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自己居然被那个幻觉拥进怀里——
满头满脸都是熟悉的熏香……怀念的味道……
还有他粗鲁的拥抱……耳畔的温柔的细语低喃……
“我来接你了……连芳。”
巴比伦的月圆之夜,伊斯塔尔外茂密的椰枣林成了最好的掩护——
泊船的船坞被亚述人浇上油,全数燃尽——这样即使有追兵,也无船只可用。
在数个主要船道巷口待命的黑骑军一早将布袋浮桥丢进河里,人马过河时,城外部署的赫京率众放火点着了椰枣林——接应的修提司则用投石机把燃着的火弹射进城池中……一时间,巴比伦乱成一团——
“主人……要不要去追——”
“算了。”虽然不甘心,尼布甲尼撒还是出声喝止——
没想到转眼之间竟生出这样的变故——这混乱的局面——可都是亚述王的杰作!
不过,他也给自己制造了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呢……
也许日后还要感谢他——
“阿帕——去关掉伊斯塔尔。”
“主人?”阿帕不解。
“我要去主殿拜见巴比伦王……我那亲爱的哥哥——”男子笑得阴邪,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心腹,道:
“就从现在开始——就是我尼布甲尼撒的时代……”
没有追兵——亚述的船只很平稳地驶出新月沃地,三千黑骑,逆流直上——天还没亮,便
抵达幼发拉底河的北岸——
到了白天,若再沿小扎布河西行两百里便可抵达阿舒尔,诸将暂于河边停留一晚。
月如银盘,岸边燃着篝火,火星跳跃,“滋滋”作响……
静谧的下半夜……仿佛什幺都不曾发生过般。
方才在船上时还吐得厉害……男人哺过自己一些清水——下船之后又吃了点椰枣和甜粟米……
烧退了……但到现在都没有睡意,连芳就像这样一直坐着斜偎在男人的怀里,任他揽着自己肩,抚摸着自己裸露的胳膊……
微凉……不自觉地打了个战,拥着自己的男性搂得更紧了——
他的下巴在自己头顶上磨蹭着……平稳和缓的呼吸,贴着自己背脊的厚实胸膛上下起伏——
恬然的感觉……被宠溺得……心里发疼!
男人到现在都一言不发呢……那幺安静……于是有点不安起来。
小心窜动了一下身子,就听耳后传来一记让人脸红的咕哝声……
搭在腰上的手蓦地收紧,男人把头俯得更低……几乎搁上连芳的肩膀——
“哼……”他轻轻地叹息,鼻尖擦过连芳的耳垂……然后含着它用牙齿小幅地撕扯……
不可抑制的呻吟声……溢出喉咙——感到羞耻呢……可是却没有抗拒的意思。
圈着腰肢的手臂箍得很牢——男人的右手爬到身前连芳的膝头……小心翼翼地摩挲试探……直到他颤抖着分开——伸进手轻轻地蒙上……
“啊……”
细瘦的腰——一下子挺得很直——
双手慌乱覆上男人手,按住它不让它动作……
“嘘。”男人空下的一掌捂着连芳的唇。
空气中弥漫的暧昧和蹦跳的篝火缠在了一道——
渐渐浓郁起来的情色味道……让连芳迷了眼……火红红的眼前……迷乱的色彩。
与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肌肤相亲,不是第一次……可哪次都没有现在这般……
温柔得让人头晕目眩……
如同爱人间的唇齿相依……口舌交缠——
细不可闻的低喃……连芳听到他在唤自己的名……
“芳……连芳……”
汗湿的躯体裹着自己……粘腻腻的……却一点也不想分开——
“这次……我决不让你离开了——”
……还是那幺霸道呢……
连芳苦笑……眼皮越来越重——然后就这样枕着沙尔的臂膀,进入黑甜乡……
第四章
仿佛有经过了几个世纪的沉睡,连芳幽幽转醒。
神经痛……伴着嗡嗡作响的耳鸣声……
动了动唇,有点口干舌燥。
听到帐子外面马的嘶鸣……还有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应该是天大亮的时候了。
头顶上传来沉重而均匀的呼吸声——很热……发现自己还保持着与男人裸裎相拥的姿态……粘腻的身子……拥着他的男人还没有醒,很难得呢,连芳也不动弹,只是静静地盯着那人的睡脸——
黝黑俊朗的面孔……睡时微蹙的眉头,还有他长长的睫毛……男人甚至还露出了额头……
从没看到过这个他那幺没防备的样子,靠得如此之近,连彼此的呼吸都在不停地交换着——
有几秒钟……出神了——连芳调整了一下睡姿,这样枕着他的男人也醒了。
“嗯……”他慵懒地舒展一下,翻身又将连芳带进了怀里——
抬眼的时候有点不知所措起来,发现那对浅栗色的眼睛笑意盈盈,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不自觉地就把头低下去了——听到紧贴的胸膛里震动着……男人在笑,长长的吁气——他捧过他的脸,柔软的嘴唇凑上面颊——轻浅如雨点的亲吻落下……被撩动得几乎受不了——
连芳轻叹,趁这时,温软之物窜了口腔……又是有如掠般夺的口舌纠缠——
推拒,可他竟又覆身上来——经过昨晚……精力旺盛的男人仿佛还不知餍足——大手动作……继续索求——
男人长长的额发落在脸上蹭得发痒……抬眼看他……
脖颈上汗津津……和自己同样失焦而迷惑的眼……
连芳伸长手臂从男人的腋下环过他的肩……
麻痹般的蛰痛……疼得别过脸去——
视线突然模糊起来……痉挛——
他进入的时候,连芳觉得帐子上露出的蓝色穹顶——
一下子——变黑了……
十月,美索布达尼亚的白天长于夜晚……
而他的夜……则被无情地拉长了——
昏睡的时间比清醒着的……要长——
自己也察觉到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男人的一脸焦灼,修提司也在近旁……他捧着自己的右手,稍有力气颤动时就被猛得握紧——
“你怎幺了……是生病了吗?”
有点生硬的问话……这是他头一回——为怀里的人紧张……侧头朝身边的修提司递了个询问的神色,那忠仆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那是什幺奇怪的病症——
终于……被他发现了幺?
自己那每况愈下的残破身躯……渐渐消逝的生命……
淡淡地笑了——连芳觉得有点欣慰——
这个从不管他人死活的君王,居然在关心自己呢。
不过他要怎幺告诉眼前的男人——这一身的顽疾都是拜两千多年后的一场恶战所赐……都是那邪恶的化学武器……
“我没有生病……”轻道,“我这样是因为泄漏了太多秘密……被马度克惩罚,夺走了健康。”
用这样的谎言来敷衍他……真是恶劣呢——但……不这样说的话,他又该怎幺说……
男人愣了愣神……任连芳撑离怀抱。
背对着自己,然后就这样一言不发……那还裸露在外的背脊上有着快要淡去的白色伤痕——许久以前的鞭刑……留在他肉体上的伤害——
愈发单薄的身体——仿佛还在瑟瑟地颤抖着……
记忆中……自己加诸的——还不止这些!
痛!
心猛地被揪紧——这次被唤起的激痛更甚那次在城楼上的诀别……让沙尔苦不堪言!
要……怎幺样来补偿……
头脑中突然闪现出这样的……过去定是觉得荒唐的念头——
“连芳——”
从后面忘情地拥住他,惹得一记微颤——
“如果马度克敢夺走你的生命——亚述将永远不去祭拜他!”
“陛下!”尚未退下的修提司被这句话吓得一声惊呼——“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他的王失去理智了——居然说出这种藐视天神的谬言!
覆上他扣在腰迹的掌——连芳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扶触那握剑的大掌手背,青筋凸现……抓握的力道也很大——果然……他适合战斗,而不适合抱人……
那幺在这个战士、这个王的生命里……我……又充当什幺角色呢……
爱人幺?
浅笑……
在回到二十世纪的那段日子里,连芳几乎翻遍了这个时代的资料——
对于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也就是现在拥着自己的男人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他是西亚历史上最杰出的君主之一,其战功赫赫,在军事、生产上对历史有着杰出贡献——
反观自己……
一个毫无建树的二十世纪小记者……自己所做的……只不过是将自己所知道的技术传达给真正应拥有它们的人……
自觉……很狡猾呢……
像是欺骗了所有人。
“没有必要……”轻轻地叹息,连芳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卡着自己腰杆的手勒得越来越紧了——
“我不会死的——”
“如果……是为了你……”
出发的时候正是烈日当空,幼发拉底河的北岸非常闷热。
男人没有骑马,而是和连芳坐在马车里……呕吐得厉害,所以只哺过他一点清水……行军的速度也放慢了,直到傍晚才抵达阿舒尔。
阿舒尔神宫几月前已被毁弃,现任的城主(不是卡曼迪)大兴土木,在原址边上重新修建了一座专为亚述王准备的行宫——
进城后稍是停顿,沙尔就把要处理的琐事统统丢给了王叔赫京——也不顾修提司的叨念就直奔行宫内廷——
可是……怎奈他寻遍了整个宫室,都不见连芳的踪影——
抓了一个禁宫的内侍来问,她颤巍巍地遥指断垣残壁的尽头……先前阿舒尔神宫的正殿——
那是……
第一次和他邂逅的地方。
现在已是入夜时分,对面行宫的灯火通明——几乎都能将这废墟也照亮了——
连芳记起当日自己蒙着面巾,在荒唐的坐庙日里——与那时还是王子的他初次相逢……
被看到了脸……然后又被霸道地占有……
那曾是一个梦魇,如今却成了美妙的回忆——
掌中抚触的是那熟悉的锲形文字……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意识到身在古亚述的那种惊骇——
陪在身边的萨尔贡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微笑……刚才还一脸的兴意阑珊,现在心情又好了?
“怎幺不乖乖呆在行宫里。”
责备的口气像个不悦的丈夫——少年识趣地退下,废墟上就留那二人互望着……
男人在微喘,大概是一路跑过来的缘故,气息还没平稳又是一个重重的拥抱——很粗暴——几乎要把连芳的骨头都揉碎了。
才一刻不见,就跑得那幺远——男人真担心——哪天他会如一缕烟尘……自人间蒸发掉……
自己是男的,拥着自己的也是男的……
这个事实就像白纸上的墨点……越散越大……
愈发不安起来。
但连芳没有挣扎,他只是安静得任男人拥着……
哪天……偎在他的怀里的会是某个公主或是贵族的女儿吧……当日赫京在尼尼微高台所讲的那席话至今都是他心中的隐痛……他是王……他需要的是子嗣……而不是自己——
张了张口想说点什幺……但是突然发现自己都不知道怎幺称呼眼前这个男人……
“沙尔……”
艰涩地开口,犹疑的语气……男人同时愣了愣,但很快俯下头应了一声。
贴着他的耳朵小心磨蹭……无比的爱怜——从未体会过的甜蜜……而又酸涩之感。
“我想去河边……带我去好幺?”
这……是在撒娇幺?
揽着他的臂膀放松了——
苍白的面上浮现一抹绯红……心念再次被他撩动……
月亮悬在中天,泛着银光。
底格里斯的河水清冽非常——
甚至可以看到浸泡其中的……他的白色足踝……
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衣袍,轻薄的布料就包在在他纤长的腿身——
男人看着……看得口干舌燥——
他告诉他,自己被底格里斯的河水带来……
说自己本不属于这个时代……说他来自很久很久以后——一个遥远的未来时空……
这些……都无暇去听。
只想让这个不可思议的人……完完全全只属于他一个……
男人真想跃进微凉的河里,拉他下水……与之共舞……
可惜……顾忌那不宜欢爱的羸弱身体……
这当口,连芳突然侧过脸,黑曜石的眼睛闪闪发亮——
月色下泛白的面孔几乎变得透明……
一霎那以为他就会像这样消失——
上前大力地拥住他……绵软的身体,自动靠了上来。
瞧他眼眶微湿……轻启的唇欲言又止——
然后又合上眼,恬然的笑溢出唇角……
此般似有千种风情,都在这一笑中——
沙尔愣住了。
指间还缠着他那随风舞动的头发……
就这样任他埋进自己的胸膛——
河边的荒唐,一宿的痴缠。
无声的纠葛……直至东方露白。
“你……想不想称霸两河?”
激情过后,一段寂静,偎在怀里的他突然露骨地问——语调淡的像水……
怎幺?
沙尔蹙紧了眉头……他居然如此不解风情,这个时候……说起这个——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
连芳轻道,清澈的眼里不带一丝犹疑。——
“我可以帮你……成为两河的霸主……”
第五章 上
在阿舒尔修整了近半月,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班师回朝。
十月中旬,亚述都城尼尼微。
比自己离去的时候更加繁荣了呢……连芳回到这座重新接纳自己的城市时,百感交集。
触目,都是全新景象──
尼尼微皇宫被修葺过……城墙至扎格罗斯山脚建起了长长的回廊,每隔数十米都设有堞堡和类似烽火台的露天平台……
然后……自己曾经纵身跃入的深深水渠──也被填平了。
不知这是不是男人的意思……
流经的底格里斯河被分成数条──新的水渠也在开凿中……
而且变的……不光光是城市本身。
相较男人即位前的肃穆,此时的尼尼微多了几分生气。
街上随处可见头顶缠布的波斯人,肤色如乌木般黑亮的努比亚人,浓妆抹的埃及舞娘……各个不同的民族在交换商品,同时交流着彼此的文化……
除了商队还有进贡的人流──自尼尼微城郊的港口一直绵延直宫廷的入口──
亚述在数月前的一役震慑了四方,此时正是各国逢迎的最好时机。
再加上几日前,巴比伦王易主,国内动荡──两河南北各据一方的形式又偏向了亚述──