑,尹冰肃丢开我的手,一拳捶在了床柱上,锐目中凶光乍起:“皇上!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体根本经不起这么大的冲击!现在你脉走轻浅,脏器皆损,除非是大罗神仙出手,否则回天乏术了!可恶!我明明告诫过他的!怎么会——”
“……那个,你是说朕会死?”无辜地眨了眨杏眸,我的声音平和稳定,镇定自若的与尹冰肃形成鲜明对比:“会不会是你弄错了?”奇怪,怎么大家都与天书的主旨背道而驰?我是胸口难受了些,血吐的频繁了些,头晕的厉害了些,气虚得惨烈了些……但还不至于会死吧?
在心里默数着天书里凤毛麟角的生离死别,我心头一宽,再度确认死在病上的十个里有十个是小受,做为一个小攻,等待我的悲剧大抵不过是疯掉,傻掉,孤零零地看着有情人出双入对,娶个不爱的女人夜不成寐,或者守着小受的墓碑悔恨终老,仰或寄情于权势,征战劳碌,高处不胜寒……
总而言之,作为一个小攻,想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才对~~~!

“我宁愿砸掉自己的神医招牌,也希望这回真的是诊错而已。”沉默不语地深深看了我一会儿,尹冰肃缓缓伸出手,寸寸移动着抚摸过我苍白的面颊,重重长叹,冷冷颦眉:“只可惜,皇上……您的身子确已油尽灯枯,最多也不过再月余的光景了……”顿了顿,似乎是惊异于我丝毫不受打击的微笑,他悲伤的语调峰回路转,只是依然希望渺茫:“不过,我在先师的医编里曾看到过一个以金针渡穴,移经换脉的冒险疗法……受医者要生生忍耐七七四十九日非人所能及的煎熬,就算是意志坚韧,顶天立地的壮年男子也撑不下去!说是九死一生的法子……可至今试用了十七例,十五人死在过程中,唯独幸存的两人也终身长眠不醒,绝命之日瘦若脯干,惨不忍睹!皇上……帝王家有九五之尊的死仪,你真的愿意尝试吗?!”
“没有关系,你动手吧。”不等尹冰肃声音发颤的形容完,我便绽开了浅笑,坚定不移的打断了他的话。等得就是这句话,哼哼~我就知道,天无绝人之路~~说得那么可怕,到头来还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为爱情命比蟑螂。天书的走势到了这一步,几乎可以确定团圆的结果了!无比轻松的挑了挑柳眉,我扭头依依不舍的吻了吻昏睡中的林天恒,轻描淡写的望向举棋不定的尹冰肃,呛出唇间郁积的血淤,气定神闲的催促:“不必犹豫了……朕准你下针!”
“会死的——”不敢置信地后退一步,尹冰肃向来稳定的手也不得不抓握住床棱方可固定住身形。
“不会的……”天书为证,我对自己的命运信心十足。
“万一长睡不醒……”尹冰肃沉吟迟疑。
“朕会醒的。”坚定不移的温柔笑着,我伸手握住了林天恒温暖的掌心:“因为……世间还有个人,他的幸福……只有朕能给。”
嘿嘿~~用天书里肉麻的台词果然能达到感天动地,混淆视听的效果啊~~~我这边柔情似水的刚刚说完,尹冰肃就嘴角抽搐地手扬针下,生怕慢一秒会被迫听到更反胃的内容似的……
“呜——”刹时,针落处巨痛吞噬了全身的每一寸角落,竭尽全力瞪了假公济私,下手颇重的尹冰肃一眼,我张了张嘴,还没想出自己要说什么,便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天书里常常把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昏睡一笔带过了。
此中的辛酸,果然绝非笔墨足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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