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夸张吗?"我怀疑地看着那个满脸陶醉之色的小丫头。
"夸张?"秀梅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公子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舞蹈有多美啊!我夸张?公子随便去问问那天看过公子的舞蹈的人,如果有一个没有被公子的舞蹈迷住的话,我,我,我把头输给你。"
她很认真地看着我说。
"小丫头爱说笑,我要你的头做什么?"
"你,你,秀兰姐,你看公子了,他又欺负我。"秀梅攀着一边又在神游太虚的秀兰哭诉,秀兰回过神来,责备地看了我一眼。我委屈地一扁嘴,"我那有,是她自己说要把头给我的嘛!"
"是你不相信人家的话嘛!不然,你以为皇上干吗要你跳舞给他看啊!"秀梅不满地反驳我。
"怕我生活太轻松,找我麻烦了!"我轻松地回着。
"你!"小丫头又气鼓了双颊,真是容易生气啊。我走到她眼前,捏捏她的脸颊,"秀梅乖,去帮我找一个舞师过来。"
她没好气地挥开我的手,"人家又不是小孩子。"说归说,她仍旧走了出去。
我回过头,看进秀兰的眼睛里,可是她借着低头的动作避开了我的眼神。我轻叹了一口气,"你去帮我将换洗的衣物收拾几件吧,顺便把我前一段时间炼制的药都带着吧。"明天就是庆典了,这两天是宫中守卫最放松的时刻,秀兰,你的计划也要实施了吗?是不是我跟本就没有机会等到阿圣回来啊?
晚上,昏暗的灯光下,我与秀梅坐对愁城。"公子,那一天跳舞的那一个人真的是你吗?""我也还在怀疑中。"我沮丧地说着。
"我真的是不明白,就算你再也跳不出那天那样出色的舞蹈,也不应该象今天这样啊。好歹你也练了十几年的剑舞啊。""是啊。"我懒洋洋地回答她,我现在终于确定,跳舞凭的根本就不是身体,而是灵魂。还以为终于有机会洗刷舞痴(舞蹈白痴)的恶名了,可是事实证明,这根本就不可能。
"全身僵硬古板象一个木偶人,而且全然没有一点乐感。跳舞跳到公子这种境界的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知道。"我叹息着,想起舞师的评价我就想哭。那支答应了皇上的舞我可不可以赖帐啊,我认真地考虑着。
"而且以前倾国倾城的面孔上还添了一道碍眼的伤疤,真是怎么看都不舒服。公子你把它除去好不好。"我激灵一下,打了一个冷战,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好。"我算前算后,好不容易才算出一道疤痕,我会答应除去才怪。不过,我怀疑地看了秀梅一眼,连皇上都束手无策的伤疤,她居然有办法治愈吗?她究竟是什么人?!
秀梅朝我嫣然一笑,笑中竟然带上了几分的魅惑,那是她从不曾表露过的笑容。我嘲弄地笑笑,我竟然忘了深宫是个大染缸,久居深宫的人怎么会天真单纯呢?没想到算来算去,最单纯的却是我这个自负聪明的傻瓜呢?看着眼前渐渐迷蒙的人影,嗅闻着清新似莲荷的香味,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月魄。为我竟出动了这等珍品,可真是看得起我啊。我悠然一笑,放纵自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皇上,对不起了,不是我要赖帐的,虽然我也曾经如此想过。阿圣,实在抱歉,我等不到你回来了,你能找到我吗?小天使说,这是一片法力无法使用的大陆,没有了法力,你们也只是平常人而已,不知道我们可有再见之期。
十一
我在一阵晃晃悠悠的感觉中醒过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看起来宽敞且布置地很舒适的空间里,是马车吧,我猜想着,有些想坐起来,可是身上软绵绵的,好象不是自己的一样,没办法,我只能让自己依旧老老实实地躺着。好豪华的马车啊,我打量着四周感叹着,显然这次要请我去做客的人又是一个非富即贵的人,而且还是一个用心良苦的人呢!
我不由得想起昏迷前闻到的香味,那应该就是月魄,除月魄没有什么药物可以有那样清雅无双的香味。只是真是不可思议啊!区区不才的我竟值得别人出动月魄,我还真不是普通的荣幸呢!据我所知,那月魄可是千金难求的好东西,是药中的珍品,在固本培元方面于人体大有裨益。传闻此药制作起来最费时间,且炼制所需的草药十分难找,因此在世上所存有限,就连堂堂皇宫都不过只有十粒月魄而已。可是现在倒好,这邀请我的人居然把这种珍稀难得一见的月魄用做普通迷香。我忍不住撇撇嘴,真是糟蹋,那么好的东西,不知道如果我恳求恳求他,他肯不肯多送我一些。
"停车。"马车外面传来吆喝声,"天色已晚,我们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然后就是一片忙乱的声音,只是一会儿工夫,他们就似乎已经收拾妥当。然后一个人走过来,打开车厢的门,那是秀梅?!
"公子,这几天委屈您了。再过三天我们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了,到时候奴婢一定会为公子斟茶道歉。"我呆滞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她真的是秀梅吗?她真的是那个我以为天真活泼的小妹妹似的秀梅吗?我苦笑了下,看来我真的很没眼光,这么一个娇艳妖娆的美人我竟一直以可爱二字评价。我歉疚万分地望着她,"我对不起你。"
"啊?"这次换成是她在发呆了。
"我竟然到现在才发现你长得这样漂亮。"
"啊?!"嘴张地更大了。坦白说,这个样子的她让人一点也联想不到美丽漂亮之类的形容词。
我正要对秀梅发表我的最新看法,恰巧这时有人来唤秀梅了,"秀梅,你站在那里干什么。不是要你将林公子请到帐幕中来吗?"那人走了过来,是一个年轻俊朗的男人,看起来应该是那种成就过一番事业的人。
"HI,你好。"我微笑着向他打招呼。秀梅也反应过来,喊到,"夏先生。"
我的反应似乎让他吃了一惊,但转瞬间就恢复过来,对我笑着说,"林公子,您好,这几日里多有得罪了。"然后又转过去看着秀梅,责备地道,"还不快扶林公子到那边帐幕内歇息。"扶?说的可真客气啊,以我现在的力气,恐怕得抱了。我微皱一下眉头,不是很习惯即将被一个女人抱着走的事实,我下意识地看向那个"夏先生"。
必须得说这个夏先生是一个相当敏锐的人,接受到我的眼神之后,他略一犹豫,就让秀梅退下,然后自己将我打横抱在手里。我轻轻一笑,"谢了。"然后便把目光向四周瞄去。一望无际的沙地上正立着四座帐篷。十几个仆人打扮的少男少女正在收拾整理行李物品,安顿马匹骆驼,或者是忙着准备晚餐。这看起来真的象是一个大家庭集体出游。
我热切地看着那个抱着我的人说,"夏先生,我们先去那边坐会儿吧?"他低头看了我半晌,然后终于脚跟一转,向那边的那个火堆走去。那些少男少女见我们走了过去,似乎很诧异,但依旧很麻利地为我们铺好坐席。夏先生将我放下,然后坐好,让我靠着他。这时,大家已经都收拾停当了,可是看着我们却都迟疑着,似乎在等待命令。我叹了一口气,我真的有一些受不了这个时代的人,上下之间规矩也太多了吧。本来希望可以跟大家一起享受一下晚餐的热闹气氛的,可是显然有我们在这里,气氛不可能热闹地起来,而且看这些人训练有素的样子,我很怀疑即使我们不在这里,他们是不是也没办法消除隔阂,真是一群不懂得享受生活的人。"让大家都坐下吧,我们回去。"我有些意兴阑珊地说。现在我没有太多的力气去教导别人我们大家都是平等的之类的道理,而且别人的家仆关心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夏先生将我抱进其中一个帐篷里,告诉我那就是我今晚休息的地方,今晚他、秀梅会陪着我一起睡。"秀兰她也是你们的人吧?"我问着,"刚刚怎么没有见到她?"他深深地看着我,"你想见她吗?我现在就可以唤她过来。"
"真的吗?那真是太感谢了。"我开心地说着,那个曾经为我烦恼的小丫头让我感觉我到了这个世界并非是完全孤独的。至少,她是真心地在关心我。
一会儿之后,秀兰来了。"公子?"她轻轻地喊着,低着头不敢看我,"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
我从容一笑,以带了点委屈的口气说,"我一个人吃饭好寂寞,陪我一起吃好不好?"在宫里时,我常用这样的口吻要求秀兰陪我。
"公子?"她惊讶地抬头看我,"您不怪我?"
"怪你?你有什么要我怪的地方吗?"我故做不知她在说什么。
"公子待我如家人,我却背叛了公子。"她的头又低了下去,"我对不起公子的信任。"
我轻叹了一口气,"秀兰,你是我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我并不想失去这个朋友。而且从严格的意义上说,你并没有背叛过我,记得吗?出手的那个人并不是你。其实就算出手的那个人是你又如何?每一个人的生命里都有太多值得珍惜的东西了,我没有理由要求你一定要把我放在第一位。我怎么说都只是你的朋友而已。而且你一直在为会伤害我而难过,不是吗?你能这样待我,我已经很知足了。再说,秀兰,你知道我一直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能有这一回经历,我自己只会高兴而已。"我微笑地看着她。
"你不要骗我了,你那么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怎么会喜欢现在的处境。你那一次的舞蹈早就在告诉我们,你是一个天生就应该属于山林的人,囚笼并不适合你。可是现在你好不容易才算计出一次可以从此海阔天空的漫游的机会,我却在你还没有来得及出去的时候,令你陷入另一个囚笼。"厄,她太激动了吧,我有些迟疑地看着她。
想了想我才又开口道,"秀兰,你认为我现在应该愁眉苦脸吗?我只是一个不小心失忆的人,我脆弱地不能保护自己,可是我却有一张惹祸的容颜,这样的我本就容易惹起觊觎。你知道曾经我用心地毁容,可是现在功败垂成。"见她反应如常,我有一点失望,真希望她可以告诉我我其实已经成功毁容了,可惜,看来秀梅说得不假,他们真的有办法帮我恢复容颜。
我定了定神,继续说到,"这样的我根本就没有勇气走入山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在山林之中,容易引起觊觎却又不能保护自己的我会成为大家争食的目标,也许我的境遇会更惨。那样的话,我还不如找一个囚笼,或许我会成为别人的玩物,却也可以在很大程度上保护自己的安全,对吗?秀兰。而且,最关键的是,秀兰,现在我们已经在这条路上了,我们从来就不是可以选择的人,我们只是弱者。如果说,我们还有可以选择的,我们唯一可以选择的就是过得痛苦还是快乐。既然日子是一定要过下去的,既然我们从来就没得选择,我们又何必为难自己呢?其实这一次,认真说起来,应该是我连累了你。如果你一定要这么难过,我也会愧疚自己伤了你,伤了唯一无条件对我好的你。"接着我苦着脸对秀兰说,"秀兰,我好饿啊,我们吃东西好不好。"
一直在认真地听我说话的秀兰愣了一会儿,然后终于笑了,轻松无负担地笑了。我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如果她再继续愁眉苦脸下去,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十二
自从那日解开了秀兰的心结之后,我的日子开始过得无比轻松。白天赶路时,我不再是一个人躺在马车里,有时是秀兰,有时是秀梅陪在我身边,伺候我饮食,陪我说说闲话。晚上休息时,那个夏先生会让仆人为我们另燃一堆火,然后我们四个人--我、秀梅、秀兰、夏先生,一起谈谈笑笑。
秀兰与以前没有什么不同,依旧谦和秀雅,依旧不多话。秀梅有一些不同,可是那只是表面上而已,在内里,秀梅也依旧是那个有点聒噪的小丫头,每一次总是听着她在说,说一些武林逸事,讲一些无聊的东西,只是她从来不谈她自己的事。有时候,我也会问起关于前路的事,问夏先生,因为我怕无意中会为难了秀兰秀梅,有过一段相处总无法全然无情,我不想伤害她们。
只是每次我问起时,夏先生都只是笑笑,从来不肯多告诉我什么。他总说我太聪明,让我知道太多,我会逃走的。我很聪明吗?我怎么都不知道,夏先生真的是太抬举我了。潜意识里知道这种抬举是一种十分危险的事情,一个手下尚且如此,我真的很难想象夏先生的主子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无论如何,我知道这一次要逃脱,将会更难。也许我该认命,在剩下的四个月里,也许我不应继续费心计划逃脱的事了,那样会让我没机会好好地享受生活,就象曾经在皇宫中一样。
不过我仍然会计算一些什么的,我需要为自己计算出一块安静地生存空间,一个接近自然的生存空间。只是能否事与愿同呢?我不知道,或许我该为此祈祷。但这是以后的事,现在我要继续享受美食,享受轻松自在的生活以及享受逗弄秀梅的快乐。
不得不说那个夏先生是一个相当体贴的人,他让我的生活轻松简单而快乐。只是如果他愿意解开我身上的迷药的话,我会更感激他的。虽然在皇宫生活了一个多月,我还是不太习惯被人服侍。好在服侍我的人一直是我比较熟悉的这三个人。只是奇怪的是,夏先生看起来并不是一个惯于服侍人的人,难道我又看错人了吗?在这里,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我已经对自己一向自负的识人之能一点信心也没有了。
我们在沙漠中走了八天,然后出了沙漠又继续走了三天,我不知道这个过程里是否遇到过城镇,在赶路中我始终都停留在马车里,并不清楚外面的情形。但每次停歇时,我们都是在荒郊野外,除了今天。
今天我们不到晚上就停下来了,在一个市镇里,然后大家看起来都松了一口气。夏先生告诉我,我们就要到了,然后有人来将我乘坐的马车拉走,那些仆人们也都离开了。夏先生为我蒙上双眼,再揭开时我们已经停留再了一座庄园前面。眼角瞄过去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座牌坊,上面写着竟然是"三绝谷"。这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了吗?想不到要捉我的人居然夜魅国的人。看来阿圣和小天使是没什么可能找到我了。
我看着夏先生,"现在夏先生应该不介意为我介绍一下我以后的处境了吧。"夏先生回视我说,"走了这么久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下,以后你会知道一切你想知道的消息的。何必急这一时呢?"说的也是,我无言的一笑,表示赞同。
没有了蒙住眼睛的黑巾,我才发现夏先生走路居然都是用飘的,那就是轻功吧?我羡慕地想着。很快,我们到了一个小院落前,夏先生说暂时我就住这里,等我见过谷主之后,才会根据谷主的决定确定我最后的容身之所。我打量着眼前的院落,幽静少人烟,有些荒凉,但看起来真的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